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窗子先是裂出一條縫隙,隨即半邊敞開,露出一張嬌俏動人的臉龐。
那少女年約二八,穿著總督府婢女的青衣,三千青絲梳成丫鬟的發髻,許是夜晚出行的緣故,她的裙裾上沾了些許泥水,此刻正用手提著,露出一雙小巧的繡花鞋。
兩人大略看過去,秉著「非禮勿視」的原則,便又很快移開了視線。
那少女提著裙擺走上前,從窗子外攀入房中,跳落地之後,偷偷瞥了眼蘇靳寅,抿唇道︰「你們剛才說什麼?那個人是誰啊?」
蘇靳寅眼里劃過一絲無奈,越過她看向那扇窗戶,皺著眉道︰「明小姐,你是不是該賠償一下本官這扇窗的修理費用?」
這少女,正是明哲的掌上明珠——明遙。
但見她回頭瞥了眼那窗戶,不以為然的拍了拍,訕訕然道︰「你看,這窗戶結實著呢,哪里需要修理?你又不是很缺錢,何必把話說得那麼疏離呢?」
「砰——」
誰想,她話音剛落,那扇窗戶便應聲落地,砸在外面的青石板磚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明遙笑意一僵,「嘿嘿」的干笑了幾聲,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絞起了自己的衣袖。
蘇 看向蘇靳寅,臉上滿是揶揄之色。
這位明小姐也算是個難得一見的妙人兒,自從見過他這個表哥之後,整個人就圍著對方轉。若不是他太過清楚自己這個表哥的為人,只怕是要懷疑對方給她灌了什麼**湯了。
放眼整個岐城,有哪個大家閨秀的作派和風格與她一樣的?
接到蘇靳寅的警告目光,蘇 心下一凜,連忙出口詢問,「明小姐怎會來此?這里可是蘇大人的府邸……」
「那你又怎麼會在這里?」明遙揚起下巴,神情里帶著獨屬于她這個身份的傲氣。
蘇 能將諸多難纏官員應付得游刃有余,自然不會將這個閨閣小姐放在眼里,瞬間便想好了說辭,「明小姐,我是來辦事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總督大人。」
此刻,他自稱「我」,而不是「奴才」。
他知道,以明遙對他這個表哥的心思,肯定不會計較這些瑣事,而且私下里絕對不會去告密。
更何況,他對蘇靳寅的武功修為還是很有信心的,知道他這個表哥此刻的不動聲色,便是表明了,剛才明遙不可能把兩人的話听了進去。
是以,把明哲搬出來,確實是再有效不過的法子。
明遙扁扁嘴,眼角微掀,偷偷瞥著蘇靳寅,待發現他一如既往的神色如常時,心里說不出是郁悶還是失落,又或者兼而有之。
她努著嘴,嬌俏動人的臉龐上平添了幾分愁緒,看得蘇 有些不忍,又出聲勸慰道︰「明小姐,方才是我出言不遜,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只是,你一個姑娘家,還是趕緊回府吧。若是被人發現了,可是會有損您的清譽的。」
這話,他說得倒是實在。
晚上的事兒,她也打听到了一些,卻只以為蘇靳寅和以往一樣,在某些事情上沖撞了自己的父親,並沒有深入想下去。
可心里終究是掛念著蘇靳寅的安全,不然也不會罔顧深閨教義偷偷出門,只是為了過來見他一面。
父親要做的事兒,她從來都干涉不了,可為了眼前這人,她不得不去賭一把。
「蘇靳寅,你放心,我回去求求爹爹,他一定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會為難你的。」明遙抿了抿唇,杏眸里透出一抹堅決。
蘇 見之,忍不住暗暗心驚,就連一直低垂著頭的蘇靳寅也突然抬起頭來,目光平視前方。
明遙以為自己的話讓他有了觸動,心下一喜,也沒注意到那視線並未落在她身上的異常,自顧自的從袖子中掏出數個瓶瓶罐罐,盡數攤在掌心,遞到了蘇靳寅的面前,「蘇靳寅,我听說你受傷了,特意從府里帶來了上好的金創藥,你涂抹在……受傷之處,不消幾日便會痊愈的。給……」
說著,她便作勢塞到蘇靳寅的懷里,不過半路還是被蘇 截了下來。
「明小姐的好意,蘇大人受傷不方便接受,便由出面,我替蘇大人收下了。只不過,如今夜色已晚,明小姐是否也該回去了?否則,若真是被人發覺,只怕蘇大人也月兌不了干系。想必明小姐也不願意看到蘇大人的處境愈發艱難吧?」
蘇 暗自輕嘆,看著蘇靳寅的神情眼色,他在心里不由得為明遙狠狠的掬一把同情淚。
他這個表哥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也就只有當事人明遙看不清楚,滿腔的熱血都灑在了眼前這人的身上。
他對明哲沒啥好感,只是出于所謂的主僕關系,對這位長于深閨的千金小姐多了幾分關注,卻是拋卻她的身份,她的個性倒是少見的率真耿直。
這一點,他是特別欣賞的。
只是,他和蘇靳寅所在的世界,和明遙所在的世界並不相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沒有任何交集。
他並不看好明遙一頭熱的追在他這個表哥身後,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蘇靳寅緩緩收回了視線,指月復在茶盞邊緣輕輕摩擦著,神色冷淡道︰「明小姐,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日後還是不要擅自違背總督大人的意思了。本官的事兒,不是你能插手的。若是想要保得再多幾年的自由之身,那你回去之後還是循規蹈矩一些。」
明遙聞言,抬起眼楮看他,幾乎有些手足無措,咬著嘴唇,神色失落,眼楮里似乎有什麼晶瑩在閃動著,說不出的悲戚哀婉。
她知道,他並不是危言聳听。
去年她就已經及笄,上門求親的人也不在少數。若不是仗著父親對她的寵愛,她的婚事也不能夠這麼自由的拖到現在。
可若是讓父親知道了此事,知道她對蘇靳寅的心思,在蘇靳寅
蘇靳寅依舊神色冷淡,仿佛方才與蘇 談笑話家常的輕松隨意只是虛無縹緲的錯覺,他繞過神色哀戚的明遙,走到窗前,背對著她,仰頭看著窗外郁郁蔥蔥的梧桐樹,明顯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蘇 眸光微閃,暗自輕嘆了聲,說不清心里是什麼滋味,「明小姐,時辰不早了。總督大人怕是已經處理好了公事,您該回去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明遙抿了抿唇,回頭看了看窗邊的身影,想要離他近一些,卻忽然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剛抬起的腳在半空中僵了一瞬,而後又無奈的收了回來,欲說還休的看了幾眼那修長挺拔的身影,便也黯然神傷的轉身離去。
蘇 看著她跨過門檻,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化作一聲嘆息,只道︰「表哥,你好好歇息。我去送送明小姐。」
說著,他撩起衣袍就要轉身,冷不防從身後傳來一句話,將他整個兒定在了原地,「明總督的意思,不是要你解決了我嗎?你若是不動手,回去又該如何交代?」
他回頭看了眼,神色莫辨,只敷衍了幾句,便腳步飛快的離去。
少了兩個人的氣息,蘇靳寅並沒有什麼大的神色變化。
他仰頭,窗外梧桐的陰影覆罩在臉上,偶爾呈現的亮色,也像是透過樹葉縫隙而傾瀉垂落的星光,斑駁陸離,風采神秘。
一陣風吹過,梧桐葉簌簌作響,他斂眉冷笑了聲,忽然從窗子里跳了出去,素白的衣袍如流星般快速劃過半空,鑽入蔥郁高大的梧桐樹里,掌心聚起一股強勁的真氣,朝著那鬼鬼祟祟躲在梧桐樹上的人影砸了出去。
「靠!有話好好說不行嗎,為嘛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動手的?」
是個女子的聲音。
蘇靳寅黑暗中的濃眉挑了挑,眼里劃過一絲詫異,待感覺到那人慌忙閃避的身手時,順勢收起了部分還沒來得及砸出的真氣。
那人惱怒的啐了句,盡管蘇靳寅撤回了一些掌風,可她還是躲避得有些慌亂狼狽,卻見她飄身落在了梧桐樹下,頭上還插著一片梧桐樹葉,看起來頗有些滑稽逗人。
她拍了拍落在自己衣裳上的灰塵,頭上的梧桐葉也翩然落下,隨之仰起那張容色逼人的小臉,看著站在上頭的蘇靳寅,咬牙切齒。
蘇靳寅見狀,也飛身掠到地上,待看到那人的臉龐時,心頭詫異不已,不敢置信的叫了聲,「諶王妃?」
「對!你的眼楮沒有看錯,正是本妃!」顧惜若揚起下巴,理直氣壯,絲毫沒有半夜偷窺被抓的窘迫感。
她一襲天藍色衣裙,容色月兌俗不凡,氣質飄逸靈動,即便是靜靜站在原地,卻似乎能夠讓人感受到自她身上不斷流淌出來的清爽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此刻,她正憤恨的瞪著他,長發如錦緞般披在身後,褪去了此前婦人發髻的高貴與雍容,卻多了幾分無與倫比的氣質,整個人秀美如畫,清麗似仙。
那一對柳眉彎似月牙,卻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雙燦然的星光水眸亮得耀眼炫目,仿佛方圓之地皆為如此光芒所照亮,束束明麗的光線直達他的心底,依稀能夠看到些許什麼。
蘇靳寅不自然的別過頭,心里卻是有些詫異于他方才的茫然情緒,狀若無意的輕咳了幾聲,語帶嘲諷道;「諶王妃不待在諶王身邊,跑來下官這里做什麼?」
「蘇大人,你管得太多了。平日里,明總督就是這麼教你的嗎?」顧惜若冷冷回了句,簡單利落毫不客氣的語氣,直接把蘇靳寅噎到了。
蘇靳寅神色微怔,半晌後卻是朗聲笑了起來。
他本就生得格外俊朗,這一笑,整個面龐立即神采飛揚,就連英氣剛毅的眉宇間也染上了幾分明朗的笑意。
顧惜若擰著眉,不悅的瞪著他,反省起之前的話語,竟怎麼都想不通,自己的話有何本事能讓他發笑的。
不過,索性她也不是多管閑事之人,此次出來也不過是源于好奇之心,對于方才偷听到的事情更是沒有任何的興致,偏了偏小腦袋之後,便也自顧自的轉身,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蘇靳寅眸光中厲色閃過,腳下一動,便快速的沖向顧惜若,凌厲的掌風隨之揮去,直欲擊向那方後背。
顧惜若大驚,怎麼都沒想到這人會突然偷襲自己,並且從那掌風來看,顯然是下了重手的。
她側身想要閃避,卻發現已然來不及,回眸的瞬間瞥過蘇靳寅的臉,掠過其上的猙獰之色,一張小臉頓時煞白煞白的,雙瞳里滿是驚恐,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那掌風襲向自己的後背。
就在那掌風迫近,甚至蘇靳寅眼里都浮起一抹快意的時刻,一道頎長的身影閃電般掠過來,徑自將顧惜若攔腰撈了過去。
與此同時,那人寬袖一揮,強勁渾厚的力勁徑自揮出,迎面對上了蘇靳寅的掌風,生生將蘇靳寅逼退了好幾步。
待重新站定時,他的唇角已經劃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顧惜若思緒仍舊停留在方才那一瞬間,雙目放空,面無血色,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就連段天諶拿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也絲毫沒有察覺。
段天諶心神一慌,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柔聲喚道︰「若若,你可還好?」
顧惜若眨了眨眼,眼神也漸漸有了焦距,仰起頭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冷不防倒抽了一口冷氣,隨之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我沒事。不是有你在嘛!」
不可否認,方才那掌風襲向她的後背時,一瞬間感受到的巨大壓力,讓她有種迫近死亡的恐懼,可此刻見到這個人這張臉,慌亂不定的心情倒也很快平復了下來。
依賴,還真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段天諶見她回過神來,一顆心頓時放下了,回頭看向蘇靳寅,一改往日的淺笑之態,頭次如此不加掩飾的露出了殺意,「橫豎蘇大人今日也有些麻煩,不如本王來幫你解決掉,你看如何?」
說著,他也不等蘇靳寅回答,而是直接轉頭看向青冥,隨之吩咐道︰「青冥,請蘇大人去做做客。」
青冥聞言,二話不說就帶著人,朝著蘇靳寅走了上去。
蘇靳寅自嘲一笑,拿手擦拭掉了唇角的血痕,看著那兩人的眼神里帶著濃濃的恨意,「勞諶王費心下官的去處,下官還真是過意不去了。橫豎下官也無處可去,能夠得王爺相待,自然是不會推卻的。」
「那就請吧。」段天諶神色冷淡而凜厲,「青冥,記得好好招待蘇大人,別讓他覺得咱們諶王府的人待客不周。」
說著,他便暗自給青冥使了個眼色,卻見青冥果決的走上前,出其不意的點了蘇靳寅的穴道,隨手丟給隨行的暗衛,便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段某人你……」顧惜若走到他的身側,低著頭,對了對白皙如玉的手指,中氣不足的詢問。
段天諶回頭,意味不明的看著她烏黑發亮的頭頂,剛想要抬起手,如往常那樣撫模上去,卻在半空中忽然停住了,無聲的輕嘆一句,眸光里盈滿了復雜。
他就那麼靜靜的看著,默不作聲,突然的沉寂使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愈發微妙詭異。
縱然顧惜若再如何粗神經,此刻也察覺出了眼前這人別樣的情緒,忙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眼角偷偷的瞥了他,小手兒也輕輕的拉扯著他的衣袖,軟軟糯糯道︰「段某人,你怎麼了?是不是生氣了?我發誓,我絕對不是不听你的話,只是我以為一切都不要緊的……」
段天諶眸光微閃,惆悵的嘆了聲,握住她的手,嘴唇也翕動了幾下,欲言又止。
在顧惜若的連聲催促下,他又輕嘆了聲,揉了揉眉心,神色復雜道︰「若若,我是生氣了,只不過,氣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細數這些日子以來,你遭遇過的幾次危機,無不是與我有關。我氣自己為何如此沒用,竟讓你遭受了這些無妄之災,連你都保護不了,我還談什麼……」
顧惜若聞言,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堵住了即將出口的話語,神色復雜。
他在自責!
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受。
可不知為何,听到他這般放低姿態近乎沮喪的話語時,她心里像是堵了棉花一樣,格外的不好受。
她知道,不是他沒用,而是她太我行我素自以為是神經大條不顧大局,卻忽略了在乎她之人的感受和擔憂,以至于每次都會惹出麻煩,從而要他幫忙收拾爛攤子。
與其說他沒用,不如說她太過無能,竟沒有不讓自己惹禍的本事。
她甚至懷疑,跟她這樣的人在一起,他會不會感覺到累?
心念轉動,她便踮起腳,在他的額頭上印下淺淺的一吻,隨之與他對視起來,語帶鄭重道︰「段某人,你告訴我,跟我這麼能折騰能惹禍的人在一起,你會不會覺得很累?」
段天諶訝異,眼里快速的劃過一抹亮光,只是轉瞬即逝,又恢復了方才的復雜模樣,甚至還欲言又止的看著她,神色也多了幾分為難。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心里卻是竊喜不已的。
他的小妻子惹了禍,要讓他來收拾爛攤子,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一想到上次她挨了那個人一掌,此次又差點被蘇靳寅重傷,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難受多心疼。
這些年,明里暗里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並不在少數,可他的身手不弱,自然不必過于擔心。
可那些人動不了他,多少都會把主意打到他的小妻子身上。
偏生他這個小妻子坐不住,出門不帶侍衛,性子又不是個謹小慎微的,明里暗里也免不了惹到一些禍端,吃了一些暗虧。
更何況,他也不能時時刻刻都跟在她的身邊,若是再發生如方才那般危險的事情,她該怎麼辦?他又該怎麼辦?
他不敢想,可暫時又沒有想出什麼有效的方法,去徹底遏制這樣的情況。而且,他也知道,為了應付這樣的事情,讓她去改變她的個性,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他眼中,似乎也沒有那個必要。
他只需要她能凡事三思而行,時刻懂得以她的安危為重,便也心滿意足了。
至于,所謂的爛攤子,就全部交給他來處理,他也是甘之如飴的。
顧惜若見他沉著臉,默不作聲,小臉兒頓時垮了下來,可憐兮兮的,像只被人遺棄的小貓兒,神色里有著少見的內疚和羞愧。
半晌後,卻見她猛地抬起頭,踮起腳緊緊的揪著段天諶的衣襟,惡狠狠的警告道︰「段某人,我警告你,你不許你嫌棄我!就算你覺得累,也別指望我會放手。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後听你的,出門帶上侍衛暗衛所有衛,保證絕對不會出事。再不行,我就……我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便是閑得胃疼上竄下跳也都只在諶王府里,行不行?」
段天諶暗暗發笑,只是卻沒有在她面前露出分毫,听了她的話,只是默然點了點頭,眉宇間的愁雲也只稍微散開了些,並沒有全部退下。
他充滿憐惜的撫模著她的發頂,神色依舊是那麼的復雜,看得某女好一番郁悶,煩躁的抓撓著頭發,絞盡腦汁想著各種保證的說辭。
此刻,她心里萌生出一種「自作孽不可活」的強烈認知,暗地里埋怨起許久不曾想起的本尊來,想著她為何沒事兒做,把自己搞得聲名狼藉?
現在倒好,她說出這些「保證」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顧大小姐對段天諶的異樣小心思渾然不覺,煩躁的在原地轉圈,像極了暴躁發狂卻不得不努力遏制的小獅子,段天諶見之,忍不住眉開眼笑。
可在她轉身面對自己時,又快速的斂起笑意,擺出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心里卻是憋笑憋得格外辛苦。
最後,顧惜若無奈了,猛地定在段天諶的面前,仰起臉,攤開雙手,聳聳肩,頗有股英勇就義的悲壯之感,「段某人,我知道我的保證沒用。不過,你說吧,我該怎麼辦,才能做到讓你放心!」
很好,孺子可教!
知道此事的根本是——讓他放心!
諶王殿下適時的在心里點評著,面上卻是不動神色,但見他垂了垂眼瞼,似乎真在考慮著這個問題,看得顧惜若柳眉倒豎,臉色黑如鍋底。
半晌後,段天諶才看向她,板著一張臉,神色委屈而為難。
「若若,我記得之前囑咐過你,注意安全,勿要出府的。」
顧惜若有些心虛,眼神閃躲,「我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一定不會在晚上出門,從而離開你的視線範圍之內了。我保證,嗯,保證,絕對!」
「而且,我記得讓你帶上暗衛侍衛的。」
「我帶了啊,他們一直都在啊,」某女吞了吞口水,底氣很不足,垂著小腦袋不敢看他,「可是,那也不完全是我的錯啊!那幾個暗衛也太不夠識趣不夠盡職了,我不讓他們跟著,居然也就真的不跟著,到底有沒有一點職業心責任心啊?」
某幾個暗衛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為自己狠狠的鞠了一把辛酸淚。
王妃,您忘了,您當初是怎麼威脅屬下的嗎?
屬下不想被剝得赤條條的,掛到岐城城門上示眾,為的是王爺的顏面,難道這也有錯?
段天諶往暗衛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似笑非笑,雲淡風輕道︰「既如此,回去之後,我再給你換一批暗衛,直到挑到讓你覺得識趣盡職的暗衛為止。」
顧大小姐忙不迭的點頭,暗自為那幾個倒霉的暗衛默哀了三秒鐘,隨即乖巧的抬眸,眨巴著眼楮,笑得格外嫣然可愛,邊扯著他的衣袖,邊軟糯討好道︰「那段某人,你不可以嫌棄我啊!我保證,以後凡事會三思而行的。」
說著,她還怕段天諶不相信一樣,舉起手就要發誓,不過被段天諶伸手握住,低頭吻了吻她瑩白滑膩的手背,憋了許久的笑終于釋放了出來,牽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月色清輝,如紗似霧,籠罩住手牽手並肩而行的兩道身影,不時有輕聲細語灑落在路邊,溫暖了雨後微涼的夜風。
「段某人,剛才蘇靳寅為何要那麼看著你?」
「我怎麼知道?我跟他又不熟。」
「……」
「若若,你是在吃醋嗎?」
「你倆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系?」
「沒有關系。」
「這不就結了?」
「不過我在考慮是否要發展下關系!」
「靠!你敢!看我不揍扁你!接招!」
「靠是什麼意思?」
「就是極其不滿的意思。就比如,看不懂不叫看不懂,叫做暈。」
「哦,那我可不可以說,靠,若若你不溫柔,這樣的你讓我好暈?」
「……」
短暫的沉默後,空氣里傳來某女抓狂暴走的咆哮聲,「段某人,你不賣萌會死人啊……」
隱在暗處的暗衛們個個咬著劍柄,無比哀怨的看著月色下互相追逐嬉戲的兩道身影,紛紛將視線投到一旁的青冥身上,齊齊喚道︰「青侍衛,咱們該怎麼辦?」
青冥少見的繃著一張死人臉,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話,「靠!老子怎麼知道?」
眾暗衛齊齊吐血!
靠,誰來拯救一下即將水深火熱的他們?
------題外話------
某作者︰小若若,你這是不對的哦!不能教優雅尊貴的王爺說這些不文雅的話的!
某女︰靠!姑娘使勁兒的調節氣氛增加感情戲,難道這還有錯?段某人,關門,放狗,打包,狂揍,趕緊給姑娘把她拖走!
某王爺豎著一根手指晃了晃,笑得溫潤醉人︰若若,錯了錯了,不是姑娘,是本王的王妃……
說著,他便姿態優雅的上前,拉著某作者的一條腿——悠哉悠哉的拖走……
此處省略……字。
嗯,是某可憐作者被拖走寫下的狗爬字︰文明社會,文明用語,文明……言行舉止!
誰敢拖偶,偶就將他派去堵茅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