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入黑我便進了祈丹城,我不敢在城里瞎轉悠,雖然朔麒雲肯定以為我跟著晨煞離開了,但這里畢竟是他的地盤,我還是小心為妙。(鳳舞文學網)靈機一動,便學上官逸那樣,徑直進了一家生意最火紅的青樓,醉卿樓。
「本公子要在這里暫避一段時間,等我家老頭子不再逼婚我才走,好吃好喝的東西盡管每日送上來,除了送吃的、洗漱的,別來打攪我,若有人打听切記不可透露半句,懂嗎?」
我朝那個一臉濃妝的老鴇扔了一片金葉子,便大搖大擺地往樓上去了。將這里當客棧住,銀子照付,又不用姑娘伺候,這麼好的嫖客上哪找?老鴇接過金葉子,滿臉堆笑,馬上安排了一間上房給我。
能當上老鴇的自然閱男人無數,從她打量我的目光來看,我知道她從第一眼便看穿了我是女扮男裝的,這樣倒更好,就讓她認定我是個任性逃婚的富家小姐好了,于是老鴇很貼心地安排了後院一間幽靜的房間給我。
在房里用過晚飯後,我便盤膝坐在床上,在心里默念狄靖教我的內功心法。既然決定了以後獨自闖蕩,武功上必須有所提高才行,這段時間的經歷告訴我,江湖上凶險難測,我那三腳貓功夫,對付一些二流貨色還成,可一旦遇上高手,便只有束手就擒了。
氣聚丹田,凝神調息,漸漸進入忘我境界,身上所有的感觀霎時變得敏銳無比,尤其是听覺。這個時辰是醉卿樓生意最好的時間,前院里歡聲笑語,杯觥交錯之聲不絕。遠處,一陣馬兒的嘶鳴響起,清晰地傳入我耳中,那是蝠王獨特的嘶鳴聲,緊接著,醉卿樓馬廊里的流雲,也嘶鳴了幾聲回應。我睜開眼楮,蝠王怎麼會在這里?除了上官逸,沒有人可以馴服它,難道上官逸在這麼短時間里就找到蝠王,並追了過來?不好,剛才流雲回應了幾聲,蝠王會不會听到聲音沿途尋來?
一想到這里,我坐不住了,立時翻身下床,從後院的圍牆翻了出去。已是亥時,除了醉卿樓仍是人聲鼎沸,街上已少有行人。穿過幾條小巷子,我輕輕越上屋頂,凝神細听了一會兒,果然听到有馬蹄聲往這邊走來。我屏住呼吸,趴在屋頂上,靜靜望著下面的巷子。
?n?n的馬蹄聲在這寂靜的夜里分外響亮,蝠王慢慢地踱著步,不時哀切地低鳴幾聲,走走停停,似乎不知道應該往哪走。遠處流雲又叫了幾聲,蝠王噴了噴鼻息,又邁步前行。
我不禁疑惑,蝠王怎麼會自己走到祁丹來了?當蝠王漸漸走近,我這才看清,原來它背上正伏著個人。那人似乎已沒有了知覺,兩手只憑意識緊緊抓著蝠王的鬃毛,整個身子伏在馬背上,腦袋往下垂著,蝙蝠面具若隱若現。
上官逸竟然受傷了?我吃了一驚,看來他還傷得挺重。眼看著他快要撐不住,整個身子都快掉下去了,蝠王不時回頭低鳴,似想喚醒主人,我不再猶豫,縱身從屋頂躍下來到馬旁。
「上官逸,你怎麼樣?快醒醒……」我扶起他的腦袋,用手輕拍著他的臉。
拍了幾下,上官逸終于有了點知覺,面具下的雙眼微微睜開,一見是我,突然精神一震,破口大罵起來,「無雙,你這惡毒女人!你……你竟然將蝠王賣了,只賣一百兩!我的蝠王是無價之寶,你竟然只賣一百兩!你腦袋進水了……」
我原本就預備好了會被他大罵一通的,但沒想到他發這麼大火,竟然是因為我將他視為瑰寶的蝠王低價賣了一百兩,而不是因為我偷偷逃跑了。
夜深人靜,這叫罵聲像突然敲響了銅鑼般刺耳,我趕緊捂住他的嘴巴,「噓……別吵,你想將懸劍閣的人引來嗎?你受傷了?傷哪……啊……上官逸你這混蛋!」
手突然一痛,上官逸竟然狠狠咬了我的手一口,若不是看在他傷了受的份上,我一定狠狠抽他幾下。我一邊甩著被咬痛的手,一邊道︰「你還鬧,不要命了嗎?這里是祁丹,懸劍閣的人無處不在,你給我閉嘴!你傷哪了?怎麼只你一個人?寒楓他們呢?」
上官逸咬牙切齒地道︰「懸劍閣又如何?老子剛干掉一隊,再來幾個也不怕他。寒楓他們還沒聯系上……」剛一說罷,他痛苦地捂著左邊肩膀,眉頭緊皺,額上滲出豆大的汗,卻硬是不哼一聲。
我這才看到他現在身上穿的,竟然是懸劍閣的服飾,難道說今早我走了之後,他便遇上懸劍閣的人了?這個驕傲自大的人,必定不肯穿上我留下的女子服飾,如今這身懸劍閣的服飾,肯定是他殺了他們後,月兌下來穿上的。一想到他光著身子和一眾懸劍閣的人交手的狼狽樣子,我很不合時宜地噗哧笑了一聲。
上官逸見我竟然笑,頓時怒氣沖沖地瞪著我,我連忙道︰「你的傷如何?還能撐一會嗎?我落腳的青樓就在前面不遠。」
上官逸咬著牙關點了點頭,拍了拍蝠王的脖子,朝我道︰「上來。」
我跨上馬,坐在他身前,抓過韁繩,朝他道︰「扶穩了。」
一抖韁繩,蝠王便飛快地跑了起來,上官逸兩手摟著我的腰,身子無力地靠在我的背上,不過短短路程,他已快暈過去了。
來到醉卿樓後的圍牆下,我將上官逸扶下馬,可他已經開始精神渙散,站也站不穩了,這可不行,憑我之力,還不能背著他翻牆進去。我用力拍著他的臉,「喂,上官逸,別倒下,你再撐一會兒,已經到了。」
上官逸勉強支撐著,我朝里面指了指,他點頭會意,我扶著他的腰,兩人一起施展起蝠靈雙縱,躍進牆內,再躍上二樓房間的窗戶。剛一落地,上官逸整個人一軟便攤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好不容易將他弄到床上,我再次來到圍牆外,將蝠王從後門牽到馬廊。流雲一見到蝠王,便歡快地低鳴了幾聲,蝠王也將頭頸靠近流雲,輕輕廝磨,像一對久別的情侶。
回到房中,上官逸已昏睡過去,血早已將衣服浸透,我將他身上的衣物月兌去,左肩之上,一道深深的劍痕觸目驚心,自左肩斜劃過胸部,幾乎見到肋骨。我將他的蝙蝠面具摘掉,用沾了水的帕子替他拭去身上的血污。
在將蝠王賣掉前,我多了個心眼,將藏在馬囊里的療傷藥拿了出來,以備自己不時之需,現在正好用上了。但轉念一想,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上官逸受傷後一直沒有藥物止血,才會流了這麼多血以至剛才幾乎在路上暈了過去,如果我不是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雖然不知道他將我從逍遙谷里帶走的真正目的,但他總算也救過我幾次,我總不能看著他落難不管。
替他上了藥後,血很快止住了,待到天一亮,我將帳幔放下,正要出門,上官逸卻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沙啞的聲音厲聲道︰「上哪去?又想走人嗎?」
我吃了一驚,這家伙怎麼老是這樣,明明睡著了也像腦袋長了眼楮似的,我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我不走,我是去替你抓幾副藥,你身子有點發熱,你好好待在這兒等我。」
上官逸仍是抓著我的手,望了我一會兒,似乎是在分辨我說的是真是假,須臾,他掙扎著起身,在床邊那堆染了血的衣物里翻了幾下。
「你做什麼,別亂動,牽扯了傷口一會兒又出血了。你要找什麼,我替你找。」
他沒有回答我,翻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他要找的東西,遞了給我,「拿著。」
我低頭一看,他手中是一把通體黝黑,柄上嵌著一顆蝙蝠狀黑曜石的匕首,子夜。
「我送給你的東西,你怎麼可以不珍惜。今早懸劍閣一共來了二十三人,我殺了十五個後,本想一走了之,但想起這把子夜還留在湖中心的石頭上,只得又留下來,殺光了所有人才拿回它。今後你要好好帶著它,不可離身。」
自那次我不問自取,從他身上拿走子夜後,一直不曾離過身,早上我將衣物月兌下放在岸邊時,便將子夜放在衣物上了。他孤身一人對付懸劍閣二十三人,硬撐著不走,只是為了拿回子夜?他是武功蓋世的天魔教教主,即使之前數次受到飛羽幫、雲影衛、懸劍閣的圍攻,也從沒失過手,可這次他竟然傷了這麼重的傷,可想而知當時的戰況有多激烈,可現在他再說出來,似乎只是在講著一件很平常的事。
雖然明知道他講的是殺人這樣的血腥事,可我的心仍是不由一熱,接過他手中的子夜,藏進腰帶里。
「等我。」我朝他笑了笑,便轉身出門。
藥很快便買回來了,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房里還有人,我讓小廝將爐子送到我房中,我親自煎藥。
將帳幔拉開,上官逸正躺在床上安靜地望著我,臉上有一絲淡淡的笑意。我吃了一驚,問道︰「你怎麼不睡會兒?」
「等你啊。」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會睡著等?」
他輕聲道︰「我有點怕……」我詫異地望著他,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居然也有怕的時候?「怕你不回來了……不過,你既然回來了,我這就睡了。」
他說罷便閉上了眼,只剩我詫異莫明地呆望著他,今天的上官逸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