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是妻控 078 是冤家才聚頭

作者 ︰ 軒少爺的娘

周羿在看到若雪的一瞬間,以為自己眼花了。他都由廣陵回京了,怎麼還能看到這個人?真是令人不可思議!

彼時正值五月末,持續了幾天的連綿陰雨之後放晴,使原本燥熱的天氣增添了一絲久違的涼爽,雲開霧散的感覺,就連像個火球的太陽都生出了幾分可愛。周羿站在京城如意樓二樓雅間的窗口,伸手撩開精致的竹簾,一動不動的望著對面的大街。

對面是一間玉寶齋,主打玉器首飾一類的,吸引了不少夫人小姐們,平日生意興隆,這幾日陰雨綿綿,連帶著上門的客人也少了。

若雪和曲妍兒逛完玉寶齋,出來正要上馬車,冷不丁感覺渾身不自在,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她不著痕跡的用眼角余光掃了掃四周,沒發現什麼異樣。

略一琢磨,抬頭向對面望去。

忽略掉富麗氣派的如意樓,一眼便看見金色的一角面具。

會戴赤金面具炫富的奇葩,迄今為止,若雪只認識一朵。迎著周羿的視線,她抿了抿唇。

周羿直視著她,眼神毫不加以回避。

兩人隔著一條街,四目相對,卻沒有誰主動點一下頭,或頜一下首,表示對方是自己認識的人。

「若雪,你在看什麼?」

「世子,外面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兩人身旁不約而同的響起兩道略帶驚訝的聲音。

「哦,沒什麼。」若雪漠然地收回目光,輕搖手中的綴珠團扇,從容的對曲妍兒微微一笑,「表姐熱嗎?」

曲研兒抹著額頭的汗,煩躁地說︰「熱死姑女乃女乃了!」

若雪輕挑眉,好笑地道︰「那還不上車?車上擱了冰盆,總比大街上涼快。」

如意樓那邊,周羿放下手,竹簾滑落,阻擋了外界的一切。身邊的人正欲探頭看向外面,卻被竹簾擋住了視線,又見周羿眸色沉沉地睨著他,便有些訕訕︰「在下以為外面有什麼絕世大美女,正打算一飽眼福呢。」

「當心被挖眼珠。」周羿就說了這麼一句,沒有起伏的語氣,平的讓人恨不得揍他一頓。

他身邊也是一位錦衣華服,衣著艷麗的貴家公子,約模十七八歲的年紀,相貌堂堂,儀表不凡,手中輕搖著一把繪著妖嬈美女圖的金邊折扇,看起來頗有幾分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味道。听聞看一下便要被挖眼珠,越發被勾起了好奇心︰「本來還不怎麼感興趣的,世子這麼一說,在下還非看不可了。」

說著便撩開竹簾,很沒有形像的趴到窗口。除了幾輛馬車,街上行人往來如織,沒看到什麼國色天香的大美女。

他一臉失望,周羿卻淡淡地道︰「人都走了。」

那公子一臉悻悻之色。

雅間里還有一位穿著一襲玄色繡金錦服,手持象牙折扇的年輕男子。他坐在最角落的暗影里頭,由始至終沒動窩也沒說話,見周羿在桌邊坐下來,便用折扇輕敲了敲桌面;「翟晉揚,色字頭上一把刀,總有一天你會死在女人身上。」

他的聲音如清如泉水流淌,此時卻帶著一份威嚴和警告,窗邊的翟晉揚悚然一驚,不敢再造次,異常乖順的在桌邊坐好。

玄衣男子望了周羿一眼︰「還是商量正事要緊,宮里最近……」

「改天吧。」周羿不咸不淡地打斷他的話,明顯的心不在焉,反而問起另一件事︰「京里最近有什麼異常嗎?衛家人怎麼上京了?」

玄衣男子皺起眉頭,扇敲掌心︰「你是說衛焰?」

周羿搖了搖手指,衛焰去西山大營,那是舉國皆知的事兒。

「五爺和世子不知道嗎?風家老太太快要六十大壽了,衛家舉家上京為她賀壽,連衛離都來了。」聊起京城里最新的八卦,翟晉揚頭頭是道。

廣陵到京城並不遠,快馬加鞭三五日就到了,坐馬車稍慢點,也只需十天左右。周羿弄清了若雪怎麼出現在京城的原因,便點了點頭︰「那就難怪了。」

他緩緩起身,看了兩人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你們先商量著,本世子有事先行一步。」說著,轉身就走。

「哎,世子……」翟晉揚起身欲追,周羿高大偉岸的身材已消失在檀木雕花門外。

「別追了。」玄衣男子眸色沉了沉,隱在暗影里的臉龐更顯模糊。

……

銅雀大街上,兩輛朱輪華蓋的精致馬車在青石道上轔轔碾動,馬車上都鐫刻著楓城城主曲家的標記,護著馬車的是騎著高頭大馬的隨扈,並一隊丫鬟婆子左右跟著。

這一行人浩浩蕩蕩,氣勢凌人,路人無不側目。

馬車里面很寬敞,裝飾的極為舒適典雅,車廂四壁蒙著軟綿綿的織綿墊面,人靠上去感覺非常的舒服,底面鋪著竹席,角落里擺放著散發出絲絲的涼意的冰盆,成功的驅走了暑氣。

若雪和曲妍兒依著楠木曲腿小幾而坐,紫露和曲妍兒的丫鬟錦兒,從冰盆里取來冰鎮了的瓜果,用白玉盤裝好擺放在小幾上。

曲妍兒親自取了一瓣西瓜,用小玉碟盛好遞給若雪,笑容可掬地說︰「若雪,反正出都出來了,這麼早回去怪沒意思的,我們多逛逛再回去,怎麼樣?」

若雪接過碟子,瞥了一眼她臉上那諂媚的表情,不甚在意地道︰「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說吧,你又想干什麼?」

「嘿嘿,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曲妍兒笑的一臉猥瑣,搓著一雙縴縴玉手道︰「你陪我去找夜師兄怎麼樣?」

「不干。」若雪直接拒絕。

「為什麼?」曲妍兒垮下臉,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接著又不死心地拉著她的衣袖哀求︰「好妹妹,你就陪我去一趟嘛,我都有好些日子沒見夜師兄了。」

「這麼大個人了,拉拉扯扯的做什麼。」若雪擱下西瓜,想從她手里搶回自己的衣袖,但曲妍兒跟塊牛皮糖似的,搶了這只袖子,她就換另一只袖子拉,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

「若雪,去嘛去嘛,你就幫幫我嘛。」

她學小女孩撒嬌賣萌,撅著紅艷艷的小嘴,像扭麻糖一樣扭著曼妙的身子,還不停的眨巴她那雙嫵媚的眼楮,看得若雪想死。為了避免自己將盤子砸在她頭上,若雪試著跟她講道理︰「表姐,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夜夫人有多不待見衛家的人。」

「少騙我了,夜夫人只是擔心三姨會搶走夜師兄,哪里就不待見你們了?」曲妍兒不信,振振有詞︰「上次你們去鎮南候府,夜夫人不知笑得多歡,還拉著你的手說了半天話,同樣是夜師兄的師妹,給你的見面禮比我的貴重多了。」

「這也要計較?」若雪很鄙視她︰「我是他師妹,你算哪門子的師妹?總要有個親疏有別唄。」

「論起親疏,我也跟他很親的好不好。」曲妍兒不服氣︰「我認識他的年頭比你長多了,你沒來衛家之前,我們也是……」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郎有情妾有意。」若雪幫她接下話頭,這話,自來京城後,她都听了無數次,耳朵都听出老繭來了,可以倒背如流。

「……那倒不至于,只是說打小就認識了。」曲妍兒粉臉一紅,垂下頭,不自在的咳了咳。

她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瓜子臉兒輪廊分明,明眸朱唇,笑意盈然嬌俏無比。今日上身著淺綠瓖金邊縐紗對襟半臂襦裙,里面粉色裹胸,包裹著玲瓏起伏的曲線,惹人遐思無限,下著絹百褶裙,裙擺上用金線繡著一朵朵搖曳生姿的牡丹,顯得雅致又貴氣,通身不俗。

少女情懷總是詩,若雪看著她那副欲說還羞的模樣,不由悄悄嘆了一口氣,以前她是听曲妍兒經常說起夜澈,但她本身就是個心比電線桿子還粗的姑娘,再加上那時剛到衛家莊不久,一切都還在適應中,沒有分出心思想別的。

後來曲妍兒家去了,兩人書信來往中,她也多次提到夜澈。若雪隱約覺出了點什麼,但曲妍兒是個直截了當的人,她若是真對夜澈有意,肯定會明著說,絕對不會跟自己打啞謎。因此若雪也不曾多問。

可她萬萬沒料到,這次來京以後,曲妍兒一見到她,私底下就羞答答地跟她說自己喜歡夜澈多年。

把若雪听的一愣一愣的,多年?那她早些時候干嘛去了?如今夜澈都被夜夫人逼婚不知好多次了,你才來說喜歡他,是不是太遲了點?

「你既然和師兄認識那麼多年,又對他有心,未必一次也沒對他說過你的心思?」若雪接過紫露遞來的勺子,沒有外人的時候,她吃西瓜喜歡用勺子挖著吃。

紫露听到她們說女兒家的心思,不禁和錦兒相視一笑,輕手輕腳的退到角落。

「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他呀。」說起這段冤三枉四的經歷,曲妍兒倒是大剌剌的︰「那時年紀小,分不清什麼是喜歡,什麼是男女之情,反正就是沒想過那麼多。還是前一段日子,爹娘告訴我,我有一個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夫,該嫁人了。娘呀,我當時便懵了……」

「……」若雪也懵了……她很無語,這是有多復雜的幾角男女感情啊!

「表姐,求你以後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你一會兒一出,聖人都會崩潰。」若雪實事求是的肯求曲妍兒。

「我還沒說完。」曲妍兒給她一個淡定的眼神︰「我得知我要嫁人,並有未婚夫後,深刻的理解了晴天霹靂的意思……然後,我的靈竅陡開,混沌盡消,整個人如同打開任督二脈,突然間明白——如果要嫁人,我這一生只想嫁給夜師兄,而不是什麼見鬼的未婚夫!」

她喘了一口氣,拈了一個葡萄扔進嘴里,很快吐出葡萄皮和葡萄籽,又挺得意地道︰「就這樣,我匣清了自己的復雜的感情。」

「那你未婚夫怎麼辦?退婚嗎?」若雪一切從實際出發︰「既然是指月復為婚,想來兩家的關系一定很親密,姨父同意你退婚不?」

曲妍兒瓜子臉兒神采飛揚,眉飛色舞地道︰「未婚夫沒有關系,爹道當初替我定下親事的決定太魯莽了,因為他的好友一家消聲匿跡十多年了,怎麼找也找不到。他說不能因為這個耽擱了我的終身大事,所以打算替我重新擇婿。」

「你真幸運。」若雪笑著點了點她薄削的肩。曲妍兒是個幸福的姑娘,曲城主並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很疼愛這個小閨女,並沒有古板的要求她克守婚約。

「而且,我爹答應讓我自己選擇喜歡的人。」

「這樣很好啊。」若雪真心覺得曲城主是位開明的好爹。

「可是……」曲妍兒忽然收起笑臉,很沮喪地道︰「我爹娘那邊是沒什麼問題,可我不知道師兄對我……」她頓了頓,接著說︰「其實我也明白,師兄恐怕對我是沒有那方面的心思的,倘若有,他也不會被夜夫人逼婚了……」

若雪撐起下巴,感情上的事她還真說不上話,兩輩子加起來也沒什麼經驗。但她擅自揣測︰「男人都很粗心的,師兄許是和你一樣,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呢?」

「你別安慰我了。」曲妍兒狠狠咬了一口桃子,憤憤地道︰「我都明白的事兒,他能不明白?況且,無論是在家世,還是在年齡方面,我又不是配不上他,他若是對我有心,完全可以差人上我家提親……」

曲妍兒的話也不無道理,假如師兄真喜歡她,萬沒有讓自己老娘逼來逼去的道理,橫豎是娶妻,肯定誰都希望娶自己喜歡的人。若雪覺得曲妍兒在感情方面看的比自己透徹多了。

「但是呢,要我這樣放棄,我也是不干的。」曲妍兒斗志昂揚,握著小爪子,雙眼放光︰「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我決不輕言放棄,就不相信夜師兄是塊木頭,遲早有打動他的一天!」

若雪被她感動一塌糊涂,連連稱贊︰「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所以呢,你得幫我。」曲妍兒趴到她肩頭,笑的一臉不懷好意︰「陪我去鎮南候府。」

「你听我說,這個真不能有,即便是女追男,那也是……」若雪覺得她的方法不對,正要跟她解釋原因,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旋即,祝媽媽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兩位小姐,巧得很,踫到蔣夫人和蔣家幾位小姐了。」

「五姨?」曲妍兒和若雪對視一眼。

風五妹嫁的夫家姓蔣,這位蔣姨父進士出身,現任隴川縣令。此次風五姨回娘家,不但帶了自己的三個女兒,還帶了蔣家兩位佷姑娘,都住在風家大宅。

風三娘來京以後,本來也準備帶著兒女住在娘家的,奈何衛離不答應。

衛家在京城本就置有房產,上京之前,衛離早讓人將京城的宅子收拾一新,該添的添,該重置辦的重置辦,銀子花多少不在乎,務必要住著舒適。所以到了京城,去風家拜見完老太太後,衛離便帶著老娘和若雪回自己的宅子了。

曲妍兒一家也未住進風家大宅,而是住在她大伯家里。

既然踫到了長輩,若雪和曲妍兒少不得穿好鞋子,收拾妥當下去迎接一番。

風五妹和風三娘生的有幾分相似,但可能是隴川的日頭辣,她不如上面的兩個姐姐生的白,甚至還不如風三娘保養的好,冷不丁一看,別人會以為她才是姐姐。她帶著五位正當妙齡的花季少女,還有幾位僕婦站在街邊,因為天氣又熱起來,她們一群人在白花花的日頭下像霜打的茄子。

一見到曲妍兒,風五妹那靈活的眼楮一亮,立刻泛起笑臉︰「妍兒啊,看見這馬車五姨就猜是你。」目光掃到旁邊的若雪,她臉上的笑容便收了收,口氣也不若和曲妍兒打招呼那般熱切︰「若雪也在啊。」

「五姨。」若雪和曲妍兒依禮見過風五妹。

五位蔣家的姑娘過來,一群人相互見完禮。

曲妍兒便笑著道︰「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不好說話,五姨這是要去哪里?倘若不嫌棄的話,我們載五姨一程。」

「那真是太好不過了,我帶姑娘們出來散散,結果半道上馬車軸壞了,正要回風家老宅呢。」風五妹笑眯了眼,招呼幾位姑娘趕緊上車。

風五妹帶著三個女兒上了曲妍兒的馬車,另外兩位蔣家姑娘上了後面一輛車。雖然多了四個人,馬車倒也不擠,調頭往風家大宅而去。

紫露和錦兒又新取了鎮在冰盆里的茶水和瓜果來招待客人。

「馬車里放這麼多冰,涼快是涼快,會不會太浪費了?」風五妹一邊吃著冰涼解渴的瓜果,一邊對角落里放置的冰甕和冰盆指指點點︰「一個甕只怕就足夠了。」

「我還巴不得多放幾個,可惜離表哥不許多放。」曲妍兒不以為意,她屬性火,又是個易出汗的體質,一到夏天,稍有動作便會出汗。

「衛離?」風五妹微微一怔,然後笑著說︰「你家的馬車,你離表哥哪管得著你放多少?」

曲妍兒瞪了若雪一眼,長嘆一聲︰「他是管不著我,可他管得著若雪啊,他說若雪身子骨弱,冰盆放多了,他便不許若雪跟我出來,擔心他的寶貝妹妹被凍壞了。」繼而不滿地道︰「大夏天的,能凍壞嗎?又不是燈草做的。」

風五妹拿眼楮斜瞟著一身美衣華服的若雪,又端詳著自己的三個女兒,本來女兒身上的衣裳是來京城後置辦的,已算是頂好的了,可與若雪、曲妍兒身上的一比,便顯得相形見絀。

風五妹心里不是滋味,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淡,清涼的瓜果吃到嘴里都不那麼香了。

若雪假裝沒看到風五妹的眼神,回瞪了曲妍兒一眼︰「有膽你回頭當著他的面說,跟我們抱怨什麼?」

「不敢,我要是抱怨幾句,下次指不定都不讓我去找你了。」曲妍兒吐吐舌頭︰「我也就只敢跟你發發牢騷而已,你可別漏到他耳里呀。」

蔣蕾和蔣卉笑看著若雪,羨慕地道︰「離表哥對若雪真好。」她們兩個是雙胞胎,和曲妍兒差不多大。

蔣萱則只比若雪大半歲左右,小孩心性未月兌,喝著紫露端來的茶水,連聲道好喝︰「妍表姐,我喝的這個真好喝,冰冰涼涼的,又解渴又香甜,有花生的香味,還有一股很濃的……」她皺著眉頭,形容不出來。

「女乃香。」曲妍兒替她解圍︰「是若雪用牛乳調配的女乃茶,解渴又喝不膩,我愛死了。」她侃侃而談︰「你喝的那個是最簡單的花生女乃茶,還可以放瓜果蜜餞什麼的,荔枝、龍眼、百香果、桃、葡萄、烏梅……」

她自己端起面前的粉彩茶盅舀了兩湯勺,吃著里面浸上女乃茶香味的鮮西瓜肉,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

風五妹和蔣蕾、蔣卉早發現喝的茶飲與眾不同了,只是怕露怯,問出來會被笑見識淺薄,便忍著沒問,此時被小女兒說破,都贊這個所謂的女乃茶好喝。

蔣萱捧著茶盅,狐疑地道︰「沒看見花生啦。」抬頭又看著若雪面前的茶盅,下意識的舌忝了舌忝唇︰「你喝的什麼?」

「萱表姐,花生用磨盤碾碎成粉了。」若雪見她盯著自己的茶盅,眼神流連不去,便示意紫露給她再來一盅,並解釋道︰「我喝的荔枝女乃茶,你要不要喝?不過荔枝還不太甜,有點酸澀,擱冰盆里放一會兒,味道應當會好些。」

「好啊,好啊,我最愛吃荔枝了。」蔣萱眼神一亮,險些拍巴掌了。她的父親雖然是正七品的縣令,但一年的傣祿委實有限。再加上母親一口氣生了她們三姊妹,惹得祖母大為不滿,以蔣家不能斷了香火為由,作主幫父親納了一房妻妾,並添了兩個通房。

之後家里便開始添丁進口,吃穿用度一下子拮據起來,甚至入不敷出。幸虧母親的嫁妝豐厚,變賣了一些才足以應付日常開支。

即便是這樣,祖母還是不滿意,處處對母親橫桃鼻子豎挑眼,罵母親不會持家理事,不僅是個敗家娘們,還生了幾個賠錢貨。

總之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平日她們連吃肉的次數都少的可憐,說出來也許都沒人會相信,她最喜歡吃荔枝了,可每次都只能望洋興嘆、望梅止渴,真正吃的次數,五個指頭都數得出來。

所以一听到若雪說到荔枝,那口水止都止不住的往外冒,哪里還矜持得起來。

見小女兒那副興高彩烈的模樣,風五妹臉色一沉,將手中的茶盅往小幾上重重一頓,瞪著她喝斥︰「平日在家短了你吃的,還是短了你喝的,做這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你都多大了?也不怕丟人現眼?」

「娘……」當著眾人的面被罵,蔣萱覺得很委屈,眼圈都紅了,不過是這些吃的喝的她沒見過,感覺新鮮了點,再加上味道實在好喝極了,惹得她饞誕欲滴,以至于忘了規矩。

可那又怎樣?!

假如她平日和若雪一樣,或者妍表姐一樣,整日錦衣玉食,吃山珍海味都嫌硌牙,她用得著饞這些玩意兒麼?還不是會和若雪一樣,有荔枝吃都嫌酸!

她都還沒有怪母親瞎了眼,一個好好的大家小姐,放著身價豐厚的世家公子不嫁?偏偏嫁給父親這樣祖產微薄,家境困難,外加一個刻薄惡毒的老婆子的男人,以至于害得她們姐妹跟著吃苦受罪。

「嗚嗚……」愈想愈委屈,蔣萱由泫然欲泣變成泣不成聲︰「……我怎麼了……我?」

馬車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和沉悶,便是善于打圓場的曲妍兒也黔驢技窮,大家都老大不小了,被爹娘這麼當眾喝斥,著實沒面子,何況還是為了吃喝上的事。

蔣蕾和蔣卉見娘親發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唯恐戰火蔓延到自己頭上,只好低下頭。

「五姨,萱表姐這是天性流露,沒把我們當外人才這樣,在自家人面前,談什麼丟人不丟人的,五姨太過見外了。」若雪拉過哭的淚流滿面的蔣萱,取了帕子給她擦拭眼淚。

風五妹聞言,臉色稍稍緩和,但依舊緊繃著一張臉。

蔣萱不滿地瞪了娘親一眼,抽抽咽咽對著若雪道︰「若雪,我真想和你換……」

「啪」的一聲脆響,本來就還有氣的風五妹听到這句話,即刻伸手就給了蔣萱一巴掌,將蔣萱扇了一個趔趄,連帶著撞到若雪身上,厲聲罵道︰「換,換什麼換?我這是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個蠢物!你以為你有人家的好命麼?你以為我將你扔了,你還能被人撿回去當公主一樣養著麼?你拿什麼跟人家比,比手指頭麼?」

罵著罵著,還恨恨地掃了若雪一眼。

「五姨,你說什麼呢?」曲妍兒听不下去了,連忙伸手扶住身子被撞歪的若雪。

蔣萱捂著被打疼的臉嚎啕大哭︰「誰要你生我?……爹不疼,娘不愛……扔了也比現下強……」

風五妹頓時怒不可遏,指著蔣萱罵道︰「小賤人,你還真當你是個……」

「五姨,我敬你是長輩,你要教女,請你回去教!別在這里指桑罵槐,拐彎抹角的找不自在!」若雪冷著臉,毫不客氣的打斷風五妹的罵聲。

「你說什麼?」風五妹一臉惱怒地瞪著她︰「我自己教訓我自己女兒,天經地義,我姐姐都不敢指責,你一個小輩敢管我?你不過是我三姐的一個養女罷了,莫非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大家小姐?」她撇著嘴冷笑道︰「當初我若是知道我三姐缺女兒,早就送一個過去給她了,哪輪到你今天站在這里穿金戴銀,吃香的喝辣的。」

她伸手指著一臉不知所措的蔣蕾三姊妹,諷笑若雪︰「你自己沒長眼楮嗎?看我這三個女兒,哪一個不比你這沒血緣的親?你說我三姐是喜歡她們,還是喜歡你?」

「五姨,你瘋了麼,非要這麼傷了大家的和氣嗎?」曲妍兒覺得自己是瘋了才要送風五妹一家子。

若雪絲毫不為風五妹的話動怒,反而挑了挑眉,難怪自從見到風五妹那一刻起,風五妹就對她冷冷淡淡的,儼然是百般不順眼,原來根源在這里。

她揚唇一笑,在風五妹驚訝她還笑得出來的目光中,不疾不徐地吐出︰「可惜,有錢難買早知道。」

風五妹氣的臉色漲紅如潑了血,正要尖聲怒罵,耳邊又听到若雪微涼的聲音︰「我娘現在也缺女兒,五姨不妨給我娘送一個,相信我娘會很喜歡的。」

風五妹氣壞了,她雖然嫁的不如兩個姐姐,但因為以前在娘家是老ど,爹娘和兄長姐妹們都讓著她,對她更是諸多呵護,養的她的性子較為刁狂。

再說,她在婆家受了這麼多年的氣,每次回娘家就特別的想耍耍威風,說白了就是那種搬著門框子狠的人,一到外面就蔫了。幾乎是想也沒想,揚手便要給若雪一巴掌︰「小賤人!休要猖狂,今日我便代我姐姐好好教訓教訓你,省得別人罵她沒教好你!」

「真是好笑。」若雪眸色一寒,抬手握住她揮來的手掌,微一用力,風五妹臉色大變,連聲呼疼。若雪卻冷笑道︰「我再怎麼不濟,也輪不到你來教訓,管好你自己的嘴和手。這次,我是看在我娘的份上,下次你再敢動手,我便不客氣了!」

曲妍兒等人都呆住了,沒料到若雪連風五妹也敢威脅。

而風五妹正要喊幾個女兒來幫忙,忽然,馬車陡地停了下來,緊接著,外面傳來一道平淡如風的聲音︰「凌若雪,你一慣的還是這麼牙尖嘴利,心狠手辣。」

「周羿?」若雪放開風五妹的手,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她一雙墨瞳冷光艷艷,寒銳攝人,風五妹本來還想色厲內荏的叫罵幾句,被她的凌厲的目光一掃,那嘴唇翕動不止,卻楞是沒能發出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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