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後傾天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解決

作者 ︰ 墨傾長風

雲淡天高,秋風清寒,一場干戈被兩個人一場對話頃刻化去。

巍巍宮牆聳立,兩人相視淡淡一笑,轉身,卻見不遠處,一襲鳳服迎風飛揚,鳳尾飄舞欲騰空而去。

「清玉,」文慶侯笑迎過去,「你怎麼來了?」

「我……」皇後深深吸了口氣,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我不放心你,出來看看。」

文慶侯笑容愈深,「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郡主又不會對我如何。」

皇後看向楚清歡,目光復雜得她自己都理不清。

楚清歡卻對這種既愛又恨,既憐又惱的眼神萬分理解,不免生出一絲好笑,靜立了片刻,緩緩走過去,平靜地看著她,平靜地叫了一聲︰「母親。」

皇後重重一顫,巨大的震動使得她先前的恨惱還未消失,不敢置信的漫天喜悅又猛烈地撞擊過來,在這兩相交擊下,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竟一時說出不話來。

「清玉,郡主在叫你。」文慶侯輕聲提醒,眼眶微濕。

皇後嘴唇顫抖,眼里迅速浮起水汽,雙手動了動,似乎想要往前伸,卻又忽地攥緊雙手,僵立在那里,不敢進。

楚清歡上前一步,主動伸出雙手擁住了她——這一聲母親,這一個擁抱,是替過去的蕭情,償還這生育之恩。

如果蕭情還活著,想必定是期盼這一刻的。

幾乎是立刻,她感覺到一身僵木的皇後猛地反手抱住了她,如此用力,象抱住失而復得的珍寶,耳邊一聲嗚咽悲戚綿長。

一身驕傲心狠絕情的女人在這一瞬卸下所有堅硬的外殼,哭得象個萬般委屈的孩子。

楚清歡想退回,抱著她的那雙手卻怎麼也不肯放,她只任其抱著,任其趴在她身上哭得稀里嘩啦,一塌糊涂。

直到肩頭的衣服都被濕透,皇後才漸漸收住了勢頭,卻抽泣著有一句沒一句地開始痛數她的‘罪行’,「你是我的女兒……你是我跟楚逸的女兒……你爹是于詹正殺的……還有你楚家上下兩百余口人……你怎麼能幫著殺父仇人的兒子……不僅幫著,還比我這個當娘的還要親……你說你怎麼跟你爹交待……讓我這個當娘的如何自處……我不管……我就是要你做這個皇帝……否則我不甘心……」

罵歸罵,那雙手卻緊緊地抱著楚清歡,象是一松手她就會飛了。

楚清歡看著文慶侯,眼神里清楚寫著「接下去的事就交給你了」。

文慶侯忍不住笑,卻不開口,依舊置身事外地看著。

楚清歡無語,出其不意肩骨一縮,左右一旋便從皇後懷抱里月兌了身,趁著皇後重心不穩思維停滯地一瞬,轉手一推,將她推向文慶侯。

文慶侯一怔,下意識張臂一抱,一個柔軟的帶著女子香氣的身體便撞入了懷中。

皇後驚了一跳,伸手就推,男人有力的雙臂卻已將她順勢摟住,任她再怎樣掙扎都無濟于事。

「侯爺,把握機會,珍惜當下。」楚清歡理了理衣衫,轉身就走,「我就不打擾了。」

身後,皇後大急,「阿楚,阿楚,你給我回來——阿楚——」

依稀听得文慶侯低聲勸慰,「清玉,我有話要對你說……」

「你先放開我……有什麼話,等以後再說……」

「我想現在就說……」

「我不想听……」

「關于你跟郡主的……」

「……那你……說吧……」

聲音斷斷續續傳來,終究不見,楚清歡在殿檐轉角處停住,回頭,遠處那幅黃色百褶裙擺與青色袍裾交纏在一處,莫大的反差,卻是鮮明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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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之困最終以和平的方式得到了解決。

大鄴與高越的軍隊得到楚清歡的示意,同時退後五里,駐扎在安陽城外。

當初楚清歡的想法是,如果面對鄰邊兩國施壓皇後仍不肯退讓,她不介意大破安陽,生擒皇後,但後來在德政殿上的那出意外,讓她臨時改變了主意。

能用和平方式解決,那還是和平地來吧。

只是這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圍攻,令安陽城內的軍、政、民三方都嚇得夠嗆,卻又想不通這「飛來橫禍」是從何而來,又為何來得猛,去得快,毫無道理可言。

等到多日之後,他們才漸漸明白是怎麼回事,而楚清歡的身份也同時大白于天下,由此再一次成為讓人側目的風雲人物。

安慶侯向楚清歡交出了一**權,表明了支持于琰繼承帝位的鮮明態度,群臣自然毫無異議,只有皇後一人板著臉坐在那里不表態,瞪著楚清歡猶為不忿,但最終沒有表示反對,這事就算塵埃落定。

過去的恩怨終究已經過去,楚國公與皇帝皆已死,若是硬要將這種恩怨延續下去,何時才能了?總不能再彼此相殺,拼個你死我活。

這是楚清歡的觀點,就算她心里不願,也不得不同意。

眾大臣依然被留在了宮里,如今宮里的情況過于復雜,有些事不宜泄漏,于文筠也不會允許他們離開。

當晚,楚清歡不顧皇後反對,將她從皇宮一路押送進了文慶侯府,隨後在不疼不癢沒有多少氣勢的斥責聲中離開,文慶侯親自相送。

楚清歡縱馬馳出很遠,回頭時依舊見他站在門口,遠遠地望著她的方向。

守得雲開見月明,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這樣的男人,應該得到回報。

送完皇後,她並沒有回皇宮,而是出了安陽城東門,直奔石堅所率的大鄴軍營地。

從營門進去,一路上都是熱情而恭敬地招呼聲,石堅得了消息大步跑了出來,沖著她咧嘴,「姑娘!」

「有事找我?」楚清歡也不進營帳,找了塊石頭坐下,「你要找我,直接進城入宮不就成了,還讓人特地來報上一回,也不嫌麻煩。」

「我這不是嫌宮里規矩多,不自在嘛。」石堅嘿嘿地站在她旁邊,「何以念那小子都成了皇帝了,我見了他還得行禮,忒別扭。」

「他現在還沒登基,你可以不向他行禮。」她攤手,「拿來吧,不是說有東西要交給我麼?」

「瞧我這記性,光顧著說話了。」石堅一拍腦袋,從懷里取出封信,雙手捧著遞過去。

楚清歡微一挑眉,信?

信封上幾個字寫得龍飛鳳舞,剛勁有力,除了那個人還能有誰。

見她不接,石堅連忙解釋︰「主子本來與姑娘約好了親自前來,後來不是因為烏蒙那邊又來尋事來不了麼,便讓我帶封信給姑娘。」

「這事我都知道了,他又何必多此一舉?」楚清歡接過來,拆開封口。

「呃!」石堅抓著頭發,尋思,「也許主子覺得,還是親自向姑娘說明一下比較好。」

楚清歡不以為然,在她印象里,夏侯淵還不至于如此矯情。

事實證明她確實夠了解他。

除了開頭兩句是向她稍稍解釋了不能親來的原因,後面寫的都是讓她這邊事情一了,就趕緊隨石堅一同回兆京,切不可拖延時日,更不可久留莒衛,或者再去管誰家的家事國事雲雲。

一封信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洋洋灑灑一篇,寫的都是催促她快回的意思——做了皇帝的人,果然會變得婆媽。

「明天你就帶著人回去吧。」楚清歡將信一折,收起。

「明天?」石堅一愣,隨即欣喜,「那敢情好,我這就吩咐下去,讓他們準備明天拔營,我本來還以為姑娘要在這里待些日子。」

「我待多少日子,跟你拔營有何關系?」

「當然有關系。」石堅道,「主子不是說了,請姑娘與我一道回去麼?」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呵呵地笑,「來之前主子吩咐了,讓我一定得把姑娘帶回去。」

他知道……楚清歡緩緩活動著手腕,听不出語氣,「怎麼沒听你說起?」

石堅看她那動作神態,忽覺得周身一冷,下意識地朝旁邊退了兩步。

「這事兒還用說麼,」他咽了咽口水,說得小心謹慎,「主子回京後就命楊書懷和各部在準備立後的事兒了,楊威那幾個也說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兒……姑娘不與我回去,還想去哪兒?」

立後?他竟然招呼都不跟她打一聲,連信里也只字未提。

楚清歡站起來就走。

石堅頓時緊張,緊跟在她後頭,提心吊膽地問︰「姑娘,明天到底回還是不回?」

「你就在這里等消息吧。」她頭也不回,翻身上馬,「該走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什麼叫該走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石堅想要再問,楚清歡卻一掌擊在馬股,馬撒蹄就奔,揚起的沙泥頓時撲了他一臉。

滿嘴的土……

「呸呸呸」的吐泥聲遠遠傳來,楚清歡唇角一勾,馳出大營。

夜色深沉,暮秋的夜風已帶著冷冽的寒意,她一路疾行,不出多久便回到安陽,憑著于文筠給她的金牌,不管何時她都可以自由出入。

入城東門不久,忽有鐘鳴聲響起,渾厚低沉,一聲接一聲,回蕩在安陽城上空。

城內剎時一靜。

經過白日之事,今晚的安陽城本就要比平時安靜,此時卻更是靜得宛若空城,只有那鐘聲久久不絕。

直到那鐘聲止,又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有人放聲哭喊;「皇上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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