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若雙指摩挲著下巴,笑吟吟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因為我喜歡啊!」
因為喜歡?
這是什麼理由?
眾人心里齊齊劃過這樣一個疑問,可這個疑問估計都不會得到解答。
蒼帝早就見識過顧惜若的胡攪蠻纏,也深知她顛倒是非黑白的嘴皮子功夫,若是此時繼續深究下去,肯定又會被她忽悠得分不清輕重了。
是以,此次他並沒有給顧惜若掌握主動的機會,只是例行公事的詢問,「顧惜若,朕只問你,你為何要把映雪公主的酒杯給弄碎了?顧難道沒有教你來者是客的道理麼?」
顧惜若不悅擰眉,私心里覺得蒼帝此舉簡直是小題大做。
自從接到十道紅杠的緊急信件後,她就帶著青擎腳步不停的趕往此處。剛走到御龍殿門口,卻又听蒼帝對佘映雪說了那麼一番話,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也顧不得考慮太多,隨手就讓青擎打碎了佘映雪手中的酒杯。
她的目的很簡單——
絕對不能讓佘映雪飲下那杯酒。
倒不是為著佘映雪肚子里的孩子著想,而是深知這個女人的脾性。一旦蒼帝造勢,逼得她不得不飲下那杯酒,怨恨的種子也因此生根發芽了。
若是以往,對此她可能不會想要去理會,甚至還巴不得佘映雪和蒼帝對上,好給這個一國之君添堵,分散下他的注意力呢!
可在收到那封信件後,她就不能讓佘映雪對蒼帝產生這樣怨恨的心理。
趕來御龍殿的路上,她就在想著,要如何做,才能做得既不露痕跡,不讓別人看出她的異常,又保持著自己一貫的風格,打壓下佘映雪的高傲個性!
于是,在御龍殿外嘔吐不止的時候,她就想出了這樣的法子——
她就是把佘映雪的酒杯弄碎了,那又如何?
這不是很符合她一貫的囂張跋扈的行事作風嗎?
再者,事情扯到她身上,也就罷了,又跟她那個年輕爹爹有什麼關系?
她老爹……
念及此,她忽然心中一動,也沒來得及回答蒼帝的問題,徑自環顧了一圈,偌大的御龍殿內,竟是看不到她那年輕爹爹的身影。
若她所記不差,自從外公離開人世後,她就再沒見到老爹了。不對,這很不尋常。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怎麼說,她老爹也是成年人,孝順自是不必說,他本人又在戰場上模爬打滾過,應該不會做出這樣不像話的事情。沒能及時出現,想來應該是被什麼重大的事情給牽絆住了。
可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能夠讓一個人在自己親人離開人世的時候,都不出現送他一程呢?
顧惜若猛地搖搖頭,命令自己不許再想下去。縱然她那年輕爹爹給她留下了這麼一個爛攤子,她也不能大意,尤其是在今日這特殊的公眾場合,更不能讓人看出任何端倪。
她清亮的眸光如水般劃過,最後定在蒼帝那張歷經滄桑卻又不失威嚴的臉上,暗暗想著,等宮宴結束後,是否需要對蒼帝旁敲側擊一番?
這些日子,蒼帝對她那年輕爹爹的防備之意甚濃,只要確定他跟此事沒有關系,那麼,自己也許能夠更加安心一些。
不知不覺中,思緒已經走遠,而她自己卻渾然不知。
御龍殿內的眾人滿臉疑惑的看著她,扭頭掃視了下男子席位的方向,又兀自低下頭沉吟不語,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她一個人,靜靜的沉浸在自己的空間里,而周圍的人則成了一種擺設,說不出的尷尬。
當然,說起來最尷尬的,莫過于當朝皇帝——蒼帝了。
先是派小太監去御龍殿門口請人,結果過了那麼久,才把顧惜若這尊大佛給請出來了。再是問個話,也要等那麼久,偏生顧惜若似乎還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左右看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這不是生生打了他的臉面麼?
蒼帝好歹也是一國之君,被人如此忽視,又怎麼能夠咽得下這口氣?
他當即發作起來,拍著桌子,面露怒色,冷冷叱道︰「顧惜若,朕問你話呢!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藐視朕?」
許是他用力過大,桌子隨之震動了下,堆疊在金玉盤里的晶瑩果子,借著桌子的波動,顫顫巍巍的蹦達到了地上,幾番圈圈滾滾之後,就安安穩穩的停在了顧惜若的腳邊。
顧惜若冷冷掃過一眼,唇邊泛起一抹譏笑,臉上的笑意有多漫不經心,說出來的話就能把人氣得有多跳腳,「父皇,您這是說的哪里話?臣媳哪里敢藐視您哪!您可是一國之君……」
「哼,你也知道朕是一國之君!」蒼帝很不屑的冷哼了聲,想到自己活了這麼多年,也就這個顧惜若敢如此頂撞他,不僅不給他面子,還時不時做些荒唐事來挑戰他的忍耐底線,真當他是吃素的麼?
顧惜若見狀,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小臉兒忽然就笑開了花兒,笑嘻嘻道︰「父皇,您必須是一國之君啊!這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還用多去強調麼?臣媳沒別的意思,只是站得腿酸,這腿一酸啊,就容易累,這一累啊,腦子就不好使了……」
蒼帝幾欲吐血,一只手捂著胸口,另一只手指著留給她的座位,頗有些咬牙切齒道︰「坐!你給朕坐!今日你若是敢站起來一下,朕就罰你一百大板。」
顧惜若愣了愣,眨巴著眼楮,長而濃密的睫毛如蟬翼般上下撲閃著,為她清理絕塵的面容平添了幾分靈動自然。
段天昊離她較近,自她走入御龍殿後,眼楮幾乎都沒離開過她的身上。此刻細細端詳著,卻發現她臉色泛著一股不正常的白,以往張揚的眉眼里,此刻竟隱隱顯現出一絲絲的疲憊和厭倦。
他緊了緊袖中的手,越過她縴瘦的身影,朝門外看過去,欲要從中找尋出些許的端倪。
奈何,御龍殿的門口處,除了那隨風晃動的珠簾,便只剩下垂首侍立的宮人,他縱然望眼欲穿,也捕捉不到一絲一毫的異常痕跡。
只是,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這個向來精力充沛的人露出了這樣勞累的神情?
想到舒旭刻意提到的「御醫」,他心中微微一動,用眼角余光瞥了眼神色莫測的男人,疑惑隨之升起。
難道說,此事還跟舒旭有關?
怎麼什麼事兒都跟這個人有關?
想到自己站在這個人身邊,他頓覺身邊的空氣也污濁了起來,想也不想就站了出來。
冷不防見他突然站出,眾人的眼神都發生了或多或少的變化。
還沒等眾人有更進一步的猜想,段天昊就已經開口道︰「父皇,今日可是個大好的日子,兒臣還等著您多給兒臣賞賜點吃的呢!」
這話,說得實在賴皮,若非親眼所見,誰又能想到,大庭廣眾之下,名譽蒼京溫潤如玉的堯王爺會以小孩兒般的語氣來說出這樣的話?
男子席位中,已經有人忍不住搖頭,暗道諶王妃不知好歹,怎麼向來精明的堯王爺也變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簡直是有損形象啊!
柳皇後死死的瞪著段天昊,起初的怔愣後,只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對此,段天昊恍若未覺,臉上依舊揚著溫文爾雅的笑意,教人看了心中像是被暖風拂過,和煦溫暖。
顧惜若心中微訝,卻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的情感,不去想為何段天昊會站出來為她講話。
坑爹的,剛才那不停息的嘔吐,已經花去了她很多的力氣。站了那麼久,腳也酸得不行,管蒼帝有沒有命令,下一瞬,卻見她大搖大擺的走到位置上,大大咧咧的落座,捻起桌上的酸點心,就往嘴里塞去。
蒼帝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抓著酒杯的手青筋突起,彰顯著幾欲噴薄的滔天怒氣。
段天昊暗道不好,連忙笑著打圓場,試圖轉移眾人的注意力,「父皇,您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是否可以開宴了?三皇子和映雪公主遠道是客啊……」
話到這里,也算是給蒼帝一個台階下。
蒼帝冷哼了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眼段天昊,才吩咐身邊的宮人開宴,將此事暫時揭過。
在段天昊坐定後,柳皇後又別有意味的剜了下顧惜若,杏眸中倏地劃過一抹陰毒的暗芒。
卻不想,顧惜若正好抬起頭,朝著她所在的方向,遙遙舉杯,眉梢微挑,滿含挑釁和得意。
柳皇後憤恨的別過頭,發誓不要看到她這張得意的臉。否則,她不敢保證,自己是否會忍不住上前,不管不顧的將其撕碎。
「無聊。」顧惜若緩緩收回視線,兩只小爪子在點心盤里飛快的跳躍著,每抓到一塊點心,就往嘴里塞去,活月兌月兌就是個半年不進食的饑餓鬼。
玉靜瑜見狀,眉心蹙起,悄悄的靠近她,又是遞帕子又是給她撫後背,嬌聲叱道︰「若若,你怎麼弄成這副模樣?王府的飯菜不合你的胃口麼?怎麼看著像十天半個月沒吃飯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了呢!」
「唔……」顧惜若正把一塊五顏六色的點心塞往嘴里,下意識就問道,「有什麼了?表姐,你真是的,說話也不爽脆點!說一半不說一半,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麼?」
冷不防被她這麼一叱,玉靜瑜沒有生氣,只是那白皙的小臉兒上浮現出兩朵紅暈,紅唇動了動,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那明眸善睞里卻是寫滿了羞澀難當。
顧惜若見狀,心中越發好奇,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膊,因為口中還含著點心,說起話來頗是含糊不清,「表姐,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說出來。錯了,也沒有人敢對你怎樣。你這麼吞吞吐吐的,到底是做什麼!」
玉靜瑜聞言,愈發羞澀,暗道自己這個表妹實在是太……
見她不語,顧惜若偏著頭,也沒多想,埋頭繼續吃。
真是的,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且不說剛才莫名其妙的吐了,就是現在好不容易不吐了,卻胃口大開,見到什麼就想吃什麼。
她的食量何時變得這麼大了?
玉靜瑜略帶擔憂的看著她,想起以前母親曾經跟她提到的注意事項,心頭一緊,連忙將點心盤子從她手里奪過來,輕輕的放到一旁,佯怒道︰「若若,你不能再吃這麼多了。對身體不好。你想要知道什麼,我直接告訴你好了。」
顧惜若無奈的嘆息一聲,一手托著腮,眯起眼看著她,宛若饜足的小貓咪。
玉靜瑜見她還沒意識到異樣,暗暗跺了跺腳,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若若,你以前吃得可沒這麼多,你說,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咳咳咳——」
顧惜若當即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不敢置信的瞪著玉靜瑜,「表姐,你在開玩笑吧?我怎麼會……」
話沒說完,小臉兒唰一下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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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醫院復檢,某梧白天都沒有空,拖到了現在,親們對不住你們啊!青菜葉什麼的,直接扔過來吧!某梧都一一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