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後悔,也沒有心軟,更沒有害怕和恐懼。
今日若不是她機警,想到讓丹楹去保護紫露,先不說周瑤詭計得逞後的嚴重後果,單是紫露就死定了。還有,倘若不是她感覺到丹楹還未回來向自己覆命,覺出不妥,果斷的跑出去,也不能及時的在周羿手中救下丹楹。
俗話說,兔子被逼急了也會咬人。當人被逼到一定份上,沒有後路,你不心狠手辣,死的就是你!所以她並不後悔自己的所做所為。
衛離目不轉楮的盯著她,深遂的墨眸中柔情似水,且充滿縱容,心情卻甚是復雜和矛盾——眼前的女孩是真的長大了,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不再是當初那個虛弱地躺在他懷里,一臉欲哭無淚的指責他是變態的稚女敕女童了,他既希望她快點長大,又不希望她變的一點都不依賴自己,更不希望她涉險。
「我是該覺得與有榮焉,還是該自責深重?或是該夸你,或是該揍你一頓?」他喃喃嘆息著,決定還是順應心意,先咬她一口再說。
「屬狗的啊,你。」任是誰的臉頰被人當隻果一樣的啃咬,都會不樂意吧,何況若雪本來就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立刻伸手去捏他的臉當作還擊。
衛離忍俊不禁,吃吃低笑,桃花眼內水波蕩漾,風情萬種,很喜歡,也很享受兩人之間這種親昵無間的氣氛。
將人抱在懷里狠狠蹂躪了一頓,過足了未婚夫的癮,他才心滿意足的問起小戲法的事︰「你什麼時候學的幻術,就是變戲法,是沒來衛家莊以前的事嗎?」方才听到的話太令他意外了,他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會是出于若雪養的那一堆蠶。
「嗯。」若雪知道他問的是自己會魔術的事,便點了點頭。魔術一詞是外來語,古稱「幻術」,俗稱「變戲法」。
她放松的倚在他懷里,沒有抵抗他的親密,低聲說給他听︰「是沒認識你以前的事,那時候還小。」她是個渴愛的孩子,卻從不盲目相信誰。但是,衛離對她的寵溺和珍視,還有無私的關懷,都能讓她感覺到他的真心和愛護。
而這些,都是她曾經極度匱乏的,她不想一邊矯情的拒絕,一邊暗地里後悔地流淚咬手帕,從而錯失兩人之間的許多美好。
「一個老乞丐教的,我只學了一點點,再高深的我就不會了。」她覺得這樣說比較讓衛離放心,也能解釋的通一些事情。並且也不是撒謊,魔術她懂得的不多,會的那幾手其實都是源于上輩子的一些魔術書。
那個時代的年輕人都喜歡追星,有人追歌星,有人追影星,有人追體育明星,崇拜並效仿他們,將他們當作學習的偶像。室友中就有好幾個是追魔術明星的,一個個雄心萬丈,還買了好幾本魔術書來學習,都指望有朝一日能成為享譽世界的魔術大師。
有一個空手變出玫瑰花的魔術,曾風靡一時——男生一模女朋友的頭,就出現一支玫瑰花的那種。
在這種氛圍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不感興趣都難,免不了就跟著學了一些簡單的。實際上,小魔術很好學,主要是要眼疾手快,即便你先天條件不好,那也沒關系,掌握其中的「玄機」,就是所謂的方法勤加練習,熟能生巧。
「我也見過一些幻術,有高深到可以瞞天過海的,亦有淺顯的經不起推敲的,總的來說都是能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並非什麼怪力亂神。只是,我從未想到你也會這些,太讓我驚奇了!」
衛離低頭嗅著她芬芳醉人的發香,再一次由衷地感慨︰「看來我真是撿到寶了,你三天兩頭給我驚喜,一次一次讓我意外至極,我都不知道再挖掘下去,你還會有什麼神奇的一面等著我。」
他的唇角溢出一個完美的弧度,眉梢眼角都染著笑意︰「但是,我又好像很期待。」
他這樣一說,若雪倒汗顏︰「我那有那種本領啊,那些都是高人。我這種程度簡單的魔術,只需要有人配合,道具什麼的事先準備好,手法嫻熟一點,基本上不會穿幫就是了。」
她可不敢小瞧古代的魔術師,像晉人王嘉在《拾遺記》里說,周成王時有人能「吞雲噴火」,變龍虎獅象之形。唐朝蔣防的《幻戲志》里頭記載,有個魔術師叫馬自然,其魔術變化多端,神秘莫測,他玩的身上生錢,水中喚錢的魔術,讓人眼花繚亂。
再有蒲松齡的《聊齋志異•偷桃》中也描寫了江湖術士的幻術表演,它記敘了作者的親身見聞,在布政司衙門口看雜技的情形,其中術人表演的「到王母園中去偷桃」,那拋索入天的戲法,和奇異的偷桃過程,看過的人想必都記憶猶新。
衛離听了她的話,笑了笑,夸道︰「你也很了不起,至少我們大家都被你騙了,周郡主恐怕以後見到你都要繞道而行了。」
雖說周瑤是自食惡果,若雪還是生出莫名的感慨︰「哎,藝呀藝,一個屁,說穿了就騙不到人了,只希望周郡主不要那麼聰明,晚點想通才好。」
「若雪,二哥听到什麼了?你居然在說粗話!」驀然,衛焰驚訝的聲音在外室響起,後面卻是俞媽媽著急的聲音︰「二公子,你怎麼又亂闖呢!」
「听說今日莊內出了亂子,我擔心妹妹。」可能是被俞媽媽攔下了,衛焰耐著性子解釋著。因為沒有幾天就要走了,他的師傅和夫子在對他進行最後封閉式的訓練和考核,莊內發生的一切他並不知情。
內室里,衛離听到衛焰的聲音,黑漆漆的眸子越發顯得暗沉,深不見底,他將若雪抱下地,揪了揪她的白玉似的耳朵︰「他就要走了,你好生陪他說說話。」又不放心地叮嚀︰「男女有別,就算是兄妹也別靠的太近。」
「這幾句應該說給你自己听,你也離我遠點。」若雪捂著耳朵反擊︰「我決定以後對兄長都要一視同仁,不能厚此薄彼。」
「休想,我是特別的。」衛離一邊拉著她往外走,一邊眼角斜挑的輕聲警告她。
衛焰獲得了俞媽媽的首肯,轉頭就發現兩人從內室出來了,也沒有驚訝,對大哥恍若未見,直接關切地問若雪︰「听說周瑤那憨貨今日鬧了一出,你有沒有怎麼樣?」
衛離也不以為意,微微一笑,如玉的手指撩了撩若雪及腰的青絲︰「你們兄妹倆說說話,大哥有事先走了。」說完,風度翩翩的邁步離開了。
望著大哥優雅若仙的頎長身影,衛焰的臉上現出一抹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沉思,半眯的星眸暗光閃爍,晦澀不明。
「二哥,你累了一天,過來坐。」
若雪的聲音喚回衛焰的神智,他回頭望著若雪,幽暗難懂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在若雪滿眼狐疑,以為自己臉上長了花時,他又釋然一笑,露出萌死人的可愛小酒渦,伸手撫了撫她的面頰︰「若雪長大了。」
「……」若雪滿臉黑線的拍下他的手,自己這是要提前成熟了,不長大也要被他們夸大了。
俞媽媽送上熱茶和點心,換了新鮮的時令瓜果,又細心的點上驅蚊子的艾草燻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在艾草濃郁的香氣中,兩兄妹圍著小圓桌,一邊喝茶,一邊小聲的說著話,偶爾吃著點心瓜果,氣氛一如既往的溫馨。
多是衛焰問,若雪答。
「听說她帶了一個男扮女妝的家伙來了,一听就是居心不良,不知打的什麼鬼主意?」衛焰回來時,事情早平息了,他听到的都是一些表面的消息︰「還好衛雲機靈,發現那是個男子扮的丫鬟。」
「嗯。」若雪一臉平靜地點點頭。
表面上是衛雲識破了周瑤的陰謀詭計,實際上這個偽娘是她發現的,周瑤她們也心知肚名。至于怎麼發現那是個偽娘,其實是那個男子自己露出了馬腳。
當時那個男子扮的是個高個子丫鬟,扮的真是維妙維肖,幾可亂真,他的耳朵上甚至還扎了女子特有的耳朵眼。但是因為他殘暴的對待紫露,惹得丹楹對他大打出手,這時若雪就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一般女子挨了打,大多捂著胸口和肚子一類的地方哀哀呼疼,可那個偽娘卻緊緊捂著褲襠喊疼……
噗!若雪當時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個男子。
後來拉開他的交領襟口,果然發現男子才有的喉節,雖然那喉節被隱藏的極好,但逃不過細心人的眼楮。
「你今日做的對,管他是誰的人,只要誰敢來衛家莊鬧事,你就綁了往死里打,怎麼也不能墮了先祖的名頭,讓人欺負到家里來!」衛焰不但夸她今日做的對,還意氣風華的給她壯膽︰「你也別怕那些皇親國戚,龍子鳳孫,等我當上了大將軍,我願意捧誰當皇帝便讓誰當皇帝,誰是龍子龍孫,我說了算!」
少年氣勢如虹雲,晶亮純澈的目光像大海一般浩瀚無邊,明明是個氣宇軒昂,瀟灑不羈的俊朗男孩,嘴里卻說著大逆不道,足以被誅九族的狂妄之語。
「你……你這雄心壯志還真是與眾不同。」若雪嘴角抽了抽,言不由衷的夸他。她雖然不希望衛焰愚忠,可也沒指望他造反啦,敢情這家伙還有挾天子以令諸候的偉大志向。
「不是你說的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浩浩塵寰,誰都不想庸庸碌碌一輩子,我自然希望我的成就能超越先祖,你不也是這麼希望的嗎?」衛焰伸手扯她的頭發,不過怕攫疼她,沒敢用勁。
若雪無語望天,她那是無心之語啊,不過是幾句激勵衛焰的話,怎麼就成了她的希望了……
「咳,二哥,咱先祖可沒造過反,你也別做的太過,理想什麼的雖然很重要,但都沒有自己的性命來的重要,知道嗎?」若雪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想將迷途少年導回正途。
誰都知道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戰場上刀槍無眼,保住性命要緊,其它皆是浮雲。
也不知衛焰听進去了沒有,反正他很听話地點了點頭,然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要求︰「若雪,二哥求你一件事。」
他垂著頭,幾縷調皮的發絲散落在他光潔的額頭,濃密如墨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弧形的眼瞼半掩著璀璨星眸,泄露出幾絲不確定的流光。
「嗯,你說,咱們兄妹之間說什麼求不求的,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替你辦到。」若雪見不得陽光少年變得低沉憂郁,只差拍著胸脯保證了。
少年抿唇一笑,俊美絕倫的面容上兩個笑渦顯得那麼心無城府,眸中竟有清艷流轉,惑人中透著一絲狡黠︰「倘若二哥上了沙場,在未得到我的死迅之前,你不要嫁人好不好?」
若雪的眼眶倏地就紅了,咬牙切齒地罵他︰「胡說八道些什麼?你這樣的壞蛋就是要活千百余年的!」覺得不保險,又啐了一聲︰「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
少年依舊像上次那樣,伸指摁上她鳳羽一樣漂亮的眼尾,如願以償的感覺到一股燙人的濕潤。
他緩緩收回手指,猛地攥緊拳頭,將那晶瑩的水汽融入手心,依著帶著笑說︰「那只是假設而已,我當然會好好活著,但是,我怕安然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嫁人了。」聲音帶著淡淡的落寞與失落。
「怎麼會呢,你不在家,誰背我上花轎?」按傳統,女子出嫁的時候,是被兄弟背出來送上轎子,若雪覺得自己還小,也根本不會有他說的那種情況出現。並且為了鼓勵他早點回來,追加了一句︰「你若是不平安歸來,我就一輩子不嫁人!」
假如早知道這句話會帶來無數的後患,恐怕打死她也不會說的,然而,有錢難買早知道……
「好,一言為定!」少年笑開了花,清越迷人的聲音顯得鏗鏘有力︰「為了你這一句話,我一定盡早歸來!」
……
隨著衛焰的離開,日子匆匆而過。
其間,端王妃低調出行,在世子周羿的陪同下來了衛家莊一趟,代郡主周瑤向風三娘和若雪賠理道歉。至于周瑤,听說臥病在床,所以不克前來。
不用多久,端王妃一家就返京了。而此時,廣陵的新知府已經上任了,陳知府成為過去時。
衛焰離開的時候,風三娘並沒有去送行,若雪和衛離騎著馬,還有莊內一眾管事,以及眾多的親友,大家強忍著悲痛,一直送將他送出了很遠。直到衛焰笑著說,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再送就要送到京城了。
兄妹幾個才灑淚揮別。
好在衛焰不是獨自一人,除了帶走了衛松衛柏等以樹為名的侍衛以外,還有幾個族中的子弟一起隨行。風三娘和若雪略感心安。
衛家本來就人丁單薄,又少了一個人,終是有些不習慣,但無論怎麼樣,日子還是照過。若雪知道最難過的人莫過于風三娘,于是她多余的時間幾乎都是陪在風三娘身邊,以防她胡思亂想,心思郁結。
琢磨著要將風三娘的心思轉移過來,若雪索性將自己的鞋鋪計劃告訴了她,為了讓風三娘喜歡上樣式精美的涼鞋,她送上了自己親手設計的東珠涼鞋。
當然不是衛離找人訂做的那一雙,而是經過她改良了的款式。鞋底暫時還是采用的手功納的鞋底,只是鞋幫和鞋面漂亮多了,鞋幫用的柔韌性較高的綢緞,綢緞是用漿糊粘了多層的綢緞面,極結實耐用,鞋面則是采用顏色素雅又美麗的輕紗。
鞋子的前面露出腳趾頭,鞋上點綴著串成一條條的圓潤東珠,以中心為點交叉在鞋面上,既起到加固輕紗的作用,又增添了鞋子的華美,一舉數得。
輕紗不耐用這是一個大缺點,若雪正在想辦法,而鞋上的東珠也沒有用原來龍眼大的珠子,那樣貌似太……二了……這個肯定不能和衛離說,不然多傷人家的自尊。
至于衛離訂做的那一雙東珠鞋,則原封不動的放在若雪那里,成了精美的收藏品,以後說不定還可以成為傳家寶……
「這鞋子真漂亮!」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美輪美奐的鞋子一到手,風三娘喜不自勝,愛不釋手的放在手里把玩,只是一直沒有上腳的打算。因為——「前面露這麼多,這要怎麼穿?」
若雪望著風三娘穿著羅襪的腳,直接道︰「月兌了羅襪光腳穿,現在入夏了,這樣穿既涼快又舒服。」這個時代雖然也流行女人腳小為美,但卻沒有要求女人裹腳,以後會不會纏小腳成風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怎麼行?」風三娘直覺這樣不妥,一般情況下,女人的腳哪能讓外人見到。
「怎麼不行啊,剛穿拖鞋的時候您不也說不行,後來不是一回臥室就直接穿拖鞋嗎?」若雪來衛家莊以後,讓俞媽媽按自己畫的鞋樣做了拖鞋,也給風三娘做了一雙,風三娘由起初的不適應,到後來非常喜歡。
風三娘不說話了,這倒是,精致漂亮的繡鞋雖然也舒服,但終不如拖鞋隨意。而且若雪腦子里經常有些奇思妙想,饒是涼鞋的款式怪異的緊,她也見怪不怪了。
若雪可勁的攛掇她︰「試試唄,總比在屋子打赤腳好吧。」
風三娘猶豫再三,經受不住誘惑,月兌了羅襪穿進涼鞋。
這雙鞋是按風三娘腳的尺寸做的,不但合腳,效果還出奇的好。風三娘自小到大沒做過什麼粗活,一雙腳也保養的好,白皙細膩的肌膚配上色澤清雅的鞋子,相得益彰,非常養眼。
若雪看著看著,終覺美中不足,忍不住又嘴癢︰「把腳趾甲涂上漂亮的丹蔻,那真是要美的冒泡了。」
「老娘要打扮的那麼勾人做什麼?再給你找個後爹?那你爹還不得從墳墓里爬出來掐死我。」風三娘忍不住伸手打她。她一個寡婦人家,把腳趾頭涂成那般靡靡艷色做啥?
兩母女笑成一團,其樂融融。
不過風三娘不太贊成她開鞋鋪子,第一,是覺著她年紀輕,現在要學的東西很多,而做生意呢,遠沒有表面看著那麼輕松,須得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賺錢不賺錢倒在其次,若把人累壞了就得不償失了。風三娘建議她可以把這個計劃延後。
第二,風三娘覺得衛家不差錢,委實不用她一個姑娘家為生計奔波勞碌,待到衛家垮台了,有捉襟見肘,入不敷出的那一天,若雪的鞋店便可以派上用場了。
那要等到猴年馬月?
若雪無語望天,以衛離黑心的程度,只怕將衛家下幾輩子的財富都攢下了,會有入不敷出的那一天嗎?
風三娘縱然是個要強的女人,可她沒有女強人的想法,完全不能了解事業對女人的重要性啊!若雪打算給她洗腦︰「俗話說,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丈夫有還隔只手,自己賺錢自己花,多快樂充實啊!」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女子花爹娘和夫君的錢不是天經地義地嗎?」風三娘一臉怪異地看著她,然後又關切地問道︰「莫非是手里的銀子不夠使?還是誰短了你的用度?所以生出這些荒誕不稽的想法。」
「都在給我銀子,我都有小金庫了,哪會缺銀子。」若雪表示不是銀子的問題,是一個思想層面的問題︰「我想開鞋店,不光是賺錢為生計的問題,如今我又不愁吃喝,也不愁用度,我只是想像男子一樣,有份自己的事業。」
想到自己看到的一些女子被拋棄的事例,她又悵然的感慨︰「娘,你都不知道,沒有事業的女人,未來會很悲慘吶。」
「怎麼個悲慘法?」
風三娘不懂,反而振振有詞︰「你可不要小看女人,女人沒有事業也很忙啊,又不是整日無所事事,空吃等死。你看,你每天的時辰都安排的滿滿的,哪有閑下來的時候?等以後你嫁了人,既要生兒育女,又相夫教子,你會更忙。」
這個時代的女人的確如此,外表看著輕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貌似養尊處優,其實內宅的瑣事都夠她們忙的像陀螺。
這一點若雪承認風三娘說的有理,但說到嫁人,若雪也有自己的想法︰「說到嫁人,這就更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了。」
「怎麼個頭疼法?」
「這年頭的男子,除了咱爹對娘忠心不仁,差不多都有三妻四妾。」若雪以手托腮,語氣忿忿︰「我以後嫁人,倘若相公妻妾成群,那我還不如一個人過好了。」
這個風三娘深有體會,倒沒有覺得她想法另類,她模了模著若雪的頭,雖然覺得她的想法不靠譜,但還是說︰「除了你爹,也還是有一些男子不納妾的。」
「那樣的實屬鳳毛麟角,稍微出類拔萃點的男子,都是……」若雪長長的喟嘆一聲︰「總之一言難盡啊,女子若是沒嫁到好人的話,前景堪慮。我就是想自己有事業的話,以後的生活會好一些,假使男人靠不住,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過的很好。」
「杞人憂天。」風三娘總結。
晚上。
書房很安靜,若雪伏在書案前琢磨涼鞋的款式,看怎樣能來個古今結合。丹楹在一旁給她磨墨。
她涂涂改改了一會兒,頗有些心得,擱下毛筆,正要伸個懶腰,冷不妨門口的珠簾嘩啦一聲被人撩開,隨後瞥到衛離負著雙手,衣袂飄飄的進來。
她還來不及打招呼,衛離睨了丹楹一眼,漫不經心地揚了揚手指,丹楹「哧溜」像條泥鰍一樣溜出去了。
若雪笑著搖頭,對衛離道︰「她見了你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衛離面無表情,漂亮的嘴角抿得直直的,將手中的東西一樣一樣扔在她的書案上。
「啪啪啪!咚咚咚!」東西一樣一樣落在若雪的面前,帶起一股凌亂的風拂在她的臉上。
若雪瞪著桌上的越來越累積高的各式各樣的銀票和各種帳本,還有多如牛毛的地契,以及翻開的檀木匣子,匣子里面滾出和田黃玉印章、墨玉印章、古玉印章……
不等她反應過來,又是一陣「嘩啦啦!唏哩嘩啦!」的聲響,衛離手一甩,又將幾大串黃銅鑰匙扔到桌下,幸虧桌子結實,那些沉重的鑰匙才沒有將桌面砸出洞來。
「你這是干什麼?」若雪手忙腳亂的將差點被砸到的硯台移到一邊。
衛離冷冷的睨著她,幽幽地道︰「你說呢?」
若雪看了那些銀票一眼,試探地道︰「來跟我顯擺你有多少銀子,多麼的富有?」
「用得著跟你顯擺麼?誰不知道天下第一莊富甲天下。」衛離的語氣冷冰冰,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若雪抬眸覷著他冷若冰霜的模樣,又瞟了瞟那些帳本,不太確定地道︰「手下人辦事不力,惹你生氣了?」
衛離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你究竟怎麼了?能不能不要冒冷氣,有什麼困難和問題,咱們商量著辦,總比你這樣一個人悶悶的好吧?」若雪瞄著那成串成串的大鑰匙,以為是庫房出了問題,便盡量寬慰他。
盯著她那雙清澈純淨的墨瞳,還有那副無辜惹人疼的模樣,衛離恨鐵不成鋼,想揍她又打不下手,只好恨恨地道︰「你不是說丈夫有隔只手嗎?這全是衛家莊的房屋地契,銀票帳本,印章和庫房鑰匙,都交給你了,看你以後還有什麼說辭!」
丈夫?若雪總算弄懂了他的意思,頓時無語極了,心說,你還不是我丈夫呢,跑來交什麼財產?
不過,她沒料到中午才和風三娘說的話,不知怎麼就傳到他耳朵里了,她那是打個比方,想說服風三娘而已,又沒暗示什麼,這個人怎麼就能想那麼多呢?也不知是什麼腦構造。
「怎麼?不敢接嗎?敢情你還有二心?」衛離見她沉默不語,想起她隨隨便便就應下衛焰,他不平安回來她就一輩子不嫁人的話,心里猶如火燒火燎般難受,幽深難測的眸底含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慍怒,還有一絲極力掩藏的受傷。
作為兄長,他當然希望衛焰能盡快回來,並且平安歸來。血濃于水,沒有人比他更擔心衛焰的安危。不然這麼多年,他為什麼絞盡腦汁,不惜重金聘請名師栽培他,不正是希望他越變越強,有足夠應付危險的能力嗎。
然而,他重視衛焰,關心衛焰是一回事,若雪為了衛焰不嫁人,卻著實有些傷著他了——難不成他的守護和等待,他的一片良苦用心,若雪都視而不見?
或者說視如敝屐?
或者說,在若雪的心里,其實衛焰比他要重要的多?
如果說,他去將衛焰換回來,他去征戰沙場,而衛焰回來守護衛家莊,那麼她是不是也願意為了他不嫁人,只為了等他平安歸來?他突然有一種亟欲這樣做的沖動。
「什麼有二心,這都什麼跟什麼吶?」若雪十分納悶望著他,有種跟不上他思緒的節奏。
衛離雙眼沉沉地望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究竟在氣些什麼?干嘛拿這些物件出氣?」衛離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總不會是為了「丈夫有」那種莫須有的話而生氣,可若雪又實在不懂他在氣什麼,只好將古拙的檀木匣子擺正,又把那些散在桌面上的印章一個一個裝進匣子,繼而將匣子扣好。
收拾好這些,又去收拾散了一桌的帳本和地契等物。
女孩的身上總有一股令人捉模不透的氣質,讓人無法將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衛離垂眸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一絲一毫都不放過。但見她抬手勾起耳邊的幾縷青絲,眼波微微流轉,介于清雅和冷艷之間的氣質中,竟然流露出若有若無的嫵媚風情,說不出的動人。
感覺到她輕微的轉變,他的眸子不由得危險的眯起,這絲變化,究竟是為誰而改變?為他?還是為衛焰?還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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