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兩米多長的濃黑長發扔進火堆里,躥起三四米高的火焰。♀午夜,月黑風高,涼風呼呼,雲微站在火堆前, 擦一聲,剪掉頭上最後一縷長發,揚手,面無表情的扔入火里。
頭發燃得茲茲作響,空氣里飄蕩著一股焦臭味,雲微模了一把被自己剪得亂糟糟,扎手的頭發,攏了攏身上的長款風衣,緩步走入眼前黑漆漆,沒有燈火的別墅。
別墅是空置在郊外,無人居住的。想來是有錢人可有可無的落腳地,桌椅板凳,沙發窗台,都積了厚厚的灰塵,甚至地毯上還有老鼠跑過的痕跡。
久無人住,這倒是方便了雲微。
沿著大廳里的旋轉樓梯上二樓,推開臥室的門,雲微啪的一聲打開床頭的燈,橘黃色的暖色調燈光落在靜靜躺著,臉色蒼白的男人身上,讓他稜角分明的臉更顯沉郁。
雲微伸手將伊墨人微蹙的眉頭碾平,收回手後,默默的坐在他的床側,抽出一支煙,遙望窗外樹木在大風中搖擺,落在窗簾上張牙舞爪的影子。
心中莫名惆悵。
她又差點犯錯了,幾乎錯手殺了伊墨人。
眼前又晃過上一輩子那火焰毒烈肆意的一夜,那些人無辜人在大火里的慘叫嘶吼,還有那一個站在一側,冷漠看著自己的杰作的美麗劊子手。
雲微一手夾著煙,一手捂住自己的臉,長長的呼出胸中的一口濁氣。人生與她而言,真是一個詭異的輪回。她不殺伯仁,伯仁卻有可能因她而死。
人啊,有時候最強大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她就算有通天的能力,可以殺掉所有的敵人,可若是傷人的是她自己,難不成讓她去自殺?
吐出一個煙圈,雲微神色在煙里飄飄渺渺,她將煙掐滅,就著床頭燈光細細的察看自己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細膩光滑的手。
白皙得幾乎透明,她記得當初在基地時,逃跑時,她的手曾經有一處被基地防御里的毒火灼傷,十多年來,依靠自身的自愈能力,也還是留下了一塊極淡的斑。♀
如今,她這雙手像是水晶雕成,在燈光下甚至能看到反射出的,絢爛如寶石的細碎之光。
從小蘿莉恢復成二十八歲的成人,雲微能感覺到自己里潛藏的巨大能量,身體前所未有的感覺良好,就如同新生。
這本是一件好事,只是——
福禍相依,她總覺得自己已經不像一個人,倒像一只屬性未知的怪物,畢竟誰的頭發能夠平白無故的長到幾米不說,還能像章魚的觸角一般,伸縮自如,纏繞奪命。
第二日,伊墨人睜開眼,先是模了模自己的脖子,那里似乎還殘留著冥冥黑夜里,光滑冰涼如蛇的滲人之感。
一眼掃過頭頂的水晶吊燈,顏色素雅的天花板,認出是陌生的環境,他微微蹙眉,掀開身上的被子,還未起身,一轉頭,便看到了讓他驚喜的人。
阿微。
躺在靠床沿一側的男人,雙手交疊放在月復部,安靜的睡顏,靜穆如同完美的雕塑。幾日未見,伊墨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雲微似乎……似乎……更美。
心知用美這個詞形容一個男人,有些不合適,但此時宛若睡美人的雲微,真的令人心為之顫。
伸手想要觸模那在晨光中泛著瑩白光澤的臉頰,不由自主的俯身,低頭,心砰砰亂跳,他好想一品那紅潤如玫瑰花般的唇。
近了,近了,還有三寸,似乎都能感覺她清淺的呼吸……
刷——
雲微驟然睜開眼,瑰麗璀璨的眸子映著對方的冰藍色眸子,兩相對視,她一挑眉,伸手就要推人翻身下床。
可幾日未見,就已相思入骨的伊墨人心里早就憋了一股邪火,他雖心悅雲微,還未明面上逼迫過對反,但這不代表,他就會永遠牽就對方,甚至容忍對方從自己掌心離去。
他骨子里是霸道的人啊,就算愛,也不可能大方到讓對方一次又一次明里暗里的拒絕,更別說什麼都不做,看著對方屬于別人。
伊墨人撲了上來,他本身也有身手,速度自然是快,但再快也及不上雲微的速度。
可在伊墨人壓下來那一瞬,雲微不經意瞅見他脖子上被她勒出來的青紫痕跡,隨即又聯想到他身體上被細密發絲勒出的密密麻麻的傷痕,那些血……
她的動作便僵住,伊墨人抓住機會,將她的手壓制在身側,柔軟的唇相貼。
雲微的眼微張,從對方的冰藍色眸子里看到了震驚的自己。
從雲微的眼里,伊墨人能看到瘋狂的自己,也能看到雲微的驚,雲微的排斥,可他不在乎,他只想要抓住眼前這個人,證明她的存在,而不是只要她想要消失,就可以從他的生活里,逃得無影無蹤。
所以,他重重咬著雲微的唇,笨拙又凶狠。
震驚中的雲微,猛然瞳孔一縮,反手輕而易舉的掙月兌伊墨人的壓制,一把掀翻了他。
咚的一聲的被一肘子壓在床上,伊墨人悶哼一聲,雲微那一手,大力得幾乎讓他肋骨都快斷了。
可這會兒,雲微更本就不會顧忌對方痛不痛,她揪著伊墨人的衣領,挑眉冷怒道,「你不要命了!」
她不僅有毒牙,她的唾沫也是有毒的,剛才,這人要是再進一寸,她就要給他收尸!
伊墨人目光悠悠的看著隱隱暴怒的雲微,心中有些難過,果然吶,果然她是討厭男人的觸踫,他對她做了這種事兒,她一定很惡心了吧……
但,他後悔嗎?
不,他怎麼會後悔。
伊墨人低笑,抬起手捧住雲微的臉,臉上浮現一抹溫柔,一字一句道,「是啊,我不要命了,中了你的毒,無藥可救了!」
「你——」雲微拍掉臉上的手,起身,居高臨下的眉目疏冷,「伊墨人,你為何執迷不悟!」
心頭有些無奈,搞了半天,伊墨人根本就沒有想通,她昨夜守著他,睡在他身側,這算是自找罪受?
「微,難道在乎你也算是一種錯?若是如此,我情願執迷不悟。」伊墨人斂了眼,神色奇異的幽涼,「微,不用我說明,你應該已經明白我的心意,我伊墨人既然敢看上你,就不會在乎你是個男人,這世道上,陪伴你一生的人,不一定最好的就是女人,微,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追求你,不要逃避我,我會做得很好,微……」
讓我追求你,不要逃避我……
雲微瞪著伊墨人,哈,他真敢說,他還真敢說!
明知道兩人不可能,還向她表白,他能給她什麼,答應他,讓他追求她,追到了又如何?伊家會讓他任性?他願意拋棄一切?
她就算真對他有心,兩人的身份能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或者,她做他的地下情人?
哈,所以說,不明所有狀況的人,還是太天真!
被愛沖昏了頭!
雲微揉了揉眉心,她將擱在床頭櫃上的黑框眼鏡拿起,戴上,遮擋住她那雙瑰麗的眸子,淡淡道,「伊墨人,你完全不明白。」
她不能告訴他,她一直以為離伊墨人遠一點兒,給他一點兒時間,他會發現他對她只是一時迷戀,而她這般做,除了考慮到了兩人身份地位不合適,最主要的,她不能告訴他,她的眼楮本就天生帶魅,平常人與她相處久了,就會被潛移默化的蠱惑,所以她才一直帶著黑框眼鏡,希望減掉一些這雙眼楮的魅惑力。
再者,她的容顏,無論她怎麼用形變的異能來改變自己的容貌,敏銳細心的人還是能夠發現她這張並不陰柔女氣的臉下,還是有那麼幾分妖嬈嫵媚的意思。
說白了,她原來那張臉,就是一張禍水臉。
當年在基地里,就是靠著這張臉,她可是連那大名鼎鼎,令人聞風喪膽,外表溫柔優雅,內里就是一暴君的家伙都給迷惑了呢。
伊墨人聞言苦澀一笑,淡淡道,「我是不明白,那是你從來不給我了解你的機會。」
哈,不給他機會?
這還成她的錯了?
不可理喻。
幾天前,不說給他機會,只要她未認可他,一旦發現她的秘密,她必定會殺人滅口,伊墨人哪里會有命活到現在!
再者,伊墨人活得不耐煩了,才想要知道她的身份,她的秘密!
雲微冷下臉,轉身摔門而去。
到了外面,晨風一吹,心里那一股子郁悶散開,雲微從口袋里模出煙,點燃,剛抽了一口,便又听到身後人問道,「微,你……曾經愛過人?」
伊墨人看著靠在樹干上的人一僵,哀涼驟然從心底散開,漸漸化成焦怒,不甘……
愛過人?
如果上輩子也算的話……
但那些久遠的事……她為何要跟伊墨人說?
雲微掐斷手里的煙,轉頭盯著伊墨人,勾起一抹冰冷嘲諷的笑,「伊大少爺,是因為當初我救了你一命,所以你才要對我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濃濃的諷刺,這對一個高高在上的世家大少爺來說,就是一種侮辱。
伊墨人也不怒,他一手撐在雲微的頭一側,凝望著她,輕輕道,「如果你要這樣想,也不是不可以,以身相許,只要你敢應。」
雲微扯了扯唇角,得,這人臉皮忒厚,她說以身相許,他就敢順桿往上爬,面子里子都不要了,這究竟是一種得不到的偏執,還是就是……
心頭突的一跳,雲微不敢再想下去了,有些東西太沉重,重活一世的她,根本就承擔不起。
「伊墨人,何必,我根本就不可能對你動心。」干脆的拒絕,快刀斬亂麻,雲微垂下眸子,心知,若不絕了伊墨人的念頭,必然還會糾纏。
晨風微涼,樹葉呼啦啦作響,雲微無奈道,「一顆被一個人佔據得滿滿的心,你還能指望裝下其他東西。」
雲微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是柔如水,帶著絲苦澀,眼里雲遮霧繞,似是回憶到往昔的甜蜜和傷痛——那是一種痛並快樂著的繾綣懷念。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伊墨人看著雲微,莫名的想到這句話。
他冰藍色的眼里情緒一陣翻涌,猛然一笑,低低道,「微,你這是故意裝出來騙我的吧,就因為你我是男人,所以,為了掩飾你的嫌惡,你千方百計的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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