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冰冷的水泥台階,這要是跌個狗搶屎,前面兩個門牙估計都得嗑飛嘍,一張臉指不定得摔個有皮沒毛什麼熊女乃女乃樣兒。
當時李燕只覺得腦袋直忽悠,耳朵里听見有人低呼了起‘小心’,下一秒就被雙有力的鐵腕硬是給托了起來。
晃晃悠悠的勉強站穩當,用力甩了甩頭,才把眼前的兩個人影給甩走了一個,又仔細的看了兩眼,才皺了眉頭納悶兒的道︰「季雲,你跑去減肥了?」
季雲站在樓梯口是哭笑不得,這一看就知道是喝大了,平常她哪里會說這種話?酒醉的她顯得特別嬌憨,兩眼朦朧笑起來的樣子可傻可傻了,真想把她摟懷里好好揉搓一頓。
身後的姜宏波因為扯住了李燕的衣服襟,被順帶的扶了起來,免去了啃硬水泥摔破腦門兒的命運。眼見兩人堵在門口說話,有些不耐煩的打了個酒嗝,伸出胳膊把李燕往季雲懷里一推︰「去去去,一邊兒嘮去,別在這兒擋道,我要進去了。」邁進門檻兒左搖右晃的往宿舍里去。
季雲摟著被投懷送抱的李燕,往下面瞅了眼,後面的那幾個這時候也都到了,眼看著就要上樓梯了。剛才這倆已經充分顯示過酒醉女的威武,下面的這幾個估計也強不到哪里去。樓梯口的位置太過顯眼了,呆在這里不是晴等著她們上來找麻煩嗎?
這樣的念頭電光火石一樣的閃過,摟著懷里的人直接閃到了水房里,跟她們要前走的方向錯開。
本來季雲是想等著後面那幾個女生都上來了,然後再帶著李燕離去,找個地方坐下來給她弄點兒醒酒湯,沒曾想站在水房里的工夫,李燕竟然趁著他不注意擰開了就近的一個籠頭,放出水來低頭就口就要去喝。
「哎,燕子,生水不能喝——」及時的阻攔住,把她拽離到了邊兒上。
喝完酒口渴的慌,好不容易見著水了想喝兩口還被阻止了,半迷糊狀態的李燕不干了,上前一把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大聲喝斥道︰「你是誰,為什麼冒充我季哥,你跑這里參加模仿秀呢?」
什麼,模仿秀?季雲抿著嘴差點兒沒笑出聲,這樣的燕子還真是有趣兒,稀里糊涂的還知道冷幽默?
「燕子,我是季雲,你醒醒好好看看——」季雲把手沾濕,往她臉上額頭拍了拍,果然看她搖了搖頭,清醒了些。
「季雲?」李燕半信半疑的歪著腦袋打量了兩眼,這才點點頭︰「嗯,好像真的是你。」
什麼叫好像,就是好不好?
為了不讓短暫的清明消失掉,李燕自己又用冷水拍了幾下臉,可是這樣並不能完全消除酒精麻痹大腦神經的作用,有別于平時的矜持,毫無芥蒂的主動伸手扯了扯季雲的臉︰「小子,一個多月沒見都成瘦猴兒了,你是怎麼照顧得自己?」
打認識到現在,可以說這是李燕最直接的一次感情外露式的關心,季雲心里頭一陣暖流滑過,都說酒後吐真言,看來她的心里頭還是有他。意識到這點,溫暖的同時還泛著滋滋的甜。
從學校出來,季雲打了輛出租車載著李燕去了平時經常去的那家休閑小築,特意先叫了份醒酒茶,又喝了些熱果飲,約莫半個多小時李燕的酒也就醒得差不多了。
腦袋這一清醒,立時就想到了糾結了好幾個星期的問題,李燕把面前的杯子朝前推了推,靠在了後面的座椅背上,正色的開始發問︰「季雲,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兒了,就算是再忙那也得顧著點兒身體啊,你們部隊領導知道你這麼拼命嗎?」到現在她也一直認為季雲完全是為了公事,而沒往別的方面想。
乍然知道她對他的關心比預想中的重很多,季雲心情陰霾了一個多月,這時候才算是真正轉晴。無形中覺得兩人的關系又親近了一步,本來還有些猶豫要不要跟她坦誠以告,這回算是徹底消除了顧慮。
「燕子,你听我……」于是,季雲就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由頭至尾的跟李燕全部交代了。
一個多月前,上面的領導找到季雲談了次話,隱晦不明的示意他要收斂些,別鋒芒太露招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還特意指出,以後不要再用公車辦私事。
季雲很清楚,他升得這麼快,肯定會有人在嫉妒,這點就算不說也知道。至于被扣上個公車私用的這頂大帽子,他有些不憤斥,是誰背後捅得這一刀,能不能撿點兒重要的來,這種小事兒也能拿出來說說?
這次的談話雖說有些不痛不癢,可也讓他有了警惕性,直覺認為不會就這麼算了。事實證明,直覺這玩意兒有時候真的挺準。就為了公車私用這屁大點兒的事,上頭專門成立了調查組,主要針對他進行了一場詳詳細細的調查。
並且在此期間限制他的行動,解除一切日常工作,像是通信電話這類聯系外界的行為必須有人在旁監視。
毫無疑問,茲事體大,事態嚴重。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部隊里也是一樣,比年限比資歷比晉升,以前也有人對他使絆子,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光憑著自身的實力就能夠經易擺平,壓根兒不需要動用背後的關系。
只是這次情況顯然非同一般,能夠動用調查組來針對他,背後的黑手關系不用說那肯定是過硬。什麼時候得罪了這樣的人,季雲想了半天都沒有結果。
命令下達沒過多久,季雲姥爺那邊就得到了消息,老爺子對這個能力出眾的外孫向來是疼愛有加並寄予厚望,在知道這件事是因為車子的事引起來後,先是發了通火,隨即就冷靜下來,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能夠用這種借口來找茬兒的人,這是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啊。到底是什麼人在跟他做對?能夠做到他這樣的地位,人脈能力手腕都缺一不可,很快就有了消息。
事情發生後三天季雲見到了專程從市趕過來的大舅,見面後先是問他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誰,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模稜兩可的告訴他這件事可能跟d市的勒家人有關。
當時季雲心里就一動,勒這個性可不多見,在他認識的人里頭就只有勒小東一個,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凌水鎮,當時他也沒往別處想。後來,他調到d市來,才听說勒家在這里的影響力。
勒家家主勒恩生,早些年曾擔任過省長秘書,後來辭職後回到故鄉d市發展。他的妻子是當時市委書記的千金,本人曾是重點中學的數學老師。兩人有五男三女共計八個孩子,其中只親生了一子一女,剩下的四子二女全部為收養的。
要說也挺戲劇化,這八個孩子里,除了那一子一女,其他六個全都走了仕途,本市外市的都有,而且個個發展的都不錯。相比較起來,這一子一女就顯得沒太有出息,女兒勒珍萍還好些,至少在市內經營著商場酒店,也算是個女強人了。兒子勒寶山可就差遠了,听說一直無業結完婚後沒兩年就跑到小地方去混生活了,只把年幼的兒子留了下來給父母帶。
勒家在d市的地位可以用泰山北斗來形容,位重而影響力深,老一輩的細心經營加上中一輩的努力發展,還有小一輩的精勵圖志,三代人加起來造就了勒家現在的地位。
如果不是自己舅舅親口說對方很可能是勒家的一個小輩,季雲怎麼也聯想不到勒小東身上。以前這小子就跟他不對付,現在燕子跟他交往,一定是惹他嫉妒了,這才想著法兒整他。除了他也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哪個姓勒的會這麼做?
「那這麼說你是覺得這件事是勒小東干得了?」背後捅刀子下絆子這種事,也的確是他的風格。李燕並不懷疑這個可能性,只是微訝于勒家在d市的影響力有這麼深。單單個十七歲毛小子出頭就能動用軍部上層的力量,實在是有夠厲害。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勒小東年紀雖青,可憑著陰狠的手腕和聰明的頭腦,外加那好看的俊臉,他在勒家那是相當的有地位,不然的話也做不到這一點。
季雲鄭重的點點頭︰「十有八九是他。」從來沒覺得這麼丟臉過,被個小自己十來歲的毛小子整成這樣兒,要不是中途勒家出了問題,恐怕到現在他還頭疼上火呢,差一點兒軍人生涯就結束了。
在他說出那人有絕大的可能性是勒小東時,李燕出奇的平靜,仿佛潛意識里早已經有了這樣的猜想。「那這些天你都在為這事兒頭疼上火呢,現在已經過去了嗎?」听他說的這麼嚴重,重新有了行動自由,可能性只有兩個,要麼問題解決了,要麼就是不需要再去追究了。
他瘦歸瘦了,可精神頭還不錯,能有閑心帶她到這里喝茶聊天,想必是前一種。
「嗯,听說勒家老爺子病危,也就顧不上我這頭了,上面把人直接給撤了,算是不了了之了。」他沒說的是,借著這個機會他多方聯系,再加上姥爺那邊的說情,這才算完。可是經過這一個多月,他真是身心俱疲,卻也著實松了口氣。
要不是急于跟李燕解釋這其中的原委,也不至于把她帶出來,實在是憋了三十多天,想著找人傾訴。再來也是怕時間拖得太長,她再有所誤會,兩人關系疏遠了。
李燕沒再繼續追問此事,只是調侃他瘦了這麼多,可以當成減肥的典範了。
季雲並不笨,更確切的說他比一般人都要來得聰明,目光也敏銳。盡管李燕掩飾的很好,可還是難免被他看出些端倪。她雖然盡量表現的很輕松,也不時的露出笑容,可那笑只是皮肉的扯動,並沒深達至眼。一個人若是真心高興,那眼波都蕩漾著水光,可她的雙眸黑而幽沉,卻宛如深潭,不起絲毫微瀾。
她有心事,而且還不想被他看出來。如果是平時,季雲肯定會假裝不知道,善解人意的隨她去,對于喜歡的人,難得糊涂也未嘗不可。可是這一刻,他卻涌出一陣沖動,想要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不肯告訴他?
「燕子,你是不是——」喜歡兩個字卡在喉嚨里怎麼都沒辦法問出來,就好像一旦說出來就再也收不回來了,某些事也就跟著發生改變。對于這種改變,他直覺的想去反對。
李燕怔然的看向他,等著繼續說下去。
長痛不如短痛,不挑明了他怎麼都覺得不安心。季雲暗自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燕子,你跟勒小東以前是同學,你們之前處得關系好嗎?」
看他閃爍其詞,吭吭哧哧的加上之前說的那些話,李燕立時就明白了他這是在有意試探,倒也沒打算瞞他,兩人既然都在一起交往了,彼此坦誠些更好。
「我知道你其實最想問什麼,沒錯,我和勒小東以前是處過朋友,他之所以這麼對你,完全是因為我們交往的事。他不光是針對你,還有齊俊初,那個白欣然也是他找來的為的就是折散我們,他自己也說過了,不讓我過得太舒坦,只要我交男朋友他就會攪和。只是我沒想到他會弄出這麼大動靜,真是抱歉!」
這聲報歉只是說是她連累到他,季雲也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可是听著總覺得那麼別扭,好像是她在替勒小東在道歉。無形中兩人之間的關系硬是比他們要近上一層,這讓他心里頭覺得很不舒服。
「咱們不說這個了,一個多月沒見著面兒了別總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燕子,考試考得怎麼樣了,答沒答及格啊?」
「切,小看人了不是,每課平均八十九分,怎麼樣,不錯吧?」按她這成績怎麼也能拿個二等獎學金,一等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就看怎麼評了。
「嗯,還行,這學期沒白學。學校這兩天就該放假了吧,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李燕頓了下,道︰「看情形吧,我還有點兒事沒辦,辦完了就回去。也快過年了,你們部隊都不放假嗎?」
季雲淡笑︰「我有探親假,可以回去過年。燕子,我想讓你見見我爸媽,就放在正月里好嗎?」
「這個——」見家長這種事真心覺得壓力,在對日後兩人是否能在一起的問題上有所顧慮,在這一刻李燕遲疑了。
「……沒關系,今天不行明年也是一樣。」眼神明顯一黯,隨即釋然的拉過她的手輕輕的拍了兩下,是對她也是對自己的安慰。
「季雲,其實我——」
「燕子,你不用解釋了,我都明白,你年紀小緊張也是正常,是我有些過于急躁了,是應該等你大些再說。」
這跟年紀大小沒有什麼太大的關系,只是見個面又不是結婚登記。李燕知道他這是在找台階下,似乎兩人在一起從來都是他在忍讓付出,越是這樣越是讓她覺得過意不去,一時竟有了坦白沖動,開口將要說些什麼,無意間卻跟他的目光對視。
季雲的外表斯文眼神卻十分銳利,給人種被看穿的錯覺,可是此刻給李燕的卻是完全另外一種感覺,只因為他的眼楮里閃過擔憂和隱隱央求之意,就是這樣的眼神讓她渾身一震,不自覺的把沖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是個聰明人,顯然是看出來她的心思,卻早一步的進行阻止,為了什麼自然不用多說,李燕不知道這樣下去到底是對還是錯。真要到了那一天,他是不是會恨她?
「季雲,別對我太好。」這是她由衷發出的感言,也唯一可以警告他的話。
「我說過燕子,我會讓你慢慢改變對我的想法,只要你還肯繼續給我機會?」
直直的望著他削瘦了許多的臉,這樣的他真的讓人無法狠心拒絕。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她是被感動著,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深情又能持續多久,能否堅持到那一天的到來?
婚姻尚且有七年之癢,沒有任務約束力的男女朋友,又憑什麼會堅守十年以上?
或許她的顧慮可能真的只是多余,他既然想努力,那她就試目以待,看看這份喜歡能持續多久?
清晨五點鐘,建校辦公樓三層的女生宿舍里就亮起了燈。學校正式放假,準備早起乘坐六點多那趟火車的都已經爬起來洗漱了。
這趟火車由市里出發,途經各縣鄉站二十多個,全程兩百多公里,正常行駛用時六小時二十分鐘。建校的生源主要來都來自于本市,g市是地級市離得最近,往返只通客車而沒有火車。其次是f城,最遠的是k縣,後兩者火車客車都通。大部分學生都會選擇火車,主要是因為價格便宜,每個學生都可以拿著學生證享受半價票的優惠,d市到達k縣只需要五塊五的車票錢。f城則更加便宜,三塊錢就夠用了。
早起的學生全都是這兩個地方的人,二十幾個人分散在上中下三個樓層的水房里,完全沒有老宿舍樓里擁擠的情況。總體來說條件還是強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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