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生活就像是一盆狗血,總在不經意間淋你個滿頭滿臉。很顯然,眼前的情形無疑就是這種狀況。
「你們在干什麼?」柳絮雲瞪著地上正在拉著黃瓜架的兩人,一副受到強烈打擊的模樣,帶著破音兒的驚喊。
「怎麼了,你——」勒寶山尾隨其後上了樓,也整個人僵在那里。
「爸,媽,你們倆個怎麼回來了?」可能是事發突然,勒小東的手還握著李燕的小細胳膊,坐是坐起來了,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會兒應該松手。
勒寶山出聲的一瞬間,李燕就回過神兒來,想要站起來可是手腕還被人家緊攢著,掙了兩下沒掙動便小聲提醒他︰「放手,你放開手啊——」
沒等到勒寶山和柳絮雲的回答,順著他們的視線落到了自已的手上,這才後知後覺的‘哦’了聲松開了。
李燕從地上爬起來,沖著勒寶山和柳絮雲打了聲招呼︰「叔、嬸,你們回來了?」兩人的臉色沉得快趕上鍋底兒了,想也知道他們誤會了什麼。
「小東,你給我說說她怎麼會在這兒?」柳絮雲一向不喜歡李燕,根本不顧及什麼禮貌不禮貌,絲毫不掩飾自已的厭惡。
「太晚沒車了,我就讓她過來住一晚上,反正家里也沒人。」
要說漢語文化博大精深,同樣的一句話听起來卻有著兩種解釋。勒小東的本意是說家里頭沒人有的是地方可以供李燕住,可是听在柳絮的耳朵里就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你這臭小子,我說你怎麼連發燒都不顧就偷模的跑回來,原來是惦記著家里沒人好為所欲為啊,幸虧我和你爸覺得不對頭趕回來,要不然的話你還不作上天啦?」
「媽,什麼為所欲為,你別瞎說了。」勒小東拉著張臉,不耐煩道︰「行了,不跟你說了。走燕兒,我送你回屋里睡覺,不用洗了。」拉著李燕就要往前走。
「你給我站住。」勒寶山沉喝了聲,轉身扯住兒子的胳膊往回硬帶︰「當著我和你媽的面兒還敢這麼胡鬧,像不像個樣子了?給我回房間去——」
「你們倆到底想怎麼樣,我不就是帶她過來睡一晚上嗎,至于這麼大吼大叫的嗎?」勒小東本來就不是個好脾氣,這要不是他爹他媽早就翻臉了。
「寶山,你看沒看見,他瞪眼扒皮的快要吃人了?」柳絮雲拿食指戳了下勒小東的腦門兒︰「你再給我喊一個,還真長能耐了,翅膀硬了連我們話你都敢不听了?」
勒小東被戳煩了一把撥愣開︰「你們不讓住那我們就走,出去睡旅館,又不是找不著地方。」重新拉住李燕就要下樓梯。
「你給我站住——」勒寶山欲要故技重施,卻被他一把推開,不再理會。
眼見攔不住了,柳絮雲‘哇’的聲哭了︰「寶山啊,我說什麼來著,她就是個小狐狸精,就會迷惑人,你看看小東連咱們倆的話都不听了啊。」
一直壁上觀的李燕就這麼被扯了出來,往前走的腳步頓住,掙開了勒小東握著的手,怒極反笑道︰「是啊,我就是個小狐狸精,專門來勾搭你兒子的,怎麼樣有能耐你讓你兒子別跟我好呀?」回身胳膊一挽勒小東,甜蜜蜜的喚道︰「走吧小東,你說我們倆去誰家的旅館睡?」
她這一連串反應讓一家三口全都口瞪口呆,勒小東最先回過神兒來,皺著眉小聲的道︰「燕子,你別說氣話了。」他也知道李燕這是氣大發了,故意說出這樣的話來氣他媽。有別于平日里的作風讓他覺得不太適應,一方面擔心她另一方面又有點兒反感,怎麼說那都是她媽,做為小輩是不是應該忍讓些?
柳絮用力跺了下腳,細尖的高跟兒鞋踹得地板‘咚咚’的響,保養得宜的細白手指點著李燕︰「小東,你听見沒有?這樣的禍頭你也敢她好,你是成心想氣死媽呀?」
看著她被氣的渾身發抖,那臉青一陣兒白一陣的嘴唇直哆嗦,李燕就打心底里覺得痛快,她以前還真不知道故意氣一個人竟然是這麼的爽。越發倚著勒小東,笑容無比的甜蜜得意。同意跟他交往之初時,也曾經想過有一天柳絮發現兩人還沒有斷聯系肯定得暴跳如雷,還曾偷偷的竊喜過,沒成想現場版比預期的還讓她興奮。
「你媽的話沒听見啊,是不是真想為了她跟我們斷絕關系?」勒寶山對于李燕也很是不滿,之前那麼點兒好印象全都沒了。他是真沒想到這個伶俐的小丫頭竟然性情這麼的差,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虧得自已老婆再三阻攔,這要是真讓她做了兒媳婦,那不得幾天就把他們夫妻倆氣仰磕兒嘍啊?
此時勒小東的臉色堪比水溝臭得可以,不就是睡個覺嗎,怎麼還弄得這麼嚴重,都要到了斷絕關系的地步?勒寶山說出這句話時他直覺的反感,當時就沖口說道︰「斷絕什麼關系,我又沒說什麼?」
柳絮當時眼楮一亮,帶著期盼似的目光道︰「那你的意思是跟她倆拉倒了唄?這就對了,這才是我的好兒子。」
勒小東煩燥的抓了抓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看他左右為難的樣子,勒寶山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些坐實了,虎著臉沉聲道︰「那你是什麼意思?別告訴你們已經做了壞事?」真要是那樣可就得負責了,那不是真沾身上了,得嘍都得嘍不掉了?
柳絮直拍大腿,恨鐵不成鋼的直‘哎呀’︰「小東,你說你怎麼就沒管住自己呢?」斜睨了李燕一眼,指桑罵槐道︰「有些人就是不知道羞臊,也沒個家教,挺大的姑娘就樂意跟小子白睡,真是不值錢。」
「媽,你別說了,其實我們——」
「對呀,我就是喜歡讓他白睡,我樂意怎麼了?」勒小東也覺得這話有些過份了,斷喝了聲,剛想解釋就被李燕給打斷了。
「反正睡也睡了,想反悔也晚了,你們兒子就得負責到底了。」李燕是語不驚死人不休,抬手模了模自已的肚子,狀似苦惱的道︰「再過幾個月我這肚子可就大了,到時候可就遮不住了,你們說怎麼辦?」
「什麼,你、你已經有了?」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一樣,把柳絮雲給震得頭暈眼花,站都站不穩扶著額頭晃了兩晃。
勒寶山趕緊上前攙住,怒斥勒小東道︰「你個混蛋小子,真是什麼都敢做你?」
「我做什麼了我?」勒小東瞪著眼楮直喊冤,一張俊臉盡是薄怒的沖著身旁人道︰「行了李燕,你就別鬧了。」
李燕秀眉輕挑,笑不達眼輕譏道︰「我有胡鬧嗎,我說的難道不是他們認定的事實嗎?如果不這樣的話又怎麼坐實我狐狸精的名頭?你爸媽認定是我勾引的你,那我就勾引得徹底些,這就出去開房間,先把你睡了再說。哦,順便說一句,開房的錢我出了,走吧——」拐著他的手臂就前拽。
「好了。」勒小東拽回胳膊低喝了聲。如果這話放在平常說,他真是求之不得,樂得能蹦起八個高兒。可問題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這不成心給他找難題嗎?「你怎麼突然這麼小氣了,我媽他們不就是說了你兩句嗎,誤會解釋開了不就行了嗎,犯得著跟他們慪氣說這些話嗎?」
李燕突然有種想要大笑的沖動,她也真是夠傻缺的了,干什麼要干站在這里受這樣的閑氣?爹媽的憎惡鄙視沒受夠,還要再听當兒子的教訓,她這不是犯賤嗎?真是後悔當時一念之差听從了他的見意跑來這里借住,旅館條件差點兒就差點兒,至少心情舒暢,總比在這里遭人白眼兒的好。
不想再去辯解些什麼,李燕冷冷的看了勒小東一眼,邁開步子就下了樓梯。
「哎,李燕你等我一下——」勒小東微怔了下趕忙往下追。
「兒子,你回來——」
勒寶山拉住要沖出去的柳絮︰「要他去,這麼晚了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面走,要是出了事咱們還得負責。你先回房間休息,我過會兒就去把小東叫回來。」
「別,你現在就去,待會兒再找不著了呢?」
「不會,他們肯定是去找住的地方了,全鎮里就那麼兩間旅館一問就知道了。」勒寶山扶著柳絮雲回到了臥室,簡單的收拾了下就拿著鑰匙錢包出了門。
李燕出了門就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憋悶的胸口才算松快一些。
勒小東人高腿長跑的快,沒用上二十米遠就把她給追上了。
「李燕,你怎麼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了?」
「打招呼,跟你嗎?」李燕連頭也沒回繼續往前走︰「你不是之前就主張要走嗎,還打什麼招呼?至于你爸你媽,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兩人巴不得她趕快消失,一秒鐘都嫌多吧。
勒小東快走了兩步擋在了前面,堵住了去路迫使她停了下來︰「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也用不著那麼說,詆毀自己只能讓我爸媽更加厭煩,根本沒有任何的幫助。」
李燕輕笑抱胸︰「那依你的意思我就該站在那里听你媽的不斷羞辱有,然後再可憐巴巴的討好他們,好讓我們在一起?如果這是你想說的那就請你閉嘴吧。」右手用力推開他,大步向前。
「我不是這個意思。」任他再聰明機智,踫到這樣的問題也是撓頭,一邊是爹媽,一邊是女朋友,這得罪哪邊兒他都不會太好受。
「你是什麼意思我根本不想知道,于其听了生氣,還不如不听。」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勒小東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聞言,李燕停住腳步頓了下轉過身,徑直看著他足有三四秒鐘,才緩緩的道︰「勒小東,‘相信’這個詞是需要一定的積累,並不是說出來對方就能做到的事。你的所作所為還不足以讓我對你吐出這兩個字。」
她的這兩句話無疑是兜頭一盆雪水,把勒小東由里到外的凍了個通透,整個人都顯得黯沉了幾分,聲音低了好幾度︰「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
李燕輕嗤了聲,沒放聲。要她相信,在他悄無聲響的轉學他校,又消聲匿跡好幾個月後,還跟談這兩個字,真是夠可笑!
這無疑就是默認了,勒小東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啞著聲音問︰「你是什麼意思?」如果他到現在還看不出來,那就是個笨瓜了。
這時候再虛偽客套毫無意義,李燕直接開門見山的道︰「勒小東,你覺得我們還有必要在一起嗎?不光是你媽,還有我媽都反對,我覺得她們的確敏銳智慧,我們確實不適合交往,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她們是她們,我們是我們,我說合適就合適。」找不到任何可以拘留的理由,只能以這種蠻模的方式說出自已的意願。
這種口氣更像是他小的時候,近兩年已經完全听不到了,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種骨子里的霸道個性恐怕得跟上一輩子。盡管他掩飾的很好,好像是已經全都抹掉,可好像畢竟只是好像,成不了事實。
「別再欺騙自己了,小東。」李燕說的很平靜︰「當初答應跟你交往,期限就是定在了中學畢業。不管你找沒找到順眼的女友,我們都會結束。當然,距離畢業還有十幾天,如果你執意要等到那時候我也沒意見。不過我倒是覺得現在剛好,再拖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反倒惹得你爸你媽不痛快,實在沒那個必要。」
勒小東默聲不語,仰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借機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楮,再睜開已是清冷一片︰「這些都是你的真心話?」
「是。」
突然抑制不住想笑的沖動,勒小東笑了起來,直到笑出了眼淚,伸手抹了把,恨聲道︰「李燕,你真是夠狠。」
李燕搖了搖頭︰「不,我這個人最大的弱點就是不夠狠,為此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虧,你的評價並不準確。」
「去他的不準確,你現在還有心思考慮這個?真想扒開你腦袋看看到底里面回路是怎麼長的?」
「不用懷疑,肯定跟大多數人都一樣。」李燕涼涼的道。
勒小東頓了下,道︰「那好,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尊重你的意見,怎麼說當初也是我定的期限,也不能自打嘴巴,那我們就先分開。」這樣也好,兩個人都冷靜冷靜,反正現在起到開學最多不過兩個來月,忍忍也就過去了。等到上了高中在同一所學校,近水樓台那還不是他說了算,到時候再追也不遲。
在他看來,一切還都在掌控之中,就算李燕說要分手那也只是暫時的氣話,等到她消了氣後,他再加緊些攻勢,不住她不重新投入他的懷抱。
可能正是因為這樣的念頭讓勒小東覺得有持無恐,答應的挺痛快。李燕自然樂見其成,這種兩方面達成一致意見總比真的撕破臉皮要好得多。
兩人這一磨蹭就給了勒寶山追上來的時間,不過他沒跟得太緊,遠遠的看著勒小東陪李燕進了旅館,過了幾分鐘才進去把他叫了出來帶回了家。
李燕在旅館里睡了個好覺,並沒受太大的影響,連她自己都感慨自已真夠沒心沒肺,竟然可以做到沾枕頭就著。或許是跟勒小東和平分手,抹去了一直以來的隱隱不安穩情緒,讓她覺得有種放下懸在心口的一塊大石之感,卸除重擔的輕松才讓她一夜好眠。又或許是她看清楚了某些事,不再糾結,心境豁然開朗帶來的安心。不管怎麼樣,這件事總算是有個了結,對她來說這應該算是件好事。
這種心情一直延續到第二天上午,睡到了八點多鐘才起床,吃完了早餐不緊不慢的退了房間,坐著去縣里的客車晃悠著往家返。
在車上時李燕就已經想好了昨天沒回家的說詞,臨近考試在學校里和同學一起熬夜學習是最好不過的借口,家里人不會起疑心,頂多她女乃吳玉芝會嘮叨兩句讓她注意身體別光顧著學習,再熬壞了身體之類的話,點頭應呵的回話就可以了。
要說李燕放心的還是太早了,壓根兒沒尋思自己昨天那番故意氣柳絮雲的話竟然會成了導火索,而勒小東又光顧著心情不好也是堵氣,跟勒寶山回到家就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連句解釋都沒有,這樣就直接導致柳絮雲和勒寶山兩人把那番話當了真。
也不怪他們輕易就相信了,實在是李燕這種行徑太過出人意料,誰家姑娘還沒結婚就撒懷孕這樣的彌天大謊,又哪有人願意拿污水往自己身上潑?
在當時來說,未婚先孕這種事還是不被大眾所接受的,尤其還是個初中生。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李燕僅僅是為了讓他們覺得惡心就謊稱肚里有了,其實跟勒小東根本就沒有發生啥關系。
當然,如果當時他們沒有臨時起意從市里回來,那結果或許真的就會發生點兒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們心底里是不是也隱隱有這方面的期待,那誰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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