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朵頓時傻眼了,雙眼瞪得跟銅陵似的,怔怔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縴瘦身影,腦袋里頓時一片空白。
她覺得這大半輩子都白活了。
見過彪悍的人,可沒見過這麼順著桿子往上爬的彪悍啊!
可青朵多少都了解顧惜若的個性,一旦是她決定的事情,幾乎沒有人可以改變。
思及此,青朵原本還試圖規勸的心思也瞬間收了起來,從袖子中拿出一個小巧的信號彈,手下一拉,一縷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紅色煙霧便飄了出去。
不一會兒,數名黑衣女子蒙著面巾便從天而降,單膝跪地候在了顧惜若的身後,動作齊整,訓練有序。
盡管清一色的黑衣包裹著矯健玲瓏的身姿,顯得有些單薄,可怎麼都掩蓋不住那周身散發出來的肅殺氣息。
那十八位姨娘何時見過這樣怖人的陣仗,一個個頓時花容失色,或猛地退後遠遠躲著,生怕遭受無妄之災,或直接將貼身婢女推了出來,擋住自己的身軀,以免成了諶王妃發泄的羔羊。
有些膽子小的,還尖著嗓子叫了起來,縴瘦的身子瑟瑟發抖,眨眼就癱軟到了地上,如一團爛泥。
一時間,場面混亂至極,嬌花也成了軟泥爛蕊,好不淒涼。
顧惜若淡淡掃了眼在場的諸多女人,眼里劃過一絲不屑,卻在不經意間瞥過那挺直了脊梁靜靜站在九姨娘身旁的玲瓏身影,明亮的眸子不自覺的眯了眯,細細打量起來。
那女人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妝容精致,朱唇輕點,挽著的牡丹髻雍容而不失清雅,雙頰邊兩個梨渦若隱若現,好不嬌俏可愛。
此刻,那女人正抿著唇靜靜的站在眾人之外,臉色雖也有些蒼白,只是渾身上下透露出的鎮定從容,卻無端的讓人不敢小覷。
許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那女人抬起頭,不自覺的對上她的視線,丹鳳眼里快速的劃過一抹驚訝,隨即猛地低下頭,縮著脖子做出一副懼怕驚慌的模樣。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一眼看去,那道縴細的身子似乎還在微微發抖著。
她皺了皺眉,想起其他女人尖叫的時候,似乎只有她和九姨娘較為鎮定自若,隨之便保持著此刻波瀾不驚的神情,足夠得——反常。
青朵附耳說了幾句,她眸光閃了閃,才認出這是之前敢出聲附和的女人,在十八個人里,似乎也就頗受寵愛的九姨娘和她有點主子的模樣。
顧惜若暗自多留了個心眼,別有意味的看了那女人一眼,低聲吩咐了青朵幾句,片刻才移開了視線。
在她目光游走開的那一瞬間,那女人有些僵硬的身子明顯放松了下來。
顧惜若攏了攏袖子,微微仰著下巴,回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數名黑衣女子,想到自己赴宴前一刻才吩咐下去,青朵就將這些人找過來了,對其辦事能力也越來越滿意放心。
早上與段天諶聊天時,提到了銀兩籌備的問題,她的腦子也足夠彪悍,當時就想到了搶劫的方法。
可這太平盛世,到哪里去搶?
思來想去,顧大小姐便想到了左右看不順眼的總督府。
從段天諶那里,她也得到了一些消息,橫豎過了今日之後,雙方的對立局面也會愈發明顯起來,在此之前能夠搶多少,敲詐多少,那便是多少。
而她跟段天諶商量好了,她去敲詐明哲女人的錢,而他則去坑明哲那些官員,回頭夜里再比較一下,誰坑蒙拐騙拿到的東西多。
起初,她還想著,明哲的姨娘若是不多,是否需要將那些人屋子里的珍貴桌木卸了,拿出去賣掉,可在看到這十八位姨娘的穿戴裝束,她瞬間覺得自己想多了。
能夠養得起這麼多人,也真是足夠富裕的。
城北瘟疫區的銀兩,單靠坑出來的私房錢,肯定是不夠的,但是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除了搶,就是光明正大的拿。
當然,其中還隱藏著一些玩心,為的便是打發掉這樣的無聊時光。
「青朵,開始動手吧。」顧惜若等人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諸位姨娘居住的東跨院,方才權當是無意走過,此刻回想起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關系,臉色也齊刷刷一片慘白。
青朵瞥了眼搖搖欲墜的諸多女人,心里暗自為她們捏了一把汗,想著以王妃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絕對令人掉層皮的風格,這些女人想要守好她們的東西,怕是——難!
她輕輕嘆了口氣,昂首挺胸的從顧惜若身後走了出來,當先邁步往院子里走去。
「不!」一綠衣女子狂奔而出,張開雙臂,攔住了青朵的去路,搖著頭咬著唇,滿頭的朱釵亂晃,在日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愈發襯得那張臉慘白如紙,「王妃,您不能這樣!這里是總督大人的內宅,就算您身為諶王的王妃,也不可以胡作非為。」
顧惜若挑挑眉,對這樣的阻攔和反抗,絲毫不覺得意外。
相反,若是這些女人不阻攔,不反抗,任憑她進出隨意,行動自由,她才會覺得事有蹊蹺不敢輕易動手開搶開拿呢!
不過,出頭的人不是九姨娘,也不是九姨娘身旁站著的牡丹髻女子,可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她後退一步,懶懶的靠在廊柱上,雙臂環胸,懶洋洋道︰「是嗎?這可就奇怪了。本妃方才可是問過你們,是否願意為本妃分憂的。當時,你們也沒有人出來說個不字。如今這麼做,又是何意思?嗯?」
明明就是一副慵懶無骨的姿態,若不是有廊柱靠著,怕是她就癱到了地上,爬不起來。
可不知為何,在听到最後那一個刻意拖長的「嗯」字,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九姨娘硬著頭皮看過去,卻發現她臉上依舊掛著那無害的笑容,周身卻釋放著一股濃烈的寒氣,尤其是那雙眸子像是結了冰一樣,反射著明亮耀眼的光芒,竟讓人從中窺出了一絲睥睨不屑的威勢。
她暗暗心驚,想著她們終究是小看這位諶王妃了,表面上看起來,笑眯眯如溫和無害的小姑娘,可此刻窺出她的本來面目,才發現這並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啊!
思及此,她忽然有些後悔,領了這樣累人的差事,應了那樣愚蠢的事情。
「王妃,」她暗自咬了咬牙,終于還是硬著頭皮走了出去,與那綠衣女子一同站在了一起,字字誠懇道,「請恕奴婢多言。您這麼做,著實不妥。前方花園里,諶王爺與諸位大人相談甚歡,若是被人知道了這里的事兒,豈不是落了王爺的臉面?再者,這對您和王爺乃至是皇上的聲名顏面也不好啊!」
語畢,她又小心翼翼的抬眸,瞥了顧惜若一眼,卻發現對方正滿臉笑意的看著她,那笑意里有著連她自己都看不懂的意味。
她飛快的垂下頭,雙手下意識的揪著帕子捂著胸口,似乎是想要撫順那加快的心跳。只是卻沒有讓開,那站立的姿勢隱隱透著一股堅持。
顧惜若仰頭,看了看日頭,慢條斯理道︰「若是犧牲掉王爺和本妃的聲名,救下正處于水深火熱當中的老百姓,那也是值得的。不過,九姨娘可要記清楚了,皇上的顏面,可不是誰都可以肆意議論評價的。此話,以後可不能再說。至于你們的大仁大義,本妃也不會憑白埋沒了去。到時肯定會讓明總督予以表彰,而岐城的百姓自然也會記得你們的恩情的!」
九姨娘眸光一緊,猛地咬住嘴唇,不一會兒就出現了一排整齊的齒印。
這些虛名,于她們這些身處內宅的婦人而言,不能吃,不能穿,要來又有何用處?
可這諶王妃軟硬不吃,她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阻止諶王妃的舉動啊!
「王妃,奴婢有話要說。」那梳著牡丹髻的女子款款走到九姨娘的身邊,膝蓋一彎就直直跪在了地上,淚水在眼里打轉,看起來頗是委屈。
她朝著顧惜若重重的磕了個頭,柔弱弱弱道︰「王妃,您對百姓的仁愛之心,奴婢等人十分清楚,可奴婢等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唯一的指望便在于總督大人的賞賜和府里的月例,您若是全部拿走了,奴婢們拿什麼討日子啊?」
她說得聲情並茂,字字泣血,簡單的幾句話就調動起了其他女人的心思。
只見原先還站著的姨娘們紛紛效仿她,跪了下來,十八個人齊齊排開,並且隨行的丫鬟婆子還跟著一起,竟然直接將院子門口給堵成了一道人牆,似乎是在表決心似的。
顧惜若依舊是神色不變,靜靜的掃了眼跪著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跪著的人群紛紛變了臉色,終究是嬌生慣養的內宅姨娘,不到一會兒就有人咿咿哦哦的抱怨起來,漸漸的,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哀怨遍地。
「你們這是做什麼?」顧惜若終于站直了身子,朝著她們走過去,居高臨下道,「方才本妃可是詢問過你們的意見,而你們也都是答應了的。現在又做出這一副模樣,是想要抗議嗎?既然當初不願意,為何不直接說出來,到了現在又反悔,你們把本妃當作了什麼?可以隨意敷衍的無知女人?」
眾人臉色大變,只覺得這話說得過重了些,可畢竟是她們理虧在先,因此也只能是低著頭沉默著,想要以此來抗議。
可惜,這些女人太不了解顧惜若的性子了。
作為囂張了十幾年的將軍府嫡女來說,別的估計不擅長,可在囂張行事和讓人失望走投無路這兩個方面,她發揮得倒是淋灕盡致。
但見她袖子一揮,指著院門,沖著青朵怒道︰「青朵,你去前方的花園里,請王爺和諸位大人過來。本妃倒要看看,惡意敷衍欺騙本妃,並以此不堪行徑來威脅本妃,到底是錯還是對!莫不是本妃在你們這些姨娘面前,還需要對你們百般忍讓?你們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人?」
青朵早就看不慣這些姨娘不識趣的性子,此刻得到顧惜若的吩咐,立即福了福身,抬步就要往院門處走去。
跪著的女人們頓時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懼。
若是此事鬧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怕是她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更甚至,以總督大人那愛面子的性子,能不能留在府里,還是個未知數呢!
九姨娘也是慌了神,咬著唇紅著眼楮,泫然欲泣,楚楚堪憐。
她此刻才知道後悔,本來就不該去招惹諶王妃的。
這回可好,進退維谷!
她咬了咬牙,看著青朵那漸行漸遠的身影,眼里閃過一抹堅決,猛地起身叫道︰「且慢。王妃,不過是一點小事兒,何必去驚動王爺和諸位大人?奴婢方才想了想,既是為著百姓,奴婢就是將自己房中的物事兒拿出來,又有何不可?」
青朵停了下來,回頭猶豫的看著顧惜若。
顧惜若回了她一記眼神,隨之饒有興味的看著九姨娘,臉上並沒有任何意外的神情,靜靜的看著她半晌,忽然笑著搖頭︰「九姨娘真是這樣想的?」
九姨娘猶豫了下,揪了揪手里的帕子,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
一旁那梳著牡丹髻的姨娘見狀,眸光閃了閃,悄悄的拉了下九姨娘的袖子,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九姐姐,三思啊!若是被大人知道了此事,怕是要埋怨咱們愚蠢無知,辦事不利的。到時候丟了大人的顏面,咱們都擔待不起啊!」
九姨娘心頭一動,眼里光彩一亮,可片刻後就變得黯然起來。
她又何嘗不明白其中的輕重關系?
可此事關乎明哲的顏面和尊嚴,她絕對是不敢馬虎的。
更何況,諶王妃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與其讓明哲和她們在眾多官員面前出丑,倒不如直接關起門來接受明哲的懲罰。
只要不是將事情擺在大庭廣眾之下,那麼自然就還有回旋的余地,以明哲的威懾力和手段,想要控制住府內下人的嘴巴,還是綽綽有余的。
思及此,她拍著那人的手背,若有所思道︰「十妹妹,不必擔心。你若信我,便也跟著一起吧!」
十姨娘眼里劃過一絲惱怒,只是想到了什麼,又微微抬眸去看了看顧惜若,卻發現她正滿臉笑意的盯著自己,那雙黑亮的眸子熠熠生輝,如利劍般直接射入她的心底,冷淡而漠然,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和目的一樣。
她心神頓時一凜,飛快的低下頭,眼里卻是多了幾分不甘。
這邊,九姨娘已經重新跪了下來,只是比之方才,她的態度顯得恭敬了許多,眾人見她都妥協了,身子皆是不可抑制的抖了抖,等待著九姨娘的最終決定。
「王妃,此前是奴婢等人不識大體,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還請您見諒。」九姨娘道,「王妃說得對,府外的一些百姓正處于水深火熱當中,奴婢等人沒有其他的辦法盡上綿薄之力,唯有自願籌募錢銀,希望能夠幫上一些小忙。」
她話音剛落,其他人紛紛見風使舵,忙不迭的磕頭附和。
顧惜若倒是沒有作聲,在她們表了好一會兒的態之後,才慢慢走到眾人面前,涼涼問道︰「都想好了?」
語氣是一如既往的簡潔干脆。
其他人面面相覷,雖心中不願,可還是連忙點頭應是,就怕應得遲了,成了顧惜若用來震懾眾人的倒霉鬼。
顧惜若暗自冷笑不已,又別有意味的看了眼十姨娘,隨即抬步往前走去,跪在地上的女人們頓時讓開一條道,青朵也帶著人便跟了進去。
顧惜若等人走入的房間,正好便是九姨娘的居所。
眾人心中忐忑,又想起似乎顧惜若沒有說過不能跟著進去,互相看了一眼後,紛紛站到了九姨娘的身後,大有她一進去,她們便跟著一起的意思。
九姨娘神色晦暗不明,低頭思索了會兒,便扶著身旁丫鬟的手,快步走了進去,身後還跟著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嬈女人。
甫一踏入,顧惜若就大略掃了一眼,卻發現整個房間並不是很大,正面的牆上掛著山水墨畫,畫下面則是一張正正方方的紫檀木桌案,上面擺放著顏色鮮艷的瓜果,左右兩側皆垂掛著珠簾,珠簾之後便是賞心悅目的仕女圖,阻隔住了外面之人的視線。
不過是匆匆一瞥,她揮一揮手,青朵等人便躬身候命。
「青朵,城北的百姓衣不蔽體,記得多拿些好料子,待會兒命人去裁剪制衣。」
「記住了,能搬就搬走,不能就留下來給姨娘們。」
「……別磨磨蹭蹭的,記得動作要快點,別讓本妃賞你們一頓飯……」
「……」
清脆響亮的聲音傳來,那些跟著進來的女人齊刷刷的看向走在最前頭的九姨娘,待發現她已經閉上眼楮,扯著帕子低聲抽泣起來,才悻悻然的收回視線,或滿面擔憂,或幸災樂禍。
顧惜若挑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隨即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指揮這個指揮那個,偶爾見到嵌在桌案上的寶珠,還猛地剎住腳步,彎腰低頭摳下來,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吹了吹,眼神兒賊亮賊亮的,完全是一副小財迷的模樣。
諸多姨娘見之,頓覺寒氣自腳底竄起,看著顧惜若仿佛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趕緊退了出去,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
一時間,東跨院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
總督府的花園里。
顧惜若等人走了之後,段天諶便揮退了其他官員的女眷,留下一眾或老或少的官員,氣氛卻不是很融洽。
眾人忍不住提起氣來,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上首自斟自濁的人,各自打著自己的小心思。
明哲暗自詫異,且又身為岐城總督,便也站出來,不解道︰「王爺,請恕下官愚鈍,今日本是您和王妃的接風宴,為何您卻……」
「相信諸位大人都很清楚,本王此次南下,是為著被東梁國奪去的三座城池。若不是晉副將將書信遞到本王的手上,本王也不會插手岐城的事務。」段天諶緩緩轉動著手中的酒杯,話鋒陡然轉冷,「但是,本王既然來了,就不會袖手旁觀。」
這是什麼意思?
要以王爺之尊,插手岐城的事務?
明哲一張臉頓時拉長了下來,雙眸里似是燃燒著兩簇火苗,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了話,「王爺,您這是什麼意思?不相信下官,還是借機奪了下官的權?下官知道您是當朝王爺,身份尊貴,可也不能以強權壓人啊!」
語畢,其他官員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無不是表達了對明哲此話的贊同,只是在瞥到段天諶似笑非笑的神情時,心頭沒來由的發怵,議論的聲音也小了些許。
「明總督是何意思?王爺身負皇命,自然不可能干涉岐城的事情。更何況,您是岐城的總督,對岐城的事務也最為清楚,王爺慧眼,又豈會看不清這一點?」舒旭施施然起身,走到與明哲並肩的位置,朝著段天諶拱手,「王爺,您說,下官分析得可對?」
他一臉的笑容可掬,溫和有禮,清秀的面龐稜角分明,勾勒出獨屬于男子的剛毅之氣。
可段天諶見之,心頭沒來由的一堵,想起他的小妻子三番五次受了此人的影響,狹長的雙眸里頓時淬入了冰,手中的酒杯也重重的擱在了桌案上。
「啪」的清脆聲響,瞬間傳入了諸位官員的耳朵,幾乎所有人皆是心神頓凜,繃直了脊背,低垂著頭,靜觀著兩個權柄極重的男人的對峙與抗爭。
「舒侍郎,本王記得,父皇派你跟隨南下的意思,可不是在此附和明總督的。」段天諶手肘撐著桌案,手指緩緩的轉動著,在空中劃過優美柔雅的弧線,「更何況,本王為著戰事而來,岐城又是我朝的屏障,若是此處百姓暴亂傳到了前方戰線上,影響的是什麼,你們可清楚?」
明哲一時被噎住了,暗暗思忖了會兒,定了定心神,才慢慢道︰「王爺所言極是,是下官疏忽了。既如此,下官這便讓人盡快處理好城北瘟疫區的事情。」
他心中已經了然。
估計是諶王听到了什麼風聲,在此事上的意見與自己相左,可若是斷了暴亂的根源,自然是一切的事情都很好說。
正如舒旭所說的,諶王南下的目的,是為著戰事,此次逗留在岐城,無非是晉海昀搞的鬼。
此前,他或許有過除掉諶王的想法,可在經過昨晚接二連三的事情之後,他也看清了局勢,明白那不過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橫豎前方戰事吃緊,諶王也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岐城。等這尊礙事的大佛走了之後,其他的事情還不是他說了算?
他自以為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只可惜從頭到尾段天諶都看得很清楚,便是半句情面話都不肯給他留,「明總督有此想法,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正好,本王也了解了一些情況,想出了相應的對策。趁著諸位大人都在,本王就直接宣布了吧。」
眾人暗自心驚,紛紛揣測著,諶王此舉的目的。
舒旭也忍不住皺了皺眉,定定的看著段天諶,眸光里帶著恐怕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審視意味。
段天諶雙眼一眯,直直對上舒旭的打量目光,彼此視線于半空中交匯踫撞,隱約能察覺到驟然升騰的溫度和 啪的火花……
「明哲,本王命你立即帶人,將城北瘟疫區的圍牆推倒,把不曾感染瘟疫的百姓放出來,單獨闢出地方來安置。至于感染了疫病的百姓,著大夫為其醫治。」段天諶抿了一口酒,屈起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神色漠然而冷淡。
可此言一出,在場的官員立即沸騰了起來,也顧不上身份地位,幾乎是所有人都跪了下來,苦口婆心神情誠懇的規勸。
「王爺,不可啊!城北瘟疫感染極其嚴重,若是推了牆,便會引發一系列的恐慌暴亂,到時後果不堪設想啊!」
「就是啊,王爺。明總督已經下了決心,想要將那些人盡數燒掉,下官等人以為,這已經是最好的法子了。」
「……」
東跨院里。
顧惜若懶懶的靠在廊柱上,嘴里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里摘來的草,一會兒跳到這邊,一會兒蹦到那邊,小小的臉蛋紅彤彤的,不時還掏出帕子,擦拭了下額頭上沁出的汗珠,倒是玩得不亦樂乎。
看著從房中抬出來的大小箱子,那十八位姨娘心境淒涼得只剩下哭泣,一張張嬌媚動人的臉蛋慘白慘白的,娥眉也緊緊蹙著,仿佛抬出來的不是死物,而是從她們身上割下來的肉一樣。
可不是嗎?
這些家當,可真是她們明里暗里爭奪的對象,可奪到手還沒來得及享受,卻被眼前這個魔鬼王妃給擄奪了,偏偏她們還得心甘情願,連個「不」字都不敢說。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姨娘,身子一仰,白眼往上一翻,暈倒攤著雙手雙腳,倒在了身後婢女的懷中,接著又是好一陣的手忙腳亂聲嘶力竭。
十姨娘站在人群里,看著行事不拘小節上竄下跳的顧惜若,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時竟看得愣住了,就連顧惜若若有似無的審視都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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