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婿 084 吃醋

作者 ︰ 明夏輕歌

我閑適的走著,蕭栩在旁邊繞著我一會兒跑到前頭去,一會兒又跑到旁邊去,我就慢慢的走著等他。

「皇後娘娘,你和我母妃一樣啊。」蕭栩跑夠了,回來牽著我的手繼續走。

「為什麼?」蕭栩口中母妃應該是他的生母,這小子認同我挺快的,看他跟世子妃好像不是太融洽的樣子。

「你身上有我母妃一樣的味道。那天你抱著我我就聞到了。我吃了東西把果殼藏在你的被子上你也不生氣。」蕭栩大聲的說。

那天,誰都不可能同你生氣吧。至于同你母妃一樣的味道,也許我們用同一家的香粉。這麼說倒是挺討巧了。

「是賢妃娘娘和大公主」他突然說。

我凝目,可不是,正是賢妃往清寧殿而來,也沒有坐轎子。她看到了,走幾步過來行禮,子玨也跟著。

「平身!」我抬手叫她們母女起來。這些日子,賢妃也如常的帶著女兒到清寧殿走動、請安。我進宮以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合乎禮儀的,待宮里上下人等也是一如既往。她從來就是沉得住氣的,除了偶爾的那麼一兩次。

「參見賢妃娘娘,見過大公主!」蕭栩又儼然一副小大人樣了。看來他是拿在自己母親面前真實的一面來面對我。

「原來是子斐啊,好久不見。」賢妃彎身和氣地和蕭栩打著招呼,又跟子玨說︰「這是婓哥哥,不記得了麼?」

子玨點頭,「記得,見過,婓哥哥好!」

「大公主,給你看我的球球。」兩個小孩兒拖著手去旁邊講話,我和賢妃算是頭回這麼單獨面對面的撞上。以往初一十五的,她都是不早不晚的來坤泰殿請安,我們沒什麼單獨踫面的機會。

就這麼面面相覷也不好,可我們倆又沒有話說。

「娘娘,臣妾告退。子玨,快過來,別耽誤皇後。」

「是。」

我牽著蕭栩在恭送聲中繼續慢慢往坤泰殿走。

皇後進宮,專房專寵、帝後恩愛算是佳話。可對另外十四個女人來說,我就是她們守活寡的元凶。可是,這種事情,我不想違心的去假裝大方。就是太後想要的交換我也不樂意。

如果,六哥一早就同我說,我進宮要過的是雨露均沾的日子,那我會心死,雖然還是會進宮,但是會將他推拒在心門之外。我做好一個皇後該做的一切本分就是。

可他說,我是他生命中的奢侈,他想要守住這段奢侈,我也想!

帝王專情是不可思議的事,為女人守身更是匪夷所思。但是,我想要在這深宮搏一搏。

走到半途,蕭栩說他累了,我便抱著他一起坐暖轎。

剛進坤泰殿的大門,就見秦涌的小徒弟在門口張望。我就知道,六哥回來了。

轎子停下,我拉著蕭栩快步往里走。

六哥听到腳步聲抬頭,「又上哪溜達去了?」

「帶蕭栩去給太後請安。」

六哥的眼轉到我手邊,「哦,蘭王叔家的小小子。」

「參見皇上!」蕭栩松開握著我的小手,噗通聲跪在地毯上。

「起吧,你爺爺可好?」

「爺爺安好,謝皇上垂詢。」

我抱起一板一眼的小大人,「好了,好了,剛還很活潑,一到你面前就這樣了。」

六哥不再說什麼,任我把蕭栩放到榻上。

蕭栩一時放不開,小身子挨著我,不敢亂動。

「對了,蘭王正四處奔走幫唐三找門路呢。」

我笑了,「倒是個信人。」從蕭栩一整日的描述中,我覺得蘭王世子蕭存孝應該是個很溫情的男人跟父親,對他印象其實不錯。無奈,六哥就是看不慣他身為皇族子弟那副只知吃喝玩樂的做派。可要是太上進了,也不能讓你放心不是。像隨王那樣時時惦記你底下那張椅子的兄弟,還是不要再有的好。

六哥望著蕭栩笑笑,知道他甚得我歡心,對他也格外的溫和。蕭栩的小身子漸漸放軟。

「他一貫說‘仗義每在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因此和引車買漿之流交好。可惜,這不是戰國,紛紛養士的年代了。」

「那不是正好。」有個善養士的貴公子可不會是皇帝樂見的事。

「讓他這麼折騰也好,至少也給李從簡的人一個掩護。」

倒也是。

蕭栩活蹦亂跳了半日,此時松懈下來,很快就靠著我睡著了,兩只小手把我的胳膊抱住。我看他那副信任的模樣,心頭油然升起一陣憐愛。這可憐的孩子,三歲就沒了母親了。

翠儂想抱他下去睡,可他就是不松手。

「我來吧。」我輕輕把他的身子托起,這小子看著瘦,其實很是結實,分量還不小。幸好我不是只會拿繡花針的,倒也說不上多吃力,把他抱到旁邊的屋子放下。六哥一路跟了進來,抱著手站在旁邊看著。

可蕭栩被放下還是不松手,嘴里喃喃的叫︰「娘!」

我想了想我娘是怎麼哄我睡覺的,把手放在他胸口輕輕撫摩,「小乖乖,快快睡吧,娘就在這里守著你。」

他一臉的安心,然後手漸漸的松開,我把被子給他蓋上,指派了一個小宮女在這守著。和六哥一起走回正殿去。

「十一,你真是適合當母親。」

「嗯?」

「母儀天下。」

「誰家母親對孩子不是這樣的。」這麼說來,適合母儀天下的女人何其多。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當母親的樣子。」

我也有點期待,生一個像六哥跟我的孩子。那樣,即使我們不在了,共化塵泥,也還有我們生命跟血脈的延續,來證明我們曾經相愛過。

六哥的大拇指在我手心里摩挲,我們就站在坤泰殿的正殿外,我靠在他的肩頭,只覺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六哥,以後咱們第一個孩子,小名就叫十七,好不好?」

「十七?」六哥挑挑眉,然後笑開,「好啊。反正是小名,不如個個都叫十七好了。大的用了,小的接著用。」

我想起他說的,要我超越獨孤後的五個兒子,那、那我不成了專門生孩子的了。

「你分擔幾個還差不多。」

「我一定會出力的,我不出力能成麼。」

秦涌輕手輕腳的進來,看到我們這個樣子又退出去。我再靠了一會兒,站直身子,六哥輕聲道︰「秦涌,什麼事?」

「回皇上、娘娘,蘭王世子在大理寺外的酒樓候著李大人下衙。」

六哥搖搖頭,「這個蕭存孝,好吧,看他兒子面子,讓人私下里告他一聲案子已經接了,讓他把那兩個人照看好咯。不過,該找人找人,該跟李從簡鬧還得鬧鬧。」

「知道了。」

「他們兩個怎麼會是冤家的?我听說李大人為官官聲很好,蘭王世子為人也挺好。」

「互相看不順眼唄,有一回居然把口水官司打到我面前來了。」

「你肯定是偏心李大人吧。」

「沒有,我心里是喜歡李從簡多一些,可擱不住存孝是蘭王之子呀。我把他們兩人臭罵了一頓,我閑得沒事專給他們辦公道啊。不過听他們倆吵架倒也挺有意思,一個是巧舌如簧,一個是舌粲蓮花,都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就跟小孩子拌嘴一樣。我就納悶,李從簡那樣的能吏,怎麼就跟存孝那樣的紈褲對上了。」

我沒見過李從簡,大婚進宮門的時候,他作為四品官應該也在百官之列向我叩首,不過彼此都沒見過。但是听說他十八歲就中了狀元,辦案公允,又不結黨,做事不偏不倚。這樣的人就算換了天子也換不了他這個臣子的。為官外放幾任離任時百姓都是傾城相送。二十五歲就升任了大理寺上卿,如今剛滿一年。

這一次的案子,查出不是雷電失火而是人為行凶放火容易,要證明是鎮南侯所為才是難辦的地方。不過,既然六哥這麼信任,這人又一向聲名在外,想必能抽絲剝繭找出真凶。

而且,六哥這是要讓蘭王世子和李從簡一搭一唱呢。說不定還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我還真想去看看蕭栩他爹怎麼跟沉穩端方的李大人胡攪蠻纏,李從簡又如何破解他的歪招呢。

太後的暗示我沒說,六哥待她本來就是面上的情分,肯定不會理會。後宮的事,我也不想拿來煩他。

我這坤泰殿,除了初一十五,一般是不讓妃嬪來的。就那次董昭儀喜滋滋的抱著兒子來過一次,結果沒得著皇帝的好臉,也不敢再仗子行事了。不然,讓皇帝不喜這個兒子就虧大了。

所以,這里一向是門前冷落的。恭維的話我听過就算了,對她們所有人都不冷不熱的。其實,我不是不會拉一個打一個,什麼合縱連橫,借刀殺人,四兩撥千斤的,只是不屑。

在姬少康成親前,六哥安排我跟他見了一面,是在郊外的皇家別苑。

他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用紅泥小火爐燒水,準備泡茶。那水是新收集的枝葉上的雪水,用來泡茶正好。

六哥那個小心眼的家伙,經我軟磨硬泡總算沒有在這個亭子周圍安排人手。這樣,在場的就只有翠儂和我們兩人。

當時他死活說怕不安全,我瞪眼,「不安全,那些侍衛都是吃干飯的呀。提前進去檢查,然後把門口守妥當。只不過是一牆之隔,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你要當真不放心就不要叫我去做這件事啊。再說了,我有那麼蠢麼,就算我要做那啥,我會挑這個時候,這個地點?」

「胡說八道什麼啊,依你就是了。」

姬少康一身輕裘長劍,面上幾許淡漠,跟在翠儂身後緩步而來。他的劍是我特許佩戴的,萬一有事,也能發揮點作用。

他行至亭下台階,躬身一揖,「皇後!」聲音清朗卻無端有幾分蕭瑟之感。

還好他沒跪我,我直起身子笑道︰「今兒這里沒有皇後,也沒有將軍,只有兩個老友。姬少康,上來坐。」這亭子的三面都圍了厚厚的氈毯,只背風的一面敞著。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上來在我對面坐下,「今兒是你找我?」

我點頭,「是,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關于令妹的。」

「她又闖禍了?」姬少康蹙眉問。

「不是的,你不要著急。是我看她現在這麼活著挺難受的,就跟皇帝說當是看在你們父子面上,不如放她出宮。」

姬少康驚道︰「出宮?皇帝肯?」

「嗯,他答應了,只是,你知道,只能是詐死離宮。從此不能再以姬瑤這個身份活著了。」

姬少康沉默了一下子,然後說︰「蒔宜,多謝你。這個樣子,至少比在宮里那麼不死不活的拖著強。我當初就勸她,說皇帝的心壓根不在她身上,可她非要……這件事情我來安排,只要知道她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只是,我沒跟你妹妹說,怕她萬一想不明白,說是我要趕她走。」

「我明白,我來說。你肯如此,已是既往不咎了。日後,旻兒也還要拜托你多看顧,我……」

我打斷他的話,「光是姬瑤,我是不會那麼好心的。姬少康,你幫我那麼多,我可沒跟你道過謝,你千萬不要道謝,那就太見外了。」

他重重點頭。

「好,一個謝字實在是輕飄飄的。」

「娘娘,水開了。」翠儂在旁邊輕聲說,然後將準備好的茶具取出放在桌上,取了正合宜的水沖茶。

我笑著說︰「我請你品茶。」我也是學過茶道的,當即執起茶具擺弄起來,細細的水流從小徑的壺口出來,半高的淋在小巧的茶盅上,將那小盅洗的越發紅潤。

「好了。」在我擺弄的時候,姬少康一雙眼就落在我白皙縴長的手上,我將斟好的茶遞給他。悠悠的茶香在空中飄飄蕩蕩,還未入口就溢滿鼻間。

「好茶,好手藝。很少看到你這麼靜靜的、專注的做一件事,整個人靜謐如畫。我剛才的感受,恰如人在畫中游。」姬少康飲了茶輕道。

我清淺一笑,你的情意我無以為報,今日就請你品茶,聊表心意。

「我還有個事問你,就是當初我要離開的時候,周才人為什麼會彈奏那首曲子,告知我訊息。」我問出長久以來的疑惑。

「那個啊,是你的賢妃姐姐指使的,不過周才人本身毫不知情。她只是在練習彈奏據說皇帝很中意的一只新曲,可惜一直沒機會展示。」

「原來如此啊。」

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啟口,「蒔宜,記得你曾許過我的話。皇後,末將告辭。」說罷,不待我反應便起身離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園門處,我悠悠一聲長嘆。這恐怕是我跟他最後一次單獨見面了。日後相見,隔著君臣之別,咫尺即是天涯。

我心頭有些郁郁的回到坤泰殿,沒見六哥的蹤影。

「皇上在書房?」

宮娥回答︰「娘娘,皇上今兒在乾元殿,沒有過來。」

「哦。」

晚間依然沒有過來,我獨自用晚膳。敏銳的發現他不在,用膳檔次就降了半級。哼,吃個飯都等級森嚴,怪不得宮里人人都要拼命往上爬了。

看著膳桌上滿滿當當的菜,我擱下筷子,翠儂上前,「娘娘,是不是吃不下,奴婢遣人去問問秦公公可好?」

我抬頭看她一眼,「不必,皇上正忙呢。抬六根凳子,你去把繡…丹華,還有雲兮,秦嬤嬤,小順子都叫來,你們陪本宮用膳。」

「娘娘——」翠儂不贊同的看著我。

「干嘛?」

她半蹲子,「奴婢跟了您這麼久,還沒見您泡過茶給誰喝呢。連老爺都沒享受過,您頂多把下人端的茶遞到他手上就是。今兒…皇上肯定是吃味了。您就哄哄吧。」

「叫你去叫人這麼多廢話!」

「是,奴婢這就去。」她無奈的直起身子,照辦。

一會兒人就到齊了,幾個人行過禮,我說︰「皇上今日政事繁忙,本宮又不想一個人用膳,大家都不是外人,來,坐坐。」我看他們不動,「愣著干什麼,要本宮給拉凳子?」

幾個人面面相覷,然後謝恩在我身旁坐下。

「不必伺候了,你們都出去。」

「是。」宮人們福身出去。

我舉起筷子,「來來,趁熱趁熱。」

丹華坐得離我最近,小心看我一眼,然後也跟著舉筷子,「嗯,多謝皇嫂了。」

秦嬤嬤看我兩眼,然後說︰「那奴婢等人今兒就跟著飽口福了。」

其余幾人這才動筷子。不過吃得都不多,也只撿自己面前的菜吃。

等吃過了飯,秦嬤嬤她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有翠儂和一直暗中跟著我的雲兮知情。她們也沒見出什麼不妥來,雖然這是大婚後皇帝頭一回沒過來,但好像說國事繁忙也說得過去。又不敢胡亂打听,只好都悶著不吭聲。

只丹華留了下來,說是陪我說話。

我估計翠儂跟她說了,看她一臉的擔心,「娘娘,不能這麼坐等啊。您不去,皇上也不過來。這麼個機會空出來,那麼多眼楮盯著,說不定什麼人就趁虛而入了。」

「你說到趁虛而入是什麼,指什麼?」

丹華和翠儂對視一眼,「萬一歇別處去了……」

雲兮更是大出餿主意,「不然,屬下偷偷去瞧瞧。」

我橫她一眼,「你偷偷的去,不也是昭告天下了麼,乾元殿那些人發現不了啊?都別說了,全給我出去。」

我知道她們擔心,這都到就寢的時辰了,還不見人。可是如果這樣他就賭氣歇別處去了,那就當早死早超生了。這樣就背誓,那麼我即便今兒把他哄好了,早晚也得出這種事。再說,我做錯什麼了,我連朋友都不能交麼。這還是你叫我去的呢。

被關在皇宮里,不能見親人朋友,唯一的親人冷眼相對,我本來心頭就不好受。今兒還給我冷遇。哼!我郁悶的上床躺下。

翠儂只得過來替我褪下外衣,然後放床帳。

我郁悶極了,以愛為名劃地為牢,這就是我現在過的日子。結果連偶爾放一次風也要被這樣對待。

看到帳外還有個人影,原來丹華還沒走。

「還有事?」

「厄,娘娘,丹華想問,您就真不怕皇上生氣?」

我坐起身子,「這才大婚兩個月,如果我低頭去哄他,那以後的日子都不要過了,我直接低到塵埃里好了。」

丹華點頭,「原來是這樣,言之有理。」

我好笑,原來你在跟我取經啊。

「每個男人脾性不同的,而且我跟皇帝是從小一起長大,你日後要面對的莫丹可不是這麼好相與的人。但是,如果新婚期間就這麼低眉順眼,這輩子也就別想抬頭了。」

「知道了。」她福身出去。

門外翠儂跟丹華小聲說︰「莫丹可是殺人,不,吃人都不眨眼的,你可不能這麼任性。」

「嗯。」

兩人走遠了,獨留下守夜的宮女還在。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已經習慣了旁邊有一個人了。

過了好一陣還沒睡著,忽然听到一陣腳步聲直走了過來,守夜宮女一聲‘皇…’

忽然,好像出竅的三魂六魄又統統歸位了,我闔目平躺,听到他幾步過來床邊坐下,然後大力推我。

「干什麼?」我坐起身來。

「起來!」

「起來干什麼?都這麼晚了。」

「我還沒吃飯呢,你也不管我。」他氣呼呼的說。

「啊?還沒吃飯,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就忙成這樣。可是再忙也得吃飯不是。」

「卷宗太多,一時忘了。」

我差點笑出來,這個謊撒的太蹩腳了。就是你忘了,秦涌敢忘了給你飯吃麼。不過,人要懂得適可而止。人都主動低頭了,還撒嬌一樣的說還沒吃飯。

「我叫小廚房趕緊給你做夜宵。」我推被子要下床。

「我要吃你親手做的。」親手兩字咬得很重。

親手做,這方面我很不擅長。不過,去看看吧。也許小廚房里有什麼現成的東西。

于是,黑燈瞎火的,我和廢寢忘食批折子以至于現在還餓著肚子的皇帝陛下一路晃到了小廚房。

我到處翻翻找找,他還是抱著手等吃現成。

我找到用牛骨、雞骨、鴨骨炖出來的高湯,然後看看有現成 好的面,便問他︰「吃面行麼?你這會兒怕是餓過了,吃些湯湯水水的東西好些。」

「嗯。」

我把備著的火開開,然後燒水給他下面,又弄了些筍子、香菇、木耳、豆芽、青菜的和面一起煮上,做好聞聞,很普通,但是勝在湯汁清爽,面條有嚼勁。湊合吧!方才把看守廚房的人都趕出去了。

「哪,湊合吃一點吧,復雜的我做不來了。」如果到了十二歲,就該進廚房學上好幾十道菜,到了婆家雖然不一定親手動手,但對于管家也有幫助。可我是在別苑獨自長大的,沒來得及學。所以,你湊合吧。

他吃得很快,連湯都喝了,倒是不挑嘴。

又沿著原路返回,估計這時候不少人在欣慰的看著吧。

「厄,要不要走走,你剛吃了東西。」

「好。」他這會兒挺好說話的。

在坤泰殿里轉了一圈,走到殿後的湖泊處,現在天冷,水面上薄薄一層霜。

他在廊上坐著,我看這地兒寬闊,于是問︰「你想不想看我跳舞?」

他微笑點頭。

我讓人進屋給我找了帛帶,把雲兮教給我的步法手法一一施展,到最後一下帛帶纏著廊柱上方凌空躍起,落下卻在他懷里,「你這是跳舞麼?」

我摟著他的頭,「雲兮說我舞來只能觀賞,不能殺敵。」我也挺郁悶的,雲兮那日在十方館,舞得多神氣啊,怎麼到我這兒就一點威力不帶了呢。

「厄,她是從小苦練的,你畢竟內勁不足。不過,這個舞嘛,柔中帶剛,比普通的舞有看頭。」

「不是哄我?」

「我從不哄人。」

是,你從不哄人,你只會氣呼呼的說‘我還沒吃飯呢,你也不管我’,我把頭埋在他肩膀處無聲的笑。

他可能反應過來了,「再笑,再笑就丟你進水去。」

我把他抱緊,「我可不要再一頭一身的淤泥。」

「噗!你啊,小時候皮得哦,我抓都抓不及就一頭掉下去了。」

當天晚上,六哥特別激動,我有些受不住他的熱情,推拒著,「已經很晚了,你明兒還要上朝的。」

「嗯、嗯。」六哥埋首在我頸間含糊應著,卻不肯從我身上起來。最後竟嫌我聒噪,把嘴給我堵上,讓我不能再絮叨。

「十一,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倦極睡去的時候,隱約听到他在我耳邊說。

「嗯,你也是我的,我一個人的。」我含糊回應,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覺。這一覺很沉很沉,一直到翠儂叫我才醒過來。

翠儂從外面把干淨的褻衣中衣遞進來,待我穿妥才召了小宮女進來伺候更衣梳頭。

昨夜,實在是太沒有節制了,到最後我真的是被累暈過去的。不就是沖個茶麼,至于這麼在意。

「怎麼都這個時辰了?」我看著鐘漏吃驚的問,居然快到午時了。

翠儂偷笑,「奴婢叫過娘娘了,可是之前都叫不醒。您快吃點東西,別餓著了。」

這個鐘點,直接吃午飯得了。

估計滿殿上下都知道我睡到這時辰才起的事了,我也不出去了,就歪在大迎枕上讓小宮女念書來听。然後又召了人來耍雜耍,把人都叫出來在正殿的空地上陪我看。

看到中場,翠儂問我今天要不要把安樂王抱過來玩。

「今天,就算了吧。」隔三差五的我會把旻兒抱過來玩,他也喜歡過來,只是要隨身帶著那張小桌子,他每日里最喜歡的活動就是安安靜靜坐在桌子後頭撥那些珠子玩。這樣也好,至少不是只呆在夏嬤嬤懷里,而是肯自己坐著,手會動一動。我覺得他近來也不是那麼膽怯了,偶爾也會抬頭看看旁人,有時還給個笑臉。

不過,我既然已經找過姬少康了,那麼姬瑤離宮或許就不是太遙遠的事了。還是讓她們母子多聚聚好了。

我也想過如果姬瑤不肯的話,那麼,我仁至義盡了。就如六哥說說這是她自己選的路了。我想,姬少康一定會想辦法說服她的。這件事情由他來安排是最好不過的了。至少,可以讓我們省不少心。之後姬瑤去哪里就不是我們關心的問題了。姬少康會做出萬全的安排。

沒想到我沒讓人去抱人,夏嬤嬤倒自己抱著孩子坐上暖轎過來了。說是王爺一到這個點就不住的往門口張望,貴妃娘娘就讓她抱過來了。

姬瑤跟董昭儀不同的就是她不屑于靠這個兒子去博取皇帝跟我的同情。旻兒過來,她是不會隨行的。

「快讓她抱進來吧。」我笑著說,什麼時候那孩子也喜歡上出門了。

旻兒進來,夏嬤嬤抱著他向我行禮。

我看他抬起頭看我一眼,看得出挺歡喜的,我就把手張開,示意夏嬤嬤給我抱。她笑著把人遞到我懷里,听說她能一個人抱著三四個時辰都不用換人,我可辦不到。

旻兒乖乖依在我肩頭,然後我就看到那張如影隨形的小桌子被抬進來。我有幾分哭笑不得,早知道給你小子弄個輕便的玩意。

「來,先別玩你的撞珠子了,陪母後看雜耍。」我抱著他坐下,讓他叉開腿坐我腿上。

看我坐下,台上重又開始。

我看得起勁,也不忘低頭看看旻兒的反應。他坐著,身子往後靠著我,看得倒是挺認真的。

看來,他不是對什麼都沒反應,而是以往沒什麼機會接觸太多的東西。姬瑤怕人笑話,就只把他關在屋里,讓夏嬤嬤看著,不餓著不哭鬧就好。而且遇到個什麼就很不冷靜,沖這麼個小人兒發泄,才讓他縮在自己的殼里,生怕探出頭被人傷害。

慢就慢一點吧,反正也不要你養家糊口的,就當多帶幾年小孩子好了。

台上正表演到胸口碎大石,我低頭看他,他的眼瞪得大大的,眨都不眨一下。

表演完了,我輕道一聲‘賞’,自有人捧了銀子去賞給伶人,我就抱著旻兒往屋里去。雖然是搭了棚子,也有火盆,但在外頭坐久了也不好。結果他趴在我肩頭,還不住的望著台上。

我抱著他進屋,發現自己還是有一點腰酸,心頭暗罵了六哥幾句,索性把他放地毯上。

我蹲在幾步遠的地方,拿著手鈴搖︰「爬到這里來,母後就給你糖吃。」

他開始不肯動,我又往前稍微挪了一小步,把手鈴不住的搖響。據夏嬤嬤說,他爬還是會爬的。只是前段時間姬瑤教走的時候把他給嚇著了,所以才會連爬都不爬了,就趴著不動。

總算他朝我爬了一小步,我高興的說︰「真好,再來。」深宮歲月寂寞,有個小孩兒逗著也蠻好的。姬瑤怎麼就不明白這一點呢,不能去爭奪皇位,不能給你爭光,但可以幫你排遣寂寞時光啊。

福兮禍兮,也許對他來說,這一生就這麼安安樂樂的過,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皇帝的兒子,誰敢當面笑他。我想著又覺得是不是因為不是我生的,所以我能看得這麼開。

手上忽然一緊,原來旻兒已經爬過來,正抓著我一只袖子,想去夠那個手鈴。我笑著給了他,管他是不是我生的呢,已經這樣了,日子總要繼續過的,何苦為難個什麼都不懂的娃兒。作為母親,要做的是遮風擋雨,而不是自怨自艾。

旻兒拿到手鈴,臉上笑開,然後拿手把它搖響。

「再來,再來。」我又隨手抓了個人偶,誘他爬過來拿。

他又朝我的方向爬過來,手里拿著手鈴不方便,索性望著夏嬤嬤叫她來拿著。等夏嬤嬤接過東西他又努力爬過來。就這樣,夏嬤嬤手里的東西越來越多。我看他也爬出了汗。

「好,今天就到這兒,你小子還知道不能猴子掰包谷。好,這些東西都給你了。」

如果姬瑤‘薨’了,這個孩子就要搬到我這里來。小小年紀的他,懂得這種生離死別麼?

還是不要懂好了,蕭栩雖然活潑,但眉間還是有一抹輕愁。就是我,一想起娘來心頭還是有點難受的。如果旻兒不懂,就讓他以後把我當成他娘吧。

「娘娘,王爺該進食了。」夏嬤嬤躬身說。

進食,是吃女乃吧。一歲半了還光吃女乃恐怕不夠,「是時候給他添些輔食了,就先從粥喂起吧。」

「是。」

我側頭看著旻兒,既然夏嬤嬤說是他進食的時候了,那他每天都該是這個時候要吃一次女乃,怎麼他自己一點反應沒有。剛才還爬了這麼一通,應該餓了才是。好歹給個你餓了的暗示呀。這幸好有夏嬤嬤在,不然,誰知道你現在餓了。

小廚房里熬得有燕窩粥,本是備著我沒到飯點餓了好用的,現在便盛了一碗出來給旻兒。

旻兒好奇的看著,夏嬤嬤用小勺勺了半勺,「啊,王爺張嘴!」

他又看看,然後估計是餓了,這才把小嘴張開。

「慢慢嚼,不能直接吞。」夏嬤嬤一邊說還一邊示範著。

我能理解姬瑤的心情了,我在旁邊看著也有幾分心焦起來。過了一小會兒,他才慢慢動著嘴巴,嚼口里的粥。我都是直接喝的,所以廚娘炖得爛爛的,他嚼了幾口然後喉頭動動咽了下去,可能覺得味道不錯或者是餓得急了,就自己又張開了嘴,吃了小半碗。

可是到了晚上,不知是今日玩累了出了汗著涼,還是頭一次進食不是流食的東西弄得,他鬧起肚子來了。大晚上的宣了太醫。自然沒人敢說可能是在坤泰殿有什麼不妥,太醫也只含糊的開了藥說沒有大礙。所以,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我也不知道。

我是事後听到回稟的,訥訥的跟六哥說︰「就是在這里爬了一陣,然後餓了,我沒讓喂女乃,喂了小半碗燕窩粥,其他沒什麼了。怎麼會這樣?」

六哥皺皺眉,「太醫說沒有大礙,如果真的只是因為這個,那不跟紙糊的一樣,踫踫就壞掉了。」

「不會吧,可能需要慢慢來,我也跟姬瑤一樣,心急了一些。」我搓搓手,「我是擔心姬瑤怪我,或者是擔心我不盡心照看旻兒。」

「她自己都不管,憑什麼怪別人。再說,也不一定就因為這個。這不是沒事了麼,你別多想了。」

我現在才覺得,自己要接過來的責任很是重大。我自己還剛月兌離了半大孩子的行列,可我卻把養孩子看得太簡單了。

「十一,你會為此煩惱,是因為你是真心要待旻兒好。如若不然,你大可以跟姬瑤一樣不管不問,什麼都交給夏嬤嬤就好。夏嬤嬤是很盡心盡力,但她畢竟只是個宮人,小時候帶一帶還行,再大些就不行。你考慮的很對,孩子大了,是不能只吃女乃,也不能成天就讓嬤嬤抱著。不要緊,慢慢來吧,夏嬤嬤是帶慣這孩子的,還有太醫可以隨時供你詢問。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的。」

我點點頭,「嗯,誰都是從不會到會的。」

日子緩緩流淌,很快就到了二月初四姬少康成親的日子。

皇帝攜皇後、貴妃一同到賀,滿朝文武也齊聚一堂。姬瑤見了父兄,眼眶微紅,老將軍謝了恩,笑道︰「你兄長大喜的日子,你這是做什麼?」

六哥就留了她同父親一處坐著說話,牽起我的手坐到正位上去。我盛裝之下,自然是儀態萬方。伴在氣度從容,含笑舉杯的君王身側,一同接受新人的磕頭、敬酒。

今夜的姬少康一身吉服,談笑風生,觥籌交錯中,與席間賓客把酒言歡。

想來真是世事無常,當日誘敵,我、小柳、姬少康一同跳下絕壁,都只道沒有生還之理。卻不想,如今我高居後位,小柳遠在高昌,做了國相,而姬少康成為了華禹的上將軍。各自婚嫁,並不相干。

我遙遙舉杯,前塵往事,于今日,是真正的盡化雲煙了。

酒過三巡,六哥在我耳邊道︰「回宮吧。」

「嗯。」

六哥特旨,貴妃可以在娘家呆一個晚上,明日再回宮。今夜,安樂王就抱到坤泰殿,由皇後照看。

離我和姬少康見面已有半個月了,要安排什麼他應該也安排妥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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