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回身看去,清澈的眸子動了動,而後說道︰「這場雨應該會下很久,而現在也是近了黃昏的時辰。舒愨鵡」她抿抿唇,回頭看向夏侯伊,「王爺,許是今夜回不去了。杳」
夏侯伊毫不驚訝的側了眸,望了眼那斑斑落下的雨滴,指尖雅然滑過自己的長發直到發尾,然後松開,淡聲說道︰「天色不早,休息一晚也好。反正過了邊界,入了南雪山,也就再也見不到這雨天了。」
夏侯伊若有所指的說著,金眸劃過雲若那方,似乎在腦海中閃過了不久後的時光。
雲若微微一怔,視線稍稍落下,仿佛陷入了一陣異樣的沉默,但很快她又揚了唇角看向夏侯伊,回道︰「若是如此,便要好好看看了。」
這樣的答案,讓夏侯伊有些驚喜,俊臉上透出了不加掩飾的淡笑,「你,願意與本王一同去南雪山嗎?」
「就算雲若不同意,待到邊界前,王爺也是會想辦法讓雲若同意的吧。」雲若無奈一笑,看向外面,探出指尖,有些俏皮的接住落下的雨滴,攥了攥,卻好像有些出神。
對于雲若的話,夏侯伊並不反駁,僅是也跟著看向外面的雨。
這樣的氣氛,很是難得,安靜,寧謐,卻又不失溫暖。
夏侯伊的心中漸漸有了些波瀾,金色籠上一抹流光。
半響,他忽然咳嗽了兩聲,霎時打斷了雲若的思緒。
雲若即刻轉過頭扶著夏侯伊在長椅上坐下,望了眼被雨淋到的衣裳,搖搖頭,然後便毫不客氣的見自己的外袍接下,環在夏侯伊的身上,同時自己也坐在他身邊,稍稍用了力道為他搓動手臂取暖鈹。
望著她忙碌的樣子,夏侯伊看得有些出神,他很少生疾,卻第一次知道原來染了風寒,除了身子不適之外,似乎另有一番可取之處。
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油然襲上,令他那金色的雙眸愈發變深。于是他抬起指尖,趁她忙碌時,輕輕滑過她的長發,踫觸著她的溫暖。
唇角處,再是揚起了一抹弧度。
這是今日第幾次了,他不記得,或者是將這一生全部的笑容都用盡。
人,便是需要這種笑容嗎?
可是,即便如此愉悅,為甚卻有種即將失去的痛楚,亦徘徊心間。
難道是他也得了那患得患失的病了嗎?這種感覺,好生痛苦。
夏侯伊眉心動了動,手上倏而用力將雲若攬入懷里,強行擁住,唇瓣貼附在她的耳畔處,未發一言,使得周圍一片寧謐,只能听到外面的雨聲,還是此時兩人淡淡的呼吸。
雲若先是一怔,但是卻意外的沒有推開夏侯伊,反而也是出手輕輕的抓住了他的衣衫,半響,低聲喚道︰「三……哥。」
懷念的稱謂令夏侯伊眸子一縮,不知為何,只是在此時,竟是有些排斥了這個稱呼。
「為何突然這麼喚本王?」夏侯伊輕語,半垂的眸子輕輕轉向雲若。
雲若抿了抿唇,安靜回答︰「只是想試試這個稱呼。」
說罷,雲若便緩緩月兌開了夏侯伊的身子,低下頭,主動執起夏侯伊冰冷的手。
外面的雨,又大了,聲音幾乎掩蓋了這里的一切,外面自房檐下飛竄而下的雨水,如刀刃,如重石,墜得幾近躁動,亦在外面掀起了一陣雨簾,仿佛誰也不能從這里走出。
對于今日雲若些許的反常,夏侯伊多少還是察覺到的,指尖稍微回握著她,問道︰「今日,你可是有話對本王說,雲若?」
「萬事仍是瞞不住王爺的眼楮。」雲若笑笑,但又即刻收斂了唇角的弧度,重新直視著夏侯伊,這時的她,已然全無笑意,那霧薄的雙眸中,同時籠上了一層凝重,「王爺曾說過,若是雲若想要回應王爺,便回吻王爺,這話可還有效?」
「你要回應本王?」夏侯伊眸子微動,心情仍是有些復雜。
「王爺,會拒絕雲若嗎?」雲若又問,視線瞥向一旁,許是有些不好意思。
「怎會。」夏侯伊應,可是不知怎的,臉上的笑容卻全然盡失,仍是覺得哪里不對。
但,正如方才說言,就算是
覺得哪里好像有些問題,可是他不會以任何方式拒絕這個女人,卻是千真萬確。
或許,在這世上,能將他所有防備都打散到消失殆盡的,也只有這個叫慕雲若的女人,不論過去,無論將來。
這份幾乎已經映在眼中的憂慮和掙扎,雲若豈會感受不到,但是她卻好似刻意將其忽略,僅是莞爾一笑,道了一句︰「雲若這便給王爺答復。」
說罷,她右手撐在夏侯伊的身邊,貼近自己的唇,冷香凝繞,卻是只見她吻上那冰冷的柔軟的瞬間,被避開的眼眸中,竟是透出一片哀傷。
而後她越吻越深,仿佛是要將這份記憶刻在夏侯伊的腦海中,而那份渴盼已久的甜膩,亦是讓夏侯伊無法拒絕。
于是他緊擁著她,深吻著,將自己的溫柔也交予了她。
忽然間,夏侯伊猛的縮動了下眼瞳,亦停了一切的動作,而後下意識抬起手要捂住心口,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已經無法動彈。
這個吻,這個她用以回應他的吻……
夏侯伊難以置信的看向雲若,而雲若亦漸漸月兌離了唇。
她的唇,有些泛紅,確實半啟,透著顫抖,那雙清澈之中,也再也不見了方才的快樂幸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仿若離別的哀痛。
是啊,他先前就已經感受到了,只是……
「雲若,快……快給本王……解藥!」夏侯伊吃力的說著,舌尖似乎也已然變得麻木。
他知道的,這不是毒藥,這個吻不會是惡意,但正是如此,以他對慕雲若的了解,她一定是想做什麼自己一定不會答應的事,所以才會如此!
不,那種該死的離別的預感他不想經歷,于是狠狠眯動眼眸,再是低喊︰「慕雲若!!」
然後雲若卻僅是淡淡一笑,在那身後的冷雨下顯得尤為孤寂。
「王爺,雲若會陪著王爺穿過河鳶城,就在今夜,已經沒有時間了。」她說罷,安靜側過了頭,結果看到嵐已經帶著細雨、染離甚至包括憐香在內的所有人趕到了此處。
金眸微動,難以置信的看向嵐。
而在那從來無所動搖的淺銀色的眸中,第一次染上了些許的落寞。
「嵐……?」夏侯伊低語,「果然有什麼事瞞著本王……」
他的話語一字一定,而後回頭再是看向雲若,似是想要說什麼,但是下一刻,卻漸漸的迷離的雙眸,然後漸漸倒在了雲若的身上。
雲若接住,順勢擁過夏侯伊,用著一種復雜的情緒笑了笑,然後用指尖撫過他的長發。
「王爺,希望今日,可以讓您,讓慕雲若,都能留住一個最美好的記憶。這是雲若,唯一能替你們做的了。」
「慕雲若,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你怎麼能將王爺!」細雨難以置信的睜大眼楮,然而才剛剛上步要理論的那一刻,只見雲若忽然間轉過眸子,那清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極其殘酷的懾然。
這樣的眼神,驚得細雨連退了半步。
雲若咬牙,而後從懷里掏出一個繞著許多銀絲的小盤,約莫八個方向。
所有人一見,均是一驚,若是他們沒有記錯,這是嵐最擅長的,也就是說在所有關口都拉下銀絲,但凡有人沖過,便可預知敵人的方向,而沖破這銀絲需要至少數十萬兵馬才可,是故也可以用此預測敵人來襲的數量。
見了那些銀絲尚且完好,嵐也忍不住,上前輕語︰「或許只是杞人憂天,這幾個方向都沒有人沖過,也許不會有——」
然,話沒說完,且見雲若將那盤捏在掌心中間,攤過,然後將手伸在他們面前,淡漠的神情仿佛是等待著什麼。
就在這一瞬,「砰」的一聲,西側的陰線突然間折了,亂舞空中,但沒等那絲線落下,第二根,第三根,片刻之內所有的銀絲一根不落的全部都斷開。
百萬朝廷大軍,傾巢而來!!
一陣雷雨轟響,照亮了房中,也照亮了雲若略顯蒼白的臉龐。
所有人驚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唯是雲若,安靜的抬起了眸子看向前方,眼神漸漸蒙上了一層幽暗的
輕痛。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