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若沒好氣的看著他,「當然是助人為樂了。你以為我像你那麼鐵石心腸啊!駱宇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都給你跪下了,你沒有表示,我總得給他留點顏面吧?什麼時候,都不要忘記給人留點後路,懂麼?」
她說得那麼煞有介事,若非熟知她的本性,恐怕也會為她此刻的言行舉止所蠱惑。
可段天諶好歹也是她的枕邊人,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她的本質。
後路?
這東西從他這個小妻子的口中說出來,怎麼感覺那麼滑稽?
想當初,是誰得理不饒人,不得理也不饒人的?又是誰囂張蠻橫無法無天到整個蒼京都知道她的丑事臭名的?
他怎麼不知道,他這個小妻子居然洗心革面,學會考慮旁人的感受了?
就在這時,忽听耳旁她的聲音響了起來,「當然了。駱宇心術不正,單是如此跪著,簡直是太便宜他了。青擎,你去告訴他,我很想見他一面。讓他在門外等候著吧!」
隱約中,門外默了片刻,才又听到青擎重新道︰「是。屬下遵命。」
門外隨之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段天諶心下狐疑,伸出手,模了模她的額頭,有些不確定的問,「若若,你沒事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你才不舒服呢,你全家都不舒服!」顧惜若一把打開他的手,鼓著腮幫子,氣惱的瞪著他,「段某人,我這麼做,你還不高興了?」
「當然不是……」
「那你還管那麼多?」顧惜若只差沒當場拍案而起,「我只是不想讓你落得個苛待舊屬的惡名,你不感激我,反倒覺得我多管閑事了?」
段天諶怔了怔,隨之苦笑,「若若,此事我自有分寸計較。你就不必操心了。更何況,這里可是我的地盤,我想要怎麼做,還不是我說了算?你還擔心那些有的沒的,也不覺得累啊?」
顧惜若怒目圓瞪,縴縴素指指著他,胸脯被他氣得一起一伏的,「我就操心了,你怎麼滴?有意見啊,有意見都給我直接憋回肚子里!」
段天諶忍不住扶額。
他本來以為,懷了孕的她,多少都會比以往安靜一點。可看如今這架勢,怎麼剛好與他所想的相反呢?
要說以前,這氣焰還沒那麼大的,他幾乎可以預見,將來的日子會過得多淒慘了。
「若若,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了啊!」他連忙起身,扶著她的手,讓她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這才語重心長道,「我只是想說,駱宇此行目的不明,我這麼做,一來可以試探他的誠意,二來也可以有時間去查出他真正的用意。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並不是她所想的哪樣?
顧惜若愣了愣,臉色有片刻的迷茫。
她有些不懂,干脆也不去弄懂,縴縴素手撥弄著垂落鬢邊的長發,漫不經心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意思!可是,你是否也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讓青擎給駱宇帶話而已,並沒有傳達什麼其他的信息。說不定,待會兒我用完膳,突然犯困了,一時半會兒也是接待不了駱宇的。可憐見的,此刻天還陰著,也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下雪呢!唉……」
可憐見的某女,邊長吁短嘆,邊笑得得意無比。
段天諶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輕點了她的額頭,頗是無奈道︰「若若,你這玩心,可真是越來也重了。」
若是駱宇知道了她此舉的目的,不被她氣死,估計也要被氣得吐血了。
顧惜若得意的挑眉,黑白分明的雙眸里光芒璀璨流轉,還隱約含著一絲挑釁的意味,直讓他心中一動,千言萬語也都化為無聲的寵溺。
他揉了揉她那柔軟的發頂,只覺得這樣下去也很不錯。單純守著他的小妻子,不必去考慮太多陰謀詭計
在這個王府里,他就是屬于她一個人的。
這短暫的小插曲,在美味佳肴捧上飯桌後,徹底被某個無良心的女人拋到了九霄雲外。
段天諶顧不上自己吃,滿桌子給顧惜若夾菜盛飯。以往,顧惜若的食量並不是很小。可不知怎的,此次的食量竟是大得驚人,待她停著長嘆時,桌子上已經被她吃得只剩下菜渣了。
青竹等人站在桌旁,看著那猶如風卷殘雲般一掃而空的飯菜,神情久久沒能恢復過來。
冷不防遭到段天諶的白眼掃視,她們才連忙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怯怯弱弱道︰「王爺,可需要奴婢等人重新準備膳食?」
此言一出,顧惜若臉色有些微的難看,撫著肚皮的手也頓了頓,眯著眼,掃過飯桌上的殘羹冷炙,又用眼角余光瞥了瞥某個怡然自得的人,隨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似乎還有些心虛。
段天諶輕笑出聲,卻也沒有拆穿她,隨之讓青竹等人將飯菜撤下去。
「段某人,你還沒吃飯!」某個無良女終于意識到如此嚴重的問題,捧著個吃得圓滾滾的大肚子,眯著眼楮,十足十的饜足模樣。
「不要緊。我現在還不是很餓。」段天諶彎下腰,打橫抱起她,往床邊走去,「若若,你先好好睡一覺。待會兒,我再讓季先生過來,給你把把脈,看看還需要做些什麼治療。不過,在此之前,你可得答應我,必須要好好待在床上習休息,不可亂跑。」
顧惜若點點頭,眼神無辜,神情乖巧,「嗯。我不亂跑。不過,有個事兒,我也得問你。你必須要老實回答我。」
語畢,她忽然睜開了眼楮。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滿了不可忽視的堅持。剛才的慵懶與散漫,也于此刻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干脆清爽。
段天諶眉心一跳,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奈何對上那雙靈動的眼楮,竟也沒有點多想,只鬼使神差的點頭,「若若。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麼事兒。但凡是我知道的,定然不會欺瞞于你。」
聞言,顧惜若冷哼了聲,似乎頗是嗤之以鼻,「你說得倒是好听。我問你,這些日子,你可找到我爹的下落了?你剛才說過,只要是你知道的,定然不會騙我的。我要听實話。」
「若若,你這……」段天諶微微皺眉,本不欲告訴她,令她擔憂,可轉念一想,以她的性子,縱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未必就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晚說還不如早說,仔細斟酌一番後,便也緩緩道,「本來,這事兒我不想告訴你的。不過,你既然這麼問了,我也直接告訴你了。可你得答應我,不管情況如何,你都要保持好心情。」
顧惜若一巴掌拍了過去,「少廢話,你說還是不說!磨磨唧唧的,非得我拍你臉,你才敢干脆點麼?」
段天諶無奈,只能將蘇 的事兒從頭到尾又說了一遍。只是與方才相比,他刻意略去了重復的部分,只將言語著重放到了與顧有關的內容上。
末了,他偷偷觀察著她的臉色,待發現沒有任何不妥時,方才松了一口氣,輕聲寬慰道︰「若若,你不用擔心。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蘇 那些人並沒有得手。那麼,岳父自然也是安全的。假以時日,我們定能找到岳父的。」
「也只好如此了。」顧惜若點點頭,神色略顯凝重,似是想到了什麼,又連忙道,「段某人,你方才說,跟在我爹身旁的,還有一個女人?」
段天諶訝然抬眸,沒料想她竟會如此一針見血,當即應道,「不錯。據蘇 和孟昶所言,當時岳父身邊的確跟著一名女子,且岳父似乎對那女子頗多關照,多次為對方擋下刀劍。若若,你可是知道些什麼?」
顧惜若沒吭聲。
她想,她或許知道,可不確定。
猶記得,當初她半夜去逛滿庭芳時,看到她那年輕爹爹和一個女人牽扯不清,最後為了確保那一幕不被外傳,她還殺掉了暗中跟蹤的龍鱗衛。
也就是從那開始,她知道,一直有一個女人跟在她那年輕爹爹身邊,不知是糾纏,還是其他性質的——追逐。
如今看來,十有**,就是那個女人了。
段天諶時刻注意著她的神態變化,如今見到她這副模樣,心中也猜到了一大半,「若若,你可知道,這個女人是誰?為何會得岳父如此重視?」
想到那個女人,顧惜若心里極其不舒服,鼻子里冷哼了一聲,語氣極其不善,「段某人,我不止知道那個人是誰,我還知道那個人的來頭很大。」
「哦?」段天諶挑挑眉,頗為好奇道,「那個女人是什麼來頭?我看你的樣子,似乎很了解?」
顧惜若揚眉嗤笑,語氣里頗有些鄙夷,「我跟你說,那個人可是漠北王庭的朵娜公主,漠北王上喀嶼答最寵愛的女兒。你若是抓住了她,說不定還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呢!」
此言一出,段天諶雙眸頓時眯了起來,好像是瞄準了獵物的豹子,突然想好了追捕的全套計劃。
顧惜若雙眸隨之眯起,視線在他臉上流連了一圈,心下越發狐疑,卻難得的沒有開口,靜靜等待他接下來的反應。
老實說,她對朵娜公主那個人,是沒有什麼好感的。之所以會說出那些話,不過是隨口所言。可看段天諶的意思,似乎還很認真的思考那種可能,莫不是想要……
思及此,她心頭一顫,連忙抓住他的手臂,急道︰「段某人,我告訴你,你可不能打這朵娜公主的主意!」
段天諶聞言,眼里劃過一絲贊賞,不愧是他的小妻子,眼光獨到不說,就連這嗅覺也如此敏銳。他不過是稍微露出點沉思的模樣,她就已經窺出他心中所想了。他簡直要以為她是屬狗的了。
「若若,你喜歡那朵娜公主麼?」他握住顧惜若的手,柔聲道。
顧惜若毫不猶豫的搖頭。
「那我讓她消失,你不覺得高興麼?」他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繼續追問。
顧惜若繼續毫不猶豫的搖頭,臉上的嬉笑神色也收斂起來,頗為凝重。
段天諶終于不明白她的意思了,雙手捧起她的臉,直直望進她的雙眼里,不容許她有絲毫的回避,「若若,告訴我,你心里是怎麼想的。既然你也覺得,我把朵娜公主抓住了,會省去很多麻煩,為何還不讓我去打這個朵娜公主的主意?」
「因為她是老爹重視的人。」顧惜若對上他的視線,毫不猶豫道,「段某人,我知道你的意思。想必你也很了解,漠北王庭里的些許情況。既然朵娜公主能成為漠北王上最寵愛的女兒,若是抓住了她,對北部邊境的戰事也有很大的裨益。可是,我告訴你,你不可以這麼做!」
她說得堅定,字字鏗然,仿佛在段天諶平靜淡然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顆石子,當即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他覺得,他還是沒看懂他這個小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