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若下巴微微揚起,狐疑的看著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zahi
以她對段天諶的理解,此事肯定不會那麼簡單就揭過的。瞧他這模樣,似乎已經找到了應對之策!
忽然有點好奇,那所謂的「應對之策」,是否就是「關門放狗」那麼簡單?
她搖了搖頭,第一時間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段天諶想出的辦法,真是什麼「關門放狗」,她絕對會裝作不認識他的。
這智商,這手段,不該出自他之手。
「若若,在想什麼呢?」段天諶回過神來,便看到他的小妻子對著自己搖頭嘆氣,仿佛他做了什麼極其丟人的事情,壓根兒就對不起她一樣。
他心下狐疑,不免多了幾分思量,忍不住引誘著開口,「若若覺得,該如何對付舒旭這個人呢?」
顧惜若很不配合的搖頭,頓了頓,又听她重重嘆了口氣,小腦袋低垂著,十指靈巧的勾連出奇形怪狀的動作,恍若受到忽視的小學生,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這一幕,直接將段天諶緊憋著的想法全部逼了出來,不忍心看她如此憂愁,忙不迭全盤托出,「若若,你也別太擔心。你想不出對付舒旭的辦法,不是還有我嗎?」
「你有辦法?」顧惜若猛地抬頭,雙手下意識拽住他寬大而柔軟的衣袖,雙眸中倏地迸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終于找到了希望的曙光般,「哎,段某人,我就知道你有辦法哎!不然,你怎麼對得起這可絕頂聰明的腦袋呢!對吧?」
段天諶嘆了口氣,如果還沒看出她耍的小心思,還真是對不起這顆絕頂聰明的腦袋了。
他伸出手,模了模她茸茸的發頂,柔聲道︰「我的確有辦法,不過並不是想要徹底除掉舒旭。」
說完,他便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似是在期待什麼。
顧惜若微怔,有點好奇他為何不繼續說下去。不過,轉念一想,整個人頓時恍然大悟。
舒旭能夠從段天諶的手中逃月兌,想必他本身的能力也很不凡,當初不能得手,肯定會讓他心存戒備,現在想要達成目的,恐怕也是難上加難的。
更何況,現在舒旭的身份是蒼朝刑部侍郎好歹也算是個不容忽視的人物,這個時候出了事,未必就能傷到他分毫,卻可能會被他借機挑事,反過來算計了他們。
他們在等待機會,可同樣的,舒旭又何嘗不是在等待機會?
說不定,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誰先出手,誰也就輸了。
這也就是段天諶口中所說的,有辦法卻不能徹底除掉舒旭的原因。說到底,他這麼做,也只能做個試探而已。
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段天諶欣慰一笑。
他就知道,以她的聰慧,肯定能夠猜出其中的因果聯系。
而事實證明,她也沒有讓他失望。
他的指月復輕輕緩緩的摩挲著那柔軟的發頂,雪光映出這一刻他眼底的溫存和柔情,襯得手邊樹上的雪也消融了幾分,「若若,你猜得不錯。不過,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你可能不是很清楚。」
顧惜若抬頭看他,秀眉微蹙,「最重要的原因?那是什麼?」
「是父皇。」段天諶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攬住她被厚衣裳裹住的腰肢,動作無比輕柔的將其拉到他的大腿上,蹭了蹭她滑膩粉女敕的小臉蛋,微涼的觸覺直讓她怒目圓瞪,滿含警告意味。
他卻絲毫不在意,彎唇一笑,補充道︰「在這件事兒中,父皇還起著無比重要的作用。盡管我還沒查出來,當初為何七弟能夠輕而易舉的舉薦舒旭,並讓父皇如此信任他,甚至,在我以為舒旭已經死掉的那段時期里,父皇還常提到這個人。可是,我猜想,其中必然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
這一段緣由,顧惜若卻是從來沒有听說過。
此刻听來,越發覺得荒謬,當即嗤笑,「听你說來,似乎還真是挺奇怪的。不過,如今段天昊也與握手言和了,有什麼問題,你直接問他不就可以了嗎?何必再動用人力物力去查找那些有的沒的?」
段天諶忽然斂起了嘴角的笑意,淡淡問道︰「若若,你希望我去問七弟?」
這關她什麼事兒?
顧惜若一時沒轉過彎來,怔了一怔,遲疑的點頭,「如果問他,能夠節省查探的精力和時間,為何不願意?我就不信,你從小就不懂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道理。反正又不是殺人放火,真不知道你想要計較什麼!」
段天諶聞言愕然,到頭來,竟變成他在計較了?
一時間,他哭笑不得,「若若,你該懂得我的苦心的。又怎麼會……」
「我自然懂得啊!」顧惜若連忙接上,漫不經心道,「我知道,你是不希望跟段天昊有所糾葛。可你也不想想,他是他,我是我,此事又不是我去問,他跟我能有什麼糾葛?你又何必鑽入牛角尖里,出不來了呢?」
可,他又如何能不鑽牛角尖?
當初,明明知道,兩人不可能再有什麼交集,可他還是不放心,隨著他的小妻子逐漸綻放出屬于她的光彩,更是恨不得將她藏在王府里,不讓她與段天昊有任何接觸。
不為別的,只因他看出了段天昊對他這小妻子態度的轉變。
而這樣明顯的轉變,讓他感到十分不舒服,巴不得這兩人此生再不相見。
御龍殿上,他匆匆趕回來,卻看到段天昊為他的小妻子擋下了那一劍,更讓他看清楚了現在段天昊的心思。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對段天昊的戒備又加深了幾分,只是不同于以往在國事和本事上的戒備,這種戒備更參雜了許多私人情感。
如今,听到他的小妻子這麼說,他忽然就那麼怔愣了下來,靜靜的看著她,心緒幾番沉浮,終于還是在她的澄澈雙眸中,重歸于一片平靜。
或許,真是他想多了呢!
「若若,你說得對。或許真是我鑽牛角尖了。」他恍然輕笑,指月復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感受著指下那滑膩凝脂的觸覺,唇角隨之溢出一抹滿足的嘆息,「哪日,我去問問七弟,看看當初舒旭是憑借什麼不得了的本事,竟能入了父皇的法眼。」
顧惜若點點頭,抬起手,學著他往常的模樣,揉了揉他的發頂,直到將那束發玉冠推掉,落到她手上,才咯咯笑出聲,裝模作樣道︰「乖啊,孺子可教!這事兒就交給你了,盡快查出個結果來,也好確定應對舒旭的方法。」
段天諶佯裝憤怒的拍掉她的手,可手掌落下時,卻是輕輕的,將那柔軟無骨的小手盡數納入掌中,凝望著她的眼眸里,俱是一片柔情溫存。
被這樣的眸光深深凝視著,顧惜若再如何大大咧咧粗神經,也不由得紅了臉,嗔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的移開視線。
兩人之外,萬千風雪交加,俱在彼此的凝視中,化為柔情春水,暖了這一日的冰寒。
……
此後三天,蒼京城內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段天諶依舊早出晚歸,處理各種各樣的公事。偶爾陪顧惜若離開王府,到市集上逛逛,置辦些衣物,也舒緩舒緩心情,日子過得倒還愜意。
而為了能夠讓顧惜若安心養胎,段天諶還下了死命令,但凡是外面傳來的消息,重要的,不重要的,都不許傳到她的耳朵里,否則軍法伺候。
顧惜若頭一次見識到「軍法」有多殘酷,因為這一句話,她想要打听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有半點辦法。
諶王府里,上至青擎、季先生等頗受段天諶青睞重用的大人物,下至灑掃院子的小廝,個個守口如瓶,縱然她叉著腰威逼利誘,卻沒有一個人低頭妥協。
第一次,她如此痛恨段某人的獨裁和專斷。
不過,這也不意味著,她就沒有別的方法。不得已之下,她也只好動用顧曾經給她留下的暗衛,終于從守衛嚴格的諶王府暗衛中,听到了一些近期發生的小道消息。
據說,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南陽侯被人追殺,剛好遇上了進宮的段天諶,並被其救下,保住了一條命。段天諶欲要送南陽侯去醫館醫治,奈何南陽侯難以咽下這口氣,聲稱「天子腳下竟被人追殺心中萬分不甘」,當晚便去尋了京兆尹,聯合京兆府中的衙役,在蒼京城內外搜了個遍。
結果,什麼都沒搜出來,倒是將此事鬧得滿城風雨。
從那開始,夜幕一降臨,蒼京城內再無人游蕩在大街上,就連沿路的酒肆閣樓都關緊了門窗,生怕睡著覺也會被人突然闖進來,平白遭受了無妄之災。
顧惜若听了,起初還不是很明白,段天諶為何會這麼做。
潛意識里,她就覺得,孟昶會連夜去找京兆尹,肯定是段天諶的主意。思來想去,她總算是想清楚了其中的種種關聯。
看來,現在的局面並沒有表面上的那麼平靜安然。
段天諶這麼做,恐怕也是沖著舒旭去的吧!
「大小姐……」站在她面前的侍衛見她想得出了神,又考慮自己特殊的身份,連忙出言提醒。
畢竟,他們的存在,是屬于極其隱秘的事兒。當初,顧將軍千叮嚀萬囑咐,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萬不可出現在諶王府里。
盡管這與他們保護大小姐的職責相矛盾,可顧將軍這麼吩咐,想必也有他的考慮,作為他所屬的暗衛,自然是毫無條件听從他的命令。
如今走出來,已經是犯了這個禁忌了,好在沒有諶王府的其他人看見,他也沒多擔心,只求著大小姐能夠听完這些消息後,趕緊放他離開。
經他這麼一提醒,顧惜若也反應過來,沖他擺擺手,有些疲憊道︰「你先退下吧。我還是那句話,這些日子,我不出門,你們也不用時刻待在我身邊,要記得去找我爹的下落。知道了麼?」
那侍衛連忙抱拳回道︰「回大小姐,屬下明白。若有任何有關于將軍的消息,屬下等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顧惜若淡淡「嗯」了聲,閉上眼,擺擺手,揮退了那侍衛。
室內恢復了沉靜。
顧惜若拉起滑落在身側的軟被,往里縮了縮,長長嘆息了聲,喃喃自語道︰「段某人啊段某人,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又是將事情鬧大,又要對她隱瞞起這些事兒,甚至對段天昊的戒備又加深了幾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啊!
這樣,倒有點像是古代那些帝王……
「砰——」
顧惜若騰的蹦起來,剛拉起的軟被倏地滑落到地上,雙眼里盛滿了震驚。
她的雙手隱隱顫抖著,撐著身下的軟榻,就要起身,突然,肚子卻隱隱作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