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生很意外的發現第二天一早就在檐廊上擺了個小桌自斟自飲的栗原,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但是這並不在他的關注範圍以內。
昨天在看到對方出門之後,他就想過,或許對方會這樣一去不復返,但實際上,並沒有。
「陸生,早上好。」栗原垂著眸子,吹了吹手中的酒盞,酒液在盞中泛起層層漣漪,她偏了偏頭,看向了院子中的綠色植物。
她似乎是一夜未眠,但是看起來卻依舊精神奕奕,不知道為什麼,陸生甚至有一種——這個時候的她已經和昨天的她不一樣了。
「早上好。」這麼打過招呼之後他才發現對方跪坐的腿前橫放了一把渾身黑色的刀,他皺了皺眉,他如果沒記錯的話,她之前那把刀已經散落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
那麼,這把刀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呢?
「先坐下來吧,你的傷怎麼樣?要先換一下繃帶麼?」她顯然是明白他的疑惑的,因此只是淺淺一笑,這個樣子由現在還帶著嬰兒肥的她表現出來顯得很好笑,但她卻兀自不覺。
她依舊身著著百年依舊的死霸裝,一身的黑將她鮮女敕的皮膚襯得愈發的白皙,那露出來的手也是肉嘟嘟的,讓人會忍不住想要去咬一咬。
「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記得你之前是沒有這把刀的,現在為什麼……」之所以不懷疑到花開院秀元身上完全是因為這把刀給他的感覺就好像之前她的那把刀差不多,但是又覺得有哪里不一樣。
如果真的是之前那把刀的話……
「或許我應該給你說一下所謂斬魄刀是怎樣的存在。」不知道應該慶幸他沒再提起之前的事情還是對他此時毫無心理壓力的樣子表示驚嘆,她倒也沒太糾結這個問題,轉而講到了自身斬魄刀的存在。
「斬魄刀,其形狀、狀態和能力,是以死神自身的靈魂為原型築成的。死神通過知曉賦予自己的斬魄刀的名字,通過與之進行心靈的對話而得到力量。與死神一同降生,和死神一同消亡,這就是斬魄刀。」ヾ
「這就是我的斬魄刀——‘浮生•千斬’。」她將手中的酒盞放在了小桌之上,然後將自己膝前的太刀握在手上給陸生看,微笑著介紹。
「可是,你之前的那把刀……」陸生遲疑的問出口,他並不能完全明白這樣的存在,但是如果說真是是「與死神一同降生,與死神一同消亡的話」,那麼她之前的那把斬魄刀也就還存在著。可是在那把刀存在的情況下再次得到另一把刀,那麼,這把刀又是消耗著誰的靈魂力量呢?
「你之前的那把刀還存在著,那把刀會吞噬你的靈魂力嗎?這把刀出現了,那麼……這把刀維持的存在又是為什麼呢?它會消耗你的靈魂力嗎?」
「陸生你依舊不大明白所謂的斬魄刀是怎樣的存在吧?這把刀之所以叫著‘浮生•千斬’這樣奇怪的名字,當然也有它奇怪的原因。」說到這里,她頓了頓,似乎正在思考著接下來的話該怎樣說出來。
「如果認真說起來的話,這把刀其實正是之前的那把刀。」
她阻住了陸生接下來的問題,將斬魄刀放在了小桌之上。
「或許陸生你也知道,在到達京都之前,我一直為小時候的事情耿耿于懷,也正是因為那樣,讓我心心念念想要的都是救下‘鯉伴先生’。過去的事情是不能改變的,可是我卻心心念念的想要改變過去,我希望那個時候是一個幻境,我希望‘鯉伴先生’他一直存在著……」
「然後導致的就是‘鯉伴先生’一直在我的斬魄刀中‘活著’。」
「你的意思是,老爸已經不存在了,但是你一直希望著他存在,並且在你身邊,所以你的斬魄刀就為你實現了這個願望。不存在的東西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所以在那個時候其實並不是老爸掌控著你的斬魄刀幫助抵擋了‘’的攻擊,而是斬魄刀本身所擁有的能力。」陸生從她的話中將信息提煉出來,算得上非常冷靜的分析道。
「也就是說,我所看到的的老爸本來就不存在,那只是你的執念所幻化出來的假象。是這樣嗎?」
「……是的。因為‘鯉伴先生’在那個時候保護了我,所以我就一直有著他保護著我的想法,所以在時間的催化下,這就似乎已經變成了事實。但是幻境畢竟是幻境,假象畢竟是假象,如果不是我昨天……我或許會一直陷在那個假象中出不來。」「浮生」從一開始就是她的斬魄刀,浮生只是浮生,並不是那個不存在了的人。
它一直在呼喚著她,但是她卻一直逃避著,將假象當成事實,並信奉不疑。
「也就是說,其實是因為我,所以你才從那個假象中走了出來,是因為我,你才終于面對現實了嗎?」陸生一直低著頭,栗原還是有些擔心的,她害怕對方因為知道「鯉伴其實從那個時候就已經不在了」這個事實之後對她心生怨言。是她讓他再次看到自己的父親,是她讓他以為自己的父親還存在著——但這個時候卻就這樣打破。
但是半晌之後,對方站起身來,然後隔著小桌抓住了她的雙肩。在她以為對方說出來的會是責罵的時候,卻見對方認真的看著她,那雙棕眸之中滿是確定。
她忽然覺得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發展?對方該做的不是責怪她並且要求她盡快將他送回去然後老死不相往來嗎?
「其實我早就有了這樣的預感了。」陸生看著她發怔的樣子,不由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勾起溫潤的笑容。
「在和玉章打過之後,我曾經夢見過父親和爺爺,那個時候的父親和之後在你這里感覺到的其實並不一樣……」
「那……為什麼你……」她抬頭看向對方溫柔的棕眸,忽然就覺得雙頰燒紅起來,她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將對方當做是「奴良鯉伴的兒子」而是純粹的當做「奴良陸生」來看的呢?她有些惶惑不解。
「因為啊,每個人的心中其實都還是有著一絲絲妄想的,也正是因為那些妄想,構築了你之前的生活。」陸生輕聲回答,只不過看著對方有些微紅的臉,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微微笑開。
他嘆息出聲︰「可是啊,我卻並不討厭這樣的妄想,因為這些妄想正是構築我們存在的證明所在。這些妄想,又被人稱作——‘希望’。」
有微風輕輕吹過,將兩人的衣服漾出了溫柔的弧度。
「我能看看它嗎?」見對方一直沒有反應,陸生默默忍住了笑意,然後在對方怔怔的點頭下將魔爪伸向了小桌上的斬魄刀。
這把刀和之前不一樣的是沒有那樣繁復的花紋,整把刀就只是純粹的黑色,就連之前擁有的那條在刀柄尾部那條銀色鏈子也不見了蹤影。但明明是黑色,卻不給人以沉悶的感覺,甚至好像擁有著生命力而顯得格外的鮮亮。
只是,總感覺這樣的刀再配上栗原這身衣服總有一種太單一的感覺,他忽然有些想念鴉天狗特意為她做的紅色羽織了。
不管這把刀多麼的有活力,但實際上這兩個同樣顏色搭配出來的效果都不會很好。
「哦呀,看來我似乎來得不巧?」秀元踏入院子的時候正好看到兩個人相對而視,似乎正在交流著什麼他不知道的東西。
他抬起長袖掩了掩唇角興味的笑容,狹長的雙眸里面充滿了對他們現在狀況的興趣。
其實他們並沒有所謂的相對而視,而是各自都在發呆。
在將一切說開之後,少女忽然不知道可以再說什麼,而且對方似乎和妖化之後的那個人的同步率漸漸的高了起來,導致她不知道接下來可以說什麼。至于陸生,則是因為對方難得變得對他不擅長起來,莫名其妙的就覺得有趣起來,也沒打算說話來打破這個時候的靜謐。
秀元的出現,倒是讓這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有什麼事嗎?秀元先生。」栗原幾乎是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看向了周身氣氛看起來就好像非常悠閑的秀元。
不過說起來,對方好像一直都這麼悠閑呢,要見到他嚴肅的樣子,或許要等到羽衣狐的出現?
「沒什麼,只是听說你們似乎要去見公主大人,所以前來引路。」秀元抿唇微笑,狡黠的目光在陸生那還有些痕跡的陰陽師服裝上面看了看。
「我已經讓人為你們準備好了衣物,等會兒就送過來可以嗎?」
「非常感謝。」陸生先道了謝,倒是栗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些緊張起來,她幾乎是機械的鞠了一躬,也說了一聲——
「非常感謝!」
秀元微微笑了笑,表情中的興味在那一瞬間完全顯露于人前。
真是……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