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一路追著姜鳳貞與烈風趕回府宅,可以說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姜鳳貞這烈性子哄好。原本她是打算就這樣直接倒在床上一覺睡到天明,可就在手模著床邊兒的時候,卻還是被姜鳳貞與文榮她們拖去,好好的沐浴了一番,生怕這慕雲若性子變了,連脾性都和那些臭男人一樣了蟹。
然而,當她們看到雲若身上一道道愈合或沒愈合的傷口印在她身上,仍舊觸目驚心的時候,無論是姜鳳貞還是文榮,都不敢去直視,不敢直視這個已經體無完膚的身軀。
雲若許是怕她們擔心,盡可能的打趣,然而那兩個人這一次,卻如何也笑不出來。是故雲若也不再多說,自己一人安安靜靜的沐浴,安安靜靜的回房歇息。
姜鳳貞與文榮大概是替她忙活到了深夜才回到自己住處,然而她們才剛剛一走,雲若卻有些失眠了。
果然,心中還是在擔心著出兵之事,每晚片刻,都可能葬送數百將士的性命。
雲若索性洗了把臉,徑自穿著褻-衣來到將軍府書房,將東衛的地圖釘在牆上,而自己則做靠在桌旁,一改笑容,沉默的看著 。
她的視線集中在了兩個城池處。
一個是彥橋城--一個對于此刻的他們來說,猶如銅牆鐵壁的地方,據聞這里有三十萬兵馬囤積,而且還有西陵非常能征善戰的將領來這里當了太守,當是拓跋澤專門為了抵擋他們而設立的關卡。
一個是柳河鎮--一個兵力松懈,卻要繞很遠道路才到的地方,而且還要走水路,會拖慢許多時間。
要從哪個地方返回東衛,是很重要的事。
尤其還是第一戰,是鼓舞士氣的一戰,若是敗了,再而衰,三而竭,很容易導致接二連三的失敗。
首戰在何處,難以抉擇。
雲若沉默著,手在桌上模了模,失神,輕嘆,若是此時有些清水遙的桂花糕,該有多好。
這個習慣,哪怕是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改不了。
不經意想起曾幾何時的歲月,始終掛著灑月兌笑容的臉上,悄然撩過一絲落寞,無聲無息的嘆了聲氣,被月光蒙上了蒼色的眸中,繞過一抹他人無法察覺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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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屋外鳥鳴清脆不止,一縷卷了銀白的光隨著窗戶順入房間。
實在是怕丫鬟伺候不了這位麻煩的主兒,姜鳳貞不得已親自來將軍府看看,果然不出所料,一進門就看見將軍府里代替還在南雪的憐香的丫鬟巧月在院子里和無頭蒼蠅一樣端著個盆子亂晃。
姜鳳貞一撇嘴,果斷加了幾步去查問,而後听說慕雲若竟然不知去向?!
已經因為這個麻煩的女人操碎了心的姜鳳貞差點當場暈過去,而後緊忙帶著丫鬟巧月開始在府里一間一間房的尋。
不多時,便听巧月大喊一聲︰「慕將軍!!慕將軍!」
姜鳳貞聞言,迅速趕去巧月所在的書房,結果才一進門,就看見蹲坐在地上,用力捂著嘴不知在尋什麼的慕雲若,她臉上滿是驚恐,痛苦不已。
中毒!
姜鳳貞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大戰前夕果然守衛太松懈了嗎?姜鳳貞緊忙跑上前,眼眶轉著淚道︰「雲若,雲若你是不是中毒了,我這就扶你去看大夫配解藥!」
看見姜鳳貞,慕雲若如得了救一樣,豐唇微動,勉強的說著一個字︰「水……」
此毒要水解?
姜鳳貞凝重的點點頭,即刻跑去給雲若倒了水,只見雲若抱著杯子,幾口下去,然後霎時癱倒在地,半晌,還打了個嗝。
姜鳳貞有些狐疑,被她弄得模不著頭腦,四下看看,突然發現桌上放著一大摞盛放桂花糕的盒子,還開著蓋,里面幾本已經空了,地上還有一個吃了一半的。
姜鳳貞頓了一下,臉色刷的一下黑了。
「噎著了」這三個字倏而在姜鳳貞腦海中閃過。
姜鳳貞霎時沉了臉,視線滑下,看向得了救的雲若,漠然說道︰「喘過氣了?」
雲若坐起,甩甩頭,抬起亮眸如過去那般從容淡雅的看向姜鳳貞,單手拍了她的肩,「謝謝。」
姜鳳貞扶額,忍不住想咬牙切齒,她發
tang現慕雲若真是她的克星,第一次見是個半瘋不傻的,第二次回宮她變成七歲神志不清的,這次再見……基本是瘋了吧,至少,還不如七歲時候讓她省心呢。
雲若似看出了姜鳳貞的陰郁,不由的笑開,而後利索的撐起身子,撢了撢身上的點心渣,道︰「放心,慕雲若還沒瘋呢。」
這句話倒是熟悉,姜鳳貞沒好氣的滑了雲若一眼。
雲若也不再多說,走到丫鬟身邊,對她輕柔一笑,而後接過盆子洗了洗臉。第一次見到雲若的巧月霎時被雲若的灑月兌與俏美驚的說不出話,怯生生的點頭,似乎都挪不開視線了。
雲若倒是蠻喜歡這巧月,不過今日卻沒時間與她聊聊,稍稍整理了下儀容後,便穿了外袍,拿上佩劍欲走。
姜鳳貞見狀,不由問她︰「剛剛吃了那麼多桂花糕,身體受不住吧,要不歇歇再去忙。」
雲若正別佩劍的手微頓,對著姜鳳貞略微一笑,道︰「這些桂花糕,可沒白吃。」
姜鳳貞擰眉不解,雲若卻笑的諱莫如深。
而後她從容的轉身離去,在離開將軍府的瞬間,清澈的眸中撩過一縷方才不曾浮出的利光。
二十塊桂花糕,換得一個結論。
首戰何處。
雲若又是輕淺的動了下唇角,眼中流露出比過去更加深邃的慧黠。
而在房中的姜鳳貞對于如今的慕雲若實在是模不透了,罷了,她好像一直也沒模透過,她咳了一聲,喚回了那個還在發呆的巧月的神兒,然後帶著這丫頭幫慕雲若一起收拾書房,可在視線無意間掃過那被釘在牆上的圖時,不由眸子一顫。
這張圖有兩給位置似乎已經被圈的看不出形狀,最後一筆,落在了……
姜鳳貞擰眉,努力辨認上面的字,然後費勁的念著︰「彥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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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橋城——慕雲若定的第一首戰之處。
當身在墨城的這些將領得知此消息的時候,無不震驚,唯有伴著雲若一起來的莫語還有初月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彥橋城是最險要之地,本就是為了防止他們從此處攻入才設置的關卡,其中有二十萬大軍,而他們這一波僅有幾萬人,如果換了其他人絕對會選擇瞞天過海繞過此處,也只有慕雲若會想要從這個地方攻入。
歐陽玨雖然萬分不能同意,但是看雲若從來和他「溝通」這件事時那從容不迫的氣勢,就知道她是已經做了決定。
歐陽玨長嘆口氣看向那正優雅端莊的喝著茶的雲若,忍不住問道︰「首戰只能慕雲若親自帶軍,我們只有幾萬人,何況對方還是西陵善戰之人,有把握取勝嗎?」
雲若頓了頓掀動杯蓋兒的手,凝了神,揚眸說道︰「以少對多,勢必出奇兵。所以我只需一萬人。」
「一萬人?」歐陽玨有些焦慮,「一萬人對三十萬人,總是再奇的兵,也很難取勝啊!除非這一萬兵馬本身也具備以一對多的本事才可。」
雲若想想,認可歐陽玨的說法,點頭,而後淡然說道︰「是否能以一對多,就要看我去南雪前交代你的那件事做得如何。」她不聲不響飲了口茶,淡笑一下看向歐陽玨。
歐陽玨思忖,微怔,陷入沉思,而後一笑抬頭,道︰「果然,這才是你回信說,絕對不可讓西陵探子進入的最主要的原因,對吧。」
雲若笑而不語,又飲了口茶。
就在這時,一位兵士進門,行禮後,便將一張字條還有一個大木盒交給了歐陽玨,玨先展開字條看了看,舒口氣,將那字條壓在指下,緩緩推向雲若,道︰「秦玉書的信。你交代的事,不早不晚,剛剛好完成了。」
雲若眸子一亮,將茶杯放下親自來到那木盒前,先與歐陽玨交換了下視線,而後雙手捧住盒子兩邊,將蓋子挪開,當一抹銀亮之物映入雲若眼簾時,唇角緩緩勾勒了一絲弧度,只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歐陽玨實在還沒模透這小東西究竟是能有怎樣的效果,幾乎聞所未聞,不過,竟然雲若那麼看好這東西,一定有她的想法,遂跟著點點頭,算是勉強應了首戰之處。
只是……
「雲,準備何時首戰?」
雲若思忖,然後凝聲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說呢?」
歐陽玨輕擰眉,想了想,恍然大悟,但隨即又苦苦一笑,說道︰「你才剛剛從南雪回來,都來不及歇息,便要馬上準備首戰……真是難為你了。」
雲若微怔,放下手中的東西,抿了抿唇,這一次卻沒笑,「或許也只是想,早日見到思念已久的人罷了。」
言罷,她又轉而一笑,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快。
可是望著如此爽朗的慕雲若,歐陽玨半闔眸子,卻感覺到了一種,無法掩飾的悲傷。
雖見,猶離。
終須一戰,和那心中刻骨深愛之人。
雲若並沒再多說什麼,而是繼續揚起手琢磨著剛剛送來之物。
此時歐陽玨冷不丁的說了一句︰「雲,又到了雪季,東衛,當是又下雪了。」
雲若手上微頓,清眸中撩過了一縷一閃即逝的訝異,半晌,溫柔一笑,輕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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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衛,下雪了。」
當拓跋睿來到西陵龍炎殿高台上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正在望著東衛出神的靖,三年歲月的洗禮,將他雕琢的更加的沉穩內斂。
此時,他一身繡了黑龍紋印的龍炎殿王首尊服,墨發後束,長劍腰別,冷峻的臉上仍是同三年前一樣,沒有任何多余的神情。
是了,來西陵的這三年,靖,幾乎是連一絲笑也沒有展露過,便是對琦陽也沒再笑過。也就只有在每年東衛下雪的時候,他的眼中才會多那麼一丁點的柔,唇角也才會勾不易察覺的淺弧。
難得來龍炎殿辦事的拓跋睿,如過去那樣習慣性的站在他的身側,與他一同望向遙遠的東衛,看著那白茫茫的一片,本是沉冷的臉上,也稍稍多了些笑容,已經許久沒有開過玩笑的他,雙手撐在雕欄旁,輕笑而道︰「听聞每逢下雪,花街就會格外熱鬧,不若我們變了裝,去湊湊這個熱鬧。」
靖無聲的望著遠方,听了拓跋睿的話,卻沒有任何動容,僅是收了視線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一個三年間,幾乎都沒怎麼近的人,此時說出這番話,我是該像夏侯靖一樣相信,還是不相信。」
拓跋睿沒有回答,僅是動了動唇角,懷念的將眼楮笑眯成一條縫,喃喃而道︰「只是許久沒有像寧北凡一樣笑了,今日東衛下雪,難得可以懷念一下。」
靖不語,撐手離開了雕欄向著殿里走去,同時落下一句話︰「西陵二殿下來我龍炎殿,不會只是想邀我去花街吧。」
「我來找你,是兩件事。第一件……」拓跋睿頓了頓,回身靠在雕欄處望著靖,道︰「慕雲若回來了。」
前行的腳步驀地一頓,靖無聲無息的向後側了眸,漆黑的瞳中悄然卷了些隱藏在其中的深藍幽光,薄唇微啟,又將視線轉回,「第二件事。」
如是刻意避開「慕雲若」這三個字,靖直接問了後面的問題。
拓跋睿雙目微闔,很緩很淡的說︰「王兄讓我來帶信兒,讓你明日啟程趕往西陵王都與王都大臣一同商議對策。半月之內,或,要與東衛提前宣戰了。」
靖沉默了良久,並沒有太大或激烈的反應,少頃,輕輕道了一句︰「知道了。」他揚步離去,邁入了漆黑無光的龍炎殿。
「明明是想問慕雲若近況的。」拓跋睿似是看透了靖,而後抿住唇,又回身看向那一望無際的白,深瞳里有著微微有些復雜的流光,俊臉上漸漸露出一抹掙扎而冰冷的神情,「小雲……你可還記得我?記得這個,盡是做了壞事的……哥哥。」
眼中,漸露哀傷,而後亦是轉身,隨著靖進入了被充斥了黑暗的大殿。
就快相見了,到那時……
你還會,再喚我一聲,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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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王都,月宮。
一群穿著西陵錦袍的大臣正在「嘰嘰喳喳」的討論著接下來的戰術。
是了,嘰嘰喳喳,對于已經听了兩天兩夜的拓跋澤正是如此。
這時一股極為壓迫的氣氛漸入殿中,那些原本正在商議戰
事的大臣突然間就安靜了下來,看樣子是有些提防。
正懶懶側坐在椅上的拓跋澤,稍稍頓了下正在耳上雕環處游走的指,抬眸看去,見到了正步步走入殿中的靖。拓跋澤唇角微勾,終于多了些認真,坐正,而後道︰「靖。」
靖行了禮,視線掃過那些大臣,大臣們一個個輕咳,眼楮四處亂瞟,對靖明顯是又畏懼,又不敢太過親近。因為大多的西陵人都已經知道了,知道在靖的這個身體,原本就是東衛皇帝夏侯靖的。
縱是以武為尊的西陵,也終究是也要文官來把持內政的,所以受了文官的影響,但凡是皇族這方及朝堂上的人,都與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反之,朝堂之外的諸如龍炎殿這樣的地方,本就不喜朝堂上那些人,所以更加對靖敬畏。
但打仗這種事,與西陵內部排位無關,肯定還是要朝上的人來做決定。如今靖被找來,也是知道自己大概也就是旁听。
遂抬了抬眸,靖自行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拓跋澤從來都不勉強靖與這些大臣們為伍,于是回歸了正題,問道︰「那你們說,我們下一步要怎麼辦?」
此時,一名冷面的大臣都顏都顏走上前,說道︰「我們一致認為,既然有幾個城池已經有些按不住了,那麼我們不若出兵直接將其一舉攻下!」
「那……京城出去的兵馬,不用管嗎?探子們不會來回報,說是沒探出消息嗎?」拓跋澤又問。
輪到這個問題,眾人一同沉默了一會兒,都顏也想了想,卻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道︰「那里只要有欲答爾在,沒有人能攻破的!區區一個女人,還有連牙縫都塞不住的兵,不足畏懼,還是要以西陵大業為主。何況,我早說那點小蟲,根本不用費那麼多人去探,有著時候,還不如探探越合。拿下東衛後,我們真正的敵人是越合!」
一句話落,拓跋澤的指尖微頓,靖也稍稍停下正端茶杯的手。
都傳拓跋澤大殿下對東衛那女子有興趣,向來是王派的都顏不免揚了下眉,道︰「難不成,大殿下還想放下東衛這大油水,用數萬兵馬去擒獲個女人?若是王上知道此事,定是會怒的!別忘了,大殿下現在還不是王上,還要謹慎才是!」
拓跋澤眉心微蹙,實在是討厭這個說法,他正過臉看向都顏,「不是本王出不出兵,是你確定,欲答爾守得住嗎?」
這句話一針見血,都顏輕蔑的冷哼一聲,恰好這時外面人報欲答爾入宮,幾人交換了下視線,便宣了這名被眾大臣看好的彥橋城「太守」。
沒一會兒,便听一個沉重腳步傳來,影下,映出了一個略有魁梧的身影。那人臉上帶著一個刀疤,相貌猙獰,非常可怖。眼中也有著一種與都顏一樣無比的傲慢,是典型的西陵武將。
拓跋澤見到他,看了看他雙手遞來的近來彥橋城的軍報,而後隨手一放,道︰「本王就問你一件事。若是西陵出兵東衛,剿滅嘩變只黨。外圍突入之人,你可是守得住?」
欲答爾猙獰一笑,舌頭殘酷的舌忝了下自己的唇,低沉沙啞的說道︰「一塊肉我都不會放過的。但若是不小心殺了叫慕雲若的那個女人,大殿下可要饒我死罪啊。」
欲答爾笑得猙獰。
拓跋澤神情不悅,猛的將面前的案桌踹向了欲答爾,隨著一聲轟響,欲答爾即刻彎身用右手撐住桌子,用如野獸般的眼神看著拓跋澤。
拓跋澤唇角動了動,起身俯視欲答爾,「若是你殺得了,本王絕不會攔,還會大大獎賞。」
言罷,拓跋澤稍看了眼一旁的靖,見他的神情似乎並沒有太多變化,于是便道︰「半月後,靖,你隨本王攻破東衛三個嘩變城池。」
靖無聲,將茶杯放在放于桌上,終于起了身。
且听拓跋澤昂首勾了下唇,右手輕掩右頰,獰笑一聲,道︰「半月後,西陵東衛,正式開戰。呵呵呵……終于到了這一天了。本王要,親自踏平東衛,以慶賀……本王即將迎來的,登基大典。」
拓跋澤漸漸籠了笑,眼中透出了一股極度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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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墨城的夜,格外寒涼,許是受到東衛下雪的影響。
丫鬟巧月端著一碗剛命廚房做好的熱湯,正小心翼翼地向將軍府里的主房走去。
當她來到主房外時,看到這位慕將軍恰好並沒在房里歇息,而是半身倚靠在院外的長椅上,身靠後面的紅柱,她簡單的披著一件白色外袍,單腿微屈,正安靜抬著手看著什麼東西,定楮一見,原是一個正泛著幽光的小球。而她看那小球時的神情,似乎與白日時見到她有些不同,多了些夜的寧靜。還有一縷白日笑顏笑,不曾有過的寂寞。
巧月看的有些出神,晃晃頭,緊忙先去給慕將軍送湯。
听到巧月的腳步聲,雲若輕側過眼眸,寂寞的神情似乎也在一瞬間消失無蹤,「巧……月?」
巧月連連點頭,將湯放在雲若身畔的石桌上,道︰「這幾日慕將軍都沒好好吃上什麼,所以巧月交代廚房給將軍做了些熱湯。」
雲若露出驚喜的神色,而後收了東西,捧場的喝了一口,順道輕贊了幾句。
巧月心里自是高興,可不知怎的,卻又覺得慕將軍的這份喜悅並非發自內心。于是她啟了唇,輕聲問道︰「听說是要和西陵打仗了,慕將軍這麼晚還不睡,是在擔心這件事嗎?」
雲若搖搖頭,道︰「只是在等著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消息。」
巧月不解,但這帶兵打仗之事,她也確實听不大懂,于是便安靜站在雲若身邊等待吩咐。
就在這時,雲若好似忽然想到什麼,突然便自椅子上站起,滿眼璀璨的對巧月說道︰「巧月,還有些時間,可否陪我看一樣東西?」
巧月微愣,茫然點頭,可還沒等她問要去哪兒,就見眼前的慕將軍扔開了披在身上的外袍,順著一些物件,干脆利索地上了房,穩穩站在了磚瓦上。巧月瞠目結舌,不知是跟還是不跟,但見雲若回頭對她做了個「上來」的手勢,猶豫半晌,而後不知從哪費力的端來個木梯,也小心翼翼的來到了房上。
此時夜風正烈,足以可以將人吹的搖搖晃晃。巧月好不容易站穩,卻見眼前的慕將軍已然橫跨步子穩穩站在風中,驟起的夜風將她長發凌亂吹起,猶如舞動的青絲,她雙目望著很遠的那方,傾世絕美的臉上有著一絲溫柔。
巧月隨她看去,忽而怔住,雖也夜晚,但也能在那不是很遠的地方看到一片被白雪覆蓋的土地,偶爾可見斑斑火光,生活一片祥和。
「那里是……」
「東衛。」雲若答道,眸中耀過一縷淺光,「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巧月微怔,忽而想到自己听過城池里的人私下里說過關于慕雲若的往事,這才想起,然後道︰「听說,東衛的皇帝,慕將軍的丈夫還在那里,慕將軍這般愛著東衛,當是對他深愛至極。」
雲若眼眸微動,淺笑,不語。任是那清風拂面,帶走了片片思緒。
這時脖頸處的玉璃如是感受到雲若心中的那絲輕柔,遂若有似無的泛起盈盈幽光。
巧月注意到了玉璃,想起方才進院時慕將軍似乎正在看這東西,如此珍愛,當是她深愛之人所贈。忽而又想起一件事,巧月轉頭看了看雲若,問道︰「對了慕將軍,剛剛巧月在幫將軍收拾房間的時候,看到了兩把劍,一把剛強,看來是經常用的,當是慕將軍的,還有一把看起來很輕,不知是作甚用的,巧月不敢多動,也不知是不是慕將軍的,但也不敢動,只是將它搭在了一邊。」
雲若看了眼巧月,淡笑,道︰「那兩把都是我的,只是另一把從未用過罷了。」
「從未用過的劍?」巧月微怔,還想再問,卻見一名副將匆匆跑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問得多了,于是緊忙收了聲。
副將趕到,左右看了圈兒沒見這人,雲若俯視著,一聲「這里」,副將這才恍然,然後仰著頭說︰「慕將軍,百里君主來信了,說是已經探到西陵接下來的動向了。」
副將說著,找了塊石頭,將那字條捆上,用力向房上扔去。
雲若利索的以單手接住,雙指將其攤開,當看到上面的消息後,清眸驀地一動,原本悠閑的神情也霎時蒙上了凝重。而後她拉下字條,重新看向東衛方向,輕笑。
「傳信給皇甫將軍,明日起,慕雲若將親自練兵。讓所有人準備,半月之後,我們終于可以回家了。」
一言落下,副將驚喜,重重點頭轉身跑走。
雲若依舊望著遠遠的那處,探出手,悄無聲息的張開五指對向東衛,當一陣凜風撩過之際,驀地將五指攥住,眸間透出了一縷凜光,啟唇,只念了一個字︰「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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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這蒼天似乎都被一陣陰霾所卷,一些山間謀者大多也都預感到將會有一場曠世之戰要拉開序幕,于是紛紛避開塵世,以免被牽扯其中。
西陵在忙著,東衛在忙著,越合忙著,墨城也在忙著。
自拓跋澤決定半月之後出兵東衛,本就好戰的西陵幾乎整個國都沸騰起來,這一場,是必要將至少三個城取代,這三個城分別是東衛的青玉城、皓月城、還有東莫城。這三個城分別居于東衛的關鍵之處,只要拿下這三個城,意味著佔據了一半的東衛。而另一半,必須要打下這三個城後,重整兵力,攻下南面瑤城、惠城、祁連城,這三個軍事要地,這才能吞下整個東衛。但是因為目前拓跋澤還不想讓越合攙和進來,所以會選擇速攻,也就是說,不會各個擊破,而是靠西陵強大的戰力,外加龍炎殿的幾名戰將,同時將青玉城、皓月城、東莫城攻下。
半個月的時間,西陵加緊調兵,士氣昂揚,對于西陵兵士來說,看來是準備在東衛行一場殘酷地屠殺。
而同樣是半個月的時間,雲若也在談笑間整頓著東衛的兵力。
原先墨城的兵士最懼怕的莫過于皇甫將軍,覺得這會兒換了慕將軍,大概會松上那麼口氣,然而當慕雲若去練兵的第一天,基本上所有人都不敢再看這位慕將軍臉上的笑,且瞬間改變了心中所懼人物第一位名額。不過慕雲若卻有著獨特的練兵方式,還給他們換了從未見過的裝備刀具,聞說是東衛第一智者秦大人鍛造的,讓他們覺得很是新鮮,戰力也有了一些特別的變化,當然,是否真的特別,還只有在戰場上才能有最終的結果。
總之,雲若的目的也非常的明確,就是在西陵將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青玉、皓月、東莫之時,便是她在東衛彥橋城狠狠破開一個窟窿,重返東衛之日。
不過,她想做的,或許還不僅如此。
半個月的時間,幾乎是轉瞬即過,很快便迎來了首戰的日子。
首戰勝負,用兵之大事也,于是這場東衛西陵大戰的關鍵切點。
就在首戰的前夜,墨城所有的百姓,都為即將首戰的兵士做著準備,不過其余兵士也並沒有閑著,因為首戰之後,大概是所有人一同返回東衛,也就是說,真正的大戰,就在首戰之後。
一夜的時間,本該好好歇息,可是那些興奮不已的兵士,卻有些失眠了,他們聚在一起,一同長著家鄉的戰曲,臉上始終浮現著馬上就要見到親人的渴盼。
雲若今日倒是沒和他們攙和,已經將自己完全收拾利索的她,獨自一人牽著馬來到了當年來越合時跨過的那條江河,有些懷念,也有些沉痛,那日的情景猶如昨日夢魘般,還是時而會回蕩在雲若的腦海。
三年了,這里似乎還飄蕩那日的血腥味。
雲若牽著烈風走了好幾個地方,也包括那靖所去過的岩壁,這種感覺確實奇妙,三年後的她竟在悼念著三年前的她。
她褪下袍淌過小河,站在了那至高之處,想在這里守著最後的朝陽。
漸漸的,水的那畔逐漸多了些橙黃的色澤,映在波紋上,安靜的隨風輕蕩,下面等著她的烈風,也逐漸有些不安穩。
橙黃很快映在了雲若臉龐上,她長舒口氣,撢了撢身上的灰土,而後返回,重新將戰袍穿好,又以藍扣將鬢發束成一縷匯于其余發後。「啪」的一聲別好腰間的雙劍,雲若壓低了雙眸,換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神情。當她以一身白藍相間的嶄新的將軍戰袍自崖壁後走出後,忽然翻身躍上烈風,趕向首戰一萬兵馬聚集之地,眾人齊呼「慕將軍」三個字,聲音振聾發聵。
雲若騎馬緩步走到眾兵之前,傲然看著前方,在等一個最為重要的時刻——西陵對東衛正式宣戰的時刻。
雲若閉上眼,穩住氣。
那個時刻,是她將帶著一萬兵馬歸回的最好時刻。
但同樣的那個時刻,或許……也是靖,要與東衛為敵的時刻。
一旦宣戰,勢必為敵。
三年了,終于還是迎來了這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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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東衛交界。
一陣浩浩蕩蕩的馬蹄聲橫空響起。
過了邊界,就正式要與東衛宣戰了,對于西陵的首戰,分別在三個城池,也是過了這個界,西陵的將領便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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