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骨記 40第三九章

作者 ︰ 煉獄蓮

()桑寧的心髒在胸腔里悶悶地直跳,在這種鬼地方,就算看到三個普通村民也一點都不能讓人放松,反而更添了一種扭曲而古怪的壓抑。(鳳舞文學網)

三個人盯著他們看了又看,那目光仿佛隨時就要撲上來將他們生吞活剝一般。

桑寧覺得自己的心髒大概都快要跳出來了,那三個人卻似乎觀察未果,露出滿臉疑惑。

「——你們也是這村里的人?」

華玉盞依然客氣地應著,「是,我們是最近才來的,一時沒听勸想逃出去試試,結果被巡視者追到這里來了。」

「——難怪都沒見過你們,新來的就是這麼莽撞!別想啦,出不去的!來來,快來坐下一起吃點東西吧。」

一見是「同村人」那三口頓時熱情起來了,一邊招呼他們往外屋去一邊說,「這村里的老人都謹慎得很,平時都不出門的,我們也得有好些年沒見著鄰居了。也總沒個人來做客,可悶著呢!——你們兩個是從外面來的?外面現在什麼樣?我們穿這樣沒錯吧,像不像外面的人?」

桑寧看著他們身上那落後二十年的衣服,很想問他們干嗎非要裝成人一樣生活,又沒敢問。他們其實也不是非要答案的,只是見了有人來話比較多罷了。

那婦女臉上笑得跟花兒一樣,只是這一笑,鼻子和嘴就不小心歪了,還越歪越大整張臉都跟著扭曲。

桑寧看著頭皮發麻,倒是那老漢咳咳兩聲提醒她,婦女這才不好意思地用手把臉正回來,正了正五官,「不好意思啊,平時也沒個人來,疏忽大意慣了,變人的技術都退步了。」

旁邊老漢一邊幫他們往碗里盛湯,一邊問︰「聞著你們的味道,是妖啊?」

華玉盞笑一下,「是啊。」

「也是啊,這些年也只有偶爾誤闖進來的妖怪,不然根本都不見新人了。」

年輕人一直盯著他們呢,這時候也問,「你們身上怎麼總聞著有股人的味兒呢?」

華助教也不慌,「大概我們剛從外面來,跟人接觸的多了,味道還沒散。」

年輕人也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就那麼一直盯著他們。

這時碗已經端到桑寧面前,泥水似的一碗稠稠的湯,桑寧看著上面漂浮著的好像毛皮似的東西,疑惑地拿勺子一攪,頓時攪出了半個老鼠頭和一只蟑螂,一下子整個頭皮都炸開,幸好忍著沒直接扔開勺子,只是慢慢的放回碗里。

她不敢聲張,只是抬頭看華助教時的目光都快哭了。

華助教也只能聊表同情,對生活在普通環境里的人類來說,這種湯似乎重口了點。

婦人還在招呼著,「怎麼不喝呢?你們哪里東西還夠吃嗎?都怪那天殺的守衛,根本出不了門,就只能在家里抓到這麼點口糧。」

「我們不餓,」華玉盞笑容依然,「家里的老鼠剛下了一窩,吃的很飽。」

——嘔~~!

桑寧很想問︰華助教我可以吐嗎!!

華助教居然連這種話都能應對自如嗎!!

夫人和老漢倒沒勉強,卻是那個年輕人從盯著兩人到只盯著桑寧一個人,伸手把碗又往她面前推了推,「盛都盛了,喝一口吧。」

——他是在懷疑她嗎,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喝?

如果不喝,他們就會暴露了吧?

桑寧的頭皮一陣陣發麻,心里不斷做著斗爭——不就是老鼠和蟲子嗎,也不是沒有人吃啊,又吃不死人。听說蟲子還富含蛋白質呢,老鼠崽不也是一道獵奇經典菜嗎,就是不知道這個湯煮開消毒了沒有,吃了會不會得鼠疫啊……

在她正準備兩眼一閉喝下去了事的時候,卻听華助教悠哉哉地說︰「她口味叼,喝不慣這種連皮帶毛的粗食。」

婦人和老漢的臉色頓時也有點難看,「這是在嫌我們的食物低級嗎?」

「就是那麼回事吧。」

兩個老鬼的臉色頓時變了,「不知好歹!」

他們面露凶光,頓時顯出了獠牙和尖角,華玉盞笑一下調侃說︰「鬼族就是脾氣太無常這點不好。」話音一落他一腳踹翻桌子,身影一閃就來到年輕人身後,手中不知幾時拿著一柄小刀,一下切開喉嚨,卻不見血噴出來。

他再一用力,同時腳一踹年輕人的身子,他的頸骨一斷頓時身首異處。華玉盞隨手扔掉頭顱,那身子卻還像沒頭蒼蠅一樣揮舞著雙臂滿屋亂跑。

兩個老鬼見狀一起撲向華玉盞,他喊一聲,「桑寧,把護身符給我!」

桑寧想都沒想就把護身符摘下來扔給華玉盞,他接過來幾下展開,護身符遇到鬼氣突然燃燒,他將符扔向鬼怪,大火一下子就在它們身上燃起來,自己的手上卻也被燎傷了。

兩只鬼嗷嗷地沖出房子沖進大雨里,陰氣濃重的大雨澆滅了它們身上的火,兩只鬼皮焦肉翻,已經完全露了原型再沒有人類的樣子。

它們惡狠狠地盯著屋里的兩個人,「看我不撕了你們!!」

它們正要撲回來,被叫巡邏者也好守衛也好——那個怪物龐大的身軀突然從旁邊撲來,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吞沒了兩個鬼怪。

華玉盞忙拉著桑寧後退,遠離了門口。那怪物已經不再是桑寧「爹爹」的臉,恢復了眼球突出的樣子,沒有鼻子,口中一排鯊魚似的細小的尖牙,仿佛還能看見剛才那兩個鬼的殘肉。

它在門口盯著桑寧盯了很久,最終似乎還是因為不能進屋而放棄了,緩緩挪走。它背上那無數張臉依然在嘆息申吟著,似乎有微弱的聲音還夾雜在其中,不斷的呼喚著「桑寧……」

——為什麼還要呼喚她?

前生殺了她還不夠,今生也要她被吞進那種怪物中變成其中的一部分嗎?

桑寧看著巡視者遠去,忘記了掩飾,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一切。

華助教在她側後方看著她的臉,問,「你都記得了?」

桑寧只抬頭看了他一眼就迅速低頭,「一點點。」

真的,只有一點點。

華玉盞倒是信的,揉揉她的頭發——因為她還不記得那怪物巡視者的事,不記得她爺爺的事。只是……他的事呢?她又記得了多少?

這丫頭從以前就這樣,看著心思淺什麼都藏不住,可一旦心里真有事,立刻就變成個悶葫蘆,一點風都不透。

起先只是安慰似的揉她的頭發,越想越不解氣,干脆狠狠的揉了一通。

桑寧一臉不解的頂著被揉爛的鳥窩頭,無辜地瞅一眼華助教,卻根本沒有來得及看見他的表情就被狠狠摁進懷里。

鼻子被撞疼了,她不敢說,華助教的懷抱像以前一樣,有種潮潮的,冷冽的味道。可是這味道里卻帶了淡淡的悲。

他們都知道今天的決定意味著什麼,他們只是默認,毫不掙扎。

……………………………………………………

大雨下了很久,雨停的時候,天說亮就亮了。

桑寧一直半靠在華助教肩上,這會兒也只能戀戀不舍的從他懷里出來——遇上華助教感情外露可是很難得的事情,下一次有得抱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她果然還是有雜念啊有雜念。

「走吧,趁天亮著趕緊回去,一耽擱又不知道出什麼岔子。」

他們自然要先去要找霍陽,桑寧跟著跑出屋子就有些犯嘀咕,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要緊的事。

一直走到門口,她听到屋里傳來霍陽著急的聲音,喊著,「小師妹!桑寧!?桑寧醒醒!」

她才一下子打了個激靈——

她怎麼忘了自己是怎麼從屋里出來的?

她那果然是靈魂出竅吧!?那為什麼現在天都亮了,回到了現實,現在這個她還在這里!?

「白嬸家」的門是開著的,從外面一眼就能看到霍陽在著急地推著桑寧,想把她喊起來。華玉盞也看著屋里,再看一眼身旁的桑寧,抬腳大步走向屋里,一把拉開霍陽,「讓開。」

「——華助教!?」

霍陽也很意外怎麼會在這里見到他,不過如今他對于華助教的敵意已經被這兩天離奇的經歷轉移了大半,也就乖乖讓開,讓華助教檢查著桑寧——

可是這時候門外卻傳來桑寧有些驚惶的聲音,「華助教……」

霍陽一轉頭就愣了,「小師妹!?」——怎麼會有兩個桑寧啊!?

華助教也轉頭,看到桑寧一臉茫然驚惶地站在門口,「華助教,我進不去——」

她想要往前邁步,卻像被一道無形的牆擋著。

——為什麼她進不了房子?像那個巡視者一樣??

華玉盞放下她的身體就大步回她身邊去,但此時桑寧身後突然一暗,就像突然關閉了電燈開關,剎那間一片漆黑,連同桑寧也一並被吞沒在黑暗里。

「桑寧!」華玉盞急急伸出手去抓進黑暗中,霍陽也不知他抓住了桑寧沒有,只看見華玉盞的身影也隨即消失在黑暗里。

屋外卻在一瞬間又恢復白晝,剛才的黑暗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只能僵硬地轉向白姐,「這是怎麼回事啊……白姐?」

「我也不知道啊……若這里真是桑園,桑園的玄機,又哪里是我們這些妖怪能懂的……」

……………………………………………………

桑寧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識多久,睜開眼時,她躺在冰冷的地面,爬起來就看到偌大一個庭院,高牆環繞,老樹婆娑。

她抬起頭,原本的四角天空現在只是一片漆黑。比夜空更黑。

這里那麼靜,靜得只有一片死寂,連鳥雀蟲鳴也沒有。

但桑寧認得這里,這里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這是她被囚禁了十六年的桑園。

——在千年前的妖界,隱晦地流傳著桑園這個地方。

傳說這里是妖魔的囚籠鬼怪的墓地,在這里關了多少鬼,根本無人知曉。可是千年前的某一天,桑園突然不見了。

整個莊園,一重又一重的院落,宅子,只留下荒蕪的地基,全都憑空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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