「怎麼?現在知道心痛了?知道求饒了?當初我娘是怎麼跪下來求你的?只求你看在兩家相交十多年的情份上,給藍家留後!可你是怎麼做的?你當著我娘的面,一劍刺出,毫不猶豫,斬草除根!」
那一幕,時隔十八年,可宋蘭君卻記得清清楚楚,記得那利箭刺入胸口肉里的聲音,記得那痛徹入骨,特別是娘親臉上絕望的淚水,和那聲淒厲的吶喊︰「不……」
十八年前的藍家,血流成河,家破人亡,唐天豪卻一夜封候,榮華富貴,風光到老,可惜卻不能到死。殢獍曉
唐天豪胸口起伏得厲害,那些不堪的雙手染滿罪惡的往事,已經塵封進了黃土,刻意遺忘,如今猝不及防的面對,喉間感覺腥甜腥甜,癢癢的,忍不住弓起身子咳嗽。
被病痛折磨得已是花白的頭發,枯瘦如柴的身軀,因著咳嗽,呼吸不繼,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縊噬魂全文閱讀。因著她一直想要嫁的好兒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舉岸齊眉。可那時,宋蘭君身旁伴有婦人,唐初九,據說青梅竹馬。
那時的宋蘭君,在唐詩畫的眼里,並不是良人。雖是翩翩佳公子,玉樹臨風,位高權重,風光無限,可他,畢竟是已在她人榻上。
那時的唐詩畫固執的認為,在這個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天方夜譚,如果不能保證此生只能做男人唯一的女人,那麼最少,要做他的第一個女人。
所以,宋蘭君是不合心意的。因著他,唐初九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在否決了宋蘭君是良人後,可是,從那之後,他卻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不管是去寺里上香,還是梅亭會,或是上街,有時是府里宴會,他總是會出現在身旁,眉目如畫,含笑相看,含情相望。
最特別的是,每天都會有一只信鴿,飛來窗前,帶來一幅丹青,畫上的美人,全是同一人,豆蔻年華,或淺笑,或鎖眉,或低頭,或回眸……
美人旁,宋蘭君總會龍飛鳳舞題詩一首,從‘生平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開始。
最後是為依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間無地著相思。
總共畫了365幅畫,每幅畫上雖為同一美人,可是神態,衣著,題詩,全然不同。
美人如畫,畫中美人,栩栩如生,驚艷了時光,溫柔了歲月,醉了芳心。
宋蘭君的情網,如天羅地網,唐詩畫逃無可逃,不管怎麼逃,最後都是無處可逃。
芳心一點一點的,一寸一寸的,沉淪深陷在宋蘭君的相思中。
從剛開始的抗拒,到最後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信鴿來時……
後來,不知不覺中,就會對宋蘭君有關的一切,特別上心。
只要有人談論起他,就會心如鹿撞的,不自覺的就豎起了耳朵,凝神傾听。
當听到有人稱贊他年少有為,前途無限時,會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抹笑意來。
當听說他身子不適時,會坐立不安,隱隱擔憂,希望他能快些康復。
當身邊女子個個都對他芳心暗許,說恨不能夜夜與他歡好時,會心里感覺酸酸的。
就好像是最寶貝的東西,被人窺視了一般,心里犯堵,堵得慌。
會對那些女子,從此就生了厭,再也不想和她說話,從此絕交。
後來,當听說,那個叫唐初九的女子,並不得他的歡心,出不是他心中佳人時,心情一片歡騰雀躍,就如拔雲見月,心口壓著的那塊沉甸甸的石頭,不見了。
眼開眉展,喜出望外,笑逐顏開。
那時,才敢承認,原來他,真的已經不知不覺中,霸佔了芳心,早就暗許。
容顏天下無雙,又年少有成,雙十年華,就做到一國臣相,且聖寵不衰,又從不去煙花柳巷之地,這樣的男子,眉目含情相思樹底說相思,如何能不動心?
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子,能拒絕得了這樣男子的情意。
唐詩畫動了心,動了情,非君不嫁。
後來,終如願以償,嫁得良人霸業在亂世最新章節。
哪曾想,和宋蘭君的那番話,唐詩畫早就听了去。
看著一向對自己寵愛有加的爹,一下子蒼老了不止十多歲的樣子,唐詩畫眼里酸酸的,鈍鈍的痛︰「爹……」
唐天豪以為愛女是被今天的慘烈變故嚇到了,安慰到︰「詩畫,沒事的,一切有爹在呢。」
唐詩畫咬著紅唇,極力隱忍著眼中的淚,伸手抓住唐天豪已經瘦到皮包骨的手︰「爹,你要保重身子。」
匆匆尋來,書房中的對話,只听到了後面部份,前面的沒有听到,唐詩畫此時並不知到唐天豪的身子是宋蘭君暗中下的手。
婚後的後半年開始,唐詩畫回娘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一是因著心煩不孕,二是因著覺得無顏面對。
也被林靜雅天天念叨著怎麼還沒懷上,還沒懷上,給念怕了。
一直以來,肚子總不見動靜,懷不上孩子,是唐詩畫心中的傷。
也正因為一心一意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懷孕上面,把嫁妝產業——名下的良田千頃,店鋪百家,全都給了宋蘭君打點。
就連金銀珠寶及銀票,最後也全都存在了錢莊,而那錢莊,也是宋蘭君在打點。
以前從來沒有覺得有哪不妥,現在想來,才知覺,三百多個日日夜夜來,是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後悔莫及。
可世上卻沒有後悔藥賣。
要是有,唐天豪一定會回到十八年前,親手把宋蘭君毀尸滅跡!!!
否則,哪會有如今的災難。
對于十八年前踩著藍家一千零八口尸骨往上爬,做了那人上人,唐天豪一點都不後悔,即使再回到當年,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更何況當年,如果不那樣做,那死無葬身之地的,就會是自己。
悔只悔在,沒有徹底的斬草除根。
如今,該如何是好?
唐天豪抬手,壓住陣陣作痛的太陽穴,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想一想︰「詩畫,你先去照顧你娘和你弟,爹想一個人呆會。」
唐詩畫到嘴的話,全都咽了下去。本來,想說剛才在門外,已經听到他們的對話了,想一起商量以後怎麼辦。
可是看著唐天豪疲憊不堪的樣子,只得把到嘴的話,都吞了下去︰「爹,那我先出去了。」
唐天豪擺了擺手,有氣無力。
唐詩畫退出書房後,把屋子里找了個遍,果然,已經沒有了宋蘭君的身影。
心里隱隱的悲涼和絕望。
是呢,他,怎麼會留下來呢。
這個地方,這個屋子里的人,他該是有多痛恨,和厭惡!!!
難怪世人皆說,當朝臣相,雖年少,可那份城府和隱忍,世間少有。
這上千個日日夜夜,他明明恨不得把唐家人剝皮喝血,可他卻天天笑臉相迎,毫無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