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哭泣聲飄散在風中,整個東跨院里早已是鮮血橫流,尸體橫陳。
明遙抱著明哲那漸漸冰冷僵硬的身子,哭得雙眼紅腫,到了最後,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對明哲,蘇靳寅說不出該持著怎樣的態度。
當年,如果不是遇上了明哲,他和表弟也無法在岐城找尋到棲身之所,從而得以盡早結束那段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
而之後,為了能夠出人頭地掌握權利,又為了報答明哲的這份知遇之恩,他就毛遂自薦,成了明哲的手下。
在這期間,蘇 曾經失蹤過幾年,明哲還專程派人為他找過,盡管最後都無功而返,可這份恩情,他是一直都記在心里的。
而在蘇 回來後,听說了這樣的事情,也有了為明哲效力的心思,便通過總督府里的隨從篩選考核,成了明哲的貼身隨從。
可明哲卻認不出蘇 的身份,自然也不曉得蘇 的這份心意。
他曾經讓蘇 對其講明,蘇 卻說明哲已經改變了許多,並不是他們當初認識的那個人了,若是貿貿然說出這些話,難保他不會多想,以為他如此偽裝身份卻是有所圖謀,從而懷疑起他們來。
是以,此事不得不暫且擱下,而他們也在找尋著合適的時機。
可幾番觀察下來,卻發現明哲已經從本質上發生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愛財而熱衷權勢,甚至還有了獨屬于上位者的特點——疑心深重!
對于這樣的變化,他不是沒有過感慨,可一想到權利之下人生百態,忽然覺得這樣的結果也很理所當然的,當初被明哲懷疑的那份怨恨,也隨風消散。
如今,這個男人,卻要離開這個紛繁人世了嗎?
他看了看顧惜若,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硬著頭皮上前,試探著開口︰「諶王妃,明哲的尸首,不知道您能不能讓蘇某帶走?」
顧惜若不回頭,握著軟劍的手卻不易察覺的抖了抖,眼角余光淡淡瞥了眼那倒在血泊中的尸體,略加思忖了片刻,便用力的點了點頭。
「多謝諶王妃!」蘇靳寅連忙走到明遙身邊,將她攬在懷里,又沖自己帶來的手下示意,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座血腥遍灑的東跨院。
顧惜若緊了緊劍柄,冷冷看著面前的蒙面人,聲音里分不出任何喜怒哀樂,「明哲好歹也是你的合作伙伴,你就這麼對他,到底安的什麼心?」
「呵……合作伙伴?」不想,蒙面人卻是低笑了聲,嘲諷的看著她,那模樣滿是不敢置信,「諶王妃,你覺得那樣的人,能夠稱得上合作伙伴嗎?」
顧惜若不解的皺眉,實在很難相信這個人竟會過河拆橋到這種地步,恐怕明哲到死都不會想到,自己怎麼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蒙面人似乎也覺察出她的不悅,眸光里快速的劃過一絲光芒,想也不想就走上前,撩起自己垂在鬢邊的一絡青絲,淡淡道︰「這樣的人,狂妄自大,偏還心高氣傲,怎麼會是合作伙伴呢?充其量也不過是顆棋子而已。不過,諶王妃,以你這蠢笨的大腦,居然還能想到這一層,顯然是我的教導要比諶王出色得多了。看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師傅才是。」
「師傅?」顧惜若仰頭冷笑了聲,直直倒退到龍鱗衛跟前,舉劍指著他,光可鑒人的劍身在月光下反射出血色光澤,不偏不倚正射入對面蒙面人的眼瞳里。
蒙面人為這突然的光亮而微微眯起眼楮,不由得挪動了下腳步,耳旁卻听到了顧惜若冷到結冰的聲音,「這個師傅,我是不認的。可你既然夸贊我學得好,我若是不展示一番,豈不是太對不起你這份教導了?」
最後的「教導」二字,被她刻意的咬重。
蒙面人卻是心神一凜,避開軟劍的反光,卻撞進了一雙陰鶩冷寒的眸子,即便隔得這麼遠,他依舊能夠看到其中滿布的血絲,一縷一條,像凌亂惡心的蜘蛛絲,想要把什麼纏繞籠罩在她的魔爪之下。
他不由得皺眉,想到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心頭頓時涌起一抹不安的感覺,微微側臉,目光在身旁的手下游移了下,轉瞬後又恢復了一貫的深沉莫測。
顧惜若微微皺眉,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眼神在蒙面人身旁的黑衣人手下看了看,除了一張蒙面的黑巾,再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心里也漸漸安定下來,劍尖依舊指著他,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索命咒語,低沉而不含一絲的情緒起伏,「駱宇,咱們帶來的暗衛,還有多少人?」
「啊?」駱宇傻愣愣的眨眼,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湊到她耳邊,低聲回道,「王妃,此次帶來的,一共有一百一十二人,死亡十二人,仍剩下一百一十人。您是想要……」
顧惜若沒正面回答他,而是繼續問道︰「如果這些暗衛,再加上身後的這些龍鱗衛,可有把握把對面那些人消滅干淨?」
駱宇睜大了眼楮,待從她雙眸里看不出任何說笑的痕跡時,忽然心神巨震,僵硬的搖頭,斟酌再三後,才緩緩開口︰「回王妃,不是屬下妄自菲薄,而是這個人……」
實在是太過強大!
說句實在話,如果可以,他絕對會比任何人都想要弄死眼前這個蒙面人,可關鍵是他胳膊太細,根本就擰不過那人胖胖的大腿啊!
「駱宇,你現在馬上給王爺發信號,讓他把身邊的龍鱗衛派過來。」她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橫豎蒼帝也給他們派來了龍鱗衛,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何況,眼前這個人就是個變態,行蹤神出鬼沒不說,就是本事也很強大,如今她唯有賭一把,與此人來個正面的交鋒。
贏了,那是最好!
沒贏,至少也要重創那個蒙面人。
不然,今晚上這些身首異處的無辜女人,豈不是白死了?
駱宇明白她的意思,連忙模了模袖子,卻發現袖子空空如也,臉色頓時為難起來,有些踟躇道︰「王妃,方才屬下在與人爭奪令牌的過程中,一不小心就把袖中的信號彈弄丟了,您看……」
「除了你的,其他人身上就沒有?」顧惜若有些不耐煩的叱道。
駱宇委屈的扁扁嘴,低聲認錯,「回王妃,這個信號彈是用于聯絡所用,只有領頭人物才有,而這里的領頭人物,便是屬下……」
「真是嗦!」顧惜若一腳就往他身上踹去,「現在就給我去找王爺,讓他派人過來。這事兒辦不好,你就提頭來見。」
駱宇哭喪了一張臉,想著王妃啥時候也變得這麼嗜血殺戮了,竟然動不動就說「提頭來見」。
他張了張唇,剛想說他不能去要留在這里保護時,冷不防顧惜若倏地轉頭,一雙眼楮亮如燈籠,閃著灼灼人的光芒,于是再不敢猶豫,轉身便也悄悄退了下去。
在他走後,分開的暗衛和龍鱗衛又迅速合了上來。
蒙面人眸光微閃,偏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後,忽然明白了什麼,腳步一邁就往後退去,「諶王妃,你要想耍什麼花樣,就自己耍著玩吧!我就不奉陪了。」
「急什麼?你不是要听我喊你師傅嗎?如今機會剛剛好不是?」顧惜若噙著一抹冷笑,慢條斯理道,「更何況,今日你教會了我這麼多東西,而我又正學得起勁,趁著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我該好好切磋才是。你老人家如此忙碌,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此等好機會,又怎麼能夠輕易錯過,你說是吧?」
話落,她笑意一斂,右手立起,隨即干脆利落的劈下,聲音如在千年寒潭里浸泡了千百年,話鋒凌厲而陰冷,「龍鱗衛盡數給我圍攻上去,誓必要留下那個人的腦袋。王府暗衛,給龍鱗衛開路,擋住其余的黑衣人。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我今天就要看到那個人死在我面前。」
她神色看起來似乎很平靜,甚至連嘴角那抹笑意都是明媚的,仿佛能夠拂去此處不斷漂浮著的髒污液體和氣體。
可那雙明亮的眼楮里燃燒著的曈曈火焰,卻十分明顯的泄漏了她此刻的情緒。
這一番簡簡單單的話,是那麼的一字一頓,卻讓人從中窺出不容拒絕的決心和力量,明明雙方的實力相當,可從她口中听到這句話,蒙面人卻驀地一驚,頭一次戒備起這個「無害」的女子。
「諶王妃,你最好不要胡來。」他握緊了雙拳,側對著她,努力壓制著心頭莫名涌動的情緒,「就算是諶王都未必敢正面對上我,你以為你比諶王高明到哪里?不想這里再因你而添加上尸體,你就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要輕舉妄動。否則……」
「否則如何?」顧惜若毫不顧忌的打斷他的話,眼神在掠過他腳底下的頭顱和尸體時,快速劃過一抹痛色,執劍的手也隨之緊了緊,再也不用掩飾的煞氣破體而出,「你說得不錯,我是沒我家王爺那麼高明,可我不需要去學誰,我有我自己最直接的解決方式。現在,就讓你看看,惹怒我是個什麼樣的下場。給我——殺!」
最後一個字鏗然落地,身後的龍鱗衛和暗衛就直直沖了上去,龍鱗衛直接圍在了蒙面人周圍,而王府暗衛則是為龍鱗衛開路,那些黑衣人一旦沖上來,就會立即被他們纏上,場面也變得格外混亂不堪。
顧惜若拿著劍,跳在人群外圍,快速的挪動著腳步,眼楮卻始終盯在蒙面人身上,看著他被一眾龍鱗衛圍困時,心頭驀地快意無比,看著他被劃傷左臂時,雙眸里更是漫上無可抑制的欣喜,恨不得跳起來拍掌慶祝……
她如此專注于蒙面人的動靜,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身的處境,待感覺到身後冷流突襲時,猛地驚醒過來,以平生最矯健的身姿避開身後的襲擊,同時還提起真氣卸掉一部分突如其來的強大力度。
等到她翻身落地時,背後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抬眸看向偷襲自己的人,同樣是黑巾蒙面,黑衣勁裝,露在外面的一雙眼楮如鷹隼般銳利,一對上就有些膽寒。
「諶王妃,要不咱們來比試一番?」那人晃了晃手中的刀,饒有興味的盯著顧惜若,雙瞳躍動著類似于興奮的光芒,仿佛很是期待一般。
顧惜若沒心思跟他廢話,眼見著龍鱗衛已經將蒙面人圍困住,很快就得手了,她心下一急,想也不想就提劍刺過去,想要擺月兌這個人的糾纏,好沖上去給蒙面人狠狠的補上一劍,以泄心頭之恨。
可誰想,眼前這個黑衣人竟像是想要絆住她的腳步一樣,直接迎上了她的招數,看她越來越焦急,他出手的動作就越來越輕松隨意,就像是逗著一只小貓兒一樣。
顧惜若心下發惱,眼神驟然凌厲,想要速戰速決的心思越發強烈,軟劍出手凌厲的向那黑衣人刺去,招招刺中要害,若不是她的武動底子不夠黑衣人強大,怕是此刻黑衣人已經成了她劍下亡魂了。
「夠了!我沒有心思與你多加纏斗,你若是識趣點,就給我乖乖讓開,否則,我會讓你後悔莫及。」顧惜若瞥了眼蒙面人,見他已經漸漸不支,此刻若是能夠沖過去補上一劍……
想到這個完美的可能,她雙瞳里頓時涌上一抹難言的狂喜,再看向那名黑衣人時,劍勢卻是愈發的凌厲,與方才相比,此刻她才算是盡了全力。
那黑衣人起初還是本著玩樂的心思與她過招的,神情松懈而漫不經心,乍一遇到顧惜若這種毫無章法的打法,有著片刻的不適應。
不想,顧惜若反應極其靈敏,就在這片刻當中,她揚手一灑,一團粉末狀的東西就往那黑衣人身上灑去。黑衣人連忙伸手揮開,顧惜若卻瞅準時機沖了上去,手中的軟劍就狠狠的刺向他的腋下。
「嗤」的一聲,長劍刺破肌膚,鮮血如注,在兩人面前綻放出血色的花朵,顧惜若干脆利落的拔出劍來,粘稠的鮮血灑到了她的小臉上,半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抬手狠狠一抹,殷紅的血液便涂滿了她的小臉,兼之露出那副森森白牙,愈發顯得猙獰而怖人。
「回來再收拾你!」她齜牙咧嘴著,劍氣割破他的衣裳,露出肩膀處一個青色的痕跡,她也沒注意看,見他讓開後就飛身掠到人群里。
若不是隨身攜帶著駱宇所給的防身毒藥,她也不可能輕易就傷到這個人,要滅掉他更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何況她的目的主要還是那名蒙面人,根本就不想在這個橫空出現的人身上浪費精力。
那黑衣人一手捂著自己的傷處,偏頭看了看肩膀上的標記,在人群里搜尋到那道縴細的身影,見她正舉劍刺向蒙面人的後背,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身後,一群黑衣侍衛狂奔而來,站在了他的身後。
他不回頭,抬手捂上心口,有些悶而疼痛的感覺,想來還是吸到了少許粉末狀的毒藥,聲音里有些刻意壓制的沉重,「情況怎麼樣了?」
「事情已經辦好了。可是另一部分龍鱗衛已經趕過來了,您看是否需要立即撤退?」身後一人連忙回答。
那黑衣人眯著眼,眼里閃過一絲寒芒,又回頭看了看廝殺的人群,在身後之人的護送下快速撤退!
這一行人,仿佛**于混亂之外,顧惜若要是注意到周圍的環境,定然會察覺到些許端倪。
只可惜,她此刻正忙著與蒙面人廝殺,根本就無暇顧及這些。
而在那隊黑衣人走後不久,駱宇帶著龍鱗衛就趕了過來,在看到被圍困在龍鱗衛中央的蒙面人時,眼里滿滿的都是驚訝,帶著身後龐大的暗衛和龍鱗衛隊伍就直直沖了過去。
因為有了這些人的加入,戰局幾乎是立即分出了勝負。
不出片刻,那名黑衣人就被龍鱗衛死死綁住,逼跪在了顧惜若腳下。
顧惜若轉了轉皓腕,抬起腳,恨恨的踢向他心口,一腳不解恨,緊接著再來一腳。
那蒙面人似乎也有些體力不支,在被她這麼一踢後,整個身子就歪在了地上,還沒等他坐起身,凶猛的拳腳又如雨點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此刻的顧惜若,就如一只凶猛的豹子,雙目充血頭發凌亂,腦子里不斷的叫囂著——
就是這個人,逼得她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無辜女人去送死!
就是這個人,害的她連哭泣的資格都失去了!
還是這個人,把她和她心愛的男子玩得團團轉,最後卻是以這樣高傲的姿態來俯瞰著他們。
她要打死他,讓他去黃泉路上給地上橫躺著的這些人做伴!
駱宇在一旁看著,心頭覺得很是奇怪,可看到顧惜若正打得起勁,想到她今晚所壓抑著的情緒,頓覺發泄出來也是很好,便也沒有多加阻止,只是看著那名蒙面人卻是愈發的疑惑。
等她徹底放松下來,整個人腳步踉蹌的往後退去時,駱宇心中大驚,又礙于男女之防,扯過身旁暗衛的長劍就抵了上去,劍鞘瞬間擋住了她急速後退的身子,在地面上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駱宇,你干嘛呢?」顧惜若穩了穩氣息,情緒也變得平靜了些許,回頭就憤憤叱道,神情抓狂,眼楮里血絲遍布,簡直就是一只發狂的小獸。
駱宇眼里劃過一絲復雜的感覺,想著才不過短短幾個時辰,王妃就成了這副模樣,他一會兒要不要考慮負荊請罪,也好減輕點罪責。
他有些艱難的動唇,默默的咽了下口水後,才有些不知所措道︰「王妃,你也別這樣,橫豎事情也已經發生了,你……靜一靜啊!若是王爺看到了這樣的您,可不是得心疼死了?」
提到段天諶,顧惜若的情緒忽然就平靜了下來,想到自己目前的狀態,眸光里染上一絲暗沉。可在看到他復雜的神情時,微微疑惑,隨即月兌口而出道︰「駱宇,你怎麼是這副神情?難道是哪里出問題了?」
駱宇也說不清心里的感覺,低頭思忖了片刻後,才緩緩道︰「王妃,屬下雖然沒見過那個人,可是這些年在王爺手下做事,多少都了解一些那個人的本事。屬下是覺得,這個人是不是抓的太容易了,會不會他根本就不是……」
「你的意思是,他根本就不是那個蒙面人?可是,怎麼可能呢?」顧惜若如無頭蒼蠅般的轉來轉去,可是駱宇的話就像是在她心里生根發芽了一樣,盡管她努力的說服自己,可始終還是無法揮散腦袋里盤桓的想法。
最後她暗咒了一句,跺了跺腳,走到那蒙面人面前,一把撕開了他的黑巾,一張普通的臉頓時出現在眾人面前。
顧惜若疑惑的看著那張臉,腦子里卻是半點的印象也沒有。她在腦子里又搜尋了一圈,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如以往一樣,想死那個人的樣子就頭疼,心里驀地升騰起一股怒氣,想也不想又踹了出去。
該死!
居然讓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她想起方才攔住她去路的那個人,頓時惱恨不已,想也不想又是好一通拳打腳踢。
駱宇有些搞不清狀況,可在看到她這樣的反應時,心里擔憂的同時,也暗暗嘆了一口氣,不過,若是這麼輕易就被他們抓了,那也不是壓制了王爺數十年的人了!
「王妃,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駱宇隱晦的提醒,卻是沒敢明說王爺那里已經沒有多少暗衛了。
方才,他拼命往城外趕去,乍一听到王妃要調派人手,王爺幾乎要瘋掉了,若不是他和青冥死死拉住,又氣兒都不帶喘的告訴了他具體的情況,恐怕王爺就要撇下營地里的事情狂奔過來了。
如今,那個人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若是對方就此去襲擊王爺,豈不是更糟糕了?
顧惜若自然也想通了其中的情況,二話不說就要轉身離開,情緒還有些漂浮不穩定,卻在走出一步之後,她又猛地頓住,回頭看著駱宇,聲音低沉,神色晦暗不明,「吩咐下去,把這里的尸體收殮入棺,尋個好地方去安葬了吧。」
這些人生前遭受了那麼多的苦楚,卻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她不後悔今日所做的事情,卻對這些人心懷愧疚!
駱宇聞言,眸色也跟著暗沉起來,連忙拱手稱是。
顧惜若又看了看那個冒充的蒙面人,神色里露出一絲猙獰之色,「把這個人帶過去,交給王爺處置。」
駱宇心下訝異,本來以為她會立即對這個人處置掉的,如今這反應,不符合王妃的性子啊!
「明哲終究是一城總督,他的死,必須有人出面承擔起這份罪責的。」
雖然是她結束了明哲的生命,可是對于此舉,她也根本就沒得選擇。她還記得自己伸手劈下那一劍時,明哲眼里一閃而過的解月兌之光,看得她心驚無比。
或許,明遙會因此嫉恨上她,可是她也不屑于去辯解什麼。與其讓明哲受盡苦痛而死,倒不如給他個痛快。
可是,對于段天諶而言,行蹤肯定是隱藏不了的,那麼,能夠承擔明哲之死的人,不能是她,便只能是眼前這個被抓到的人!
她不是不敢于承擔責任,而是明哲之死與自己身後將軍府玉府以及諶王府的榮辱相比,就變得很無足輕重了。
就這樣吧!
既然注定要走上那一條路,她不介意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若是哪一天,她心軟下不了手,再想起今晚的事情時,或許就有了繼續狠心的動力。
她緩緩走了出去,縴瘦高挑的身影在月色下昂然向前,一步一步,堅定而穩健。
駱宇看著她挺直的脊梁,忽然很沒出息的模糊了視線。
仿佛就是一夜之間的成長,讓她整個人蛻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這其中,看起來似乎只是付出了十幾個人的性命而已,可他卻很明白,她到底舍棄了什麼!
他知道,從今夜過後,他終于把王妃放在了與王爺等同的位置上。
……
顧惜若離開總督府後,直接和駱宇奔向了城外,甫一看到段天諶,她的眼楮頓時紅了起來,所有的情緒齊齊涌上心頭,朝著段天諶就猛地撲了過去。
段天諶回頭看見她這副模樣,心里更是詫異不已,連忙伸手把她接住,納入懷中。
他抬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可是卻感覺到胸前的衣襟驟然一冷,隨之愣了愣,忽然有些不安的問道︰「若若,你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就……可是哪里傷到了……」
顧惜若只埋頭在他胸前,猛地搖頭,並沒有說話,只是那雙肩輕微抖動著,若不細看根本就無從發覺。
段天諶心下詫異,連忙抬頭看向駱宇,冷冷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王妃受委屈了?」
駱宇忽然有些心虛,正想著是要跪地請罪,還是全盤托出,卻被顧惜若那微啞的嗓子喝掉︰「駱宇,你敢說,回去就等著關暗室吧!」
駱宇連忙捂住嘴巴,噤了聲,唔唔唔的叫著,滿臉痛苦。
段天諶也知道懷里這個小妻子的個性,也沒有繼續詢問,直到她情緒穩定了下來,才訕訕然道︰「若若,到底怎麼了?跟我說說?」
顧惜若也頓時抬起頭,只是那雙明亮的眼楮里滿是晶瑩,她揪了揪段天諶胸前的衣襟,看著自己臉上的血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忽然就平靜了,「這事兒,我有空再跟你說,你現在是怎麼回事兒啊?」
怎麼走之前沒拿下這些武將,變了個天回來依舊是這個樣子?
段天諶見她臉色還算可以,便也回頭看向營地所在處,淡淡道︰「晉海昀不見了,可沒想到明哲卻留下了好大一手。此刻營地里的將領,是明哲的得力愛將陳忠。他提出了條件,說可以盡數交出兵權,不起兵戈,可是有條件!」
「什麼條件?」顧惜若問。
段天諶看了看她,道︰「他要用晉海昀和齊鳴栗的人頭,來祭拜明哲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