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笑著對幾位姑娘說道,「園子里有個暖閣,里頭炭盆什麼的是早就預備下了的,茶水點心色色的都是齊全的,要不,姑娘們去里頭坐著賞花,也省得外頭冷不是?」
九娘子自小怕冷,這會兒巴不得去暖閣呢,倒是四娘子微微有些猶豫,便攛掇著六娘子,「六妹,我是不怕冷的,可是不知道六妹有沒有這個雅興,咱們去尋幾枝漂亮的紅梅回去插瓶也好啊。」
六娘子最見不得別人激的,再說了,在這幾個姐妹里頭,她一向自持嫡女的身份,這會兒被四娘子搶了主意先發了話,正有些不大高興呢,便說道,「正有此意呢,倒沒想到平日里最是怕勞累的四姐姐今兒倒有雅興了,如此,那就一起去吧。七妹,九妹,你們去嗎?」
七娘子有些猶豫,九娘子卻是趕緊搖頭,「我最怕冷了,就不去了,姐姐們去吧,我先去暖閣里給姐姐們泡茶,待姐姐們回來就是了。」
也不過是隨口一問,九娘子推辭,六娘子也就不再勸了,倒是七娘子的猶豫叫六娘子看出來了,便極不耐煩地問道,「七妹,去不去,你倒是說話啊,作什麼總是這麼慢吞吞的,我可最煩你這樣了……」
七娘子見六娘子有些不高興了,便連忙說道,「去的去的,六姐帶上我。」說罷便趕緊站到了六娘子身後。那劉元芳更是乖覺,誰也沒注意到,她竟早早地就站到了六娘子等人的身後,六娘子自是懶怠理她,也就隨她跟著自己了。
陳氏站在一邊看著,待幾人商量定了,這才笑吟吟地說道,「前頭就是梅林了,綠萼梅、珍珠梅這樣難得的品種也是有的,姑娘們自己去頑吧,記得叫丫頭們好生伺候著,別凍著了。」說著仔細叮囑了身後跟著的丫鬟婆子,看著六娘子幾人離了,這才回身看向九娘子。
「容我托大就叫你一聲九妹妹吧,我送你去暖閣。」陳氏溫和地說道。
「如此有勞陳大嫂嫂!」九娘子客氣地福了身子回道。
陳氏便帶著自己的兩個丫頭和九娘子銀釧一起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這暖閣其實是設在園子里的一個湖邊的,因為天氣冷,湖面上結了一層冰,這暖閣就建在湖心不到的地方,有九曲連橋走過去。
九娘子隨著陳氏走進暖閣,一邊隨意地搭著話,暖閣里的幾個角落果然是燒了好幾個炭盆,丫頭掀開厚實的簾子,一進門,九娘子就感覺到一股溫熱幽香的溫暖氣息撲面而來。
暖閣里靠牆正中擺放了一張嵌螺鈿紫檀玫瑰廣榻,兩旁還擺放了幾張牡丹窄榻,正中是一尊八寶琉璃鼎爐,里頭還淡淡地裊著一絲絲的幽香。而另外一邊靠近隔扇的地方整齊地放著幾個小火爐,上頭還熱氣騰騰地燒著熱水,還有兩張案幾,上頭是各色的茶具和茶葉,幾個丫頭垂手站在一邊。
陳氏引了九娘子去榻上坐,九娘子自是不會去做那廣榻,而是選了一張窄榻坐了,陳氏命人倒上茶來,陪著九娘子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閑話,不多時便有丫頭進來在陳氏耳邊說了幾句話,陳氏便說道,「九妹妹,實在是對不住了,原本我該好好陪著的,只是家里突然有點事情,我得馬上趕回去處理一下,要不,你先在這坐一會兒,若是覺得沒意思了,就叫丫頭帶你出去走走。」
九娘子趕緊說道,「大嫂嫂客氣了,您有事盡管忙去,我在這歇會兒,賞會景也挺好的,大嫂嫂不必在意。」
陳氏告了罪,又再三囑咐了丫頭,親自替九娘子換了杯熱茶,又換了盤點心,這才帶著自己的丫頭退了出去。
陳氏一走,九娘子立馬感覺到自在多了,她站起身來,走到隔扇邊,這暖閣本來就是建在水上,想來就是為了觀景用的,這會兒因為天氣冷,隔扇便沒有全都打開,只是四個方向各打開了兩扇,且還有垂著的紗簾擋著,加上屋里的炭火燒得實在是旺得狠,就像九娘子這樣站在隔扇邊,竟也不怎麼覺得冷了。
外頭對著的正好是後院的一座小山,山坡上還建著一個兩層的小樓,與水上的暖閣倒是遙遙相應著的,再加上四周的山水樹木之景,雖然是在冬天,也透出一種詩意的美來。
九娘子望著外頭湖上的冰,樹木上的皚皚白雪,一時竟也看楞了些。
而對面那小樓的二樓,一扇窗戶後頭,一把精致的木輪椅上坐著一個面若冰霜,身穿黑色烏羽大氅的男子,他的身後立著另一位神情恭敬,身材高大的男子,「主子,人都到了,您打算……?」這個小廝模樣的男子問道。
輪椅上的男子嘴角微微上揚,「既然人都來了,那就按計劃來吧,看看上鉤的都是些什麼貨色,還有,記得叫上那位!」
那小廝躊躇了一下,「主子,可是會不會太冒險,萬一弄假成真……」他的話說不下去了。
「弄假成真?既然都真了,自然按照真的來就是了,木生,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輪椅上的年輕男子有些不滿意,略高了聲音問道。
木生略有慚意,連忙應了下來,這才推著輪椅回到了書案跟前,「主子,那小的去辦了,這里……?」
「這里有水生就好,你去做你的!放開膽子,這府里還沒有誰敢來問我的!」輪椅上的年輕男子拿起書案上的翻開的一本書,淡淡地說道,偏偏這話到了他的嘴里竟然就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篤定。
木生應了,退了出去,馬上,另一個身材精瘦但看起來頗為伶俐的小廝進來,也不敢打擾這男子,只是立在了書案旁邊,時時添茶而已。
九娘子在暖閣里捂熱了身體,又靠著窗賞了一會兒雪,並暖閣里只有幾個粗使丫頭,實在是讓她愜意了半天,直到一個丫頭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為止。
這個丫頭,看她的服飾似乎是這府上的人,她進來就朝九娘子說道,「姑娘,才剛幾位姑娘去折梅花,有一位姑娘遠遠地看上去像是落水了,叫奴婢過來請姑娘過去瞧瞧呢。」
九娘子大吃一驚,站起身來正準備往外走,突然想到什麼,頓住了腳步,惹得後頭跟著的這個丫頭差點沒撞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