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沒有回答周羿的話,因為她轉過頭後,發現身後不遠處有不少百姓正往濟安堂而來,顯然都是來這里尋醫問藥的。
濟安堂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藥堂,又有名醫坐堂,出現這種情況很正常。只是如此一來,她無法在第一時間捕捉到是誰在哭泣。
而且,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她一轉身,那道剜心般的哭泣聲便嘎然而止。
她毫不猶豫的提步朝著自己判斷的方向走去,紫露慌忙跟上。
「若雪?」周羿見若雪不理他,又喚了她一聲,他沒有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月兌口而出的是若雪,而非凌若雪。
「真是趕了巧,這不是衛家小姐嗎?」忽然,看病詢診的人中快速閃出一個面目嚴肅,不苟言笑的婆子,她揚聲和若雪親熱地打著招呼,然後順勢擋住若雪的去路。
錢氏身邊的趙婆子趙木香,算得上是錢氏的心月復,若雪一眼就認出了趙媽媽,這個人深得錢氏信任,但對本尊母女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她佯裝沒有認出對方,宛若鳳尾般精致立體的眼角一撇︰「麻煩你讓開。」她的腳步,並沒有因為趙木香就有所停留,隨意一繞便越過了她,明銳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人群中搜尋,企圖找出那個擾亂她心緒的聲音,和那個人。
「哎喲!」
就在她越過趙木香的一瞬間,趙木香眼珠一轉,接著身子猛地一歪,猝然倒地,嘴里立刻叫喚開了︰「衛家小姐……哎喲,疼死老奴了……」
那模樣,仿佛是若雪一瞬間推倒了她或是撞倒了她。
雖然趙木香沒有指出誰是罪魁禍首,但她倒在地上蜷縮著身子,兼之一臉痛苦的哀哀喲喲,周圍的人登時停止了竊竊私語,目光都朝若雪和紫露看過來。
實際上,人群中早就有許多人在偷看若雪,她生得雪膚花貌,明眸善睞,一顰一笑攝人心魄,款款走來,蓮步生輝,瞬間就奪去眾人的目光。
只是大家都礙于她身邊那位貌比花嬌,目光卻虎視眈眈的錦衣公子,所以只能飛快地看上兩眼,然後趕緊撇開目光,唯恐被那位讓女人都自慚形穢的美公子發現。
此刻有了正當的理由,他們便正大光明的瞧著若雪,有人目光痴迷;有人目露不解;有人一臉幸災樂禍;有人則用譴責的的眼神看著她。
若雪僅回頭看了一眼趙木香,櫻唇揚起一抹冷笑,對周圍的目光置之不理,依舊不改初衷的去找那個哭泣的人。
倒在地上的趙木香見若雪不上當,一計不成立必另施一計。
就見她假裝痛苦萬分的在地上打著滾,口里大聲哀號著,實則身手敏捷的往若雪的身邊滾去,然後閃電般的伸手去抱若雪的雙腿。
「唰!」
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劍,帶著森冷的氣息,以雷霆萬鈞之勢劃向趙木香的雙臂。
「啊!」趙木香恐懼的尖叫了一聲,飛快地將手縮回,幸虧她的動作敏捷,不然這雙手就要被硬生生地斬下來了。
她驚恐萬狀地抬頭望著持利劍的人,卻發現是一個眉目俊朗的後生小伙。
衛雲泰然自若收回寶劍,冷冷地道︰「滾開,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隨後而至的周羿看了趙木香一眼︰「你不是凌府錢氏身邊的婆子嗎?在這里糾纏不清,意欲為何?」
周羿的眼眸漆黑的仿佛一望無垠的夜空,卻洞若觀火,趙木香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嘴唇翕動不停,卻一字也吐不出。
與此同時,若雪已找到發出哭泣聲的大略位置,然而她很失望,這里只有兩三個面貌各異的男子。
她不死心的抬眸環視四周,目光卻越來越失落——她懷疑自己出現了嚴重的幻听,那個人不是早就死了嗎?難道會有奇跡發生?
但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得有人在看自己,那視線充滿渴求且灼熱,實在讓人無法忽略,她直覺地迎著那視線望去,卻見一位包著青布頭巾,面容黝黑的青衣婦人,正在不遠處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
青衣婦人見她看過來,怔了怔,跟著一低頭,刻意躲避著她的視線。
婦人的身旁還有一男一女,都戴著竹編的斗笠,帽沿壓的低低的,讓人看不清他們長什麼模樣,此時一左一右的推攘著那婦人,好像是示意她快走。
婦人飛快的抬頭看了若雪一眼,一雙燦亮晶瑩的眸子里全是眷戀和不舍,然後,她義無反顧的轉身,離開!
若雪眼眸中光華聚集,目光如電,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婦人的背影,一秒、二秒、三秒、不到四秒,她身形驟然一動,發足向那婦人狂奔去!
「小姐……」紫露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小姐,若雪已如一陣風消失在她眼前。她正要跟著追去,身旁閃過幾道人影,耳畔傳來衛風冷硬的聲音︰「回馬車里去等。」
※※※※※※
凌府。
丫鬟僕婦早被凌輕煙摒退出去了,她坐在錢氏的床沿,正撅著紅唇抱怨︰「娘,您為什麼要听那個昱爺的?多好的機會啊,卻白白的浪費了,真是太便宜凌若雪那小賤人了!」
凌輕煙頭上的傷勢已恢復的差不多了,只要梳頭的時候小心點,已經能梳各式各樣的漂亮發式了。
錢氏沒她那麼幸運,依舊成日躺在床上,整個人跟癱瘓了差不多,吃喝拉撒都要靠人服侍。好在她臉上的傷已經消腫,除了還有些青紫傷痕外,說話倒是不成問題。
「你當時不也覺得他們的提議非常可行嗎?」
錢氏皺著眉頭,頭頭是道的反問凌輕煙︰「不然端王妃來找你詢間實情的時候,你大可以將凌若雪抖出來,可你非但沒有如此做,反而默認了外面的流言,這說明你也覺得這是最正確的啊。」
凌輕煙被母親說中了心事,臉上不免有些訕訕,嘟著嘴道︰「可我後來左思右想一番,又覺得這麼做好似不怎麼妥,特別是就這麼放過了凌若雪,我怎麼想怎麼不甘心,況且,那小賤人現在只怕得意的要死……」
「煙兒你放心,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錢氏眯著吊梢眼,拉直略顯刻薄的嘴唇,惡狠狠地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這次迫于無奈放了她,可不代表她下次還這麼走運,等我身體好了,看我不折磨的她死去活來!」
到了這時候,錢氏已經完全明白了若雪的真實身份,因為若雪暴打她時,曾說過是代被她折磨死的那個女人和孩子打的。錢氏先前的那一點點不確定立刻煙消雲散了,霍然知道若雪是為她自己打的。
而凌輕煙听了錢氏的話,不禁略有些驚訝︰「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誰逼您了嗎?」旋即恍然大悟︰「是那個昱爺和登徒歌嗎?他們究竟是什麼身份?娘為什麼要那麼忌憚他們?」
錢氏動了動腦袋,斜眼看著凌輕煙︰「我以為以你的聰明,應該早猜出他們是誰了,你難道不覺得登徒這個姓很少見嗎?」
「登徒……」凌輕煙這才發覺自己一直忽略了什麼。
擰眉想了半晌,她擅自猜測道︰「登徒是旭國四大家族的姓氏之一,而昱爺……難道是東方昱,旭國那個身份最為神秘,行蹤不定的瑞王?」
但下一刻,她話鋒一轉,驚愕地望著錢氏︰「可是娘,您怎麼會認識旭國的王爺?且還叫他昱哥哥?這未免太讓人驚訝了吧!」
錢氏臉上的表情一滯,認識東方昱倒還好說,可東方昱比她還小上幾歲,她卻一直喚東方昱為昱哥哥,她心里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說出來,別人肯定會覺得怪怪的。
于是,她沒有回答凌輕煙的話,而是痛苦的皺了皺眉,牛頭不對馬嘴的低咒起來︰「這樣躺著真難受,疼死我了,我真想撕了那小賤人!」
「女兒也想撕了她。」凌輕煙與錢氏的想法不謀而合,漂亮的眼眸內閃過抹一狠戾之色︰「只可惜她背後有靠山,若我能登上端王府世子妃的寶座,到時對付起她來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對付她是遲早的事。」
錢氏也是個能忍的下氣的,當下神色懨懨地點點頭︰「娘之所以同意昱哥哥的提議,也是想借他的手解決你和羿世子的婚事。想必你也知道,昱哥哥身份尊貴,又是端王妃的遠親,他的話,端王妃一定會非常重視的。」
凌輕煙眼楮倏地一亮,美麗的小臉多了一份神采,略有些激動的道︰「您是說,您和瑞王做了交換條件,只要我們不去找凌若雪的麻煩,他便會去游說端王妃,讓她同意我做世子妃?是嗎?」
盡管身體萬分難受,錢氏還是得意的一笑,「有昱哥哥的幫忙,再加上那些對你有利的流言,還怕羿世子不同意娶你嗎?倘若他不娶你,壞的可是他端王府里的名聲,端王和端王妃能答應嗎?」
錢氏瞥了眼凌輕煙,對她面授機宜︰「待他娶了你,你便多使些手段得了他的寵愛。只要你能討得他的歡心,還怕他不對你言听計從嗎?」
凌輕煙臉上頓時飛上了一層紅霞,沖著錢氏嬌嗔道︰「娘,您也來打趣女兒嗎?」
「娘沒有打趣你。」錢氏莫明其妙的嘆了一口氣,有感而發︰
「男人心海底針,男人大多是天生的多情種,嘴里一套,心里一套。想讓一個男人死心塌地的對你,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女人想要獲得男人的寵愛,光有美貌是不行的,必須多耍些手段才行。」
凌輕煙卻有些不以為然,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花容月貌,微一挑眉,語氣中充滿了自負和傲然︰「男人不喜歡漂亮的,難道會喜歡那些丑八怪麼?依女兒看來,那些面貌丑陋的女子,男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何去寵愛她們?」
她舉了一個現成的例子︰「比如柳蓮,都十六了還乏人問津,如果她生得像她繼妹一樣漂亮,何至于此?」
錢氏聞言,半晌不做聲,眯著眼楮不知道在想什麼。
「娘,您覺得女兒說的不對嗎?」
錢氏回過神來,見凌輕煙神情驕傲,飛揚的眉梢眼角盡是炫耀,一副以自己的容貌為榮的模樣。
她搖了搖頭︰「輕煙,你太自以為是了。」
凌輕煙臉色一僵,眼里的驕傲和得意之色瞬間沉了下去,從小到大,錢氏一直對她疼愛有加,很少說她一句重話,今天不知怎麼了?破天荒的指責起她來。
錢氏看了她一眼,再次嘆了一口氣︰「煙兒,你莫要以為娘是故意打擊你,你想想,你聰明和美貌都不缺,其它方面你也樣樣兼顧,可你圍著世子轉了幾個年頭了,老實說,他有為你動過心麼?」
被自己母親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凌輕的臉色很不好看,下意識的反駁︰「他只是沒看到女兒的好,日子長了……」
「別自欺欺人了。」錢氏打斷凌輕煙無力的辯駁︰「事實是什麼樣子,你我心照不宣,世子又沒有瞎,一個美貌的女子經常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難道就是個木偶在他面前走動,他會沒有感覺嗎?」
許是天天躺在床上,讓錢氏的心情很糟,所以她並沒有像以前那樣,一昧的哄著凌輕煙,而是辛辣的指出實情︰「那只能說明,要麼,他對你的美貌不感興趣;要麼,他對你的人不感興趣但無論哪樣,都只說明你在做無用功。」
「娘!」凌輕煙憤怒的站起來。
除了周羿,她用自己引為不傲的容貌,在男子們面前一般都是無往不利的,錢氏的話傷到她強烈的自尊,讓她的聲音都不自覺覺的揚高了︰「羿世子他對誰都不感興趣,那能怪我嗎?您又見他對哪個女子動過心?可古人雲,精誠所致金石為開,總有一天,他會拜倒在我的裙下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凌輕煙表面上信誓旦旦,其實是心虛的,完全是色厲內荏。因為那天周羿和若雪在萬全樓雅間的情形,讓她隱隱有種感覺,周羿不是對誰都不感興趣!
但這會兒要打腫臉面充胖子,她當然要盡力忽略那個讓她失望害怕的結果。
錢氏看到凌輕煙猛咬紅唇,一雙眼楮氣的通紅,都快要氣哭了,猛然覺得自己話說的太過了,忙連聲安哄她︰「好了,煙兒,都怪娘病糊涂了,所以才說哪些話,你別往心里去,娘之所以說這些話,也是因為娘對這男女感情有切身的體會,不想讓你復蹈前轍……」
她頓了頓。
掌控欲吧
似無意往下說。
凌輕煙重新坐了下來,臉上仍然很不高興,言語中便帶了些冷嘲熱諷︰「您怎麼不說了?女兒知道娘年輕的時候也是非常美貌的,可能娘比女兒運氣好,從未在男子身上踢到鐵板吧。」
面對女兒的諷刺,錢氏唯有苦笑,隔了好半響,緩緩地道︰「娘跟你的情形差不多,且比你更糟,你好歹努力下去,說不定會有個好結局,可娘……」
凌輕煙不禁怔怔地看著錢氏,她剛才只是負氣隨口說說,沒想到母親還真有什麼往事,但她直覺那個人不會是她爹。
「不是你爹。」果然如此。
錢氏提起往事,臉上現出一絲甜蜜和赧然之色︰「娘很小很小的時候便喜歡上了一個小少年,喜歡了許多年,喜歡的不得了!看見他難過,我便會傷心;看見他開懷一笑,我便會一整天心情都樂上天。但凡有他在的地方,我誰也看不見,只看得見他!」
「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都刻在我心里,晚上躺在床上,我會拿出來偷偷回味。想到他笑的時候,我就在床上咭咭的偷笑,笑得女乃娘和丫鬟面面相覷,只覺得我莫名其妙;想到他生氣難過的樣子……」
她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道︰「總之,我為他喜為他憂,好像一天到晚就是為了他而活著,並為此做了許多傻事,現在想起來,我那時真是太天真了。」
「可是,我全心全意的對他,他卻視如蔽屣,只一心一意的對別人好!」說到這里,錢氏臉上浮現的那絲甜蜜猝然消失,整張臉都陰霾重重,讓她臉上的青絲傷痕顯得異常猙獰可怕︰「我將他視為心頭好,他卻對別人愛若至寶!」
凌輕煙忍不住問道︰「那個人是誰?比娘還生的美嗎?」在她心里,還是覺得女人要擄獲一個男人,首要條件便是傲人的美貌。
「哪里比我美?」錢氏憤憤不平地嚷︰「頂多和我平分秋色,那時見我和她的人都說我們是一對姐妹花,容貌方面不分軒輊。她唯一勝過我的地方,便是她比我小,和那個少年年紀相仿。」
「娘,您喜歡的人居然比你小?真是令人不可思議!」凌輕煙愕然地瞪大眼楮。
「那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錢氏很不滿女兒如此說,據理力爭︰「我們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他雖然比我小,可他的個子比尋常人高多了,氣勢又足,永遠都像個大哥哥一樣保護著我們。你的幾個舅舅跟他一比,他像一只威武的雄鷹,你那幾個舅舅就跟小雞仔似的,弱的沒法提。」
「情人眼里出西施。」凌輕煙嘀咕道︰「橫豎他在您眼中就是最好的,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不惜拿來作踐。」
「你要是知道他是誰,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凌輕煙不太感興趣地道︰「那您不妨告訴我啊,還有您的那個情敵到底是誰啊?女兒認識嗎?」
錢氏正猶豫著,外面突然傳丫鬟的稟報聲︰「夫人,趙媽媽回來了。」
「快讓她進來!」
錢氏臉色微微有些變化,對凌輕煙道︰「娘這會有事,你先回去吧,至于你和羿世子的親事,那邊一有信,昱哥哥便會派人來通知我們的,你且安心。」
盡管非常心急的想知道結果,可凌輕煙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的心里也是十五個吊桶來回,七上八下的,一邊覺得這次天時地利人和,就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嫁給周羿好像十拿九穩。一方面又隱隱覺得周羿會就這樣接受她嗎?
凌輕煙走後,趙媽媽輕手輕腳的進來了。
她身上深藍色的衣料略微起皺,頭發也不像平日梳的一絲不亂,眼神不停的閃爍,好在臉色如常。
錢氏只看了她一眼,便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趙媽媽輕輕吁了一口氣,上前低聲回稟︰「夫人且放心,是出了一點小事,但已經沒事了。」
「怎麼回事?難道是她想逃跑?」錢氏緊蹙著吊梢眉,陰險的沉著臉︰「不是給她吃了藥嗎?她還能鬧出什麼ど蛾子?」
趙媽媽微垂著頭,模樣好似畢恭畢敬,其實她望著地面的眼神不停的變化,斟酌著言辭道︰「那倒不是,只是在路上踫到了羿世子,他認識老奴,便盤問了老奴幾句。」
「怎麼會踫到他了?」
「也不知道啊,興許是趕了巧。」趙媽媽盡量粉飾太平,她知道錢氏生性多疑,所以盡量不露出什麼破綻,以免讓錢氏窺出什麼端倪。
「沒讓他察覺出什麼異樣吧?」錢氏比較擔心的是這個。
趙媽媽臉色很平靜,語氣也沉穩︰「老奴辦事夫人還不放心嗎,再說她那副模樣,饒是她爹娘也認不出來,何況其他人。」
「嗯,既然如此,你下去吧,我累了。」錢氏閉上眼楮,身上的傷勢太重,能撐到趙媽媽回來,已讓她感覺又痛又累又倦了。
趙媽媽的腳步輕若無聲,像只貓一樣的倒退出了錢氏的屋子。
不一會兒,她已經不引人注意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有人正在她的屋子里等她。
讓侍候她的小丫鬟好生在外面看著,又緊閉上門窗,趙媽媽慢慢走到屋子的角落,低聲問道︰「龍典,事情辦的如何了?」
角落的暗影里有一道人影,黑巾蒙面,聲音低啞,听得出是個男子︰「引得他們往東去了,我已派了幾批人馬去鵬璞澗埋伏。」
趙媽媽抿了抿嘴,聲音突然變得輕快嬌俏了許多︰「干得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首領的意思你我都明白,以前一直想殺掉端王世子,只苦于沒有機會,這次定要讓他插翅難飛!」
龍典自信十足的頜了頜首,伸手比了個干淨俐落的殺頭手勢︰「只要他們到了鵬璞澗,不管他們的侍衛多麼厲害,我定讓他們無一生還,全部下黃泉!」
趙媽媽捂嘴嬌笑,顯然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今日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完全是個巧合。她那會見燕雙飛肚子疼,以為是錢氏給她吃的藥丸有什麼不妥,恐她真有個不測,便答應了燕雙飛的要求,帶她到濟安堂買藥。
然而,在看到若雪的一瞬間,她即刻明白了燕雙飛的用意,馬上讓人將燕雙飛帶走。她自己卻故意去騷擾若雪,以擾亂若雪的注意力。
誰知若雪根本不上她的當,然後還去追燕雙飛。而和若雪一起的周羿,見若雪去追人,幾乎沒有猶豫便跟著她追了出去。
于是,趙媽媽索性將計就計,用信號召來附近的龍典和同伴,讓他們利用燕雙飛將若雪和周羿誘至鵬璞澗,然後一舉截殺!
龍典和趙媽媽一樣,對這個結果同樣很滿意。他似乎愉悅地笑了笑,然後問道︰「香榭,你今天踫到過周羿,若他出了事,會不會牽涉到你,進而引起他人的懷疑?」
趙媽媽龍香榭眯了眯眼楮,淡淡地哼道︰「他那個人外表寡淡,實則是個表里不一的人,其能力著實不能令人小覷。我今日的行為的確引起了他的懷疑,他盤問我為什麼要對凌若雪糾纏不清,幸得我機智才得以月兌身。」
當時周羿覺得趙媽媽的行為有些可疑,因為他見過趙媽媽幾次,這婆子永遠都是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模樣,可她在濟安堂故意攔著若雪的行為,卻與往常大相庭徑,于是他便盤問她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可趙媽媽也不是個吃素的,錯愕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馬上便反應過來了,一口咬定是她之所以找凌若雪的麻煩,是因為想替自己的主子出出氣。
她這話說的也算合情合理,做為一名忠僕,主子被人打了,有這種情緒也很正常。反正凌若雪又沒有真的被她怎麼樣,周羿也不能拿她如何。
而周羿那會兒要去追狂奔的若雪,也沒有心思和她糾纏,便讓人放了她。
龍典听龍香榭說了事情經過,便再次點點頭︰「這些年委屈你了,你萬事小心,待首領的雄心壯志達成,定會重重封賞你,到時一切都值了。」
說罷,他身影一閃,屋中立時沒了他的身影。
龍典走後,龍香榭在屋中默立,許久一動不動。
※※※※※※
卻說若雪狂追著那青衣婦人跑,引的路人紛紛側目,奈何挾持青衣婦人的一男一女腳程非常快,幾下就繞到小巷里去了。幸好這時候衛雲和衛風、周羿、八哥都帶著侍衛追上來了,總算沒有將目標追丟。
但是,若雪投毒尚可,輕功著實不行,跟著追了一會兒便氣喘吁吁,完全不能與周羿和衛雲等從小練功的人相比。
最後只好兵分兩路,衛風和八哥帶著人,施展輕功去追那青衣婦人,沿路留下信號。其他人,包括周羿都陪著若雪騎馬去追。
追著追著就追到了城郊,並繼續向野外追去。
周羿單手持韁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側頭問與他並駕齊驅的若雪︰「那些人是什麼人,你為何要窮追不舍?」
他有張顛倒眾生的臉,俊眉修目,墨發錦衣,再配上他高大偉岸的強健身材,騎在駿馬上猶如一位英姿颯爽的王子,任何女人看到他,恐怕都免不了要痴望幾眼。
若雪在馬上策馬揚鞭,長長的青絲與衣袂隨風飛揚,目光緊緊盯著前面,見到侍衛發現衛風等人留下的信號,剪水秋瞳便精光一閃,打馬跑的更快了。
听到周羿的問話,她微一凝眸,直直望著前方,緩緩地道︰「好像是我娘。」
周羿手一抖,險些從馬上摔下來,半晌才咬牙道︰「衛夫人不是好好的呆在衛宅嗎?」
「嗯,生我的那個。」
周羿烏目里飄過一絲疑惑不解,但他面上不顯,一邊策馬一邊若有所思的問道︰「若雪,你知道你的親生爹娘是誰嗎?」
若雪抿唇不答,隨後突然道︰「羿世子,你帶著你的人馬回去吧,我帶著人去追即可。」
周羿淡淡地道︰「怎麼,我不過多問了一句,你就要翻臉?真個成了老虎**模不得了。」
「不是。」若雪凝眸逃眺,直言不諱,並不避忌他︰「因為,我也不能肯定那個人是不是我娘,長相和皮膚什麼的都變了,一點都不像她。而且,以前我總以為她死了……但她的眼楮非常像,非常像,那目光我認得,再說了,但凡有一絲希望我……」
「你都不想放棄。」周羿接過她的話茬。
若雪在馬上無聲地點了點頭,櫻唇越發抿緊,長長的眼睫輕輕顫動不止,仿若受驚的蝶,清泉一樣的明眸閃動著復雜而執著的光芒,比明珠寶石還奪目。
分明是個花中精魅的長相,氣質卻介于清純與冷艷之間,帶著若有若無的倔強,偏偏又不失楚楚動人。周羿側目看著她,只覺得她獨一無二的氣質配上這樣獨一無二的容貌,真是無與倫比的美好。
漠然冷硬的心房受到強烈的撞擊,有一角轟然塌陷!
他垂下眼簾,濃長的睫毛撲撒下來,在面如冠玉的臉上留下淡淡的陰影,隨後迅速抬眸望著前方,似乎自己並未留意身邊的人︰「那就追吧,是與不是,追上一問便知,省得在心里存了事,落了病,那就不好了。」
若雪轉過臉,復雜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又落在他行動不便的右手上,猶豫良久,還是說了聲謝謝。
周羿輕描淡寫地道︰「不必勉強,不想道謝就不道,沒誰強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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