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麼個不明物體,青年采取了本能地防御。也就在這時,那人在高空收勢,青年也看清了這人的面目。
萬變不離其宗,這張臉他看了十幾年,哪能認錯?
「小瞳!」青年大喜,正要上前,觸及對方的眼神,卻生生定住了腳步。
這一刻,她衣袂飄飄,驚若飛鴻,恍若神女降世,給人的感覺卻那麼陌生。
那樣疏離防備的眼神,他還是第一次見。
衛瞳在他身前的空地上落下,長舒了口氣,而後望定眼前的青年。
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真是個俊美陽剛的美男子,威嚴有之,貴氣不缺,往崖邊那麼一站,朗朗如月,玉樹臨風,真真養眼。
司鴻陽,司鴻家下一任家主的準繼承人,文治武功,皆是一流,乃京城中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兩人自幼定下婚約,可謂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司鴻陽對衛瞳一直很照顧,衛瞳見了他,也總會親切地叫一聲陽哥哥,儼然將對方當成了自己的準夫君。
不過,自西玥策死後,司鴻家便違背司鴻陽的意願,迅速解除了兩人的婚姻,並有意撮合司鴻陽和西玥柔,以求利益最大化。
解除婚姻之後,司鴻陽很愧疚,越發想要照顧西玥瞳。西玥瞳從前身份顯貴,喜歡依賴司鴻陽,理直氣壯,心里還有些小甜蜜。自從父親死後,與司鴻陽比起來,身份已然是一個天一個地。也許是自卑心里,也許是人言可畏,怕自己給他臉上抹黑,她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司鴻陽。
緩過神來,司鴻陽難掩激動,「小瞳,你——」
「我沒死!」衛瞳接過話頭,對他友善地笑了一笑,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半截韁繩,意有所指道︰「我以為你會拿點兒香燭紙錢什麼的。」
西玥瞳出事後,司鴻陽只怕是第一個來這里的人。
司鴻陽愣了愣,緊緊盯住她的雙眼,鄭重其事道︰「我不是來祭拜的,所以不會帶什麼香燭紙錢,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是來這里找你的。」
衛瞳有些詫異,司鴻陽眼眸數變,似是要做什麼艱難地決定,良久,望住她,認真道︰「小瞳,你跟我回家吧,我會照顧好你。」
衛瞳望住他的眼楮,驀然深邃了,良久,才緩緩說道︰「謝謝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有我的打算,暫時不能跟你回去。」
西玥瞳戀慕他至深,若是知道他這麼掛念她,一定很欣慰,可惜,她終究不是西玥瞳。
司鴻陽看愣了,這樣一本正經,又嚴謹疏離的衛瞳,是他第一次見,很迷人,卻也很,陌生。
在他的印象里,西玥瞳是個柔弱中帶著小堅強的弱質女流,眼前的少女,似乎還是那個人,只那骨子里透出來的堅韌,更似強者初露端倪的征兆,讓人不自覺的將之放在一個同等的位置,尊重,甚至信服。
但是,衛瞳的拒絕還是讓他很難過,正要再說,衛瞳卻搶先開了口,「西玥家是怎麼斷定我的失蹤的?」她不想做的事情,誰也無法勉強她。
司鴻陽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臉色卻沉了下來,「意外墜崖!」
衛瞳冷笑,斜眼睨向司鴻陽,「你信麼?」
司鴻陽低頭看向手中的韁繩,「不信!」
說是馬車失控,意外墜崖,但韁繩的斷面分明是利刃造成的。事有蹊蹺,西玥王府草草處理,越發顯得欲蓋彌彰。
衛瞳見他神色陰沉不定,想著這具身體變化這麼大,總得給人一個交代,便道︰「我只知道馬夫有意害我,卻不知道他受何人指使。若非在崖底有些奇遇,我早就一命嗚呼。我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我得回去。更因為,九死一生,我不想再過受人欺辱的日子,勢必要一雪前恥。」
她語氣堅定,眼中的鋒芒比星辰還要閃耀,一瞬間,竟刺得他眼角微疼。
說了要守護她一生一世,卻讓她過早地挑起人生的大梁。
「司鴻陽,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衛瞳定定地望著司鴻陽。
司鴻陽回望她的眼,那樣鋒芒畢露,堅毅果敢,讓他忍不住點了一下頭。
衛瞳輕輕挑了挑眉,試探性地開口,「就算我變得跟以前截然不同,乃至于讓你無法想象?」
司鴻陽毫不猶豫地點頭,他不知道這一刻對她的自信從何而來,但他就是想讓她知道,無論如何,他都會站在她的身邊。
衛瞳的嗓音忽然低沉了,臉上的笑容讓人捉模不定,「司鴻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司鴻陽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月兌口而出道︰「你以前都叫我陽哥哥的。」
衛瞳心里一咯 ,面上卻不慌不忙,「我已經不是小女孩兒了!」
他似乎沒想到她說的這樣果決,竟一點也不留戀,心里有股淡然的失落,復又怔怔然盯著她的臉,「你的樣子怎麼也變了?」他早就想問了!
衛瞳不以為然地一笑,「自從練了這功夫,樣子也有點變了,怎麼,看的不習慣?」
司鴻陽看著這張比之前更加清麗月兌俗的臉孔,點點頭,又搖搖頭,欲言又止。
漂亮是漂亮,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他和西玥瞳很久沒見面了,但這變化,委實太大了些,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司鴻陽想不透,最終將之歸于遭逢巨變,性情大變。
衛瞳見太陽已經西斜,便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
半個時辰後,衛瞳回頭看著跟在身後的俊美青年,眼神有些無奈,「我要回家了!」
司鴻陽面不改色,「我送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前,都是我送你回家的。」
衛瞳眼角瞥見他惆悵的眼神,好歹沒拒絕了。
她容顏秀麗,即使衣衫襤褸,走在街上,依舊十分引人注目,尤其身邊多了個貴族範兒十足的世家公子,那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兩百。
衛瞳自動忽略各種各樣的眼光,反倒是司鴻陽,走了一段,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就這樣回西玥王府?」
衛瞳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上沾了不少污漬,還有多處刮破了,若非她臉面干淨,這副樣子,只怕與乞兒無異吧!那些看自己的眼光中,有一半是因為自己的著裝。
衛瞳疑惑看向司鴻陽,一副你說怎麼辦的表情。
司鴻陽一指前面的成衣鋪,笑容很是溫和,「去挑件衣服吧!」
衛瞳攤了攤雙手,「我可沒錢!」
司鴻陽的笑臉忽然消失了,拉著她的手,徑直往前走去。
他的手勁有點大,衛瞳覺得他有些不高興,似乎是怪她講客氣。衛瞳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掙開他,她不習慣和陌生人接觸,又怕引起司鴻陽的懷疑。
這是一間很大的成衣鋪子,樣式繁多,客似雲來,也許是兩人太出挑,一進鋪子,便吸引了眾多視線。
一個伙計看出司鴻陽是個金主,飛快迎了上來,司鴻陽吩咐伙計給衛瞳搬了張椅子,便徑直向鋪子的里間走去。事實上,這鴻錦閣是他家門下的產業,只是他極少來這里,這里的人都不認識他。他怕衛瞳跟他客氣,遂想亮出身份,讓掌櫃拿直接拿最好的出來。
衛瞳打發了伙計,便自顧自地坐在角落里打量著鋪子。各種年齡層次的衣服做的十分精良,看著就上檔次。
落在衛瞳身上的目光也不少,男人們的視線始終集中在她的臉上,不是驚艷,就是垂涎。女人們看了她的臉,都會不約而同地定格在她襤褸般的衣上,受打擊的內心,瞬間就平衡了,還不忘嘲諷兩句。
「長的好看又如何,不過一介貧民,難登大雅之堂,看那張狐媚臉,遲早是淪落青樓的命。」
對此,衛瞳只是手指輕輕模了模下巴,笑得意味不明,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麼!
這一笑,又讓好些男人直了眼,「若真入了青樓,老子一定要去抱一抱,花多少錢都值!」
「瞧那張小臉,那西玥王府的大小姐不是號稱京城第一美人兒麼,和這妞兒一比,指不定還比不過呢!」
衛瞳還沒發飆,就听得門口傳來一聲暴怒的冷喝,一個年輕又囂張的聲音,「混賬東西,西玥家的大小姐,也是你能編排的!」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一個衣飾華美的年輕小公子昂揚直入,手執馬鞭,滿臉煞氣,甚是凌人。
因著這極具氣勢的一喝,偌大的成衣鋪瞬間安靜下來。
少年走到中央,四下一顧,頗有些趾高氣揚,「方才是哪個在說混賬話。」
眾人一看這架勢,都吶吶不敢言,卻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向先前開口胖臉男子。
那男子見自己成了眾矢之的,瞬間漲紅了臉,見少年朝自己走來,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心虛之中,又不免直起了腰板,「你是什麼人,我說我的,礙著你什麼事兒?」
少年在他身前站定,明明個子矮了對方一截兒,氣勢上卻高人一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少年的手指摩挲著鞭柄,臉上泛著讓人心寒的冰冷笑意,「你說我大姐壞話,你說關我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