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看她死死盯著門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唯恐她是在埋怨自家師父,不免開口道︰「你不是累了麼?好好休息吧!」
衛瞳瞪他一眼,轉過身,大步走到床邊,又重重地坐下。
事到如今,她在蘇卿面前,也不需掩飾自己的情緒。
一來,趕鴨子上架已經進行到這般地步,二來,她篤定蘇卿不會告狀。
不過,衛瞳到底還是有良知的,看著蘇卿那張淡漠無辜的臉,又意識到這不是蘇卿的錯,看他站在門邊兒,就想讓他開口坐下。
才張開嘴兒,又緊緊地抿上了。
因為,她發現,這屋子里不但沒有軟榻,連張椅子都沒有。
衛瞳額角的青筋一跳,這蘇蓉是怕他們分開睡,故而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麼!
屋子倒是還有一張紅木桌的,不大,上面更是擺滿了蔬果點心。
衛瞳實在是無法想象蘇卿在上面盤膝打坐的樣子,更何況,依他的性子,寧願坐在地上,也不願坐在桌上。因為蘇卿,是個極懂規矩的人。
對于衛瞳的一番作態,蘇卿看在眼里,道了一聲,「無妨!」便邁開步子,靜靜地挪到了角落里。一個衛瞳要是躺下來,絕對看不到的角落里。
衛瞳的額角抽動得更加厲害了,他這是干什麼,怕影響她的睡眠,又不能自動消失,于是保持她視野的清淨?這自覺得有點兒欠抽啊!
蘇卿或許認為自家師父做的過了,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平白地禁錮他人地自由,換了誰都不會開心的。他也知道,衛瞳並不是十分待見他。他的情商也許不高,智商卻沒問題,感覺還特別敏銳,只是不會往深處了想。
兩個並不是很待見的人被迫共處一室,要想安寧,一方就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蘇卿本就是個低調的人,他要是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效果絕對是沒的說的。
衛瞳在看不見他的角落,感覺到他連呼吸都開始克制到與空氣相容,存在感越來越弱,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兒。
看了看身邊的床兒,明顯是雙人份兒的,想到自己一個現代人,對他又沒企圖,犯得著這麼三貞九烈,斤斤計較?
心一橫,對著蘇卿道︰「蘇卿,你過來!」
不是陳述句,也不是疑問句,而是祈使句,她知道蘇卿吃這一套。真要他直接上床,他還不一定肯。
果然,蘇卿二話不說,就走到了衛瞳面前,一雙眼楮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下一句話。
衛瞳挪了挪身子,空出一邊床榻,從頭上隨意拔下一根簪子,放在床榻上,將空間一分為二,對蘇卿道︰「這里夠寬敞的,咱一人一半吧!」
蘇卿有些驚訝,隨即垂睫,淡淡道︰「我坐地上就可以了!」
衛瞳卻是皺了眉頭,語氣也強硬起來,「上來!」
這一聲說的有點大,蘇卿猛的抬頭,對上她不容拒絕的眼神,頓了頓,還是翻身上了床。
兩人各佔一半,盤膝而坐,倒留了不少余地。
衛瞳看氣氛還好,是個難得推心置月復的機會,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蘇卿,雖然你我做了公證,又在老祖跟前磕了頭,但是沒有行夫妻之禮。」
蘇卿打斷,「交杯酒不是夫妻之禮嗎?」
衛瞳愕然,沒有想到他會插話,為了目的,還是耐心解釋道︰「那的確是夫妻之禮的一種,但我指的是最關鍵的一環還沒有進行,便不算。」
蘇寶寶很好奇,「那最關鍵的一環是什麼?」
衛瞳暗地翻了個白眼,心道,你明白了我還要想辦法忽悠你,不明白就更不能告訴你了,臉上卻是帶著最為誠摯最為親切的笑容,「重點不是這個,問題是,我們現在還不算真正的夫妻,知道嗎?」
蘇卿點點頭,衛瞳正想夸他一句好受教,就听得蘇卿問道︰「你現在是要教我怎麼成為真正的夫妻?」
「不是!」衛瞳險些閃了舌頭,蘇卿不是天然呆嗎?為什麼這饒舌的本事會這麼厲害?
「我們不是已經是夫妻了嗎?」
得,問題又繞回來了!若非蘇卿真的一臉疑惑,眼神澄澈,她還真以為這人是故意的呢!
衛瞳干脆放棄循序漸進的政策,開門見山道︰「我們成親是迫不得已,兩個沒有感情基礎的人強行在一起,是不會有快樂的。」
「你想說什麼?」蘇卿一貫平淡的臉孔肅然變得有些嚴肅,眼神微微眯起,有種戰斗時的凌冽。
這樣的蘇卿是衛瞳陌生的,幾乎本能地警覺起來。
她以為,這個人也是不願意的,現在好像不是這麼回事?還是,他對于師父的命令已經貫徹到身心的?連陽奉陰違也不肯了?
但是,衛瞳又豈會輕易放棄,放軟了語氣道︰「蘇卿,我不是想以你為敵,相反,很想和你好好相處。只是,感情之事,處理不好,很容易反目成仇。我在意與你的關系,才作如此考量。」
聞言,蘇卿的臉色緩了不少。
衛瞳繼續道︰「夫妻是要兩情相悅的兩個人才能確立的關系,我們還是比較適合做朋友。當然了,為了不使你為難,在外人面前,我們還是假夫妻,兩個人相處,像朋友一樣就行了。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的,只要我能做到,我會幫你的。」
說完這番話,她怎麼發現蘇卿的臉色更加不好了,不免人道地開口,「你有意見可以說。」
本以為蘇卿會說些什麼,卻見他閉上眼楮不說話了。
其實,衛瞳說的是對的,但是,听著她這麼急著撇清關系,他心里就是不舒服。他雖然對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也知道夫妻是世上最親密的關系,前提是兩情相悅。在此之前,他以為這個條件會在今後的生活中水到渠成,如今才發現,這個人,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虧得他,剛剛發現,和這個相處一輩子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他也不會去師父那里告狀,更不會以勢壓人,他就是這麼一個有原則的一個人……
衛瞳見好就收,也不再說什麼了,只是她看著蘇卿,仍舊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卻總覺得他不太高興。
之前,一系列事情來得太突然,根本來不及和小八商量,如今,靜下心來,便想和小八說話。只是與小八低調地交談的話,蘇卿應該發現不了什麼的。
喊了好幾聲,遲遲得不到小八的回應,衛瞳有些急了。
這才發現,今日自進那洞府起,小八便沒了聲息。
經歷了這一系列事情,以他的性格應該迫不及待要吐槽了才是,怎麼會這麼安靜,難道出了什麼事兒?
正當衛瞳按捺不住想要去查查八卦鼎的時候,小八卻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聲音听起來難得有些懨懨的,帶著反常的低沉郁悶。
讓衛瞳更加擔心了,「小八,出什麼事兒了嗎?」
「沒什麼!」小八淡淡道,似乎沒有交談的。
他不想說,衛瞳也不好勉強,心里卻在猜測,是哪里出了問題。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玄億那里最可疑。
這當時,小八又開了口,語氣沉沉的,卻不容拒絕,「我要閉關一段時間。」
衛瞳驚愕,自認識小八起,小八便沒有閉關這個概念。他只余一縷意識,消耗了精神,回頭養個神也就好了,哪里需要閉關。此番反常,難不成真出了大事?
但是,千般關心,萬般擔憂,衛瞳也問不出口。
她能在他的縱容下肆無忌憚,卻無法理直氣壯地去違背他的意願,對于小八,亦師亦友,卻是敬重大于隨性。
只得換了個問法,「需要多久?」
「不知道。」
話音一落,衛瞳便沉默了。
小八又補了一句,語氣有了些妥協,「我會盡快出來的。」
衛瞳下沉的心情這才和緩了一點兒,「好!」
小八又道︰「有些事情,到時候會告訴你的,你,好好修煉。待你到金丹,我會給你一份驚喜。」
原本有些郁結的心情徹底散開了,她不知道,她怎麼會因為一個人的話,心情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對她很重要,她希望他好,更希望,他能對自己好。
兩人就這麼坐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屋子外的結界便自動消失了,衛瞳第一個睜開眼,下了床榻。去屏風後換回了常服,梳了個簡單的發髻,走出來時,蘇卿已經醒來了,換回了白衣,一臉沉靜地站在床邊望著她。
衛瞳先是一愣,隨即扯了個笑臉,「我要去青羽那里,你呢?」
「去給師父請安。」說話的時候,他就看著衛瞳。
于是,衛瞳懂了,有些歉意地說道︰「那我先跟你一起去師父那里請安,再去見青羽吧!」
蘇卿道了一聲「好!」便率先走了出去。
衛瞳總覺得蘇卿和昨天有些不一樣了,直到昨天攤牌之前,他都衣服軟柿子樣很好捏的樣子。攤牌了之後,他仿若又回到過去那個清冷又孤傲的蘇卿。
她以為,兩人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一樣可以自然。
倒是她強求了,蘇卿,也許沒有她想的那呆萌,他只是對于特殊的人,有一套特殊的待遇。
心里莫名有些遺憾,衛瞳模了模鼻子,眼見蘇卿走遠,趕緊跟了上去。
蘇蓉跟昨天的態度也是天差地別,那一臉溫和慈愛的目光,讓衛瞳如芒在背,主要是,有點心虛。
不過,她還是與蘇蓉說了要去洞室閉關的事情,蘇蓉很爽快地就答應了,還一個勁兒夸她上進。
只是,出來的時候,蘇卿難得問了一句,「你昨天怎麼沒跟說我?」
他眸色清冷,讓衛瞳有些不太習慣。
明明這人昨日跟在她身後,還很乖覺的,今日卻突然冷淡起來了。不知道他是在生氣,還是這就是朋友和媳婦兒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