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的天氣,清晨,還有些涼意。
上官輕兒一身綠色的長裙,頭上別著一串紅色的珠釵,一枚簡單的玉簪將長發固定,看起來干脆利落,卻又不失可愛俏皮。最是那一雙清澈的眼楮,在清晨初升的陽光下,比那最耀眼的陽光還要閃亮。
她站在太子府的門口,目光始終落在送自己出來的夏瑾寒身上。
他依然一身白色的長袍,縴塵不染,朝陽下,他白皙的臉,泛著淡淡的粉色,狹長的鳳眸,幽深無比,深不可測。他微微抬起手,陽光下,撫模她墨色的長發。
上官輕兒站在陽光下,朝陽染紅了她的發,也紅了她的臉,她抬頭,清澈的雙眼,對上他幽深的雙眸。
「寒哥哥,回去吧。」上官輕兒忍著心酸,笑著說。
夏瑾寒低頭,目光幽深的看著她,眼底平靜無波,內心卻早已經波濤洶涌。千言萬語,此刻卻只化成一句,「去吧,我做好飯,等你回來。」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下廚,也是第一次為一個人做到這般地步,可他卻知道,今晚這頓飯,她不會回來吃了。
但是他肯定,這頓飯,他很快就會給她補上的,很快……
上官輕兒轉身,低著頭,爬上了那輛奢華的馬車,扭頭的那一刻,風浮起了夏瑾寒身上的長袍,將他的衣服吹的鼓鼓的。他的三千青絲,也因此隨風飛揚,白皙無暇的臉,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金光。
櫻色的雙唇緊抿著,狹長的雙眸深不見底,沒有表情的臉,卻顯得更加的動人。
上官輕兒咬著嘴唇,忍住要沖過去抱著他,將這一切都告訴他的沖動,閉上眼楮,深呼吸,而後笑道,「回去吧,親愛的,輕兒很快就回來了。」
很快,很快就會回來,她不會去太久的,一定不會的……
「等……」夏瑾寒微微張嘴,聲音很輕很輕,上官輕兒根本听不清他說的是「等你」還是「等我」。
當然,這個時候,她自動的將他的話理解成了「等你」,因為他說過,他會在家里,給她做飯。
只可惜,她今晚怕是沒有口福了。
但是,總有一天,她會把這頓飯給吃了的。
夏瑾寒,你做的飯,只能給我一個人吃,你,是我的一個人的。
站在太子府的門口,看著那輛馬車慢慢的,漸行漸遠,夏瑾寒的雙眸也慢慢的眯了起來,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殺氣。
青雲抬眸,也望著那遠去的馬車,心里不免有些著急,道,「殿下,小郡主她……」
殿下怎麼能就這麼讓小郡主離開了?他若是什麼都不知道也就罷了,他既然什麼都知道了,為何……
夏瑾寒垂眸,嘴角微微勾起,道,「備馬,進宮。」
「啊?」小郡主都走了,他還進宮做什麼?青雲一臉驚訝。
夏瑾寒卻已經轉身走進了大殿,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聲音,「本宮身子不適,要去跟皇上稟告,前去鳳城的別院靜養半年。」
聞言,青雲雙眼立刻綻放出了燦爛的光芒,激動的看著夏瑾寒,道,「是,屬下遵命!」
太好了,他還以為殿下會就這麼讓小郡主離開了,沒想到,哈哈……殿下真心是太月復黑了,不知道小郡主見到殿下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
青雲欣喜的跑去備馬,準備好了行囊,隨即就跟著夏瑾寒進宮去了。
兆晉帝一向心疼夏瑾寒,雖然前些時間被人挑撥,對夏瑾寒起了疑心,但這畢竟是他的兒子,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他怎麼能不心疼?
所以,夏瑾寒提出,交出部分兵權,前去鳳城靜養的時候,兆晉帝是立刻就點頭答應了。
最近朝堂比較平靜,但夏瑾寒最近風頭太盛,就算朝堂再平靜,他還是免不了要整日的應付那些政敵的刁難。所以,兆晉帝覺得,讓他去休養一段時間也好,免得他累壞了。
況且,夏瑾寒交出的那一部分兵權,是夏國很重要的一個軍隊,兆晉帝早就想收回,但又一直沒有找到理由,所以一直沒有動作。如今夏瑾寒主動提出來了,他心里自然是高興的。這一高興,還能不答應夏瑾寒的要求麼?
于是,當天早上,夏瑾寒就跟太後和皇後告別,說,要帶著上官輕兒去鳳城靜養一段時間,因為時間匆忙,上官輕兒還在太子府上準備,今兒就沒有進宮來。
太後和皇後當然是心疼夏瑾寒的,听到他說要去休養,心里是又欣慰又不舍,幾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放夏瑾寒離開。
……
馬車轆轆前行,很快就出了城,來到了普崖山腳下。
山腳處,慕瑤和風吹雪,明夜等人已經侯在了那里,正再等上官輕兒過來。
青然將馬車停下,上官輕兒跳下馬車,蹙眉道,「你們這是來送行的?為何帶著這麼行禮?送我的嗎?」
風吹雪將包袱丟上馬車,笑道,「小師妹你要去磨練,怎麼能沒有師兄陪著呢。師兄這麼疼你,當然是要跟著你一起,在路上照顧你的了。」
上官輕兒嘴角抽了抽,看著那一身藍色衣衫,涼風中,風度翩翩的風吹雪,道,「二師兄,我看你是跟著我去找美女的還差不多。」
風吹雪一拂長發,得意的笑道,「小師妹,人艱不拆啊,你就不能不要說出來麼?」
噗……這人,臉皮已經厚到無人能及了。
上官輕兒白了他一眼,雖然對他們的行為很感動,卻不能點頭,「二師兄,四師兄,瑤兒,你們回去吧,我身邊有然哥哥和梨花姐姐,不會有事的。你們不在,我的清寒齋可就要倒閉了。」
說著,上官輕兒又把流花拉下馬車,道,「流花姐姐也留下來,跟瑤兒一起,幫我打理清寒齋吧。」
「郡主,你怎麼能丟下奴婢,不管去哪里,奴婢都跟著你。」流花聞言大驚,立刻拉著上官輕兒,眼底滿是淚水。
上官輕兒搖頭,道,「流花姐姐,此去危險太多,你去了只會拖我後腿。而且,我的清寒齋需要你。」這話,也許有些傷人,但上官輕兒卻不得不這麼說。
流花的武功很一般,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她不希望流花跟著她去受苦。流花還要說什麼,卻被上官輕兒制止。
「流花姐姐,你放心吧,有梨花姐姐在,我不會有事的,這是命令,你留在普崖山,一會,讓師兄們帶你上去。」這句話,已經是將命令二字都說出來了,可見,上官輕兒是鐵了心的不讓流花跟著的了。
流花心里雖然難受,卻也很感動上官輕兒的體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就算你不讓我們去,我們也會去。」明夜見上官輕兒要趕他們走,不冷不熱的說道。
上官輕兒扭頭一看,才發現他們身後居然,還有好幾匹馬在吃草……
看來這些人是趕不走的了,上官輕兒也沒有再浪費口舌,只是對慕瑤道,「瑤兒,你回去吧,二師兄和四師兄陪我去就好了。」
慕瑤聞言,一口氣跳上了馬車,道,「為什麼不趕他們走?你去歷練,就想丟下我?沒門……」
說罷,又道,「你的清寒齋,有流花在打理,能出什麼事呢?再說了,球叔這兩天就出關了,我已經讓紅兒姑娘告訴球叔,讓球叔也給你打理一下。還有還有,那個狗屁八王爺不也會幫你麼?」
上官輕兒听到慕瑤的話,就知道她今天是不可能將他們趕回去的了,也沒有再多費口舌。
于是,鬧到最後,慕瑤和明夜,風吹雪,沒有一個人肯離開,只有流花一個人,被留在了普崖山上,幫上官輕兒照顧清寒齋。
馬車繼續前行,馬車里,放著好幾套衣服,一些生活必須的用品。上官輕兒為了方便,換上了一身白色的男裝,長發高高的束起。那眉清目秀的樣子,倒是比真正的男子還要秀氣幾分,讓慕瑤看著不斷的感嘆上官輕兒天生麗質。
因為一開始沒有想到慕瑤會跟著來,所以上官輕兒沒有給慕瑤準備男裝,慕瑤也不喜歡穿男裝,于是就跟梨花打扮成是上官輕兒的侍女的樣子,時刻守在她身邊。
上官輕兒和梨花以及慕瑤坐在馬車里,青然駕車,風吹雪和明夜騎馬。六個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京城,一路往北。
上官輕兒自從有了清寒齋,就已經成為了富甲一方的大富豪。所以,這一路上,他們只要在城鎮落腳,那都是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當然,因為趕路,他們大多時候都是風餐露宿,馬兒都換了好幾匹。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因為上官輕兒等人是打扮成商人的樣子出行的,一路上,都算平靜,雖然遇到了一兩次山賊出來打劫,最後都被風吹雪和明夜給拿去練手熱身了。
慕瑤還總是嫌無聊,一路只顧著趕路,有架打的時候,都被明夜和風吹雪搶盡風頭了,她只能跟上官輕兒斗嘴,然後一邊奔波,一邊做米蟲。
而,一路上一直跟在上官輕兒身後的青雲和夏瑾寒,此刻已然亦步亦趨,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們。保持著安全的距離,不會被他們發現,也不會跟丟,就這麼,一前一後的前行。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上官輕兒的馬車已經離開了夏國的北疆,在漠北走了半個月。大概還有十天左右,就能抵達楓雪山腳下的漠北都城大都了。
而青雲,看著夏瑾寒一路上跟著上官輕兒,每次看到上官輕兒跟風吹雪明夜等人聊天發出歡快笑聲的樣子,都氣得臉色發黑,卻一直都不肯讓上官輕兒知道他的行蹤,心里別提有多難受了。
這天,他終于忍不住,低聲問,「殿下,咱們都跟著小郡主一個月了,為何不過去跟她一起趕路呢?」
原諒他愚鈍,這個問題,他想了一個月,都沒想明白,再不問清楚,他肯定會每天都睡不著的。
夏瑾寒嘴角微微勾起,懶懶的道,「她喜歡自由。」
青雲嘴角抽了抽,心想,她喜歡自由?您這樣跟在她身後,也算是給她自由麼?
不過,夏瑾寒既然都這麼說了,青雲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安靜的閉上嘴,乖乖的跟在他身後,繼續一路做隱形的護花使者。
夏瑾寒心里想的卻是,若她真的需要屬于她自己的空間,喜歡離開離開自己,出去闖一闖的話,那就讓她去吧。
她喜歡飛,就讓她自由的去飛,而他,只要在一身守護她就好了。
本來,就算她不自己偷偷的跑出來,他也打算帶著她一起去漠北,去霧谷的。他說過不會再丟下她一個人,所以,不管去哪里,他都會帶著她。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擔心自己的身體,居然,想著要一個人偷偷的離開。這讓夏瑾寒感動的同時,也感到有些生氣。
明明說好了,不要再分開的,可她卻丟下自己,一個人偷偷的跑了。
所以,他要麼就一直這麼跟著她,要麼一旦上去找她了,就定會讓她好好的補償自己,好好懲罰他對自己的謊言和不信任。
漠北位于整個大陸的北方,氣候比夏國要涼許多,已經進入初秋,這漠北的天氣已經有些涼意。上官輕兒也穿上了比較厚的衣服,每天坐在馬車里,不停的趕路,不知疲憊。
終于,在經過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之後,上官輕兒等人來到漠北的都城大都。大都位于漠北的東部,離與飛雪國交界的楓雪山很近。
大都城依山而建,綠水環繞,水源豐富,是整個漠北最為富庶的一片土地。雖然與飛雪國離的很近,但是因為有楓雪山和北連山那兩座高聳入雲的大山擋著,形成了天然屏障,即便飛雪國與漠北的大都即便在地圖上相連,卻永遠無法跨越對方的領土一步。
而這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也是漠北在此建都的原因之一。
大都城門下,上官輕兒的馬車被侍衛攔住,已經換上了一身漠北緊身服飾的風吹雪和青然等人,對那侍衛笑著道,「這位大哥,我們是從飛雪國,前來大都做生意的,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風吹雪討好的笑著,從懷里拿掏出一把銀子,塞進了那侍衛的手里。
那侍衛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銀兩,掂量了一下重量,似乎還不少,當即揚起頭,拽拽的道,「進去吧進去吧。最近王在整頓大都的商業市場,你們可要多注意著些,別鬧出什麼事情來了。」
「謝謝,謝謝,我們一定不會給大都惹麻煩的。」風吹雪立刻哈腰點頭,將滿臉銅臭味的商人演的十分生動形象。然後一揮手帶著上官輕兒的馬車,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大都。
一進城,上官輕兒和慕瑤這兩個被憋壞了的丫頭就忍不住探出了腦袋,四下張望起來。
這一路趕來,她們幾乎沒有到城鎮客棧休息過,漠北到處都是草原。為了趕路,她們都是抄近路過來的,遇到的蒙古包不少,但是城鎮什麼的,要走很遠才能看到。
出于對漠北的風土民情的好奇,上官輕兒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不安分的四下張望著。
這漠北的人民跟中國古代的北方游牧民族很像,穿的是曲裾和緊身的胡服,很顯身材。而且,因為漠北地處北方,受氣候和環境的影響,這里的人都長得比較高大魁梧。
所以,當上官輕兒一身男裝的從馬車里出來,準備在大都最大的客棧——迎風客棧落腳的時候,一出來,就成為了人們眼中的焦點。
一身白色的長袍映襯下,那張白皙如玉的小臉顯得越發的透白,水女敕的皮膚,吹彈可破。最是那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楮,撲閃撲閃著,似乎隨時都能將人給電倒。
她的個子小小的,比漠北**歲的男孩子要矮上不少,所以,一出來,客棧門口的人,都紛紛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上官輕兒咧嘴一笑,清澈的大眼楮,迷死人不償命的對著他們,有幾個正在客棧里吃飯的婦女已經流出鼻血,一雙眼楮瞪大大大的,死死的看著上官輕兒。
好萌、好可愛,粉雕玉琢的像個瓷女圭女圭!這是人們看到上官輕兒的第一感覺。
第二感覺是,好想跑過去在她嬰兒肥的臉上捏一把,在她水女敕的臉上親一口。
上官輕兒哪能知道自己穿成男裝還會這麼迷人啊?當即就有些頭疼,干笑著,趕緊帶著青然和梨花一起,走進客棧,再被那些人這麼看下去,她都要變成猴子了。
上官輕兒躲在梨花和青然的後面,身邊站著慕瑤,風吹雪和明夜則是去停放馬車和馬匹了。
青然打扮成商人的樣子,一進門就對掌櫃的道,「掌櫃的,給我們六間上房。」
這些天,他們趕路都已經疲憊不堪了,如今終于抵達目的地,自然是要先好好休息上一陣再出發的。上官輕兒有的是錢,所以,肯定要住最好的。
那掌櫃的一看上官輕兒等人氣度不凡,衣著也十分高貴奢華,就知道他們並非普通人,當即笑道,「幾位客官實在抱歉,我們這兒現在只剩下三個上房了,不如,再給你們三個中等的房間如何?」
青然蹙眉,扭頭詢問上官輕兒的意見。
其實,上官輕兒住上房就好了,他們是下人,住哪里都沒關系,只是為了上官輕兒的安全,覺得住在一起比較好,才打算全部要上房的。
上官輕兒眨了眨眼楮,道,「這附近可還有其他比較好的客棧?」
上官輕兒的想法是,大家都跟著她一起趕路,這段時間這麼辛苦,怎麼能讓他們睡中等房呢?
青然搖頭,道,「好像這間是最好的。」
那掌櫃的聞言,慌忙道,「客官你們有所不知,再過半個月就是中秋節了,這一年一度的中秋團圓節,是咱們大都的傳統節日,也是咱們大王選後的日子,所以,如今這周圍的客棧很多都已經被來此各個部落的人入住了。幸好你們來的早,若是再過幾日,怕是就找不到地方住了呢。」
哦?冷天睿要選王後了?
上官輕兒眼珠子轉了轉,心想,這個冷天睿倒是個聰明人,這段時間漠北動蕩不安,因為之前四年冷天睿一直在外征戰,漠北許多部落都有了謀反之心,越發的懶散了。這個時候要是從一些強大的部落里選出一個王後和妃子來,便是鞏固王權的最好辦法。
而且,那些強大的部落有女子進宮為後為妃了,整個部落也就成為了皇親國戚,一方面可以鞏固王權,另一方面,還能幫助冷天睿鎮壓漠北聲勢浩大的暴亂,穩定漠北的局勢。
不過,這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冷天睿前些年一直跟夏國打仗,如今夏國早已經國泰民安,漠北卻還是一片狼藉,動蕩不安,想必短時間內是不會再動什麼歪腦筋的了。
而她現在沒有時間去找冷天睿報仇,所以也懶得理會他。
既然這里只有三間上房,不得已,上官輕兒只好點頭,要了三間上房,三間中等房。一行人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上官輕兒和梨花慕瑤三個女子住上房,青然和明夜風吹雪三人住中等房,雖然不在同一層樓,但是靠的很近,要是發生什麼事了,要找人還是很容易的,所以也算方便。
一回到房間,上官輕兒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這些天不要命的趕路,她的身子早就吃不消了,雖然一路上吃的都不錯,但幾乎每天都是睡在馬車里,簡直要瘋了。
一踫到舒服的大床,上官輕兒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梨花和慕瑤等人也是累的不行了,也回到房間了,收拾了一下,就躺下去休息了。
唯有青然依舊守在上官輕兒的房門外,不讓任何人靠近。
上官輕兒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連澡都沒洗,飯也沒吃,就這麼睡了個昏天暗地。晚上,青然也累了,就換了梨花在外面看守。
夜半時分,上官輕兒的房門外緩步走來了一個頎長的高大身影。
梨花一見那人,眼底沒有一絲驚訝,低著頭,低聲道,「殿下。」
夏瑾寒點頭,沒有回答她,而是推開房門直接進了上官輕兒的房間。
房間里,上官輕兒一身白色的男裝,雙手抱著被子,靠在柔軟的枕頭上,睡得很沉。
夏瑾寒慢慢來到她的身邊,在她床前坐下,目光深沉的看著上官輕兒那張白里透紅的小臉。
此刻的她,睡得正香,雙眼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在水女敕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經過長途跋涉,她的皮膚似乎被曬黑了一些,卻讓她顯得更加迷人起來。
小手握成拳頭,緊緊抓著被子,可愛的小嘴緊抿著,她沉睡的樣子,美得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每次看著,都免不了一陣心動。
這一個多月來,他也曾偷偷的在她睡著的時候去陪過她,但她警覺性很高,他總是看一眼就離開,沒有更多逗留。
如今,她似乎是真的累壞了,竟是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的靠近,睡得這麼香甜。
夏瑾寒的手,輕輕落在她的臉上,許久不曾有過的親密,讓他的心一陣顫抖,熟悉的感覺,叫他失落的心,瞬間就被填滿了。
「寒哥哥……」沉睡中的上官輕兒本能的用小臉蹭了蹭夏瑾寒的手,嘴里發出了一身低吟。
夏瑾寒渾身一僵,有些緊張的看著上官輕兒,見她依然在沉睡,沒有要醒來的樣子,才松了一口氣。
而上官輕兒卻是一個轉身,雙手抱住了夏瑾寒的手,緊貼著自己的臉,將頭枕在他的手上,稚女敕的小臉露出了一抹滿足的笑。
夏瑾寒心里一陣酸楚,許久不曾跟她相擁而眠了,她這些日子,是否睡得很不好?
這麼想著,他小心的掀開被子,爬到床上,將熟睡的上官輕兒抱進懷里,嘴角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就這麼跟她一起沉睡了過去。
一個多月的分離,明明每天都看得見,卻不能靠近,不能觸模,夏瑾寒覺得,他都快瘋掉了。但是,每次想起她曾經的話,他又忍住了自己要沖過去的沖動。繼續在遠處看著她,默默的守護她。
今夜,听到她叫著自己的名字,看到她對自己的依賴,他終于再也忍不住了。
哪怕就一個晚上都好,讓他就這麼抱著她,一起沉睡,一起做一個好夢。天亮後的事情,就等天亮了再說吧。
這一覺,上官輕兒睡得很香,很沉。
迷蒙中,似乎聞到了她所熟悉的味道,那好聞的香味,就像是催眠劑一般,讓她放下了一切戒備。不僅如此,她還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見她又再次躺在夏瑾寒的懷里,被他抱著,寵著,疼著。就跟當初在太子府的時候一樣……
一覺醒來,已經是天大亮了。
上官輕兒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看著這張陌生的床,一時間,有些迷茫,有種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
是那個夢太真實了吧?她竟以為自己還在太子府,還睡在那張屬于他們的床上……
看著這空蕩蕩的床鋪,上官輕兒揉了揉額頭,心里有些煩悶。
本以為她足夠堅強,就算離開他,也能很好的生活,因為心中有目標,她就不會累,就不會整日想著他。
可是一安靜下來,她覺得自己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小孩,離開家的小孩。
突然發現,她真的很想夏瑾寒,想念他溫暖的懷抱,想念他惡劣卻溫柔至極的親吻,想念他淡漠的笑容,想念他動听的聲音……
有時候,你不去想,不是真的不想,只是你故意不讓自己想。
而一旦情緒不受控制的去想念,就會發現整個世界都被那人給霸佔了,根本無處可逃。
上官輕兒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依賴夏瑾寒了,只是感覺身邊沒有他,整個世界都變得乏味了。
上官輕兒坐在床頭,雙手抱著膝蓋,突然覺得有些無助。
但是,她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倒下,她才剛來到漠北,她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她要堅強,要撐住。
只要幫他找到翠玉雪花,她就可以回去他的身邊,永遠留在他的身邊了。
是的,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決定,她要打起精神來,一鼓作氣,找到翠玉雪花。
人,怎能被想念打倒了呢?她要跟從前一樣,化思念為力氣才行。
想著,上官輕兒就張嘴,讓梨花叫人把洗澡水搬進來,然後她一邊坐在浴桶里洗澡,一邊唱起了那一首憂傷的曲子。
「我這里天快要黑了,那里呢?我這里天氣涼涼的,那里呢?我這里一切都變了我變的懂事了,我又開始寫日記了,而那你呢?」
稚女敕的聲音,簡單的曲調,一字一句的,都唱出她對夏國京城的向往,唱出了她對他的想念……
上官輕兒的隔壁,夏瑾寒的手抵在胸口,站在窗口,听著旁邊傳來那一聲聲幾乎催人淚下的歌曲,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跑過去告訴她,其實他一直都在,從未跟她分開。
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否則,他這段時間都白熬了。這一切的努力也都白費了。說不定,到頭來還不會被上官輕兒討厭。
清晨的陽光從地平線上升起,伴隨著她悠揚的歌聲,在這個房間里回響著,美好,卻彌漫著一股化不開的憂傷。
洗完澡,上官輕兒換上一身干淨的衣服,將長發高高束起,一瞬間,就從憂傷的小女孩,變成了英氣的男孩。
對著鏡子,簡單的用脂粉將改變了自己的膚色,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顯眼,這才打開門走出了房間。
漠北地處北方,因為氣候的氣候的問題,大多數百姓的皮膚都比較黑。所以,上官輕兒那白的近乎透明的嬌女敕膚色,在這樣的地方必然是出眾的。這也是為什麼她一下馬車就成為了焦點的原因所在。
只是,即便她在臉上抹了一層東西,還是擋不住他的「俊美」和「帥氣」。
一天沒吃東西的上官輕兒,此刻已經是餓的不行,一出門就對著門外的梨花叫道,「梨花姐姐,我好餓,咱們去吃東西吧。」
梨花淡淡的笑著,點頭,「嗯,方才慕姑娘已經去點了,咱們下去就可以吃了。」
上官輕兒喜笑顏開,道,「哎呀,太好了,瑤兒那個吃貨肯定點了很多吃的,走走走,去嘗嘗這漠北的飯菜什麼味道,嘻嘻。」
看到上官輕兒這麼開心的樣子,梨花也笑了,跟著上官輕兒一起下了樓。
已經過了吃早膳的時間,客棧的大廳里,此刻有些空蕩蕩的,只有少數客人在吃東西。所以上官輕兒一下樓就看到正在啃雞腿的慕瑤,當即流著口水跑過去,激動的道,「瑤兒,你真不厚道,怎麼能不等我們呢。」
慕瑤一邊吃,一邊不客氣的笑道,「昨晚顧著睡覺沒吃東西,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你早上起來還有心情洗澡,我不吃就太對不起我自己了。」
上官輕兒嘴角抽了抽,坐在她身邊,拿起雞腿就要吃,突然想到了什麼,又放下去,將手洗干淨了,道,「我還是先喝一碗粥吧,一大清早的就吃這麼油膩的東西對胃不好。」
正在下樓的青然和明夜等人聞言,都不由的愣了一下。
這話,听起來好熟悉,不就是每次上官輕兒好幾天沒吃東西的時候,殿下必定會跟她說的話麼?
上官輕兒甚至自己都沒有察覺,夏瑾寒的某些習慣,已經慢慢的滲透了在了她的生活中,轉化成為了她的習慣。
青然和明夜,風吹雪,三人在上官輕兒對面坐下,看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每個人都是食指大動的。這些天不停的趕路,在路上他們都是吃干糧比較多,很難得才有這麼美味的東西可以吃,如今終于能吃到了,也不管別的,都大口的狼吞虎咽起來。
吃過早膳,上官輕兒打算去附近了解一下情況,看看去楓雪山需要準備一些什麼比較妥當,順便逛逛街,散散心,緩解一下這些天長途跋涉的疲勞。
梨花和青然寸步不離的跟在上官輕兒身後,慕瑤和上官輕兒兩個活寶則是走在前方,像兩個好奇寶寶一般,這兒看看,那兒瞧瞧,玩的不亦樂乎。
「瑤兒你看,這是什麼。」上官輕兒站在一個捏糖人的攤子前,一雙眼楮好奇的看著那大叔用雙手捏出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形狀。
慕瑤也湊過來,眨了眨眼楮,道,「啊,小糖人,輕兒你沒吃過嗎?」
上官輕兒搖頭,聲音里有些疑惑,道,「沒有,好吃嗎?」問完,上官輕兒嘴角抽了抽,心想,她似乎問了個很傻的問題,因為……
「瑤兒,你的口水要留下來了。」
慕瑤咽了一口口水,笑道,「輕兒,既然沒吃過,不如你請我嘗嘗看?」
上官輕兒是有錢人,身上隨時都帶著好幾萬兩的銀票。但慕瑤完全相反,她是個十足的窮光蛋。之前在山上有吃有喝,她不經常下山,也不需要錢,如今出來了才知道,沒錢,那是很悲慘的一件事。
上官輕兒眨了眨眼楮,似乎在猶豫,而後,聲音清脆的問,「大叔,你能捏出我喜歡的形狀嗎?」
那捏糖人的大叔只笑不語,沒一會就將捏好的小糖人遞給上官輕兒,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這樣的可喜歡?」
「咦?」上官輕兒驚訝的瞪大了眼楮,不敢相信的看著那小小的糖人,驚呼道,「你居然能捏出我的樣子?好厲害!」
她沒看錯的話,從她來到這攤子前開始,這位大叔就只看過她一眼,然後一直在低著頭捏他的糖人,怎麼會……
上官輕兒的眼神變得有有些犀利起來,總覺得,這大叔,會不會是什麼世外高人?
「我也要我也要,大叔,也給我捏一個。」慕瑤看到上官輕兒手里那栩栩如生的小人兒,立刻激動的叫了起來,打斷了上官輕兒的思緒。
而大叔則是點點頭,什麼也沒有說,就給慕瑤也捏了一個小糖人。
上官輕兒看了許久也沒能看出什麼異樣,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付了錢,就張正要嘗嘗那小糖人的味道,突然手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
「啊……」上官輕兒一個趔趄,低呼一聲,手中的小糖人已經掉落在了地上。
「輕兒。」慕瑤和青然同時交出聲音,而梨花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上官輕兒。
上官輕兒站穩了身子,轉身,剛想表示自己的不滿,就听到那撞人的家伙的居然先開口罵起來了。
「喂,你是怎麼走路的?沒看到本小姐要來買小糖人嗎?要是撞傷了本小姐,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囂張的女聲,帶著一股子傲氣,十分霸道。
上官輕兒抬眸,清澈的大眼楮,淡淡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那是一個年僅十一二歲的女子,穿著一身花花綠綠的胡服,身上掛滿了珠寶,一頭長發,在胸前編織了好幾個小辮子,額前掛著一枚閃亮的藍寶石,一眼看去,這女子十分的打扮,十分搶眼。
而,在看她那一張白皙的瓜子臉,飽滿的雙唇,高挺的鼻子,以及黝黑的雙眼,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小美人,而且還是脾氣火爆的小辣椒。
看樣子,怕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非富即貴。嗯,鑒定完畢!
上官輕兒一身白色的男裝,長發用玉冠束起,看起來是風流倜儻,俊美無比,雖然個子不高,年紀尚小,卻美得叫人驚艷。
她這一轉身,立刻就讓那小辣椒看傻了眼。
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麼漂亮的男人?
上官輕兒輕笑,微微低頭,很是儒雅的道,「這位姑娘,你沒事吧?」
那女子听到上官輕兒的話,竟是臉頰一紅,一改方才的囂張跋扈,支支吾吾的道,「沒,沒事……」
「實在抱歉,放在是在下失禮了。」上官輕兒雖然覺得這個女孩很沒禮貌,撞了別人不道歉,反而惡人先告狀,實在讓人厭惡。但她此來只是為了翠玉雪花,並不想惹出別的事情,所以就忍了,沒有跟那小辣椒一般計較。
倒是那小辣椒,听了上官輕兒的話,不好意思的道,「那個,是我的錯,是我撞了你的。」說著,低頭看著上官輕兒掉在地上的糖人,道,「你的糖人掉了,我,我再送你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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