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錦扶住林遲,厲聲說道︰「愣著做什麼,快來幫我!」
趙琦歡這才看到,寧錦的手上和身上都沾染了不少鮮血。
趙琦歡收起玩心,忙道︰「這是怎麼了?」
寧錦是一個頭兩個大,也來不及細解釋,道︰「一會兒我再解釋,現在先幫我把他扶近房里,他受傷很嚴重。」
寧錦的語氣十分急迫,讓人不難听出其中的擔憂。
趙琦歡看著寧錦如此著急的模樣頗有些不適應。她是知道自己這個好友的性子,成天里不急不躁的,恐怕就算是自己出什麼事兒了,也不會這麼著急。她心情頗有些微妙的看了眼半倚在寧錦身上的男人——相貌的確是一等一的好,氣勢也足得很,盡管臉上蒼白,雙眸緊閉,但從他帶著戾氣的眉目中,就可看出此人應該非平常人。
趙琦歡建議道︰「小錦,要不我去喚人來。」
「不行!」寧錦冷然道︰「這次我帶的人並非全然是我的人。」還有幾個楚懌的人和宮中太後、皇後的人。畢竟她這場上九華寺修身養性戲是做給旁人看的,若是看戲的人不來還有什麼意思?
趙琦歡被寧錦的冷厲一下怔楞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說︰「小錦,你別急。」她側首對青畫說道︰「青畫,你找個借口將守在庭院里的護衛和丫鬟支走。」
青畫忙應聲離開。
寧錦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操之過急了,抿了抿唇,歉意的說道︰「是我太心急了,琦歡,對不起。」
趙琦歡走近,扶起壓在寧錦身上林遲,為寧錦分擔了一部分的重量。
待兩人好容易繞過一眾耳目,將林遲扶回房內,後背早已汗濕了。
趙琦歡呼喘了兩口氣,總算氣端平了,看著滿身血污的林遲,道︰「這人傷得怎麼這麼重?得請大夫來。」她補充道︰「是我們趙府隨來的大夫,不會有人注意。」
寧錦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道︰「不必了,其實……我會些醫術。」
她一直沒有告訴趙琦歡自己通曉些醫術的事情,一是因為沒有必要,二是她也不願給趙琦歡帶來什麼旁的不好的想法。而今,為了林遲卻不得不暴露出來。不知道琦歡……會怎麼想?
趙琦歡有些驚訝,雖然有些不滿寧錦竟然有事兒瞞著她,但還是分輕重緩急的道︰「那我先回房換身衣服。」
她無奈的指了指自己的沾染著血跡的長裙。
寧錦此時還正為林遲著急著,胡亂的點了點頭。
趙琦歡在臨走時提醒道︰「你也別換身衣服,滿身血污的注意被有心人看到了。」
寧錦「嗯」了一聲,「琦歡,一會兒你讓青畫尋件干淨的男裝,還要熱水。」
聞言,趙琦歡登時瞪大了眼楮說︰「小錦,你……你要親自給他……」她跺了跺腳,說道︰「你可是睿王妃!」
她實在是怕自家好友走錯了路子,要知道皇家的媳婦兒可不是那麼好做,一個不小心被人捏住了把柄,那可是關聯整個家族的事兒。
寧錦低眸看著還在昏迷著的林遲,睫毛微顫,「我得救他。」
「琦歡,他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我就是對他再不滿,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受傷不管。」
趙琦歡嘆了口氣道︰「我一向以為你最有分寸。」
不想原來是沒遇到能讓她大失分寸的人。
站在一個好友的立場上,趙琦歡委婉的提醒道︰「小錦,你要知道,你可是睿王爺的正妃。除非你犯了什麼有損皇家的大錯……這點,恐怕終你一生都不能改變。」
寧錦斂眸說道︰「我知道。」
所以,她一直都沒有多想。現在,以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咳……」
略低虛弱的聲音傳到寧錦的耳中,寧錦忙收回心神,起身將她走到哪兒帶到哪兒的藥箱給翻出來,然後手忙腳亂的翻出幾個瓷瓶、一卷紗布、酒和剪刀。
趙琦歡看著從未有過這般焦急神態過寧錦,嘆了口氣離開。
一陣兵荒馬亂後,寧錦才收拾好林遲身上的所有傷口,待發現的確沒有什麼致命的傷,她才放下心來,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
她半跪在床榻旁,看著林遲蒼白的臉色,手指流連在他的臉上,撫模他的肌膚,一寸一寸。
寧錦低低的呢喃,「為什麼要回來?」她的手指有些顫抖,「還帶著這麼重的傷,我早年就不該救你。」
若是從不認識,是不是就不會再擔憂了?
寧錦勾起了唇角,自嘲的笑了笑。
沒有林遲,還會有旁人,這就該是她的劫數。
傍晚朝霞漫天,趙琦歡再來時,看見寧錦正趴在床上,下巴枕在交疊的胳膊上,臉上帶著疲憊卻也安心的神色。
趙琦歡身後同來的青畫忙上前去喚寧錦,「小姐,你到床上休息吧,這里太涼。」
寧錦迷迷糊糊的應了聲,半眯著眼楮看了眼床上的林遲,發覺他還在,爾後頭一歪,又睡著了。
青畫哭笑不得。
趙琦歡「唉」了一聲,說道︰「小錦怕是累壞了,莫要再叫她了,去尋件厚點的披風給她披上就好。」
直到第二日,寧錦仍舊保持著傍晚的姿勢,她醒來後第一件事兒便是看向床上的林遲——還在,身上的繃帶也沒有染血。
寧錦放下心來,剛想起身時,便膝蓋一軟,又坐回原地。
在床榻邊窩了一夜,任是誰都會小腿發麻發軟。寧錦忍著麻勁兒,揉了揉小腿,瞪了眼尚在昏迷中的罪魁禍首,不滿的哼了哼了兩聲。
不過,那罪魁禍首依舊是蒼白著臉色,雙眼緊閉。
有腳步聲在逐漸靠近,寧錦回頭一看,看見青畫小步跑來,忙扶著她嗔怪道︰「小姐也真是的,昨晚青畫讓您去隔壁房間睡一夜,你硬是不去,現在可好了,腿腳麻了吧。」
寧錦揉著小腿,笑道︰「我這不是太困了麼。」
她昨晚的確是听到了青畫幾次進來請她去隔壁房間湊合一夜,不過都被她給推掉了。其中原因麼……
「小姐這還不是為了這個人。」青畫指了指還在躺著的男人,哼了兩聲,語氣很酸的說道︰「我可是頭次見小姐這麼緊張一個人,還是個外人。」還是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寧錦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還是在佛寺中。」
青畫知道自家小姐是在睜著眼說瞎話,估計若是一個陌生的人,只怕死在寧錦面前,寧錦多看兩眼,更惶恐把這人親自扶進房間,徹夜照料了。
她甚至有些不切實際的想,寧錦還不如跟著慕容世子呢,這個才冒出來的滿身是血的人,看起來也像是好人……不對不對,自家小姐不是睿王爺的正妃麼。
睿王爺……想到這里,青畫不由得嘆了口氣。
寧錦看著神游的青畫,不由得一巴掌拍在她的腦袋上,說道︰「在想什麼想的如此入迷?嗯,你這麼早來是不是外面出事兒了?」
青畫忙回過神說道︰「對了小姐,慕容世子還在苑外等著你呢。」
听到慕容長離會在今天來九華寺,寧錦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尚未清醒的林遲,說道︰「慕容長離他怎麼來了?」
寧錦說︰「讓他先回去……算了,讓他先等著吧,我去洗漱一番。」
青畫小心翼翼的問︰「小姐不想見慕容世子?」
「我現下是誰人都不想見。」
青畫說︰「能問下為什麼嗎?」
寧錦的語氣雖淡,但不乏覺察出其中的暖意,「我怕他什麼時候會死了。」
她指了指床上的林遲。
青畫︰「……」
寧錦去見慕容長離前,特意搽了些胭脂,顯得氣色稍微好了些。不過慕容長離在見了她之後,還是察覺到了寧錦與往日的不同。
慕容長離問道︰「怎麼這麼疲憊?昨夜沒睡好?」是不是因為那個人?慕容長離沒有問出。
寧錦沒有回答,走近為他倒了杯茶,反而問道︰「世子怎麼來了?」
慕容世子見她岔開話題,微有些失望,不過還是說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要進宮去探探太後和皇後是何種病情麼?」
寧錦來了興趣,問道︰「世子已經安排好了?」她想了想,歉意的說道︰「這幾日我恐怕沒有時間,不能去宮中。」
明明在心中就猜到了寧錦會說出這種話,不過如今一听,還是會傷心。
慕容世子故意問道︰「為何?」
思忖了一會兒,寧錦吞吞吐吐的說道︰「是因為我……救了一個人,現在他還在昏迷中。」她最終還是沒選擇欺騙慕容長離。
因為,在面對那雙漆黑的眼眸時,寧錦也說不出任何能欺騙它主人的話。
慕容長離略略黯淡了如星子般的雙眼,嘆了氣說道︰「我已經知道了太後和皇後所中的毒——」他看著寧錦忽然亮起的雙眸,勾了勾唇角,「是楚國皇室的秘藥。」
「鴦醉。」
「鴦醉!」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寧錦有些激動,「這是楚國早年失傳的秘藥,我早該想到早該想到!」
慕容長離坐在她對面,握住了寧錦冰涼的手指,說道︰「剛好我近來有事去西容,阿錦,要不要隨我去西容?那里有你需要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