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成。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燈火通明處,黑壓壓一片御林軍嚴陣以待,蕭天成端坐于雕龍紫檀寬椅上,他左右身邊,分別站立著朱高能與一名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臉龐瘦削,相貌平平,但一雙眼楮極為深沉,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的表露。
楚清歡的眸光在那男子臉上一頓,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在她與夏侯淵現身在燈光下時,那男子飛快地抬頭朝她掠來,眼中閃過一絲急迫之色,待見到她安然無恙地坐在夏侯淵身後時,竟似松了口氣?
為何?
「淮南王,既然酒醉早早離席,為何不好生在房中休息?」蕭天成的目光越過夏侯淵停在楚清歡身上,又在她握在手中尚還殘留著血跡的刀上重重一落,「淮南王深夜帶著本國的重犯在宮中策馬,是否該給朕一個解釋?」
「既然宮宴未散,陛下如此興師動眾守候在此又是為了哪般?」夏侯淵冷然而笑,抬頭望向天際,「今晚無月可賞,陛下莫非是在听風?」
蕭天成沉著臉︰「這個無需淮南王多問,朕只想知道,淮南王這是想帶公主去哪里?」
「明人不說暗話,陛下既已在此守候多時,本王要做什麼,陛下不是早就清楚,又何必繞這些圈子。」夏侯淵收緊手掌,將楚清歡的手攏在掌中,淡然道,「如陛下所見,本王要帶本王的王妃離開文晉,回大鄴完婚。」
「完婚?」蕭天成象是听了個好笑的笑話,哈哈一笑,那笑聲反倒襯得他臉色更為陰鶩,「淮南王,你以為這幾日朕在宮中每日相陪好生款待,真是為了與你商談婚約之事?據朕派出去的人回報,你淮南王府在整修擴建不假,但大鄴皇帝恩準你與蕭情的婚事卻非真,朕早就知道,以你淮南王的處境,皇帝又怎會允許你娶他國公主。」
「蕭天成,這種事後諸葛亮的角色很不適合你。」楚清歡淡然指出,「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不敢當日就拒絕淮南王,而做這種陰陽兩面的勾當?既怕得罪了大鄴,又擔心給自己留下後患,殺個人也不敢光明正大,行這種下三濫手段,也就難怪你會做出謀權篡位的事來。」
「大膽!」朱高能刷地拔出腰間佩刀,遠遠指著她怒道,「階下死囚,還不快快下馬受死!」
楚清歡懶得跟他說話,只拿眼梢瞥了瞥——跳梁小丑而已。
屢次在她面前丟了面子,仇恨之火在心中怒燃已久的朱高能不堪忍受她的這種蔑視,羞怒地朝蕭天成喊了一聲「陛下」,在得到蕭天成的默許之後,他轉頭對身後的人吼道︰「將人統統帶過來。」
夏侯淵的眉頭微微一擰。
一陣呼喝聲中,一群衣衫襤褸的男女被推了過來,他們沉默著,眼楮卻緊緊地望著對面馬背上的女子,眼中淚光閃爍,激動,欣慰,千言萬語都凝結在這目光中。
楚清歡的雙唇漸漸抿緊。
眼前這些面孔,不算熟悉,但也不完全陌生。
這是采石場里的那些奴隸,據許毅所說,他們都曾經是宮里的嬪妃,宮女,內侍,女官,很多都貼身伺候過前朝皇室,包括蕭情。
蕭天成將他們都帶了過來。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蕭情,只要你伏誅,他們這些人都可以活命。」蕭天成很是大度地說道,「你該明白,就算你不肯下馬認罪,朕也一樣可以將你拿下,你若是主動些,至少還能救了他們的命。」
「不要做出這副假惺惺的模樣,會讓人惡心。」楚清歡平靜地看著他,「說得這麼好听,不過是你現在還不想與淮南王徹底破臉罷了。至于他們的命……誰都不傻,不管我伏不伏誅,他們都難逃一個死字,能活到現在,不過是留著好挾制我而已。」
被一語道破,蕭天成眼中起了一絲惱意。
「這就是你們的好公主。」一直沒有出聲的紫袍官員適時開口,指著楚清歡對那些宮人說道,「是不是覺得都被她往日的假善給騙了?如今看清楚她有多自私了吧?效忠這樣的主子,我真是替你們感到悲哀。」
楚清歡眉頭一動,莫非,剛才自己看到的果然是錯覺?
「陛下,」為首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卻朝蕭天成跪了下來,螓首微垂,露出一段潔白如玉的皓頸,語聲沉靜柔和,「先帝已去,文晉如今盡在陛下掌握之中,情公主不過是先帝收養的義女而已,還請陛下放過公主,賤妾願以自己這條賤命相抵。」
「陳貴妃。」蕭天成一指抬起女子下頜,眯起眼楮,指月復摩擦著她血色不足但依舊柔軟的唇,「陳貴妃是聰明人,說的卻是糊涂話,蕭情的命,你,還抵不過。」
「那就再算上賤妾的。」另一名女子輕輕跪下,衣裙雖破,但不卑不亢之態無半點淪落入泥的不堪。
「再算上奴婢的。」
「還有奴才的。」
片刻間,地上跪倒一片。
沒有人因為那中年男子的話而對蕭情露出不滿和怨恨,每個人都面容平靜地跪在地上,仿佛正做著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呵呵,好,好啊,果然是情深意重,讓人感動。」蕭天成笑,不知是感佩還是諷刺,「既然如此,那麼,你們的命,蕭情的命,今日一個都別想留。」
「陛下,還望三思。」陳貴妃依舊平和地說道。
蕭天成久久地打量著她,之後,笑了笑︰「陳貴妃,朕已經思量很久了,該三思的,是你。」
陳貴妃點了點頭,朝他緩緩依偎過去,「賤妾也已經思量好了。」
「姐姐!」跪在她旁邊的女子頓時變色,想要伸手去拉她。
朱高能立即一掌將她拍開,她一聲悶哼,撲倒在一邊。
陳貴妃美麗的嘴唇挽起一朵淒艷的花,憐惜地看了那女子一眼,雙手扶上蕭天成的腿膝,將頭靠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