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橋在樓下呆了整整一個晚上,到了大清早,太陽的邊界剛從雲朵中破出,她才邁著輕悄的步伐回了房,本以為她一定還在睡,結果一開門,便看見她穿了睡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直勾勾地看著蘇橋。
電腦屏幕里,正在播某地方台暑期必上無疑的經典老劇——《XX格格》。據容紹的獨家專訪中所言,他在跑龍套的時期,曾在這部神劇中扮演過某個不起眼的角色。問題是,眾苕粉將此劇從頭到尾看了無數遍,都沒找到容紹的身影,于是此事成了娛樂界的一個未解懸案。
而海綿是苕粉中的戰斗機,自然有著與之相匹配的戰斗力。這部劇,她只要有空就會看,尤其是心情煩躁的時候,更是會一遍一遍地看,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轉移注意力。
蘇橋很清楚她的習性,也大概猜到,她昨晚應該很煩很煩很煩,否則也不會一直看到天亮。至于為什麼煩,蘇橋不敢多想,但蘇橋覺得,這些導火線中,自己必然不是唯一,也許還不是最重。
海綿將視頻暫停,擺正身子看著她,「你去哪兒了?既然不回來,為什麼不通知我一聲?我很著急啊。」海綿的脾氣柔和,即使再生氣,口吻也軟得不行。
蘇橋嘆了口氣。
很多時候,蘇橋會為了不得已的原因撒謊,但面對朋友時,她會騙得委婉些,至少有百分之五十是可信的。
「我前男友又回來找我了,想跟我重修舊好,唉,他那張舊船票,又一次地登上了我的破船。」而且,那架勢,簡直要把甲板都撬了。
海綿皺起眉,無奈道︰「你就這麼愛他麼?你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你不要一直對他俯首貼耳言听計從,他不會把你放在眼里的。」
蘇橋走到床邊躺下,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那就放在心里吧。」
她好累,睡著前,為防海綿繼續嘮叨,便給她提了個醒︰「今天你家紹主要出院了,把握機會啊。」
海綿斥責的話剛到了喉口,听了蘇橋的話後,頓時掃除了所有的灰色心情,然後急切地爬到蘇橋邊上,拍了拍她的,贊了聲好樣的,便急急換了衣服,拿起包出門了。
出門前,她還是不放心地對蘇橋勸了句︰「會吃回頭草的馬,只是因為找不到比前任更好的而已,你好自為之。」
蘇橋沒吭聲,听著海綿輕盈的腳步聲消失在了耳邊,她才長呼了一口氣。
海綿要是再不走,蘇橋那些呼之欲出的質問,便真要忍不住了……
潛規則真是個好物,她從一開始就深諳此理,但實踐的時候,那種自我鄙夷的心情,簡直像在捏碎自己的人格。她費了好長一段時日才適應過來,海綿的心性高,受的煎熬,恐怕比她當初還要慘烈。
而且潛規則也分三六九等,如同陪喝陪睡的女藝人,也按名氣算錢,海綿雖然跟了個外企老板,但看他那身材,在床上伺候起來一定費勁又油膩,比起海綿來,蘇橋倒欣慰了許多。
起碼容紹長得非常賞心悅目。
蘇橋在酒店里整整睡了一天,直到晚上醒來時也沒見到海綿回來。
酒店里的東西還貴,她一思量,索性出門買吃的。
海南有種小吃,叫清補涼,由野果,紅豆,空心粉等所制,是夏天消暑解熱的上佳之選,蘇橋以前來的時候也沒好好嘗過,如今見酒店下有個碩大的攤位,她便坐下點了一份。
還沒吃幾口,手機便一個勁兒地響,是方老大給她發的信息,一連幾條都在安排任務,要她留在《十年》劇組探容紹的班,還得負責他這一個季度的包裝走向,這節奏,相當于緩緩把她推回容紹的團隊。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傻逼還沒有人喂!她本以為今天就能回去,所以在狗狗的飯盆里放了足夠的量,便心安理得地離開了,現在可如何是好?
蘇橋眼楮一瞟,翻出了劉勛的號碼,思索了好半晌,才給他發了一條︰劉朋友,我做了件罪大惡極的事。
另一頭的劉勛,正面無表情看著另一條信息里的嚴詞厲語,猶豫來猶豫去,不知該回什麼。
這個信息,來自于專責《十年》的制作人,也就是這個劇的總發起人之一兼專門負責跑贊助的苦力。
其實劉勛挨罵是自然,畢竟風度上層下了令不讓改劇本,而劉勛執意要改,贊助商們听聞劇本有改動,不滿了,意見紛紛傳送到了制作人這邊,從此事情便卡在了一個死胡同里。換編劇吧,贊助商不滿要撤資,改劇本吧,贊助商不滿還是要撤資。最後開會解決此事時,劉勛只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造成大家的困擾我很抱歉,這本的版權還沒簽下來,不然我還是不賣了吧。」
「……」眾人默。
于是,事情以大家遵照劉勛的意思為結局,皆大歡喜了。
但制作人兩面踫壁,索性把氣都撒在劉勛身上。
劉勛想,既然不知道怎麼回,那索性關機吧……手指剛點在紅色掛機鍵上,就又收到一條信息。他看見來信人時一驚,看了信息里的話後,他很自然地回了句︰你把金毛炖了?
他們之間能以這樣的對話做開場白的唯一交集,也只有那條狗了吧。
蘇橋︰不是,但結局差不多。
劉勛︰……那怎麼了?
蘇橋︰你那狗,估計要餓暈在我房里了……
蘇橋覺得自己像個後媽,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估計要被多少愛狗人人士所不齒啊……蛋碎。
她發完最後一句後,便將頭垂在了桌子上,結果過于用力,一邊的清補涼被震得晃了晃,然後灑出了許多椰女乃,椰女乃順著桌子沾到她的發絲上,她反應過來時,劉海已經黏膩成了一片悲劇。
淅淅瀝瀝的白色水珠從劉海上滴下來,她搖了搖頭,正要拿袖子去抹,眼前就出現了一塊手帕,她愣了一會兒,抬眼一看,瞬間哽了哽。
靠,眼前這貨……是替小傻逼來找她這個後媽來索命的麼!
劉勛一手端著手機,一手遞著手帕,頭發還是亂得一團糟。見她半晌沒有反應,便在她旁邊坐下了,然後伸手幫她擦拭起來。
弄好後,劉勛笑了笑,「好了。」他收起手帕,繼續道︰「你介不介意給你所在的物業打個電話,讓他們開一下門,我給寵物代理打了招呼,待會兒他們就會去接你家的狗。」
蘇橋緩過來後,連忙告訴他,鑰匙在門前的花盆下壓著一把。劉勛撥了電話,說明這個事後,還囑咐了句別進家門,把門鎖好。蘇橋看著他掛掉電話,像是已經解決了,便松了口氣。
「大恩不言謝。」
劉勛卻擰著眉,「你這樣多危險,萬一被心懷不軌的人發現你的鑰匙,怎麼辦?」
蘇橋無所謂地攤了攤手,「現在為止,就只有你知道,只要你不心懷不軌,我就不危險。」
他斂起了嚴肅的表情,嘴角小小的弧度很是正人君子,說的話卻略微曖昧,「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心懷不軌?」
她眯了眯眼,見到這樣正經到有些無辜的人,她就忍不住耍流氓,「早看出你對我有不正常的心思了,不坦白一輩子自模黃瓜無高.潮。」
他沒有接茬,依舊笑得溫和,話鋒一轉,「你好像不太開心。」她嘆了嘆氣,「……所以說,我好討厭作家。」
他們的心思,細膩到讓人無處可躲。
蘇橋站在沙灘上,任海浪拍她的腳板,用腳趾勾抹了幾筆某傻逼的名字,水涌上來,便沖刷掉了。
劉勛坐在她身後,看著她一動不動地呆了一個小時。剛剛蘇橋提出讓他陪她來沙灘走走,接著她毫無預警地說了一堆她從小到大的經歷,一五一十,沒有一絲隱瞞。他听著,只隨口應幾句「嗯」,示意她繼續。她以為他至少會驚訝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冷靜。
「你的親人呢?你沒想過去找找?」
蘇橋無語,剛剛說故事的時候,他一聲不吭,故事都說完了一個小時,他才來追問,是反射弧太長麼?
「沒有,听說我出生後不久就被扔到了一個寺廟里,我小時候偷寺廟里的飯菜,那些和尚師傅們見我可憐,都沒抓我。」蘇橋頓了頓,「要不是我養父,我也許就立志先變性做男人,再遁入空門了。」
蘇橋以為此話一出,正常人必然會笑話一下,但這劉勛果然不正常,居然連一點笑的趨勢都沒有。難道他听不出來,她是故意用這樣輕松的口吻,挖自己的傷口給他看麼?就算不笑,也別露出這樣類似憐憫的神色。
「如果你親人知道你現在過得這樣辛苦,會為你難過的。」
「不辛苦啊,就算我曾經被潛規則過,現在應該也不算了。」蘇橋回頭看他,「這個圈子里,這種事屢見不鮮,你混的層次,應該更明顯吧。」
「我不關心別人的事。」劉勛站起來,見浪打得凶了,便拉她往回走了些,「你小心點。」說完還刻意把腳放遠了些,看著像是怕水。
蘇橋被他握著,居然一點都不反感,反而很舒服,她興致一起,便拉著他往更深處走,「我還能掉水里不成?看你這出息,這世界早晚有一天會被淹沒,不會水就意味著被淘汰。」
劉勛被他拉著,不得不踏了進去,手不停地顫,臉色出奇的緊張,「別,別……」
蘇橋越發開心,誰知腳一滑,剛好一個大浪打在她腰上,她重心不穩,幾乎要跌進去。他們所在的地方水已經很深了,若是真的跌進去,再被浪帶著滾一滾,很容易便會被沖走。
劉勛眼楮猛地一亮,一把扯住蘇橋,將她帶到懷里,環著她的身子的手臂收得極緊,像是一松開蘇橋便會消失一般。
夜風抖擻,撩動著他們二人潮濕的衣角,四處安靜得只剩嘩嘩的水流聲。
蘇橋後知後覺想要從他懷中掙出,卻听見他喃喃著︰「很危險……很危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
蘇橋不知該怎麼辦,只好任他抱著,還體貼地偶爾拍拍他的背,「劉朋友……」下一秒,她的肩上猛地暈開了一片清涼,一滴兩滴,破碎成粒。
他哭了?
她急了,這、這算怎麼回事?
遠處,一輛佳特力SRX停在沙灘前的馬路邊,車里的人,正遙遙望著在海水中擁在一起的兩人,眼楮不由得微微眯起。
他的手搭在車窗外,偶爾彈彈煙灰。
不一會兒,手機屏幕便亮了。
來電人,是關綺雲。過了半晌,手機無人接听,便傳來她留言的聲音︰
「南珅,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氣我對橋橋撒謊,可我只是想讓你看清自己,如今我確定了,你是愛她的,不要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不能愛我,我從此也不會對你糾纏不清,我們之間的交易,也不再作數……放下仇恨,不是很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補齊了,補了好多字呀哎呀╮(▔▽▔")╭
我的收藏一直是悲劇,作收也是悲劇,爬了好多天的榜各種被虐OTZ
大家快收養我,只要你食指一勾我就跟你回家幫你暖床喲喂!
PS︰母親節了,記得跟媽媽撒嬌祝福喲,and紀念一下五年前的那場悲劇,願生者安然,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