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仁醫院——
急診大廳忙得不可開交。
「老二,天!你們這怎麼回事?」
雲墨一見滿身是血的景孟弦,嚇了一跳。
「先別給我廢話,快點救人!!輅」
景孟弦沒功夫同雲墨聊天,推了尹若水和陽陽就往急救室里送。
「老張,她身上燒傷得有些嚴重!你是這個科的老骨干了,她我就拜托給你了!!」
景孟弦找了經驗最豐富的教授給尹若水動手術艴。
向南是輕傷,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些驚嚇,已經被送入病房。
而陽陽拍完ct片之後,已經被雲墨和楊紫杉等人往手術室中送去,他忙追進了電梯,「我一起。」
「景老師,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你別把自己當超人了!」楊紫杉有些心疼景孟弦。
「我沒事。」
景孟弦拒絕,低頭看一眼病床上的陽陽,眸色有些渾濁,「他不能有事,出去玩之前,我答應了他媽媽,必須把他照顧得好好的……」
…………………………………………
向南從病床上驚醒了過來。
額上,手心里,全都是細密的冷汗,背上更是一片浸濕。
她環顧一眼四周,確定這里是醫院,忽而想起剛剛的車禍,她面色一白,「護士,我兒子呢?還有景醫生呢?他們現在在哪?他們在哪??」
向南急得眼眶都紅了。
「尹小姐,你先別激動,你兒子剛剛已經送入急救室里去了,看傷勢情況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而景醫生跟你一樣,都只是些皮外傷,他去急救室里陪你兒子去了,你就放心吧。至于……」
護士小姐說到這里,微微頓了頓,看一眼滿眼是淚的向南,還在糾結著這句話該怎麼跟她說會比較好。
「至于什麼?」
向南急得催問她。
那護士咬了咬唇,抬起眼皮來,才繼續說,「至于你妹妹,她的傷勢情況相對而言比較嚴重。」
「我妹?」
向南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了身來,她緊張的抓住護士的手,淚眸瞪大,不敢置信的問護士,「護士,我妹怎麼會受傷呢?她……她根本不在我們車上啊!」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只听說好像是你妹過來救你們,然後油罐車突然爆炸,她被車門和熱氣沖到了。」
向南眼淚一涌而下,「那她現在什麼情況?」
護士咬咬唇,搖頭,「不是特別理想,雙腿骨折,身上和臉上都有小面積的燒傷,但具體情況也只有等主治醫生出來才知道了。」
向南一听這話,面色陡然煞白,整個人差點昏厥了過去。
她一扯手上還在吊著的水,下床,圾了拖鞋就往外跑。
「尹小姐,你干什麼去呢!你的針還沒打完!!」
護士小姐著急的追了過去。
向南突然止步,回頭含淚看著那護士,「我妹在哪個急救室?」
「尹小姐,你先把針打完。」
「告訴我!!我妹在哪個急救室?!!」向南哭著,激動的拔高聲音問護士。
護士見她這副傷心的模樣,也沒好再說什麼,「在五樓的那間急救室里。」
「謝謝……」
向南道完謝,直往五樓奔去。
她在三樓,也就不等那繁忙的電梯了,圾著拖鞋,踏著階梯,直奔急診室。
急診室的燈還亮著。
那一抹猩紅是向南再也熟悉不過的,每次陽陽生命垂危的時候,就會在那里接受一次又一次的生命洗禮。
向南眼眶通紅,眼淚急落而下。
才不過短短的幾天時間而已,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全被送入了醫院來。
母親還躺在重癥室里,妹妹在急救室中搶救,而她的寶貝兒子也在動手術。
向南真的經不起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有任何的閃失。
她每一根神經線都被崩得緊緊地,再這麼下去,她真的快要瘋了!!
忽然,急診室的門被人從里面推了開來,一名護士拿著病歷夾急匆匆的從里面走了出來。
「哪位是尹若水傷患的家屬?」
「我是,我是!!」
向南起身,激動的就朝護士撲了過去,「護士,我妹情況怎麼樣了?應該沒有大問題吧?」
那護士抬起眼皮看一眼向南,「你是尹若水的姐姐?」
「是!」
向南點頭。
那護士將手中的夾子朝向南遞了過來,「你妹妹現在的情況非常不理想,雙腿傷到大動脈,血流不止,為了保命,所以我們現在必須得馬上做截肢手術!」
「截……截肢手術?」
向南一听,差點昏厥了過去。
虧得護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尹小姐,你沒事吧?」
「截肢手術?怎……怎麼可能!!」
向南眼淚如泄閘的洪水一般,不停地往外涌,她抽噎著抓著護士的手,「不截肢,護士,不能截肢!!我妹……我妹才二十歲!!你們不能這樣……」
她哭著,「咚——」的一聲就朝護士跪了下來,「我求求你們,救救我妹,她還只是個孩子,如果截肢了,你讓她這輩子怎麼活?嗚嗚嗚……」
向南早已哭得泣不成聲。
截肢,這樣的事情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何其殘忍!!
「尹小姐,你別這樣!如果有任何其他辦法,我們都不會用這麼決絕的方式,但現在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你妹妹如果不趕緊截肢的話,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你知道嗎?」
「怎……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向南幾欲昏厥過去。
一時間她癱坐在地上,面色蒼白的沒了任何生氣,唯有眼淚還在不停地往外流,「不可能,不可能!!」
「尹小姐,你盡快做決定吧!」
護士小姐催促她。
向南將臉深深的埋進手掌里,痛苦的大聲嗚咽著,「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這麼悲痛的決定,讓她怎麼下!!
讓人把妹妹的雙腿截下來,讓她怎麼殘忍的應允,這感覺就像讓她自己生生拿著一把刀把妹妹的雙腿割下來一般!!
她真的做不到!!
就在向南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急救室的門再次被推了開來,一名醫生急匆匆的從里面走了出來,「家屬簽字沒有?再耗下去,里面的病人就要不行了!!」
向南一听這話,渾身打了個冷噤,見醫生那嚴肅和焦急的面色就知道,里面的若水當真已經是命懸一刻。她哭著從地上爬起來,去拿護士手里的單子,嘴里卻還在絕望的喃喃著,「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再強硬的人,也會被親人這一次又一次的傷痛,傷到麻痹,傷到無處可傷!
她真的寧願這些傷痛全部都由她自己來承受,也不願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看著身邊親人受傷,卻也無能為力。
她緊咬牙根,抹了一把淚,「我簽,我簽!!」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把命留下來,才是最重要的吧!!
命沒了,也就什麼都沒了,就連希望也沒了!!
「快點,病人的情況相當不理想。」醫生還在那催著。
向南的眼淚肆意的往外流,「別催了,我簽!!!」
她握筆的手,顫抖得格外厲害,字跡落在簽名欄上,歪歪扭扭的,像丑陋的蟲子。
而那些可怕的蟲子仿佛已經鑽進了她的心髒里,一口一口嘶啞著她,幾乎是要將她活生生的吞噬,撕碎。
向南覺得天旋地轉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下一瞬,眼前一黑,她便徹底沒了知覺的昏死了過去。
向南再醒來,已經回到了病床上。
她把臉埋在被子里,用枕頭壓著,嚶嚶的哭泣著。
她再也不敢去問護士她的妹妹怎麼樣了,她恨不能自己一睡不起,那樣就不會知道妹妹的痛苦,那她也就不用承受這些身體之外的痛楚了!!
她不知道等妹妹醒來之後,自己該如何告訴她,她的腿沒了。
她更不知道等母親從重癥室出來之後,她該如何跟母親請罪……
………………………………………………
而這邊,手術室里,陽陽的情況較于尹若水要好太多。
景孟弦因為受傷的緣故,沒有親自上手術台,即使再擔心,他也絕不會拿陽陽的生命開玩笑。
他坐在圈外,仰頭,專注的觀看著顯示屏里,手術的一切動向。
從小家伙額上挑出一塊塊玻璃碎渣的時候,景孟弦急喘了口氣,胸口因緊張而劇烈起伏著。
雲墨好笑的睇著他,「老二,干嘛呢!這種小到幾乎不能稱得上手術的手術,都能把你緊張成這樣?這可不是你一貫的作風!」
景孟弦沒有偏頭去看他,依舊只是緊盯屏幕,冷聲同他道,「你少給我分心!」
雲墨笑得猖獗,勾了勾嘴角,「你這麼緊張,不明白的還以為這是你兒子呢!」
楊紫杉撞了撞他,「向南姐的兒子,將來自然就是景老師的兒子,他能不緊張嗎?」
對于他們的議論,景孟弦宛若充耳不聞,劍眉深斂著,專注的觀察著手術情況。
倏爾……
「動脈出血了!!!」
景孟弦喊了一聲,猛地回頭看向蔡凜。
「該死!!」
蔡凜罵了一句。
雲墨和楊紫杉臉色微變。
景孟弦忙從圈里踏了出來,站定在蔡凜身邊,感覺到了蔡凜有幾分慌亂,他忙喊了一聲,「慌什麼!」
沉穩的聲音讓蔡凜微微定了定神。
小林急忙遞了血包給蔡凜。
所有人的臉色都極為難看。
「小林,給血庫打電/話,讓他們多送幾包血過來,以防備用!!」景孟弦立即吩咐小林道。
「是!」
小林匆匆打電/話去了。
蔡凜和雲墨負責給小陽陽輸血,手里的血袋已經快不足了,一干人等都盯著小林,催促她,「讓那頭快點!」
小林掛了電/話,匆匆折了回來,一臉的急色,「景醫生,不好了,血庫里面rh陰性a型血已經空庫了,怎麼辦?我們現在是不是要立刻聯系其他醫院?」
「該死!!」
雲墨咒罵了一句。
怎麼小陽陽就偏偏是rh陰性血呢?
要知道這種血型放眼全世界都極為罕見,以至于被人稱為‘熊貓血’,而rh陰性a型血更是只佔整個人類的0.102%的比例,這樣的血,由于太稀缺,一般的普通醫院都不具備庫存,就連他們這樣超大型的醫院也時長是庫空的,所以擁有這樣血型的人種一旦出現大出血的情況就有可能直接危及生命,而許多人為了避免血液供應不足的情況會加入一些同城的聊天群,一旦有狀況發生便能及時聯系擁有同樣血型的人趕來醫院獻血。鏡子在這里溫馨提示下︰如果有親們擁有這樣的血型,大家可以搜尋一下同城的熊貓血聊天群,未雨綢繆,互幫互助,讓社會充滿愛,也讓愛在你身邊。
「rh陰性a型血?我是!!」
景孟弦說著就疾步往外走,「快!!從我身體里抽!不管需要多少,先扛著!!紫杉,你去負責聯系其他醫院,看哪家醫院有,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把血袋送過來!小林,你來給我抽血!!」
「可是,景醫生,你現在受了傷,也流了不少血,如果再抽這麼多血的話……」
小林還有些為難。
「不要說廢話!快點!!」
景孟弦說著便已經兀自先踏出了手術室里去。
一時間,手術室里,氣氛緊張得都有些讓人透不過氣來了。
蔡凜和雲墨對視了一眼,臉色有些許的難看。
這孩子他們定不能讓他出任何情況!只希望景孟弦的血不出什麼問題才好!
數分鐘後,景孟弦輸血完畢,又折回了手術室。
「紫杉,情況怎麼樣?」景孟弦問她。
「慶幸,協和醫院還有,現在那邊已經加急往這邊送過來了。」
景孟弦看一眼手術台上,了無生氣的小陽陽,心口驀地一疼,看一眼蔡凜,交代一句,「我先出去打個電/話。」
「嗯,別擔心,只要血袋足,不會有問題的。」
蔡凜安撫著他。
景孟弦點了點頭,出了手術室,進了緩沖室。
他用座機撥通了向南的電/話,那頭很久才接通。
「向南,是我。」
低沉的嗓音透過電/話,傳遞了出去,然而那頭回答他的確是嚶嚶的抽泣聲。
向南捧著手機,坐在休息倚上,頭靠著冰冷的牆壁,貝齒緊咬著手指,嗚咽的哭著,不停地掉眼淚。
「怎麼了?」
景孟弦心一揪,「為什麼哭?」
向南在電/話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听到他沉穩的聲音,她更是已經泣不成聲了。
「孟弦,若水……若水被要求截肢了……」
景孟弦握著話筒的手,微微一僵。
心,一疼,因為電/話那頭的女人,也因為那個無私救他們的女孩。
「你知不知道,那字還是我簽的!那感覺,就像是我拿著刀把她的雙腿據下來的一般!!」
向南捂著自己犯疼的胸口,「我現在好難受,心好疼,疼得就快要死去了一樣!!」
景孟弦薄唇緊抿著,忽而想到那個年輕的女孩,毫無畏懼的沖過來,一個又一個的把他們從危險里救出來,听得她就在那喊,‘景醫生,我馬上回來救你!我馬上回來救你!’
景孟弦胸口有些憋悶,但他習慣了對待所有的事情以最平靜的態度處理。
他喘了口氣,胸口起伏得有些明顯,「南南,別咬著手!」
他依舊是那個最了解她的人,知道她傷痛的時候,習慣了咬自己的手,用此來麻痹她心口的疼痛。
「听我說,你簽字不是害了她,你是在救她!醫生不會無故提出截肢的要求,是真的危及到了她的生命才這樣,知道嗎?」
他盡力安撫著電/話那頭的她。
向南抽噎著點頭,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沒用了。
「陽陽呢?陽陽情況怎麼樣?」她又問。
「很好!」
景孟弦回她,「你別擔心,他很好,很堅強!他會平安的……」
「嗚嗚嗚……」
向南又在電/話那頭哭了起來,听得景孟弦心里一抽一抽的,此時此刻,他真想自己能夠守在她的身邊,但他知道,她會更希望他能夠守在她的寶貝身邊,那樣她會更安心一些。
「等我,陽陽這邊的手術很快就要結束了。」
「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好!」
向南唯恐他會擔心自己,抹了一把眼淚,急忙把抽噎的聲音收了幾分。
「景醫生!!」
倏爾,就听得小林在那頭喊景孟弦,語氣听起來還有些急。
景孟弦心里‘咯 ’了一下,卻不敢讓電/話那頭的向南知道,連忙伸出手沖小林擺了個ok的手勢,同電/話里的向南道,「護士叫了,我先過去一趟,你要堅強一些,別再胡思亂想,任何事情等我出來再說。」
「好。」
向南乖乖點頭,沉重的心,一瞬間似乎平和了不少。
景孟弦掛了電/話,匆匆回了手術室。
「什麼情況?」
他才一走進手術室里,所有的人都用一種震驚的眼神看著他,卻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到底什麼情況?」
他被眾人的眼光盯得有些惱了,劍眉緊蹙,看向小林,「到底怎麼了?我的血液有問題?」
「是!」小林點頭,又匆忙搖頭,「不,不是那種問題……」
小林已經有些語無倫次起來,說著將手里的化驗單交到景孟弦手里來,驚顫道,「景醫生,血液檢測結果顯示你跟小陽陽是……直系血親!!」
寫到這里鏡子長松口氣,該來的終于都要來了,大家等得辛苦了!明天0︰00點更新兩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