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莊里,其它事都顧不上,衛離先關心她腿上的傷,有沒有再次因為騎馬磨破皮?
當然沒有,這種事只有一,沒有二的,習慣了就好。
至于那些想潛入莊內的歹人,在衛焰和護衛的強勢攻擊下潰不成軍,最後抓的抓,死的死,幾乎全軍覆沒。結果不出他們所料,這些人的確是來莊里尋找啞巴旺兒的,目的正是要將其滅口。
幕後之人隨之浮出水面,若雪一點都不驚訝。
「什麼?竟然是受了莊靜雅的指使?這麼說……」最為驚訝錯愕的人莫過于在暮色中歸家的風三娘,事實的真相令她覺得太匪夷所思了,甚至無法想像。
經過最初的震驚,她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爾後又是怒發沖冠︰「莊靜雅,你欺人太甚了!居然想謀殺我閨女?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虧我平日沒拿她當外人對待,她卻是如此回報我的?不行,我得去莊家討個公道,揭開她的真面目!」
在她面前那麼乖巧的姑娘家,結果竟是個買凶殺人的貨色,平日里還騙得她團團轉,讓她想起來都覺得惡心欲吐,同時也滿心覺得對不起若雪。
「若雪啊,都怪娘太笨了,未能看出她的險惡用心,讓你吃了不少苦頭。」
若雪本來擔心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因為她和莊靜雅之間的情份也不淺,這會子看她一副要找莊靜雅拼命的模樣,反而安心了。
見自家娘親袖子一擼,就要去莊家為若雪討回公道,衛離不緊不慢的阻止︰「娘,這事兒子自會出面處理,娘不必著急。」
「莊靜雅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小姐,如何能買通這些江湖宵小,倒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衛焰看問題從不流于表面,總能找出癥結所在。
「還有碧紋的事,為娘總覺得事有蹊蹺。」風三娘擰起眉頭。
彼時在鸝山,周郡主一口咬定碧紋偷了主人的財物,在潛逃時被她抓獲。可風三娘卻總覺得其中另有隱情,不過她也沒有當面質疑周郡主的話。
原因之一,碧紋被周郡主人贓並獲,對罪行供認不諱,周郡主心細如發,讓人用紙筆錄下她所述之事,並讓她按了手印,算是證據確鑿。其二,碧紋因為對郡主出言不遜,辱罵皇親,被周瑤的侍衛割了舌尖,以至于成了啞巴。
如此一來,無論周郡主說什麼,碧紋都無法與其對質,更無法為自己辯護。
而令風三娘始料未及的是,當她決定帶碧紋回莊,以便重新審問時,碧紋卻撞柱而亡。
那會兒看著腦漿迸裂的碧紋,周郡主一臉鄙夷,直罵她是罪有應得。風三娘心里卻是堵的慌。她嫁到衛家這麼多年,其間經歷了不少風雨,什麼樣的事情沒踫到過。自然不會人雲亦雲,更不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碧紋侍候她多年,她一向待碧紋不薄,撇開主僕之情不談,只說在一起相處長了的人,日常生活中多少也會形成一些默契,比如眼神和手勢什麼的。
她從碧紋絕望又憤恨的眼神中,還有淚流滿面的臉上,能看得出碧紋有許多話亟欲對自己說,卻苦于無法表達。
風三娘身邊的四個大丫鬟,不同于一般做粗活的丫鬟,個個能寫會算,之所以想將碧紋帶回來審問,一是因為這是衛家的家事,無須當著外人的面處理。其次,便是碧紋雖然無法親口說什麼,可她會寫。
風三娘可以很肯定的說,先前她並未從碧紋臉上看出她想自殺的傾向,或者說什麼想死的意圖,但結果就擺在那里——碧紋帶著滿肚子的話撞死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處!對于碧紋的死,風三娘縱是心硬如鐵,也還是有些難過,畢竟沒出這事之前,碧紋算是風三娘的心月復丫鬟,主僕情誼自然與旁人不同。
然而事情過後,風三娘卻甚是郁悶,手鏈失而復得,她固然心喜,可碧紋那些沒說出來的話到底是什麼?她挖心撓肺的想知道!
就好比看一本精彩紛呈的小說,看到最關鍵的地方,那坑爹的作者卻棄坑了……
「娘是親眼看著碧紋撞死的嗎?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之處?」衛離對碧紋的死活半點也不在意,但他在意碧紋為什麼不偷其它首飾,偏偏要偷若雪親手做的。
風三娘一愣,仔細回想了當時的場景,隔了半天方不確定地道︰「……當時我正與周郡主敘話,感謝她替我找回手鏈,沒料到說到一半……就听‘ ’的一響,等我看過去時,碧紋已倒在血泊之中了……面目全非……」
當時因為事關衛家的顏面,無關緊要的丫鬟婆子都不在場,只有押著碧紋的兩個婆子,還有她和周郡主在屋子里。
「對了,碧紋還偷了一些銀子,不過並沒有偷其它的首飾。」
這不但是風三娘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同時也是若雪等人想不通的地方——做賊的,難道還怕會偷多了?
「夫人,少莊主,小的等人找到費婆子了,可她卻意外落水身亡了。」衛一和衛風等人奉命調查碧紋之事,查到費婆子頭上,本想順藤模瓜,卻晚到了一步。
「又死了一個。」衛離展顏一笑,優雅尊貴的模樣一如既往的惑人心神。
……
是夜,屋外月朗星稀,屋內燭光瑩瑩,若雪困的要死,衛離卻老神在在端坐在她的書案邊。
「大哥,人言可畏啊!你怎麼能半夜還逗留在妹子的閨房內?」若雪義正言辭,一心想將他哄走。
「你說了實話我便離開。」衛離單手支頤,懶洋洋的望著她︰「否則,咱們就這樣耗著。」
「說什麼?」
「你瞞著我的事。」
若雪心想,我瞞著你的事多著呢,要是都告訴你,指不定你會氣死。
「大哥,你想太多了,我真沒瞞你什麼啊!」若雪跟他打馬虎眼。
但下一刻,她就瞪圓雙眸,因為衛離突然欺到她身前,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她坐在錦凳上,不得不將身子往後仰,「你,你干什麼?」
衛離的俊臉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再近一寸,兩人就臉貼臉了。未防若雪摔下去,他伸手扶住她的後背,微微一笑,桃花眼內蘊藏著一絲狡黠和一絲調侃︰「我?我要干的事情多著呢,可惜現在為時尚早。」
說著,那璀璨的目光若有若無的掃了若雪的小嘴一眼,又在她嬌小的身子上轉了一圈。
轟!
若雪努力控制著不臉紅,明明他沒有說什麼過份的話,可她卻遏止不住的要往歪了想,這是什麼毛病啊?
而且他的氣息,還有他的手,都能擾亂她的心思。
她氣惱的瞪了衛離一眼,故作鎮定地道︰「我困了,不跟你說了。」說畢,就要推開他回內室。
「正好我也困了。」衛離放在她背後的手一緊,輕輕松松抱起她往內室走去,動作流暢無比。
「……」若雪瞪眼,他,他這是神馬意思?
直到她躺在繡榻上,衛離躺在她身邊,她的語言功能才算恢復正常︰「你發什麼神經啊?」
衛離側身對著她,以手托著腦袋,動人的眉梢眼角染著笑,渾然不覺這樣的他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薄唇輕吐︰「睡、覺。」
晴天霹靂!
他是打算在她的榻上睡嗎?
若雪頓時有種這日子算是活到頭了的感覺,「有這麼對妹妹逼供的嗎?你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若雪敗北,比起不要臉,她自認不如衛離。
衛離伸手勾住她鋪在繡榻上的青絲把玩著,輕聲道︰「說說你和周羿那廝是怎麼回事?你灑在他手上的是什麼東西?」
原來他看到了,自己還以為做的很隱秘呢!若雪皺起了眉頭,這事還真不好說,一兩句話也交待不清,但觀衛離愜意十足的模樣,似乎挺期待她不說,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賴在她的這兒。
他耗的起,她可耗不起啊!
「灑在他手上的東西?」若雪一邊斟酌著言辭,一邊推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臉︰「娘不是想讓我學點醫理嗎?我天天翻著那些藥書藥典,多少有點心得了,就想試著配點東西,于是……」
見她不說了,衛離慵懶的掬起她一縷青絲放在鼻端輕嗅,清幽的發香讓他漂亮丹的唇泛起優美的弧度,眼角斜斜上挑,露出並不常見的魅惑風情。
「露相非真人,真人不露相,想不到我撿到了一個寶啊。」他發出低低的笑聲,帶著一絲動人的沙啞,散發著無窮無盡的盅惑︰「居然光憑看那幾本藥藉,便能無師自通的配出致命的毒藥。」
「不是致命的毒藥,只是一點嚇唬人的白色粉沫,可以令他暫時不適罷了。」對上他那彷佛洞悉一切的銳利目光,若雪盡量做到面不改色。
衛離的手探到她柔女敕的臉頰,略帶薄繭的指月復眷戀地摩挲著她精致的眉,深遂的眼內閃爍著灼人的幽光,諄諄善誘︰「是什麼?能給大哥說說嗎?」
「你安分點!」若雪指責他逾矩了,伸手捉住他的大手。
女孩宜嗔宜喜的臉蛋上,露出似嗔非惱的表情,認真的模樣讓人發噱。明亮的燭火下,她眼楮內幽波蕩漾,燭火在她眼里碎成星光點點,小刷子似的睫毛不住輕顫,在臉上投下兩排魅人的陰影,說不出的吸人心神。
無論何時何地,她總有一股令人挪不開眼的魅力,仿佛花苞初綻。
衛離的心傳來熟悉的悸動,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修長的大手拖著抓住他的小手,一路順著她雪白的額頭蜿蜒而下,緩緩來到她花瓣一樣的嘴唇。
他其實遠沒有表面那麼君子,每次點了她的睡穴替她上藥,總會情不自禁的親親她。
那種時刻對他來說,既甜蜜又痛苦!他總是盡自己最大的自制力克制著,不想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所有與她相處的每個細節,都深深刻在他腦海里。
但,美麗的花兒含苞待放,想摘!要摘!真是為時尚早啊!
不過,他一邊滿懷期待,耐心的等她長大,另一方面,卻有一種等待花開的微妙心理。
其實,守護花開的過程也是一種幸福!
看著這個當初奄奄一息的女孩,一天天的蛻變,仿佛由純淨雪白的繭中破蛹而出的亮麗蝴蝶,越來越變的引人矚目,他的心其實也盈滿莫名的歡喜……
當然,他非常討厭有人和他一起來守護花開,哪怕是看一眼他的花兒都不行!
他腦子里在想些什麼,若雪無從得知,只覺的他的眼神里面的溫柔能溺死人,滿滿的,仿佛要溢出來似的。
心莫名的跳的好急,突突的,仿如擂鼓。
咬了咬唇,撇開臉,讓他灼熱的手指從唇上滑月兌,「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可以走了吧?」
衛離笑了笑,不再堅持,大手將她的素手捉在手中把玩,愛不釋手的模樣,爾後又將兩人的手反復對比了一會兒,得出結論︰「好小,沒骨頭似的。」
「……」你才沒骨頭!姐又沒得軟骨癥。
若雪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可此時已經不想做無謂的掙扎了。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他對她,總是一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模樣,她由起初的抵制和抗拒,到後來的半推半就,再到現在,竟有一種「隨他去吧」的心情了。
難道她墮落了?好像也不是,只是踫到這樣的無賴,你能怎麼辦?
真的和他割袍斷義嗎?
離家出走嗎?
實際上,那些都只是嘴上的氣話而已,她怎麼舍得離開衛家!離開風三娘和他們!她和他們是親密無間的親人,怎麼可能分開?!光是想想,心都會抽疼……
「嘶!」手指上傳來輕微的疼痛,拉回她漫無邊際的思緒,瞪著正啃著她手指頭的衛離怒道︰「你屬狗的呀,咬我手指干嘛?」
衛離依舊只是笑,她的手指頭白白女敕女敕的,縴細到不可思議,指尖泛著誘人的粉紅色,名副其實的芊芊玉手,就是小了點,精致了點,還沒有他的手一半大。
戀戀不舍的放開嘴里的美味,他驟然翻身,修長的身軀覆到若雪身上。
「你,你重死了,快下去!」若雪覺得自己快被他壓成肉餅了,氣都喘不上來,而且,而且,兩人的這種姿勢讓她覺得好驚悚!
特麼的,難道衛離的變態升級了!
衛離用手肘撐起身子,人仍然懸在她的上方,如墨的長發水一般的傾泄下來,隔開燭光,將兩人籠罩在這一方小小的陰影里。
「現在,我們來算算總帳。」
他的上半身雖然離開了稍許,可他的長腿還壓著她。若雪正想辦法將他掀下去,冷不丁听到又要算帳,不禁氣餒︰「不是算完了嗎?怎麼還有?」
她的氣息不均,略急的呼吸讓胸脯也一起一伏的,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因為兩人這坑爹的姿勢。
「你確定算完了嗎?那你和衛焰背著我計劃的事要怎麼說?」衛離漫不經心的開口,盯著她的眼神越來越幽暗,似潑上了濃重的墨。
額……若雪撫額,這事不是已經揭過了嗎?雖說她和衛焰是背著他商量的,但結果證明這計劃很奏效,如果中間不出現那些刺殺她的黑衣人,還有端王世子,這個計劃堪稱完美至極。
「我們不是怕你阻止嘛,所以打算先斬後奏。」
「好一個先斬後奏!」衛離臉上的笑意消弭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冷峻,深遂的雙眸淺眯,蘊藏著幾分怒意︰「倘若中間出了紕漏,你會丟掉小命,知道不知道?」
回想當時得知她遇險時的心情,衛離還是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他很怕自己來不及救她,讓她受了什麼傷害,或者說香消玉隕,那後果,他不敢想像……
因為這件事,他更加劇了將衛焰和若雪分開的心思。
愛之深,責之切!
「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嗎?」
「大哥,我承認我們的心情急切了些,只想快些抓到真凶,可我們也不是像你想的那麼沒用。」若雪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倒也不怕向他坦誠︰「計劃趕不是變劃,中間難免會出現意外,但我們也不是全無防備。那些意外,其實我完全有能力應付的。」
「我沒那麼好欺負,也沒那麼脆弱。」
若雪無比嚴肅地看著他,水晶般清澈的眸子里閃爍著略帶清冷的光芒︰「只有經歷了一些事情,學會處理各種突發事件,我才會成長,才有足夠自保的能力,而不是永遠躲在你們的身後和羽翼之下,總有一天……」
心里的話轉了幾轉,終于忍不住一吐為快︰「總有一天,你們會有各自的生活,總有顧及不到我的時候,那時候,我該如何自處呢?」
憋在肚子里的話說出來舒服多了,若雪覺得全身都輕松了。但眼楮還是緊盯著衛離的表情,心里也有一絲忐忑,怕他一口否決自己的話。
衛離對她來說,不是別人,是疼她的兄長;是救她性命的恩人;是賜予她幸福生活,讓她擁有想都不敢想的親情的神仙!
衛離之于她,是阿拉丁神燈一樣的存在,相當于她的守護神,別人很難替代!
所以,盡管他有戀童癖,行為也老出格,但只要不觸及她的底限,她都能容忍!
唉!這種情況真是讓人糾結,只能期望自己快點長大,那樣他就會收斂自己過分的行為了,而不會再像現在這麼肆無忌憚的對待她了。
她的話令衛離沉默起來,也許是若雪的外表不夠五大三粗,盡管知道她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可他還是想護著她,仿佛護著一顆易碎的水晶。當然,這其中也有些護犢子的心理,誰叫她是他救的呢。
「你倒是說句話啊?」見他只是一聲不吭的望著自己,諱莫如深的眼神,高深莫測的表情,無一不讓若雪心里沒底,相對而言,兩人情侶一樣的親昵姿態反而被她忽略了。
時間好像靜止了,室內只余兩人的呼吸聲。
「如果我能讓你依靠一輩子,你還會想著獨擋一面嗎?」許久,衛離低低出聲。
噢!敢情自己說了半天,白說了!
「男人不要輕易許諾,一輩子多長啊,你當初讓我習武的時候,不就是想我有自保的能力嗎?干嘛要我像朵菟絲花似的。」若雪不相信一輩子這類的鬼話,實事求是地道︰「而且,到時你有妻有子,我也會有自己的生活,難不成我一踫到困難,念句咒語你就會飛奔來救我?」
「真是女生外向!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才這麼小居然就想著嫁人了。」衛離冷哼著抱怨。
誰要嫁人了?驢唇不對馬嘴的,若雪抓狂,她什麼也沒說好不好。
「我是那種胡亂許諾的人嗎?要不要我指天發誓?」衛離突然放下手肘,整個人壓在她身上,以此懲罰她想嫁人的心理,不過這次他控制著力道,沒有壓痛她。
「放心好了,無論發生什麼事,即使天塌下來我也能護著你一輩子,你說的那種情況,永遠都不可能出現!」
「不要壓著我。」若雪推他,「男人不要把永遠掛在嘴邊。」兩從的身子重疊在一起,就是她這種粗線條的人都覺得好危險。
她那點力氣,怎麼可能推得開衛離,徒把自己弄得氣喘吁吁。
衛離只當她撓癢癢,話鋒突然一轉︰「以後離周羿遠點!」
嗯?這是哪跟哪?若雪覺得衛離就是那種沒事找抽的人。
「離端王世子遠點。」對自己不利的因素,人或事物,都要及時的扼殺在萌芽狀態,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跑一個!衛離秉持著這個方針,再次重復。
「你不說我也會離他遠點,只要他不再來找我的麻煩,凡是見到他,我都會跑八百里不轉彎。」這個不是問題,若雪答的挺爽快。
「他又不是不要命了,敢跑來找你的麻煩。」衛離做勢去咬她秀氣的鼻尖,很親昵的動作,但語氣卻透著一股狂妄霸道。
若雪急忙伸手去推他線條優美的下巴,惹來他低笑不斷,笑聲充滿愉悅︰「他雖然貴為龍子鳳孫,可也不敢隨意來惹衛家。再說了,他敢再來找你的麻煩,你把你那毒粉賞他吃吃,他不死怕也要去掉半條命吧。」
話題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不知道怎麼給他解釋毒粉的事,若雪秉著多說多錯的原則,抿了抿唇,學河蚌閉緊了嘴。
她今日撒在周羿左手上的白色粉沫,的確可以稱得上毒藥,其成份有從蓖麻籽中萃取出來的蓖麻毒素,還有馬錢子,夾竹桃……等等幾種有毒的動植物。雖不起眼,制作過程也不復雜,卻很管用。
她之所以懂這些,一是多虧了前世一個藥劑師出身的好友。二是多虧了風三娘。
前世的那位好友醫學知識豐富,經常跟她普及一些簡單醫藥常識,以及一些有毒的中草藥等,包括一些植物毒素的簡單提取方法。
而風三娘一心想把她打造成祈國數一數二的大家閨秀,除了一些名門千金該學的,還想讓她學些藥理以備不時之需。為此,風三娘可謂費盡心思,甚至不遺余力的尋了好幾本極難得的藥典藥藉給她。
其實若雪很想對風三娘說,娘,你對我的期望值是不是太高了點?簡直是高大上啊!
但是別的不說,這幾本古代的醫書,她卻感覺如獲至寶,險些終日沉湎于這幾本醫書中。在她想來,多一些本事傍身,總是好的。
她一心琢磨著給莊靜雅和秦蓉蓉好看,無意中發現祈國有蓖麻,但人們並沒有拿它當毒物,只說蓖麻籽不能吃。
于是,她靈光一現,想到可以提煉一些蓖麻毒素來對付這兩女。
不過因為這是在古代,所需要的材質配備不足,弄來的都是些替代物,見接的導致蓖麻毒素達不到前世的效果,也沒有那麼強的毒性。
她頗有些失望。
為了做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可謂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本著失敗乃成功他娘,終于弄出一種差強人意的藥粉……
這藥粉是有毒,但離要毒死人尚差一段距離,除非她能大劑量的配出來。不過畢竟是獨家配方,又可以起到整盅對手的作用,她覺得聊勝于無,略感安慰。
像今天周羿想襲擊她,她給他灑上一點,他的手馬上就會像針刺的一樣疼,然後他的那只手就會抽搐不止。如果不及時解了的話,他有可能還會臥病不起幾天,至于什麼病,一時三刻也說不清楚,反正什麼亂七八糟的癥狀都有可能發生。
當然,饒是他听若雪的話,甘草濃煎當茶,綠豆煮水,還喝雞蛋清,也不會一下子就把毒性清除了,充其量只會減緩癥狀,讓他恢復的快些。原因無須贅述,因為若雪根本沒研制出解藥——毒不死人的毒藥,要解藥干嘛?
當然,她是不會承認自己配不出解藥來的……
衛離見她蹙著眉頭,欲言又止,反而有些心疼了,她有事瞞著他,他不怨她,因為那說明他還不能夠讓她全身心的信任,不能讓她向他敝開心扉。
伸手撫平她的黛眉,手又順著她的額頭,慢慢撫向她的頭頂,一下一下子的順著,聲音低柔溫和︰「沒事皺著眉頭干嘛?當心未老先衰。你如果會使毒,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這樣至少說明倒霉的是別人,不是你。」
若雪怔住了,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只要你不做傷害自己的事,無須什麼都向我報備。還有,弄那些藥粉的時候要小心,別沒毒死你的死對頭,卻把自己毒倒了。」衛離仿佛怕不夠感動她,又說了些感性兼煸情的話。
說不感動是假的,若雪越來越覺得這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會比衛離對她更好了,「我心里有數,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搗鼓一些小玩意,不成器候的東西,害不了人的。」這次的語氣沒有敷衍和搪塞的成份,既干淨又純粹。
「嗯,那就好。」衛離的聲音越來越溫柔,緩緩降低著自己的臉,灼熱的男性氣息噴向她的小臉,略顯急促︰「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今兒被你嚇慘了,所以你要補償我……」
那個「我」字消音在兩人的相接的唇瓣中,顯得含糊不清。
「你……」若雪那個指責的「你」字同樣發音不全。因為衛離正餃著她的唇瓣如醉如痴的輕吮,然後又用舌輕舌忝著她的唇瓣,描畫著她的唇形。
這唇,他一踫上就不想離開,愛死了這種軟女敕的感覺,帶著她固有的甜香,雖然沒有進一步的深入,他卻如同飲了醇酒一般,醉了!
……
幾家歡喜幾家愁,相比若雪和衛離之間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莊府這邊的莊靜雅和秦蓉蓉卻亂了套了。
「表姐,衛家來人了,咱們快逃吧!」秦蓉蓉一臉驚惶失措的祈求著莊靜雅。
屋內的丫鬟婆子早被打發出去了,橫豎沒有外人,莊靜雅再也偽裝不下去了,「逃,逃到哪里去?」燭火飄搖中,她臉色蒼白,姣好的容貌上全是慌張。
秦蓉蓉以為她未听明白,跺著腳道︰「表姐,你好糊涂啊,那些去殺旺兒的人無一生還,衛家人已知曉是我們派去的人,還派了胡管事過來……我們再不逃,便只有死路一條,你難道願意就這樣坐以待斃?」
「都怪你!若不是你說殺了旺兒便萬無一失,我何必鋌而走險的去雇這些不中用的家伙?嗚嗚……」莊靜雅被她的話刺激的都快崩潰了,大家閨秀的氣質蕩然無存,失去理智的吼了她幾句。隨後想到嚴重的後果,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當初她听從秦蓉蓉的建議,決定雇一批亡命之徒去衛家莊殺了旺兒,來個死無對證。為此,她不但花去了所有的積蓄,還翻箱倒櫃把這些年七七八八、積積攢攢下來的各類首飾賣掉了,甚至還向秦蓉蓉借了不少銀子。
可結果卻不盡人意……
胡管事過府來,肯定是代表衛離向莊府興師問罪的,祖父此時只怕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爹娘根本保不住她。莊靜雅無計可施,驚恐欲絕,除了哭,腦袋一片空白。
「表姐,你也莫埋怨我,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秦蓉蓉拿著一方帕子抹著眼淚,眉尖微蹙,顯得格外的楚楚可憐︰「只是如今再說什麼都晚了,先顧著小命要緊。」
「怎麼顧?只怕祖父馬上就會來抓咱們了。」莊靜雅一籌莫展,心灰意冷地道︰「你我早晚難逃一死。」
「表姐,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秦蓉蓉眼里有抹陰影一閃而過,快的讓人根本看不清楚,柔聲細氣的相勸︰「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表姐不必自暴自棄,老把死啊死的掛在嘴邊。」
莊靜雅似乎被她的話所觸動,急中生智,滿懷希望地抬頭,眼淚都顧不上擦拭︰「表妹,不如你把事情全攬下來吧?你就說是你雇的人,與我絲毫不相干,這樣咱們不必兩個都死了。等你認了罪,我再去求爹娘救你。」
莊靜雅你這個賤人!
真是愚不可及,死到臨頭還一如既往的這麼天真可笑!我憑什麼要替你認罪?秦蓉蓉心里怒火萬丈,將莊靜雅罵的狗血淋頭,面上卻依然是柔弱可欺的模樣。
「表姐,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證我們兩個都可以活的好好的,何必去認什麼罪?那簡直是自尋死路。」
誰都怕死,但凡有一線活著的希望,莊靜雅也是不願意放棄的,盡管覺得秦蓉蓉的主意不靠譜,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這次不會出什麼差錯了吧?」
「不會,表姐只要隨我來就好。」秦蓉蓉微微一笑,滿臉的姐妹情深。
莊府的前廳燈火通明,莊家的現任家主正在接待胡管家。胡管家連夜而來,自然是為了莊靜雅的事,但他並非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是按衛離的吩咐,將衛焰搜集的罪證交予莊老爺。
莊老爺起初不明所以,待看完那些罪證,饒是他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也勃然變色。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的佷女竟敢在太歲爺上動土,雇些不入流的角色去衛家殺人,這不是班門弄斧是什麼?
佷女的不知所謂令莊老爺大為頭痛,她這是想干什麼?是想破壞莊家和衛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麼?還是想標新立異?
莊老爺雖是現任家主,但上頭還有莊老太爺壓著,不敢擅自決定這等大事,急忙喚人去稟報給老太爺知道。
莊老太爺早安歇下了,待重新穿戴妥當,跑到前廳弄清事情始末之後,氣的吹胡子瞪眼,只差背過氣去︰「來人,給我把那個孽障綁了,我倒要看看她……」
「不好了,不好了!」有幾位僕人一路叫嚷過來,打斷了老太爺的未盡之語︰「老太爺,老爺,不好了,九小姐死了——」
莊靜雅在莊家姐妹中行九。
「胡亂嚷嚷些什麼,成何體統?」莊老太爺見不得下人慌里慌張的,何況這衛家的胡管家還在,不是存心讓人看笑話麼,當下拍著桌子立威。
下人們嚇了一跳,一個個屏息斂氣,噤聲不語。
「發生什麼事了?九小姐她……」莊老爺以手按著額頭,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老爺,九小姐摔死了。」有個下人斗膽回稟︰「九小姐去花園,不知怎的,又沒帶丫鬟,也沒帶燈籠,不慎一腳踏空,從台階上摔下來了,腦袋正好砸在一塊石頭上,當場就砸的頭破血流……」
「真是冤孽!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這小畜牲去花園干什麼?嫌闖的禍不夠大嗎?還是嫌不夠丟人?死了倒也干淨!」莊老太爺氣的肝兒疼,又重重一拍桌子︰「去把老二給我叫來,整日里干什麼吃的,一個女兒都管不好!」
莊老太爺孫女多,莊靜雅對他來說無關緊要,死就死了,卻留個爛攤子要他擦,好不郁悶。
胡管家低頭品茶,儒雅斯文的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儼然事不關己。
……
陳知府的府邸。
陳夫人的臥房。
陳夫人匆匆洗去一天的塵埃,換了一身紫紅襦裙,頭發只是簡單的挽了個偏髻,插了一根玉簪固定。將丫鬟婆子譴退出去之後,便滿面陰沉地坐在羅漢榻上。
「娘,咱們娘倆今日奔波勞累了一整天,累死累活的,沒想到卻在郡主面前沒落半分好。」陳芳悅心里有氣,也沒回房梳洗,憤憤不平的坐在一旁拉扯著繡花綾帕。
陳夫人抿了抿唇,臉色依舊十分難看,聲音都透著陰冷︰「你爹回來沒有?」
「爹恐怕要忙著善後,只怕不會這麼早回府吧!」陳芳悅開始咬手帕,惡狠狠地道︰「這次爹暗中布置了好久,安排的人手也足,沒料到卻還是讓凌若雪那小賤人逃了!」
陳夫人咬牙切齒地道︰「這小賤人的運氣未免太好了,逃了也就罷了,反正一計不成再施一計,將她逼入桃花林,一樣是死路一條。可恨的是世子居然沒有殺她,就那麼讓她四角俱全,安然無恙的出了林子!」
「真是老天不長眼!」陳芳悅腳下重重一踢,將一個錦凳踹翻在地,發出 當 當的聲響︰「咱們枉費心思,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下次要這麼算計她,恐怕沒那麼容易了。」
「如果只單單折損些人手倒也罷了,怕就怕被衛家追查出些什麼,那才真是叫麻煩大了。」陳夫人憂慮的是其它方面。
「老爺回來了。」外面傳來丫鬟通傳老爺回府的聲音,母女倆急忙閉了嘴。
不一會兒,陳知府一臉灰敗,滿身疲憊的推門進屋。陳夫人忙迎了上去︰「老爺,情況如何了?」
陳芳悅也一臉緊張的上前見禮,顯然是有滿肚子的話要問。
見女兒也在屋內,陳知府倒也不意外,有氣無力的對兩人擺了擺手︰「費了一番手腳,總算沒出什麼紕漏。」
母女倆都松了口氣,看來那些派出去行刺若雪的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並沒有落在衛家兄弟手里,他們一家暫時安全了。但很快又听到陳知府問︰「王妃和郡主那邊怎麼說?」
「……」陳夫人頓時卡了殼,剛有些好轉的臉色瞬間又變得晦澀難看了。
「爹……」陳芳悅斟了一杯茶給陳知府,臉上帶著憤恨不甘的神色,欲言又止。
「怎麼了?」陳知府為官多年,善于察言觀色,一見妻女的神色不對勁,頓時就有不好的預感了︰「不會是你們娘倆把事情搞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