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躺在床上,瞪著眼楮望棚頂,想著上輩子那些事。李佳這丫頭打小性格就特別倔,那是個拿鞋底子抽得**開花了也硬是不服軟的主兒。她想要做的事那是誰說都不好使,一家之主的李大中揍了她幾回都不好使。小時候就那樣,長大了以後更加不用說了。全家上下都知道拿她沒辦法,也就就能遷就就遷就著,那還能真的打死她不成?
李佳脾氣不好歸不好,可是也有她的優點在,立事早才三歲大就會自己洗頭。李奇跟她相差不大,崔玉鳳那時候忙著上班賺錢補貼家用,對他們自己然就有些疏忽。吳芝蘭家里家外的干活,也照顧不上,身邊帶著個最小的能帶好不磕踫著就算不錯了,對李佳就不是太上心,小丫頭從小就知道自己照顧自己,特別懂事。
可能也是覺得別人都指望不上,凡事都得靠自己,一來二去就養成了她**特行的性子,年紀不大就主意特別正,認準的道兒別說三頭牛三十頭也拉不回來。
小學之前這種性格倒也沒覺得怎麼不好,反而讓家里大人輕松不少,她能夠**,就省著去操心了。那時候她也學習好,能力強,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學校同學老師都處得好。她不光能把自己打點妥當,有時候還會兼顧下李奇這個熊包,立個威教訓下欺負他的小學生什麼的這些都是信手拈來。
直到上了中學以後,這種情形發生了改為。本來挺懂事的小孩突然變得不愛干活,好打扮起來,休息天也不在家經常跑得沒了影兒,也不知道干什麼去了。不光這樣,那學習成績也是一路下滑,學校老師找了好幾次的家長。崔玉鳳那是罵了罵了,打了打了,就是不見她改好,實在沒招也就只能放任自由了。
等到了初升高時,李佳的成績已經從尖子生滑到了中等生,以正規途徑想考上重點根本不可能。好在她體育成績好,加上平常又會處事兒,跟各科老師都有交情,硬是給弄了個特長生的身份,從這塊兒上了重點高中。
上了高中以後,仍然不知反醒,繼續跟學校里的那些個不著調的學生混在一起,甚至于跟社會人有了往來。當時李燕已經在外頭上班了,除了過年很少有機會回來,可即便是偶爾來家一次,看見的李佳都打扮的特別新潮,儼然是個社會人兒,跟學生的身份半點兒不相符。
還得記有一回,她跟別人調了幾天休回家,閑著沒事兒就去學校看都已經上高中的兩人。因為在縣城,離家遠不方便,崔玉鳳就每個月花一百五十塊錢在學校附近找了家專門租給學生的人家,要了兩個單間好讓兩人安心學習。
當時去的那天並不是周末,李燕等在了學校門口,打算趁著中午放學堵著兩人帶去旁邊的小飯店叫兩個炒菜吃,好給他們解解饞。
等到中午放學的鈴聲一響,學生們全都從教學樓里涌了出來,李燕眼楮一眨不眨的專門在人群里尋找那高海拔的,李佳一米七六,李奇一米八六,又都是放在人堆兒特別扎眼的長相,相當的好認。
沒一會兒工夫,李燕就發現了李奇,提高了嗓門兒叫了聲,他一下子就發現了她的存在,小跑著到了跟前。
「大姐,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們倆,中午別去食堂了,我請你們吃好吃的,等會兒你二姐出來了一起走——」
「大姐,別等了,我二姐她不在學校。」
李燕當時就一愣︰「她不在學校在哪?」
「在住的地方呢,她這幾天都沒上課——」李奇說的有些艮艮遲遲,不太痛快。
「怎麼沒上課呢,她病了啊?」
「嗯,她說肚子疼。到底怎麼回事兒我也不知道,她也不跟我說。」
「哦,她不跟你說你就別再多問了。」
女孩子肚子疼這不算是稀奇事兒,李燕本人每個月那幾天也會被折騰的夠嗆,所以也就沒太在意,反倒是說了李奇兩句,讓他別那麼八卦。
等到了租住的那戶人家,見著了李佳,她躺在單間里,臉色有些蒼白有氣無力的樣子,李燕挺心疼,問了幾句知道確實跟她想的一樣是痛經鬧騰的也就讓她喝些紅糖水,中午帶李奇吃完了飯還給她打了包回來,又坐了會兒跟兩人叮囑幾句,讓他們好好學習,跟著就坐車回了家。
這件事很快就被她拋到了腦後,直到過了很長時間,有次她感冒了去醫院,正好迎面踫上對小情侶倆,男的扶著女的往外走,女的一臉蒼白貓著腰,走路怕踩著螞蟻似的小步小步的往前挪。
當時她還挺奇怪隨口問了句這是怎麼地了,旁邊有個中年婦女小聲的說了句︰「剛做人流了唄,還能怎麼了,現在這幫孩子真是瞎作作,這才多大點兒年紀,頂多也就十七八歲,都還是學生就知道處對象,整出事兒了還不敢告訴家長,偷偷模模的過來打胎,小小子倒沒什麼事兒,小姑娘可就遭罪嘍——」
李燕剛听完還沒覺得怎麼樣,畢竟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可等到她掛上了吊瓶,邊輸著液邊越覺得越不對味兒,猛然間想起當初李佳的情形,心里頭硌愣了一下,這丫頭自打成人以後,就沒听說過她有痛經的毛病,那時候看她疼的齜牙咧嘴還直笑話她沒抗頭,能怎麼個疼法?沒疼過的人才會這麼說。
李燕越是尋思越覺得是自己大意了,可到底是過去的事情,又沒有十成的把握,加上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翻騰出來只會惹得大家不高興,後來也就悶在肚子里不了了之了。
正是因為有這麼一碼子事,所以李燕才會想到提前給李佳打個預防針,姑娘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栓在家里不讓出去,誰也不能跟著她**後面轉悠看著,凡事還是要靠她自己,她這個當姐姐能夠做的也就是這麼多了,哪怕會讓人覺得有些不著調呢,被笑話也總比到時候受傷強。
比起這個凡事自主的妹妹,李燕對李奇這個熊包弟弟的擔心半點也不少,光是學習成績好頂什麼用,等到出了學校,融入社會這個大集體,太憨了怎麼能行?
所幸經過這一年多的體育鍛煉,這小子的心性上也得到了不少的磨煉,不再那麼凡事依靠家人,也知道自己拿主意了。平日里李家人也故意讓他多吃苦,有什麼活也不再像以前那樣不舍得支使他干,管是大事小事也都讓他參于發言,這樣一來他倒是有了顯著的進步。隨著年齡的漸長,類似的手段還會繼續,希望他將來會成長為一個堅毅果敢,有能力有擔當的男子漢。
這也是作為長姐的她,對于弟弟妹妹美好的期望。
新年初始,萬象更新,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邁進。
正月里的一天,李燕坐著車子跟勒小東去了趟高台村。除了常規性的到看山的楊家和看河的老夫婦家里坐坐並送禮外加給錢外,兩人還往深山里走了走。
高台村最末一個小隊再往里去就進了大山,這個時季積雪未化,到處是白茫茫一片。怕有危險兩人只走了一公里左右就停了下來,李燕站在原地喘著粗氣,指著兩側大山中間朝里延伸的河流,道︰「看見了嗎,這里的山泉水經年長流,就連冬天也不結冰。你不是想知道我這次過來的主要目地嗎,那麼我告訴你,小東,我打的就是這些山泉水的主意呢,你能不能猜猜看我想要做什麼?」
「山泉?」勒小東把目光投向遠方,在那一片白色里有條蜿蜒伸展的溪流,直隱沒至大山深處。想到年前到京中去,會議桌上用來招待的飲品就是清一水新出的某品牌子的礦泉水。當時還有人跟他提了一嘴,現在市場還有很大一塊兒空檔區,可以往這方面發展發展。
對于李燕的眼光,他向來是有信心的,單從這些年她投資的這些生意,雖說沒有特別大的項目,可也是不斷的見利,單憑這點就值得他好好考慮考慮。
「礦泉水確實是飲品的新方向,如果真的可行倒是值得考慮。」
李燕抿嘴一笑︰「就知道你會一猜就中,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有這點好處,省得浪費口舌了。怎麼樣,你覺得適不適合拿來做?」
勒小東點點頭︰「應該會不錯,不過水源地可得好好勘測下,這個可是主要的,要真想往這方面發展,那等回去好好合計合計,弄個方案出來,可行的話就做。」
「項目我是看好了,不過這前期投資可是筆不小的數目,我擔心會影響到勒氏的資金運作?」
「嗯,這是個問題。」
「行了,我都跟你交底兒了,怎麼決定還是回去再說吧?」李燕一時興起,彎腰從厚厚的積雪里握了個雪團兒,丟進雪里朝前慢慢滾動。
這里人跡罕至,雪厚及膝,雪團可以充分汲取資源,很快就把手掌大小的雪團滾成了直徑超過一米的大雪球,滾動一圈兒就又大了不少,越是往前越是困難。
李燕喘著粗氣使著勁兒,再看勒小東操著手笑眯眯的一副看好戲的架勢,立馬哥倆好的把手一揮︰「來,小東子,幫個忙一塊兒推——」
勒小東被她叫得嘴直抽抽,小東子,小東子,听著怎麼這麼像某部經典紅色影片里的主角人物呢?他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別再叫這麼幼稚的外號好不好?
「咦,這個稱呼挺不錯!」李燕只是隨便叫了聲,沒想到還挺順溜,當即決定道︰「得了,以後就叫你這名兒了。」
「太難听了,換一個。」勒小東不太情願,可還是過來幫著她一起往前推雪球兒。
「難听嗎,我怎麼不覺著,小東子,這名兒叫著多親切呀?小東子,小東子——」還特意多叫了兩遍,試試口感。
勒小東听的直磨後牙槽,陰森森的道︰「你讓我想起了胡漢三——」漢奸通常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裹了件厚羽絨服還是覺著發冷,李燕趕忙改口︰「哎,得,那就換個吧,要不——還叫你勒勒吧,這名字听著多喜慶?」
勒小東干脆不放聲了,只用眼刀子射她。
李燕齜著牙樂,朝手心里哈了口熱氣,厚厚的毛線手套已經被雪水浸濕,手指頭有些凍得慌。「再讓你總給我起外號,這回也嘗到了滋味兒了吧?不過,你這名字比我的實在也強不了多少,你看要麼小東子、勒勒,再不就是小小,你就隨便著挑一個吧,反正我是覺得都差不多?」
「難道你就不能單個的叫,非得重疊起來嗎?」勒小東本意是想讓李燕叫得親密點兒的,很多夫妻倆彼此都只叫一個字,顯得特別親昵曖昧,他听著真是羨慕個要死,就尋思著哪天李燕也能這麼叫他?
李燕一听倒是沒立即反駁,還真是認真考慮了,低頭琢磨了會兒道︰「叫一個字啊,那就只有末尾的合適,東——」
嗯,這還差不多!勒小東因為這一聲剛剛露出點兒笑容,就听李燕接著又連接了幾聲︰「東、東?咚——掉井里了!我說怎麼覺著這麼別扭呢?」
猛一抬頭,就看見勒小東那臉兒都綠了,咬牙切齒的蹦出兩個字︰「李—燕—」下一秒,猛的朝她撲了過來。
「啊——」剛意識到危險,李燕再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直接被他撲個正著,成大字型仰面摔倒,整個人嵌進了厚厚的積雪里。
就這壓在她身上的某人還沒打算放棄作妖呢,硬是賴在她身上不肯起來。
「勒小東,你起開——」本來穿得就厚,跟頭大母熊似的,被他這麼趴在身上更是動彈不得,光能揮動著點手臂,都快趕上木偶了。特別還是他那顆腦袋不偏不正的壓在她胸口上,悶得慌還在其次,尷尬別扭才是主要的。
「噓,別吵,讓我就這麼躺會兒——」勒小東比劃了個手指,閉了眼楮特舒服似的轉了下頭,換別側臉貼著她胸前。
等了一會兒,仍不見他動作,李燕決定不再忍耐下去,打算揪也把他揪起來,手剛觸著他的頭發,就听他長長的嘆息了聲,幽幽的道︰「燕兒,你說我們倆個要是永遠這麼躺下去該有多好?」
李燕︰「……你不怕得風濕啊?」
勒小東抬起頭看她︰「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只要一涉及到這樣的話題她總會有各種借口叉過去。有時候他甚至想就這麼硬押著她進禮堂算了,可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他也明白。明明兩人已經那麼的親密了,可總還是差那麼點距離,不是他不想,而是她不肯。
不是他敏感,卻總是覺得她心里有個秘密,就是這個秘密讓她始終不肯放開堅守得緊緊的心房,讓他再也寸步難進,兩人的關系就這麼懸在這里,始終沒有改變。這樣的感覺是越來越強烈,有時候他真的忍不住想要揪住她大吼,到底是什麼讓她這麼顧慮?如果說她真的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那他也就認了。可問題是,每每兩人結合的最深的那一刻,他明明感覺到了她的心動。可她為什麼還硬要去克制,拒絕他的同時也在拒絕著自己?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一陣冷風吹過,零星的積雪掉落到臉上,沾了睫毛上一些,李燕借機閉了閉眼楮,輕聲嘆息︰「小東,我已經說過,我們真的不合適。那個可以陪你走到天荒地老,看日月星辰的人不會是我,我們注定不會有永遠——」
永遠,听著好遙遠的字眼兒啊!曾經她也听過這樣的情話,可結果還不是連遠字的邊兒都沒沾上,短短的四年婚姻,人生的幾十分之一,匆匆的就以無情、傷害為終結。
如果那只是單純的兩人之間的關系,那麼她也就認了,畢竟一個渣男是沒有什麼值得她可以去留戀的,選擇遺忘就是最好的對待方式。可是她還有個孩子,將才三十個月的幼子,他是那麼的聰明,那麼的可愛,完全繼承了她的骨血,無一處不肖似她的至親,讓她如何能輕易的割舍去?就這樣忘記,她真的真的做不到。
明知道自己會做出怎麼樣的選擇,要還是給勒小東任何的希望,那對他真的不公平,光是她自己心里的坎兒就過不去。
走出山里比來的時候要快了許多,沒有了交談,沉默節省了時間。即使是這樣,等兩人離開高台村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勒
小東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跟李家人套近乎,他甚至連樓都沒上,只把李燕送到樓下後,調轉車頭連招呼都沒打一聲,直接開車走人了。
知道他因為那些話不痛快,回來這一路就冷著張臉,這一次恐怕是真的往心里去了。
李燕站在原地看著車子直至消失,面色平淡,眸光由清冷漸變迷茫一片,良久才幽然一聲嘆息,這樣也好,徹底死了心,也就不會再有煩惱,這對兩人來說都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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