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血漬浸漫開來,那是個中年男人,受傷應該不輕,此刻躺在血泊之中,那男人是背對著夢心悠的,出于好奇,她繞過他的身子,到他前面去,她想看清這個人的樣子。
那男人盡管左側臉上被鮮血所覆蓋,但是夢心悠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是季綰綰的爸爸季元華。
平時沒什麼接觸,但是季綰綰與杜流顏結婚那天,她看的很仔細,因為若不是季元華用那麼豐厚的誘餌作為季綰綰結婚嫁妝的話,杜流顏是不會與季綰綰結婚的,可見這男人是極其地疼愛季綰綰這個女兒的。
那時候她也曾羨慕季綰綰能有一個好爸爸,若是她也有一個好爸爸的話,那麼跟杜流顏結婚的就不會是季綰綰,而是她自己了。
夢心悠又湊近身子看眼躺在地上,已經陷入昏迷的季元華。眸子里波光晦澀不明,猶猶豫豫地到底要不要救他。這麼晚了,他來這兒干嘛?
最終,她嘆口氣,直起身子,回了車上︰「走吧。」
「不管他嗎?他是我撞的。」司機還是有些害怕,正拿不定主意,不想她居然這麼吩咐。
「你想管你就自己下去管,把他送去醫院,然後承認自己的罪行,他要是活著,你還能減刑,要是死了,到時候你就找地哭去吧。」夢心悠抬頭掃眼顫抖著的司機,這樣哆哆嗦嗦的樣子,哪里像個男人。
「噢噢,那我們就……就走吧。」撇過夢心悠看過來的凌利眼神,司機慌了慌,但也下了決定,他可不想蹲監獄去,所以只能對不起了,怪他自個兒不長眼,非要跑來撞上他的車。
夢心悠低了頭,不再說話。扭頭看了眼地上躺著的人,又收回目光。
季煙接到電話是在很晚的時候,趕到醫院的時候薛瑾與季景墨都已經到了,薛瑾緊緊靠著季景墨,神情淒楚,眉間揮不去的擔憂之情。
剛剛一家團聚的幸福時光已經被陰霾所覆蓋,季煙看眼手術室亮著的紅燈,唯有祈禱爸爸千萬別出什麼事。
她走過去,摟住媽媽︰「媽媽,爸爸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綰綰那,嗯,你爸爸一定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季景墨應和聲。
杜流顏在季煙到了後的幾分鐘也趕到了,真沒料到會出了這樣的事。
他走到季景墨身邊︰「人找到了嗎?」
季景墨搖搖頭︰「我們趕到的時候沒有人在現場,早跑了,什麼線索也沒留下。」
這樣便難辦了,沒有線索,連追蹤都沒有方向。
拍了拍他的肩,杜流顏沉聲,看著季綰綰與薛瑾母女︰「現在你是季家的頂梁柱,一定要好好保重,把這份責任扛起來,綰綰與媽都需要你呢。」
季景墨握上他的手,拍了拍,目光觸及媽媽與妹妹的身影時,變得柔和︰「我知道的,我會好好保重自己。」
這個手術持續了很長時間,季元華被車床推出來的時候,醫生告訴他們情況很不樂觀,眾人听到這里,眉頭皺的更緊。
薛瑾更是當場就哭得不行,眾人的一度力勸,才讓她的情緒稍微平息了些。薛瑾與季綰綰兩人守在季元華床頭。
他此刻身上插了許多管子,各種先進的儀器都用到了,一直都是昏迷狀態,醫生也說不準他什麼時候會醒,也許一直醒不來也是有可能的。
杜流顏則是與季景墨一起商量著怎麼抓到那個肇事者,兩人又去現場看了看,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季元華生病的事更是被透露給了媒體,在多家媒體大肆報道,季氏集團一時間動蕩不安,股東們更是人心惶惶。
季景墨趕了回去處理公司的事務,這可是爸爸一輩子的心血,若是爸爸醒來,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輩子打下的江山岌岌可危,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要了他的命。季綰綰說要一起陪公司幫忙,事實上,她本來也有此打算,學習處理公司的事務,哥哥並不喜歡與這些打交道,她想自己接下公司,讓哥哥去做他自己喜歡的事情。
杜流顏找到陳越讓他跟媒體那邊打了招呼,季元華病重的事情才沒有被進一步大肆宣揚。同時他也開了發布會,聲明杜氏集團將與季氏集團站在一個立場。杜流顏表明立場後,效果顯著,先前一些鬧得比較凶的合作單位,此刻也不再來找麻煩,部分股東們也漸漸安下了心。
季氏集團股票價位也開始慢慢回升,近日就要回到之前的狀態,季景墨與季綰綰總算松了口氣。
至于季爸爸那邊,情況還是不太好,季媽媽一直在陪著他,夫妻兩人感情極好的,季元華也從未出過這麼大的事,薛瑾是著實被嚇到了。
楚澤把手中的報紙放到一邊,雙腿交疊,看眼身旁的優雅。
「這次季元華出了事,季煙必定很傷心,季氏集團也受到了大的波及,杜流顏幫了不少的忙啊,季家總算沒什麼大問題了,只是,季元華的身體能不能恢復著實是個未知數。」
說到這里的時候,楚澤特地看了眼優雅的表情,表面上看起來還挺正常的,並沒有什麼異常,只是這樣才奇怪。
優雅沒有抬頭,左手捏成拳握緊放在腿邊︰「嗯,季煙姐沒事兒就好了,這樣哥哥你也不需要太擔心了。」
「優雅,想哭就哭出來吧。」楚澤拉著她的腕子,將她抱進自己懷中。
他實在是不想要看到她這樣故作堅強的樣子了,明明是一般的女孩,卻總是強忍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從不將它宣泄出來,總是自己一個人在暗處舌忝舐著疼痛的傷口。
「我為什麼要哭?」優雅維持在楚澤懷里的動作,並沒有推開他,也沒有進一步動作,倔強的開口,故作平靜的小臉上,血液已經開始沸騰,心跳的頻率只有她自己知道它是到了哪個點。
「季元華不是你爸爸嗎。」楚澤拍拍她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這句話他用的是陳述句。
是的,他早已經知道了這個事實,季元華是優雅的爸爸,而優雅是季元華的女兒。那次,優雅在他面前藏起資料的時候,他去調查過,卻被他知道了這個真相。
「你怎麼知道?」優雅皺著眉,抬眼疑惑地看著楚澤。這是個秘密,她藏在心底很久的秘密,並沒有對別人說過,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守著這秘密。不是沒有想過去相認的,可是看到他們一家人那麼幸福的時候,她每每都打消了這個念頭,而且,她舍不得哥哥,哥哥只有自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陪在他身邊,哪怕只是安安靜靜地陪著他,至少他的影子看起來不會那麼孤零零的。
優雅突然想起上次她知道真相的時候,情緒沒有藏住,所以便是那時候,哥哥發現了的吧。
她伏在楚澤身上,哭出了聲,她從小就沒有家,是楚澤救了她,所以有楚澤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但是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世上,居然還有她的一個家的存在,那個家里,還有很多親人,爸爸、媽媽、哥哥。
楚澤輕輕拍著她的背,給她無聲的安慰。終究還是個小女孩啊。
「去看看他吧?」楚澤問優雅。
「可是,我以什麼樣的立場去?」優雅搖了搖頭,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身份、什麼借口堂堂正正地去看爸爸,看看自己的親人。
「跟著我去吧。」
司少楠得知了季元華的情況後,趕來探視,趕巧遇上杜流顏也在。想起之前因為夢心悠他們之間有過的那次交談,杜流顏目中無人的那種優越氣勢似乎還在,兩人對視一眼算是打過招呼。
「快進來啊,還站在門口干嘛?」
「爸,我朋友來看你了,他是之前也幫過我很多忙的司少楠,你還記不記得,快坐下吧。」
季煙接過司少楠買來的鮮花,忙著修剪起來,將修剪過的鮮花插到瓶子里。
「伯父,我來看看你,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啊。」司少楠掃了一圈沒看到季媽媽的身影,便開口問;「伯母呢?」
「我媽她這幾天累壞了,一直在照顧我爸,我讓她先回去歇著了,身體吃不消的,你不要忙著拍電視劇嗎?怎麼還有空過來呢。」
張導之前與季煙簽下的片子,在杜流顏的默許下男主角都變成了司少楠,也許是他平日里對季煙的真心照顧,在她危險的時候,出手相幫,也許是怕季煙因為拍戲再接觸到更多的男演員,這樣的話,還不如就找一個熟悉的人來做搭檔,也許是杜流顏感激那次司少楠因為季煙的事主動來找他吧。應該是三者兼有的。
現在季煙走了,但是他還得繼續合約,只是所有的女主角全都換了人,他也忙的不輕。
司少楠呆了會兒便走了,既然杜流顏在這里陪著季煙,想必他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巧的是,司少楠剛走沒多久,楚澤便帶著優雅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