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變)
「接我回去?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事已至此,你我已再無可能。(鳳舞文學網)冰@火!中文」我平靜地朝他道。
「為什麼?」上官逸眼里升起一絲失望。
「為什麼?」我不由苦笑了一下,「你當初費盡心思潛入逍遙谷,是為了什麼?從一開始,就執意帶我回潛龍島,是為了什麼?」
上官逸的臉色有點蒼白,朝我走近一步,「無雙,你听我說。第一次見你,是在晉陽郊外樹林里,我受了傷,將你帶到客棧,要挾你伺候我。我上官逸雖然行事張狂,但也不是忠奸不分,你確實救了我,當時你曾說過,想跟隨我闖蕩江湖,我記住了。可後來你跑了,我也在晉陽找了你很久,直到後來,在逍遙谷見到你,我沒想到,你就是飛羽幫的聖女。當時我想,既然如此,我先兌現我的承諾,帶你闖蕩江湖,然後再帶你回潛龍島。」
我揶揄道︰「喲,晨教主還真是一諾千金,先帶我闖蕩江湖,這樣你就不失信于我,然後再帶我回潛龍島,放干我的血,開啟寶藏,真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啊。」
上官逸的拳緊緊攥著,牙關緊咬,臉上似有點委屈,「是,我承認,開始時我確實是這樣想。可是後來……無雙,你也知道的,我為了你,不惜出生入死……」
我打斷他,諷刺道︰「出生入死,是因為我不能落入別人手中,如若不然,你潛龍島上的寶藏,便只是海市蜃樓,你自是要盡心盡力保我周全了。」
上官逸急了,又上前一步,牽過我的手緊握在手里。「不,無雙,到後來,我真的沒這樣想過。我的家族,世代守護著那個寶藏,只等一個機緣將其開啟,實現復國之夢,上官家族的每一位子孫,都在先祖靈前立過血誓,一生以此為志。我的父親雖已被逐出皇族。但仍守著這寶藏,只等機緣一到,將寶藏開啟。獻與宸邑皇族。那日你說北凌羽身上有和你一樣的蓮印,我就知道,他的和你一樣都是異血人,我可以用他的血,將寶藏開啟。」
「什麼?你……你竟然打算用他的血開啟寶藏?」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吃驚地望著他,心里陣陣後怕,沒想到我一時無心之失,竟差點害了北凌羽。
上官逸卻點頭道︰「對,這樣你就無性命之憂了。可恨那個老不死的國師,竟然偷偷將你帶到石室。無雙。你不知道,當我趕到石室,見到你幾乎血盡而亡的樣子。我心里有多害怕。」
上官逸再次拿起我的手,想將我拉入懷中,我用力掙月兌,冷笑道︰「我問你,如果你不知道北凌羽也是異血人呢?那你是不是也打算放干我的血?」
上官逸怔住。臉上一陣蒼白,眼底藏著一絲歉疚。良久說不出話來。沉默片刻後才低聲說︰「國師說,他研制的續血丹就快大功告成了……」
我怒極而笑,「原來如此,我懂了。」
上官逸望著我,像個知道自己做了錯事的孩子,輕聲道︰「無雙,我真的沒想過會那樣,我不是有意要騙你,你別生氣好嗎?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去東澤和蓬龍的,我們這就去。東澤有一座仙鷲山,山頂常年在雲霧之上,能看到清晨的第一抹陽光,我一直希望可以帶你去看看,如果你不願意再回潛龍島,我們就在仙鷲山重新開始,將天魔教遷到仙鷲山好嗎?」
看著上官逸臉上那既傷心又滿懷期望的神色,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回想兩人過去一年里經歷的風風雨雨,這個原本狂妄自大的人,也確實為我做了很多。溫泉湖旁,不惜以一己之力敵懸劍閣二十人,只為了拿回送我的子夜,荊西草原上,幾乎送掉性命,只為了我要他幫飛羽幫把兵器劫走。再細想,他也有他的無奈,身負家族數百年來的使命,縱然狂妄如他,也不能任性地一意孤行。
我嘆了口氣,語氣已軟了下來,「上官逸,過去一年里,你帶著我四處闖蕩,也為我差點掉了性命,我真的很感激你。只是,這些都過去了,有些事,發生了就發生了,任誰也改變不了。我與你,緣分已盡……」
我還沒說完,上官逸已拉起我的手,高興地道︰「無雙,你沒叫我晨教主,而是叫我的名字了,你不生氣了是嗎?太好了,我們這就啟程,去仙鷲山。」
我不禁有點懊惱,掙月兌他的手,「上官逸,你怎麼還不明白,我就算不生氣了,也不會再和你在一起!」
上官逸臉色一變,劍眉緊擰,惱怒地道︰「為什麼?我不明白,既然你不生氣了,就要跟我走,你答應過我的,做我天魔教的教主夫人,你想反悔嗎?你不肯跟我走,是因為北凌羽嗎?」
我不由怔住,這蠻不講理的邏輯,讓我又氣又恨,「你……真是不可理喻,我剛才說了,我不會再和你一起的。你救過我,我欠你的,那個寶藏已經替我還清了,從此以後,你我兩不相欠,各不相干!」
上官逸猛地抓住我的手,用力攥緊,狠聲道︰「我不要你還!我要你跟我走!是你自己當初求我帶你走的,如今利用完我,就想撇開我?我上官逸豈容你說來說來,說走就走!」
「我……我利用你?上官逸,你真是厚顏無恥,明明是你欺騙我在先,現在反說我利用你?」
「難道不是嗎?當初你被禁足在逍遙谷里,求我帶你走,我不惜召喚蝙蝠冒險將你帶走。一路之上,要打你主意的人不計其數,你利用我保護你,這就是你留在我身邊的原因,難道這不算是利用我嗎?」
我一時氣結,但當初自己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一時竟反駁不了。
上官逸又道︰「無雙,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根本就是一個見異思遷、自私自利的勢利女人!當初在逍遙谷,你利用我教你輕功,過後就讓你師傅布下重重機關。想要殺我。離開逍遙谷,又利用我保你性命,你現在又為自己找到北凌羽這個靠山,便過橋抽板,我沒說錯吧?我再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這真是有理說不清,當初在逍遙谷,是他自己打賭輸了,才被迫教我輕功的,但我也確實在事後讓狄靖布下機關。以防他再進谷,但我又哪有想過要殺他了?現在想來,他說得也有點道理。我和他自相識之初,便互相猜疑互相利用,我利用他保我一時周全,他利用我開啟寶藏。
「就算我是個勢利女人,那又如何?你已利用我開啟寶藏了。我再最後跟你說一遍。我不會跟你走,我與你從此再無瓜葛!」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卻掙月兌不開,手已被他攥得生痛。
上官逸眼中升起暴戾之氣,怒火似要燃燒起來,突然一甩手松開我。從背後抽出玄鐵闊劍,撩起白袍一揮,一片斷袍被揚起。隨著風在空中打了兩個轉兒,落到地上。
「好好好!無雙,你給我听著,從此你我如這斷袍,恩斷義絕!我天魔教與飛羽幫。誓不兩立,見一個殺一個!」
他將兩指放至唇邊。一聲呼嘯,一黑一白兩匹駿馬從山坳里轉出,飛快地朝他奔來,是蝠王和流雲。
我雖然恨過他,但這恨在剛才見到他那一剎那間,已煙消雲散,本想和他好言好語的道別,卻事與願違,現在見他如此決絕,心中不由堵得難受。
「上官逸……」
上官逸已轉身往蝠王走去,他停住,沒有回身,一字一句地道︰「我的名字叫晨煞。」
他翻身上馬,玄鐵闊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嗤地一聲,血光飛濺,流雲來不及嘶鳴一聲,已轟然倒在血泊之中。蝠王低聲哀鳴,低頭正要靠近流雲,上官逸卻一勒馬韁,在它背上狠狠一抽,絕塵而去。
我怔怔望著那遠去的白色背影,心緒紛亂,這就是上官逸,他的愛,轟轟烈烈,他的恨,也同樣轟轟烈烈,如果不能再愛,他寧願恨。
北凌羽牽著馬過來,將我輕擁入懷,剛才的不快,在他無聲的安慰中漸漸消散。
兩人回到軍營外,吉祥,秦怒,三曜,早已在等候,宋莘莘和陸憫,也帶著小桃和小杏來了。
今天的宋莘莘顯然經過精心打扮,一襲紫蘭色織綿長裙,群裾上點綴著朵朵臘梅,一頭烏黑的秀發綰成如意髻,髻上同樣插著一根粉白相間的梅花簪,清雅絕俗。只是,那雙明艷動人的杏目,在看到我與北凌羽緊緊相扣的手時,卻驀然一黯。
為免她尷尬,我松開了北凌羽的手,笑著道︰「喲,你們也來了?」
陸憫興奮地道︰「小桃和小杏嚷著要看大軍送行,我就帶她們過來了。陛下,祝你旗開得勝,將赤霞狗打個落花流水,早日凱旋歸來!」
北凌羽笑著和他們說笑了幾句,時辰已到,他眼里帶著不舍,又細細叮囑一番,我將腰間小竹筒解下,塞到他手里,「我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準備,你把小黑帶上,讓他陪著你。記住,你和小黑,都要平安歸來。」
北凌羽深深望了我一眼,「一定。」說罷轉身和秦怒、三曜走進軍營。
晉陽郊外十里長亭,送行的官員早已在等候,官道兩旁,自發前來的晉陽百姓人海人山,望不到盡頭,他們帶來自家釀制的酒水,為就要趕赴戰場保衛家園的勇士倒上一碗,送上祝福和敬意。
低沉嘹亮的號角聲響起,碧空之下,那面黑鷹大旗在獵獵長風之中張揚招展,將士們肅穆無聲,騎上戰馬,邁著整齊的步伐緩緩前行。明黃華蓋之下一騎白色戰馬,馬上那銀甲紅纓之人,再次回首深深凝望,決然而去。
百姓們齊聲唱起了送行的軍歌,高昂的歌聲在碧空之中回響,久久才散去。
赤霞共派了二十五萬大軍前赴雍州,北凌羽這兩萬飛鷹騎,只是先頭部隊,蕭劍揚已帶著他的二十萬大軍,星夜兼程從西南邊界趕赴雍州。這次北凌珩也跟隨北凌羽前去,只剩了北凌爍留在朝中協助太皇太後處理朝政。
送行的人潮已散去,陸憫見我和宋莘莘仍依依不舍地望著大軍離去的方向,說道︰「兩位師姐,師妹,不用擔心,陛下親征,一定會大獲全勝的。」
「當然。」我這才將目光收回,笑著道,「哎喲,我可餓壞了,咱們去風臨閣,找賀閣主叨擾去。」
宋莘莘仍不斷地向大軍離去的方向張望,吉祥已將馬車駕來,陸憫策馬跟在一旁,我與宋莘莘、小桃、小杏坐在馬車里,一行六人往晉陽城走去。
馬車剛轉入一條林間小道,突然喀喇一聲,馬車的輪子似被什麼東西卡住,吉祥連忙下車察看。
「右……右護法。」
「師傅?」
馬車外,突然傳來吉祥和陸憫的聲音。我的心暗自一驚,撩起簾子一道縫隙往外瞧去,幾丈之外,狄靖青衣飄飄,左手手腕上扣著一條黑色鏈子,鏈子垂落在地面,清冷的俊目越過他面前的陸憫和吉祥,往馬車望來。
宋莘莘反應極快,一把將另一側的簾子掀起,拉著我下了車︰「走!」
兩人一下馬車,飛快地往林子里飛奔,剛跑不久,身後便傳來當當的刀劍撞擊聲。
「師姐,憫兒他們……」我站住,回望身後馬車的方向。
宋莘莘一咬牙,斷然道︰「師妹,你先走,我回去!」
「不,師姐,我回去,狄靖找的是我。」
宋莘莘用力將我一推,「正因為他找的是你,你不在,他不會為難我們的。你快走!」
宋莘莘回頭,飛快地往原來的方向跑去。我站在原地,一時猶豫不決,狄靖已經變了,變得冷酷無情,已迷失了心性,他會不會出手對付他們,我真的說不準。可是,北凌羽現在親赴戰場,這個時候我斷不能被狄靖帶去給朔麒雲,成為北凌羽的累贅。
我決然轉身,往相反方向跑去。片刻之後,已跑進林子深處,正要停下分辯一下方向,一陣微弱的聲突然從左側傳來。我緊貼樹後,凝神細听,那是小桃的呼喚聲。我的心猛地收縮,將御鳳抽出,緊緊盯著左前方,那聲音卻再沒有響起。
林中一片靜謐,靜得讓我心慌,握著御鳳的手,手心已滲出細汗。
一陣極輕的喀喇聲響起,是踩在落葉和斷木上的聲間,隨即,是陸憫哀痛欲絕的呼喊聲,「小桃……不,小桃,你醒……」
那聲音嘎然而止,似是沒說完便被人生生打斷,我的心再次收縮,提劍往聲響處奔去。亂草縱中,小桃胸前插著一柄匕首,倒在血泊之中,她的身旁,陸憫面朝下地趴著,兩人的手卻緊握在一起。
「憫兒……」
我沖上前,將陸憫的身體反轉,映入我眼中的是鮮紅的血,沾滿了他前襟,那道被劍所傷的傷口,鮮血仍不斷地往外涌,那雙本應靈氣十足的雙眼,此刻緊緊閉著。
我迅速點了他胸前穴道,撕下他身上的衣衫,用力捂住傷口。
「憫兒,你醒醒!憫兒,你要撐住……」
陸憫微微睜開雙眼,雙唇顫抖著,口中發出沙啞的聲音,似想說什麼,我俯貼近他,只听他口中發出「嘶嘶」的聲音,模糊不清,像是杏字,又像是莘字。
我的心不由一慌,「憫兒,你想說什麼?小杏?莘莘?她們怎麼了?她們在哪兒?」
陸憫強撐著,正要再說什麼,雙眼卻突然驚恐地望向我背後,我一驚,緊握御鳳劍柄,反手一劍往身後刺去。
只是這一劍卻什麼也沒刺中,一陣異香傳來,隨即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第五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