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鍋肉,是最地道的川味。
家常魚,麻辣清香,A市沒有那一家酒店能夠做出那樣的味兒。
野山菇,更是難求,那是一種南方農村的山林里才會生長的野生菇,雲微的一個學生從南方寄過來的。
滿桌飄香,雲微開了一瓶紅酒,兩人對桌而坐。
食不言,世家的修養里都有這一條。
雲微也不是個多話的人,能不說話的時候,她會保持沉默。
若是以往,這樣吃飯,伊墨人認為是理所當然。
但偏偏今日,他總覺得壓抑。
「這是什麼菇?為何我沒見過?」伊墨人挑起湯里的一塊狀似平菇,但味道與平菇迥然不同的東西。
雲微咽下嘴里的東西,擦了擦嘴,才慢慢道,「這在南方村子里叫‘斗雞公’,夏季多雨濕潤的時候長,斗雞公最普遍的稱謂叫」雞棕「,在食用野生菌中為珍品,其肉質細女敕,氣味濃香,味道鮮美。在南方農村中,雨過天晴,雞棕破土而出,形如鈍錐,一兩天後形體陡長,形如傘蓋,呈棕灰色,村里的小孩子最喜歡在雨後去田間地頭和山里去尋找……」
伊墨人喝了一口湯,若有所思的看著雲微,「你對南方農村很熟悉?」
A市在北方,就他了解,雲微的爸媽從小就是北方人,而雲微是養子,他曾經查過她的背景,一切都顯示,她是北方人。
雲微頓了頓,睫毛一耷,淡淡道,「听學生說的……」
雲微談興不濃。
伊墨人自然察覺得到,一時間他突然也找不到話題。
以前他來這里,只是喜歡雲微這里閑適輕松的氛圍,仿佛只要到了這里,他再多的煩惱也能一掃而空。
雲微是一個很好的傾听者,無論他說什麼,她都能默默的听進去,而且還能有自己的見解。
在他看來,雲微這個人博學得令人發指。
只可惜這樣的人,卻生了一顆陶淵明一般的心,不為五斗米折腰,不為權財,心態跟老人一般,只求安安穩穩,就算是每一日都枯燥乏味,她也自我愉悅樂得自在。
以前,都是他在說,雲微在听,這一次,他突然想要听雲微說。
「雲微,我們認識了有五年了吧?」伊墨人剝著熱騰騰的魚,斯里慢條的拋出一個話題。
「嗯。」雲微老老實實吃飯。
伊墨人不氣餒,「你今年有二十八了吧?」
「嗯。」雲微依舊老老實實。
「這五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交過女孩子……」伊墨人喝了一口紅酒,透過酒杯,他看到那個用眼鏡遮擋住了那雙美麗眸子的男人挑起了眉。
「你想要問什麼?」雲微擱下筷子,瞅著對面的伊家大少。
伊墨人擱下酒杯,「你家里人不急你的婚事?」
雲微的目光瞬間就古怪了,「你今年三十二,你家里人都沒有急你的婚事,與你相比,我都算是年輕的,著什麼急。」
伊墨人一噎,他只是想要問問,為什麼被人嫌棄老了,他怎麼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錯覺。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伊墨人說完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紅酒,想借此擋住臉上莫名涌起的一陣熱流。
雲微腦後三顆汗,「那個……我媽不會昨夜給你打電話了吧?」
話說,昨日到了慕尋歌家後她的手機就沒電了,她現在也還沒有開手機,也不知道雲媽媽知道她又放了人家美女的鴿子,得有多暴躁!
伊墨人一怔,順勢就道,「嗯。」
雲微扶額,雲媽媽這是想要搞得有多眾所周知,非得要大家都知道她有個兒子沒人要,哪位姑娘有興趣趕緊爬她的床嗎?
「那你到底……有沒有?」某人不甘放棄。
雲微挑眉,眼神奇異盯了伊大少一會兒,以一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神情,幽幽道,「伊大少,多日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八卦?」
伊墨人︰「呃……」
餐桌上又是一片死寂。
雲微喝完湯,擦了擦嘴,站起來又扔下一句重磅炸彈,「伊大少,你白吃白喝這麼多次,怎麼也得意思意思一次,今天,這碗你洗了。」
然後便上樓了。
伊墨人臉色瞬間糾結,盯著桌上的餐盤碗碟,面對過億訂單也面不改色和對手商議的他,頓覺頭大。
叫他洗碗,這可能嗎……
好在從來不缺幫伊大少干活的人,伊大少一個電話出去,好秘術宋長杰立刻屁顛屁顛的趕了過來。
宋長杰听電話里大少那麼鄭重其事的語氣,還以為是什麼大事,結果一到一看,傻了。
「大少,這……這……洗碗?」宋長杰暗地里擰了自己一把,有痛感不是在做夢……
伊墨人眸光一冷,「怎麼?有問題?」
「哦哦,沒問題,沒問題,大少,我馬上洗好,洗好。」伊大少快要發火了,宋長杰忙不迭答好。
伊墨人滿意的點頭,轉身走了兩步,陡然又回頭,「記住,不能打碎一個。」
要不然,某個人又要將這種挫得要死的事兒記在他的頭上,然後狠狠的嘲笑他一番……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宋長杰心底大汗,要不要啊,要不要把一個洗碗這種事兒說得跟去炸碉堡一般啊……
就是洗碗,小意思!他宋長杰可是在家里身經百戰……下午三點,伊墨人在舒服的午睡中醒來,便見陽光透過窗戶落了滿地。
他揉了揉臉,這種吃了就睡,還睡得這麼酣暢的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起身,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上樓,轉了一圈,終于在雲微房間的浴室里找到了人。
嘩啦啦的水聲,依稀可以看到一個高挑的模糊人影。
伊墨人站在浴室門口,看得有些發呆。
吱嘎,浴室門打開,雲微果著上半身,用浴巾裹住下半身,頭上頂了一塊迷你浴巾就走了出來。
一抬頭看見伊墨人,神色也沒有多大變化,看了他一眼,「你要走了嗎?我不送了啊。」
她這般自若,卻不知伊墨人又被怔住了。
那雙似乎染著水汽的朦朧濕漉漉的眸子真是看得人心神一蕩。
那如玉雕一般的身體,線條細膩流暢宛若最完美的藝術品。
伊墨人一直知道雲微有一副堪比頂級模特的身材,可近距離看她果了上半身,這還是第一次。
心頭有一股癢癢的感覺爬了起來,伊墨人心里不得勁兒還神游天外,雲微的一句話立刻讓他臉黑。
這家伙還真是不待見他!
但沒法,他還真是來告辭的。
伊家那邊還有許多事兒等著他處理,他已經恣意了一回,這已經到了回去的時間了。
「是,我馬上要去坐今天下午六點的飛機。」伊墨人淡淡道,目光追隨某個正在擦頭發的人影兒。
雲微走入換衣間,一句話沒心沒肺的扔了出來,「慢走不送。」
伊墨人臉再黑,「雲微,我難得來見你一次,你是不是應該送我?」
「很抱歉,我的車壞了。」換衣間里傳來某個人欠湊的聲音。
伊墨人無奈,「我有車。」
「那感情好,有車有人送你,我就不費那個勁兒了。」
「雲微……」伊墨人微怒,他一把拉開換衣間,這換衣間其實是一個巨大的衣櫥,里面各式各樣的衣服,鞋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從來沒有見過雲微的衣櫃的某人,瞧這一幕,頓時臉色更不好了。
男的,他理解,畢竟在他眼里雲微是一個大男人,雖然看起來這個男人的衣服也太多了些。
老的,他也理解,雲微的父母雖然很少到A市,但也不是說永遠都不會來。
女的,他勉強咬牙理解,一個男人難道是有權利有生理需求去找女人。
少的……他不明白雲微拿十四五少年少女的衣服干什麼……
雲微穿了一身乳白色的休閑裝,沒戴眼鏡的她站在一堆花花綠綠的衣服里,看起來清醒美麗異常。
「你怎麼還沒有走?」
雲微一句話吐出,伊墨人怒,「我叫你送我。」
雲微在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不去。」
「好,你不去,我就以你的名義給A大學捐一個億。」伊墨人氣笑了,祭出了殺手 。
雲微給自己找鞋子的動作一頓,歪頭斜了伊墨人一眼,聳了聳肩,無奈道,「算你狠。」
她想要平凡安靜的生活,伊墨人這一億下去,她鐵定名聲大噪。
到時候,哪來的安靜啊……
換好衣服,兩人出門,一直關了手機,求安靜的伊墨人開了機,瞬間便被一堆電話,短信淹沒。
從進入電梯開始,他的電話就沒有斷過。
雲微手插在褲兜里,安閑的靠在一邊,瞧著這一幕,暗罵活該,明知自己身份不凡,還敢關了電話玩消失,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