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個機會把老章從太醫局叫過來,把這個意思一說。他擺手,「娘娘,臣這輩子也不想再找女人了。」
明白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可是,勉之需要人教養,你章家也要有人可以傳宗接代啊。」看老章要說話,我擺手叫他听我說完,「雖然旻兒為人和氣,但勉之也需要有娘家兄弟支撐的。我們做父母的,總不能陪伴保護他們一輩子。」
興許是我這話打動了老章,他沒再吱聲了。
「你有人麼?」
「啊?沒有、沒有。」老章听到我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又是一通搖頭。
「那你在坤泰殿也呆過,你覺得女官武芸如何?」我這坤泰殿的女官,才學自然是極佳的。尤其這個武芸,更是一頭撲在學術上的。我昨晚已經問過她,她外頭沒人等著,當初承諾會等她的人已經有妻有妾有兒有女了。她本來對這事已經不抱什麼指望的了。听到我提出老章,倒是猶豫了一下。我一看,有戲。所以今天才找老章來問的。
「臣比、比人家大了一輪還多。」老章小聲說。
說起來,武芸是安王年間就入宮的,已經七年,她也二十二了。我本來也在幫她物色的。老章三十六,其實倒也沒大多少。有我家老爺跟十三姨娘的例子在,誰的年齡差異都不大。
「年齡不是問題的,本宮主要覺得你們都是一心撲在學術上的人,應該有共同話題。而且,武芸一直挺喜歡勉之的。」
听到武芸喜歡勉之,老章的臉色好看了三分不只。
「她是世家女,臣是微賤出身。」
「誰說你微賤了,你可是皇帝的親家。就算沒有這層身份,你一個術業有專攻的人,也不該妄自菲薄。」
經我撮合,這樁婚事很快成了,十月間武芸就進了章家門。勉之沒來的時候,老章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錢基本攢在銀莊里。勉之回來,花費也不高,坤泰殿時常都給她送衣服吃食的出去。所以,這次續弦才發現,老章的腰包其實還挺鼓的。
武芸自是回家待嫁,在她出宮來拜辭的時候,我鄭重其事拜托她好好教養勉之,又叫旻兒給她作揖。她側身受了半禮,因為之前也擔任這殿中小孩的啟蒙,所以她與蕭栩、旻兒都有半師之誼。再說將來又是岳母,這個禮她自然受得起。
「娘娘放心,武芸敢不盡力。」
我對術業有專攻的人都是很敬重的,而這些人只要你敬重,他們就會回報你很多,像是老章,像是武芸。所以,勉之我可以放心了。
子晟听到幾個相熟的宮女私下打趣武芸成了安樂王未來的岳母,就問她們什麼是岳母。那幾個宮女面面相覷,然後齊齊讓子晟問武芸,因為她是先生。
武芸正色道︰「三皇子,她們渾說呢,您別打听這些個。」
子晟本來就小,只是隨口學舌一問,沒問明白也沒記著。倒是旻兒記住了,因為事情跟他有關,就跑來問我。
「厄,這個啊,以後勉勉要改口叫芸女官做母親的,你十年後娶了勉勉,也要跟著叫母親,那就是岳母。」我解釋給他听。
「我娶勉勉?」
「對啊,父皇母後替你訂下的。等你長大,就像父皇迎娶母後一樣,把勉勉娶到宮里來。然後再過個一兩年,就給你修王府,你們就搬到王府去住。你們就是男女主人。」
旻兒想了半天,「就是栩哥哥說的,勉勉是兒臣的小媳婦兒?」
「嗯,就是這個意思。」
「我也要!」子晟在我懷里抬頭,要求公平的說︰「他有我沒有。」
旻兒模了模掛在腰間的香囊,想是想起了被子晟解了去就不還他的經歷,趕緊拉著我的手說︰「母後,給三弟也找個小媳婦兒吧。」
然後兩個兒子一起仰頭望著我。
你們真當是在官窯里燒瓷器啊,想要就有。
「這個,子晟還太小了。」
旻兒表現的比子晟還急,「兒臣不是也不大麼?」
你怕什麼,別的他能搶,媳婦兒他還能搶你的不成。
我看著子晟,「你的小媳婦兒,還在你岳母的肚子里呢。」
兩個人對視一眼,看樣子理解不了。
「子晟,母後比父皇小八歲,也就是說父皇八歲多的時候,母後才被外婆生出來。你再等等啊!」
子晟再聰明也是小孩子,想了半日還有點暈乎。
倒是旻兒問︰「母後,兒臣怎麼不用等?」
厄,你這個時候突然聰明做什麼。
「那是因為當時勉勉被關起來了,章太醫不放心她,為了讓他安心,所以母後才替你們定親的。再說,你跟勉勉本來就認識,性情相投。要給子晟找小媳婦兒,也得從長計議啊。」
兩個小子沉默了,估計讓我繞暈了,在盤算要等幾年呢吧。正當我以後這事暫時過去了,子晟又問︰「誰是兒臣岳母?」
這個,我是相中旻兒他嫡親舅母的肚子了,可這八字沒一撇的事能說嗎。尤其跟著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圭女圭說。
「厄,連小媳婦兒都不知道是哪家的,怎麼能知道誰是你岳母呢?」這個問題夠高深了,是先有岳母還是先有小媳婦兒,嗯,這是個問題。
這回,兩小子徹底暈了。
我安慰子晟,「那還先有大皇兄,後有你呢,不是什麼都要一樣,不能這麼比。再說,你的宮女、太監、嬤嬤可都比大皇兄多呢。大皇兄可從沒嚷嚷過。」一個是嫡皇子,一個是庶出皇子,這個配置還是有區別的。旻兒並沒有正式記在我名下,只是因為生母早逝,所以跟著我生活而已。
「好了,你們娶媳婦都是十年、十五年以後的事了。現在就不要為這個煩惱了。」我好笑的揉揉兩個小毛頭的腦袋,「不然,母後要多心了?」
「什麼?」兩小家伙一臉的迷茫。
「你們沒听說過嗎,有了媳婦忘了娘。你們現在就在惦記媳婦了,讓母後怎麼想?」我是真的牽動心思了,再十年、十五年,我這兩個軟綿綿的寶貝就是別人的男人了,就不能隨便抱著親了。
「母後,兒臣不會的。」旻兒急急的說。
「兒臣也不會。」子晟也跟著表態。
就是嘛,一歲半的小家伙急著討什麼小媳婦兒。還是當你娘我的小寶貝兒就好。我抱著香香軟軟的兒子親一口,旻兒說︰「母後,還有我。」
我又再親他一口,然後一手牽一個兒子出去。
這事讓我有了危機意識,以後這倆小子各自娶了媳婦,我在坤泰殿豈不是更孤單寂寞。想再要一個小姑娘的念頭更強了。就算她十五年後也要找駙馬,但至少能多陪我幾年。到時候我又有皇孫可以逗了。子晟我可只能管到五六歲的,然後再五年旻兒就娶媳婦了。
我還沒得及再跟六哥去溝通,十姐姐進宮來了,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又胖了。于是我一邊逗著清惠帶進宮來的雙生小孩兒,一邊說︰「十姐姐,你怎麼腰都沒了?」大哥的孝期已經過了,所以清惠清裕跟大嫂都能進宮來了。
清惠笑︰「小姑姑,十姑姑是又懷孕了。你身體也養好了,趕緊再要一個吧。」
旻兒跟子晟都很好奇在對比著雙生子有什麼不同,聞言也抬頭發表意見,「要妹妹。」
我還想要呢。
今天雙生子一進來,子晟就好奇的湊了上去,我趕緊提醒他,他是長輩,得愛護小輩。今天倒沒干什麼欺負小姑娘的事。還大方的把玩具、吃食搬出來請佷兒佷女玩跟吃。四個小孩兒在榻上玩得很好。
「我生不出來了。」我的聲音里已經有了哽咽。天天點燻香,加上他本身生育能力就受了影響,我還生得出來才有鬼呢。
十姐姐和清惠都是一驚,然後惋惜的說︰「太可惜了,不過,好在已經有三皇子了。」
人人都以為是我生子晟受損過大,所以不能生了。這樣也好,反正就是我們兩個生不出來了。
可是,我還是想努力一下的。
我撓六哥的手臂上方,他這里怕癢。除了我沒人知道,因為沒旁人敢踫,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
「干什麼?」他一抖。
「今天清惠帶著兩個孩子進宮來了。」
「我知道啊,一回來旻兒跟子晟就告訴我了,說一模一樣的好玩極了。」
「他們還說要妹妹呢。十姐姐又有女圭女圭了。四哥說小孩兒隔兩歲,就很好了。」我邊說邊在他胸口畫圈圈。
「那麼多小姑娘,你不是也沒看上麼?」他氣息有點急了。
「說了那麼多次,我要自己生。」
「不行。」嘴里說不行,人卻將我壓在身下,意圖行本可讓我懷孕之舉。
我鼓起全身的力氣,拼命把他推下去,結果他猝不及防的,我們又比較靠床邊,力氣過大他竟然摔到床下去了。雖然是有厚毯子沒摔疼,但是,傷面子了啊。
我傻眼了,眼見他一臉陰沉的從地毯上爬起來,朝我吼︰「你干什麼?」
我坐起來,「我不知道你會掉下去啦。」忽然覺得有點好笑,又不敢這個時候笑,臉上頓時有些扭曲。于是默默的下床,扶皇上上床,他把我的手推開。我考慮要不要趁機來個假摔,讓他平衡一下。想到這里,實在忍不住就笑出來了。
「你鬧什麼,我為你好知不知道?」
「又不是每次都會那麼大個的!」
「又拿命去搏啊?是你又不是我,是我還能賭一把。」
我楞了,然後實在是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
他說完也覺得這話沒對,臉繃不住了,也噗嗤聲笑出來,笑得在床邊坐下。笑到最後眼淚都出來了,「居然被老婆推下床了,真是!一定得叫外頭那些家伙嘴緊一點。」
我知道外頭肯定有暗衛在,動靜這麼大,他們肯定是知道了。也難怪六哥剛才會吼我了。我和他一起並肩坐著,打著商量,「我們再生一個嘛,你不想要一個長得像我性子也像我的小姑娘麼?」
他看著我,然後斬釘截鐵的說︰「不想。」
才怪!
「再生一個嘛,我好想要小姑娘。」我邊說邊走過去準備把香爐里的香熄掉。
就在掀起蓋子的時候,他在身後忍無可忍的說︰「林十一,你別不知好歹!」
「我怎麼可能那麼倒霉,每次都難產嘛。」
他拿起外衣,一句話也不說,直接從我身邊走過去了,把門摔得好響。
我看著門,站了半日才知道他這下真火了。可是我也不是一味的不知好歹,我已經問過四哥了,下一個孩子像子晟這麼大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如果再生個孩子,我生子晟時得的一些婦科病說不定也能跟著調理好就不用一直吃藥膳喝藥的了。但是他勸不動六哥,我也勸不動。
「來人,把這香爐給本宮撤下去,以後都不許搬進來。」我氣呼呼的說,然後上床躺下,數羊等天明。
然後,我們開始冷戰了。六哥不再回正殿,在書房住了兩日了。兩個孩子還沒有察覺這件事,因為六哥都是遲來早走的。偶爾才會早回來,和他們說說話什麼的。
第三天,翠儂把我拖到小廚房,讓我親手給六哥做點什麼。
「娘娘,皇上都是為你好,你就不要再惦記著生女兒的事了吧。」
我默默的煮了甜品,準備等他回來喝。可是左等也不會來,右等也不回來。
「娘娘,別等了,奴婢送到乾元殿去吧。」
我站起來,「給我拿件披風來。」兩個兒子都安置好睡著了,我走開也沒關系。
「好!」翠儂驚喜的的說。
于是,我們一行人便往乾元殿而去。好吧,我不惦記生女兒了,這一回我听你的。上一次的確把你嚇壞了。
到了乾元殿的門口,「去通傳,本宮給皇上送甜品來。」
「是,娘娘稍等。」小太監躬身進去了。
等了一會兒,結果秦涌一臉為難的出來說皇帝不見。
我很失望,只好把甜品盒子交給他,請他轉交。
坐在回去的轎子里,我覺得有點不對。雖然過來的次數不多,但是不管什麼時候過來我還從沒吃過閉門羹呢。這大晚上的了,怎麼會不讓我進去。他再氣,我都主動上門服軟了,這個梯子都遞到腳下了,還不肯下來?我又不是犯了大過天去的錯。
「掉轉轎頭,再去乾元殿。」我招手叫了雲兮囑咐了幾句,她點頭去了。
「是。」
轎子換了個方向,我又往乾元殿而去,一路掀著轎簾。
我再次讓人進去通傳,說我有事要見皇上。小太監見我去而復返,趕緊又進去通報。這回是六哥出來了,負手站在台階上問︰「什麼事?」
我仰視他,「臣妾是想問問皇上今晚去坤泰殿麼?」
他嘆口氣,「走吧,一道回去。」
沒有坐轎,我們並肩走回去,先前送來的食籃這會兒正拎在秦涌手里。
「兒子都睡了?」到了坐下,他往嘴里塞了個甜點,「有點甜。」
「嗯,都睡了。」
洗漱歇下不提,第二日早晨,我難得早起的伺候六哥穿衣,一起用了早膳,臨了還墊腳給他正衣冠,蹲下理腰間的系帶。
他笑著在我頭頂說︰「多難得啊!」
「早些回來!你要記得,我在等你。」我看著他說。
「我怎麼覺得有點受寵若驚啊,往常都是擁被高臥,什麼時候理過我啊。」
「你還說!我這不是過意不去麼。」
六哥笑笑這才離去。
我坐在榻上,撥弄著腕上的珠串。翠儂進來給我捏肩膀,「娘娘,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用了,一會兒那兩小子該來了。」
翠儂力道適中的捏著,不動聲色的在我耳邊低語︰「雲兮說,是董昭儀跟二皇子。」
原來當時是她們母子在里頭。不讓我進去,你們在里頭演天倫之樂呢。
「讓人設法打听一下,幾時進去的?」
「是。」
翠儂退著出去,我出聲,「算了,別打听了。」帶著兒子去的,應該不會有別的事。還是不要輕易去考驗皇帝的忍耐度。不然,老爺安下的人可能就保不住了。
兩個小家伙牽著手進來發現我已經起身了,子晟立即撲到我懷里來。
「吩咐上早膳吧。」我對翠儂說。
吃過早膳,我牽著他們兩個出去御花園的暖房。賢妃正帶著子玨在采摘花枝,見到我,施禮道︰「臣妾參見娘娘!」
「兒臣見過母後!」子玨也挽著小籃子行禮。
「皇姐」兩個小家伙跑過去看子玨小籃子里的鮮花。三姐弟走到一邊看花去了。
賢妃每日清晨都要來的,我是特地來找她的。
「雨過天晴了?听說昨晚一起走回去的。」她調侃的說。
「沒有,昨天我第一趟過去的時候,董昭儀母子在那里,沒讓我進去。」我悶悶的說。
賢妃沉吟了一下,「明面上該說的話是,皇帝對這後宮諸妃以及另一對子女都有責任,皇後該有寬大的胸懷。你可別以為我在為自己跟子玨爭取什麼。我早想明白了,這輩子恩愛與我已然絕緣,但是恩情能令我在宮中得享榮華。而我唯一的願望,不過是子玨能有一個好的歸宿。這個,有你在後位上坐著我也不用多操心。」
「那麼,私底下你要說什麼?」
她看我一眼,「我不信你想不到,董昭儀有二皇子,可以說是子晟唯一的競爭對手。雖然兩個孩子都還很小,但從二皇子出生就注定了這一場爭奪。子晟是嫡皇長子,這個出身就注定了他非得成為九重天上的金龍不可。如若不然,繼位之君,不管是二皇子,還是以後會冒出的什麼四皇子、五皇子的,任何一個人都容不得他。」
這我當然知道,子晟這輩子如果不能即位,那麼等待他的不是死亡就是圈禁終身,哪怕圈禁終身他也還是龍椅上的人心頭的一根刺,連想過旻兒那樣的安樂生活都不可得。我當然不能讓他落到那樣的境地。
「什麼四皇子五皇子的,咱們先不說。這個二皇子,你打算怎麼辦?」
我看著賢妃,她平素臉上的淡漠全不見了,眼中隱見厲色。
「你光是看著我做什麼?你說話啊。」
「我不會讓人搶走子晟的位置,也不會讓董昭儀有任何機會覬覦後位。可是,陰人子嗣的事我做不出來。」讓我下手害二皇子,我真的做不到,畢竟是三歲的女圭女圭,又那麼聰明伶俐,一聲一聲叫我‘母後’,也會偷偷跟我抱怨說他母妃只會嚴厲的對待他,他喜歡到坤泰殿來玩,讓我多叫他過來玩雲雲。不說他是六哥的兒子,就只是個不相干的孩子,我也下不去這個手。
「你!十一,我看你收拾那三個女人,收拾範婕妤,收拾姬瑤那麼利落,我還當你足以謀大事,怎麼還是這樣優柔寡斷的。」賢妃眼底露出‘豎子不足與謀’的憤然。我忽然想到如果子玨是男孩兒,她會怎麼對我的子晟,是不是也這樣,擋了路就除掉。然後我不能生了,她還可以把兒子過繼給我。
「你不要背著我做什麼,也別叫老爺做什麼。」
她冷哼一聲,「兒子是你生的,你要心慈手軟做觀音,我干嘛枉做小人。這就是他說的你比我善良,足以母儀天下的地方吧,我倒要看看,你還要如何善良下去。」
子玨帶著兩個弟弟回來,賢妃的面色恢復如常。听幾個孩子唧唧咯咯給她說采了什麼花。
子晟跟旻兒各握了朵花遞給我,「母後,花花。」
「嗯。」我來找賢妃,本來是要說董昭儀到乾元殿去了,我該怎麼應對。我今早一直拿不定主意,如果依著性子我就索性大鬧一場。愛情是自私的,我不能容忍六哥身邊有別的女人。
現在想想,我根本就不該來找賢妃。在這個上頭,她跟董昭儀立場是一樣的,跟我是根本對立的。我怎麼能來問她該怎麼應對這個事呢。就是她不是宮里的女人,在她心里,也是該雨露均沾的。
「還摘花花麼?」我蹲下問兩個孩子。
旻兒點頭,子晟搖頭,我便把旻兒留在這里,交給賢妃照看,然後牽著子晟往外走。
子晟胖乎乎的小手暖暖的、軟軟的,握著特別舒服。我放緩腳步跟著他的步子走,等他不想走了再坐轎子。
子晟拉著我走到旁邊有秋千的地方,抬起雙手要我抱他上去坐。
我抱著他坐上去,一手圈著他的腰,一手緊緊握著扶手,讓小順子輕輕的推。
「高點、高點,呵呵……」子晟蕩的很開懷。我心底的陰霾也漸去。我當然要為他去爭,不然,讓我的兒子單槍匹馬去作戰麼。
二皇子若是安分守己,我當然像待旻兒一樣待他。如果他有異心,那是國法家法都不能容的。
很多事情,雖然沒有查到實據,但我覺得都是指向了董昭儀。
翠儂問我何不想辦法除了董昭儀,把二皇子抱過來養。
「不妥,我養旻兒,因為姬家不會背地里給他灌輸我是他殺母仇人之類的話,我付出關愛,收獲茹慕。我們可以做對真母子。但是,二皇子不行。董家不會容許他貼向我,一定會想方設法破壞和挑撥。如果養出了感情來了,再面對他的背叛,我受不了。不如一開始就距離遠些來得好。」我下不去手殺他,不代表我要養他。
董昭儀,我下得去手。因為我知道很多事情其實跟她有關。只是,我為什麼要因為她背上這個罪名。多行不義必自斃!她現在惡行未彰顯,我殺她倒是我理虧了。六哥也心知肚明上次朱彥輝的事跟董家月兌不了關系,但他什麼都沒做。我還是什麼都不做好了。
賢妃想借除去二皇子為子晟開道,那只能是往死胡同里鑽。當年林家害了六哥沒出世的孩子,讓其他女人都不能懷孕,因為林家的恩情,還有林家那麼多冤魂,他沒有做什麼。可是,現在乾綱獨斷的皇帝,怎麼可能還容得人做這種事。一而再,那麼,再多的恩與情都會磨得淡薄。
午間,六哥回來午膳。
「父皇回來了!」兩個小子歡歡喜喜的迎上去,他一手牽一個的進來,我轉身看著外頭的盆栽沒理他。
他放開兩個小子過來,「不是說叫我早點回來,你在等我麼?」
我想到昨天我去賠罪,他卻在里頭跟董昭儀不知說什麼我就嘔。
兩個嬤嬤把旻兒子晟帶出去,他坐在我身後,「我就知道,今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那是因為我那時不知道董昭儀那個時候在里頭。」
「是瑜兒說想我了。」
我轉過身面對他,「蕭淳峴,你干嘛不索性做得再過一點,讓我干脆不要再有什麼指望。」
他的臉也冷下來,「林蒔宜,你不要太過分。你要兩個人的宮,我可以給你。可是,我也是瑜兒的父皇,對那些妃嬪,我沒有情,總有責任在吧。」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可是董昭儀要的只是責任麼,只是要你照顧她衣食住行麼。她所圖可不只這些。姬瑤不在,她就是後宮出身最高的,又有兒子。說她不覬覦後位和太子之位,那是不可能的。哭泣是女人很好的武器,尤其是沒有怨懟、無聲的、動情的哭。
「昨夜董昭儀肯定很動情的向你傾述吧,你被打動了?如果我昨晚不是誤打誤撞的過去,是不是上回賢妃沒能做成的事,就被她做成了?」
六哥的臉陰晴不定,「不會的,我上回差點把持不住,這回怎麼可能犯同樣的錯誤。好了,別鬧了,我特意抽時間回來陪你跟兒子用午膳的。再不出去看把他們餓著了。」
我站起身,和他一起過去,兩個小家伙果然在眼巴巴的等著開飯。
旻兒自己動手吃飯,子晟由秦嬤嬤在喂。用過飯,坐了一會兒,安置他們午睡。
董昭儀,你盡管放馬過來,我不好斗,但是也不會怕事。
我听翠儂在耳邊一一匯報著她看來的信息,有一個過目不忘的貼身侍女就是好啊。
「嗯,看來每個大家族都是髒事丑事一堆。我們家老爺比起來算是非常潔身自好的了。」我家老爺只是納的妾多了一些,沒有婬人妻女,也沒有強佔硬奪。錢還都是自己掙回來的,真的是很干淨了。
董昭儀的父親我在宮宴上也見過,真正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啊。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氣質非常好。人家可是華禹百年才一出的三元及第呢,听說這可是要記入史冊的。沒想到暗地里褻玩男童致死啊。
這個事情鬧開了,董昭儀想必就不是出身、教養最適合後位的人了。她也該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搞小動作才是。如果還不知進退,那就是自己尋死了。
不過可惜,這事我還沒來得及推波助瀾的傳開,董國丈一命嗚呼了。听說是被兩個十三歲的男童用枕頭捂死了的。
唉,現在再做什麼,人家都會覺得我是往死人身上潑髒水了。只是這種人渣死了,居然得到那麼高的榮譽。生榮死哀,朝廷給了他很高的體面,還讓董昭儀攜二皇子回府奔了喪。
不過,董昭儀的幾個兄弟可沒一個能撐得起門面的,只能是襲了恩職當富貴閑人。可惜,她幾個兄弟也不干淨。董家敗相已露,過得三年五載一群紈褲子弟的董府還能成為董昭儀的有力助力?
結果,沒用三年五載,七七之後,董府的嫡子庶子就為分家產鬧上了,甚至狀子還遞到了大理寺去。這個事情鬧得如火如荼的,成了年前京城人茶余飯後的笑談。
包括董昭儀在內的出嫁的董家女兒都覺得沒有面子,在公婆家抬不起頭來。沒出閣的就更是影響身價了。于是,有董家的姻親出面讓媳婦回去勸,事情不要鬧大了,徒做人笑談,還在中間做中人平息了這件事。這背後,仿佛還有董昭儀的面子。
老爺進宮來的時候,我偷偷問他,這事是不是他在後頭推波助瀾。
「你怎麼也以為是我,不是。」
「也?」
「有相熟的人暗地里也這麼問。我倒是想,但我的手沒伸這麼長。尤其這麼做是釜底抽薪啊,還一切看起來都順理成章的,這個手段高明啊。要說沒人搗鬼,我是不信的。」
我想起六哥要打壓朱彥輝的事,「你說,會不會是皇帝?」
「你是他的枕邊人,你問我?」
我啞口無言了。他還是一貫的遲來早走,只是我們之間從那次之後就有點冷淡疏離,除了顛鸞倒鳳之時。
老爺看我面色有些不好,輕嘆口氣︰「皇帝其實也是重情重義的人,他對那些女人也確實有虧欠。只要不礙到大關節,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老爺走了,我獨自在屋里坐著。我又沒有要六哥對那些女人不聞不問的。可是,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她們勾搭他,我還是做不到。我知道進了宮,很多時候要學會妥協,可是就這一條我沒法妥協。他如果不能身心都是我的,那我寧可不要。
這些日子,雖然我告訴自己要克制,可心頭不痛快很多事就不上心了。他肯定認為我對他日益冷淡了,也懶得拿熱臉來貼我。
外頭傳來子晟的笑聲,「再來、再來!」
我走到窗口一看,六哥一身黑色錦袍正抱著子晟拋高。小家伙一身短小的白色裘袍,才一日已經讓他弄成了灰色。我就說不給他穿白色的,可他看了這件白狐皮的裘衣就很喜歡,非要上身不可。東西是好東西,可禁不住他糟蹋啊。
今兒是封印的日子,明日起可以不用早朝了。
我走了出去,他正接住落下的兒子,看我一眼,「怎麼沒留老爺用晚膳?」
我微微一福,「年節下,到京里的大掌櫃多,老爺今日要宴請他們。」
「哦。」他把子晟往肩膀上一放,走進內室。子晟呆了一會兒,就吵著要去找大皇兄玩兒。
「別吵著大皇兄寫字。」
「知道。」他呼啦啦的跑出去。開年旻兒虛歲就六歲了,離進學不遠了,所以我讓女官看緊他的功課。
我端了盞熱茶給六哥︰「皇上,請用茶!」
他抬頭看我,「你還要冷我多久?」
「這話從何說起?你不是提醒我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怎麼我如你願了,你還是不高興。」
他瞪著我,「我那天不過說了你兩句,你就給我這副臉孔看了一個多月。」他那日說我太過霸道,一點不能容人,還讓我要知道自己的本分。
「看厭了你可以不看。」我說。我們這段日子就是當著孩子一個樣,背著孩子又是一個樣。他忙不過來,也沒跟我說話。只是冷戰歸冷戰,睡在一張床上,睡著了還是很自然的就會抱在一起。
「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既然他封印了,應該有得是時間,今天這麼早就回來,看來也是要好好跟我談談。
「我沒覺得。」
我听賢妃說,以前沒當皇帝前,對她還有三分客氣,當了皇帝真是想罵就罵。她苦笑,說是皇帝其實一直只當她是個侍候筆墨的丫頭而已。
那他當我是什麼呢?
「我當你是什麼,你是我媳婦,是只能讓我哄著、供著,不然就要給我臉色看的。」他喝了口茶說。
我才發現我問出來了,「你以為你脾氣多好麼?」
「在你面前,還是很好的了。」
如果和別人口里的他對比起來,那倒的確是。可是,這個人皇帝當久了,就多了一分頤指氣使,愈來愈霸道的感覺。什麼事只有他說,容不得人怎麼反駁了。
他忽然說︰「你就不能乖乖在後宮呆著,不要管那麼多瑣事。」
「你說董家的事,我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呢,也不關老爺的事。」這個可得說清楚,萬一他也以為是林家干的可不好。
「我知道,是我埋在董家的棋子,一個早從內里朽了的家族,只需要輕輕一推就要風雨飄搖的了。」
原來真是你啊!
「董家根本不足為懼,你別把手弄髒。」
我抬起自己的手,「他做了這樣的事,我就算讓人給他宣揚出去,這就弄髒我的手了?」
他握著我女敕如青蔥的手,「有一就有二,做了這次,下次就會變本加厲。」
「那些念佛吃齋的,都沒一個手上干淨。你干嘛對我要求這麼高?在這後宮,我怎麼可能做她。」我揚起下巴指指白玉觀音像。
「我不希望你變,只要起了頭就會不由自主的走下去。說是為了兒子,但是到最後往往偏離了初衷。我本來沒想現在動董家的,想等到子晟進學以後,定下太子名位再說的。」
我楞了一下,「現在也好啊,至少遏制了董昭儀的野心,對瑜兒其實可以說是一層保護嘛。」
他忽然露出點笑意,真是難得,還伸手搭在我肩上,「能說出這話來,證明你還是從前的十一。」
「我是口是心非的。」我瞪著他。這話說得很有學問啊,什麼還是從前的十一,你原本認為我要做什麼?
「我當時是惱了你有事不和我說,卻跑去找琳瑯要建議。她能給你的建議,我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是什麼,而你還積極的去找董家的罪證。」
「我自保都不行麼?你對我們母子有責任,對她們母子也同樣的有責任。那到時候要怎麼取舍。」我可沒想動你的二兒子。
「我當然不可能舍你。」他嗔怪的說,然後把站著的我拉到他腿上坐下,「十一,我們別冷戰了。」
「我沒覺得對你有什麼妨礙的。」還不是晚上回來,一掀被子就鑽進我被窩,熟門熟路的。
他嘿嘿的笑,「可是看你的冷臉很難受。」
有時候我根本不想,卻被強迫,我還一張笑臉對你啊。女人是很講究個氣氛的,誰像你!隔個三兩天就不管不顧的一定要。
我坐他腿上,拿手圈著他脖子。他把頭埋在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