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崖山學習的日子是辛苦的,也是快樂的,這一片土地,對我來說是樂土,是我一生的眷戀,所以我這輩子都會留在這里。
大師兄是個性格冷漠的人,他很少會主動跟我說話。師父對我倒是很好,幾乎是將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我,能否學成,就要靠我自己的努力了。
我心中有恨,所以很拼命的訓練。
同時,我也感覺到了周圍的人都很喜歡大師兄,即便他不愛說話,給人一種清高冷漠的感覺。
那個時候我覺得,大師兄肯定是貴人。所以為了得到他的認可,我更加努力了,但是每一次挑戰大師兄,我都輸的一敗涂地,從來就沒有贏過,一次也沒有。
那個時候我很難過,我問師父,大師兄就比我早來一年,我這麼努力,為何還是跟他差了這麼遠?
師父捋了捋胡子,告訴我,「因為你心中有恨,而他,胸懷大志。」
這就是區別,我沉默了很久很久。
後來,師父又收留了同樣是孤兒的慕瑤。慕瑤是可愛的女孩子,來的時候小小的一個,我感覺自己有伴兒了,就經常跟她玩。
因為慕瑤,我的性格也慢慢變得開朗了起來,兩個孩子在一塊兒,總會激發彼此的孩子的天性,何況是我這個從小就被忽視,從小就被冷落,被欺負,沒有同伴的孩子呢?
慕瑤來了之後,沒多久又來了另一個同樣不愛說話,甚至比大師兄還要冷漠寡言的孩子。那孩子叫明夜,是我跟師父出去游歷的時候,看到他剛好被欺負,就帶了回來的。
明夜的冰冷和大師兄的不一樣,大師兄給人一種高貴,神聖不容侵犯的感覺,他的冷,帶著霸氣,讓人折服。而明夜的冷,則是有著一種拒人千里的感覺。
為了逗這個孩子,我變得很愛說話,雖然明夜總是對我不冷不熱的,但我卻更想接近他。我總覺得,他跟我很像,或許是因為我們曾經都是被人拋棄,被人欺負的孩子的緣故吧。
後來有一次,我和慕瑤還有明夜去鎮上玩兒,幾個年輕的姑娘看到我,紛紛看得目不轉楮,我隨口調戲了那女孩兩句,明夜臉上的冰冷居然有了變化。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得,從此就喜歡到處調戲那些年輕的姑娘。
一來是因為,我跟那些愛慕我的姑娘接觸的時候,能在她們眼中看到迷戀和愛慕,那對曾經被嚴重忽視過的我來說,是一種認可,能給我自信。二來自然是每次我一調戲女孩子,明夜就會露出鄙視的或者是不屑的表情,有時候還會露出難得的笑容。
我覺得,要是能讓明夜變得開朗起來,不再冷漠,那也是一件好事,所以,我的性格也越來越開朗了。
數年後,我的武功一天天長進,終于成為除了大師兄之外,能夠跟球叔過上幾招的第二人。為了提高自己的功力,我經常找球叔切磋。
球叔是師父的師弟,他們兩人,年輕的時候不對盤,老是見面就吵,甚至是大打出手。但是年紀大了之後,反倒是惺惺相惜,便一起留在了普崖山。
師父說,球叔是個有故事的人,他的過往,不比我小時候的經歷好多少,甚至更悲慘。
我後來才知道,球叔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被人當著他的面殺害了,球叔當時受了很大的打擊,報了仇之後的他,就整日里守著普崖山大院,無事的時候就坐在樹上喝喝酒,不再理會世間的一切。
那一年,我十三歲,听師父說,大師兄過幾天會帶一個小師妹過來跟我們一起學習,我當時心情很激動,想下山去買些好東西給未見面的師妹。
結果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
那個人剛好在被人追殺,受了傷,眼看就要被殺害了。我當時真恨不得她就此被殺死,但我又覺得,就這麼死了太便宜她了。所以我救了她,並且自告奮勇的丟下慕瑤要和明夜,將那女子送回家。
因為我的容貌,那女子對我可謂是一見傾心,加上,此時的我已經學會了花言巧語,說起來情話來,那是一道一道的,把那女人哄的幾乎找不著北了。
當然,我不會喜歡那個女人,因為,她可以說是我的仇人。
她就是我親愛的妹妹,僅比我小了半年的親妹妹。
時隔五六年,我再次回到了那個曾經給了我噩夢般經歷的家,卻是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出現的。這些年,因為習武,我的身體長得很快,這個家的人本來就不關注我,自然也就沒有人認出我來。
我將那個曾經欺負過我的妹妹騙的團團轉,然後在半個月後,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將她賜給了一個叫花子。
第二天,風府上下的人都驚呆了,不出一個時辰,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風家三小姐被叫花子玷污掉了的消息,風家人簡直氣瘋了,尤其是那心狠手辣的大夫人,幾乎是哭瞎了雙眼。
听著他們揚言說要為女兒報仇,我冷笑,躲在暗處看著自己親手策劃的鬧劇,看到那些人忙得團團轉,我只覺得解氣無比。
也就是那天,我趁亂去了我父親的書房,將他的機密資料盜了出來,送到了官府。
第二天,官府就來了人,拿著風府貪贓枉法的證據,將風府一網打盡了。
礙于風王府的存在,當時的兆晉帝並未對風府趕盡殺絕,而我要的,也不是風家人死光光,我只是想讓他們吃吃苦頭,受到應有的教訓。
所以,當得知風家全家人被發配邊疆的時候,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樂滋滋的回到了普崖山。
這一天,也剛好是小師妹上山的日子。
我一回來,就听說了小師妹的事情,于是連夜跑去她的院子里看她。
沒想到我這一來,就看到那個粉雕玉琢,可愛的讓人心都會融化掉的孩子坐在門口的階梯上發呆。從她那雙漂亮的大眼楮里,我似乎看到了思念和悲傷。
那樣的悲傷,讓我心疼,我發現我居然見不得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孩子不開心。
听說,大師兄很寵這個孩子,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寵的無法無天。但到底年紀太小,大師兄這一次去戰場,所以將她留下了吧?
可,她沒想到一個四歲的孩子,居然會有這樣的悲傷。
于是,我嬉笑著出現在她的面前,說著一些不著邊的話,逗她開心。
但她居然很冷靜的面對我的調戲,我那個時候說,大師兄不在的時候,我會好好保護她,絕對不是隨口說說,而是發自內心的。
但這孩子看起來萌萌的,卻是個狠心的。我就多說了兩句,她就找人來趕我了。
于是,我故意輸給了那個叫青然的護衛,當她看到我被打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草的時候,終于笑了。
明媚的笑容,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明亮,我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被照亮了。
從那之後,我就經常圍著這個孩子轉,時不時的耍耍流氓,逗她開心,偶爾故意的調戲她。我自己都不曾發覺,不知不覺之間,我的世界就開始圍著她轉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這個長得像瓷女圭女圭一樣弱不禁風的小女孩,居然比我當初還要拼命。她訓練起來的時候,簡直就是個瘋子。
分明是個小孩,卻有著比大人還要堅強的意志。
我看得出來,她似乎是在刻意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似乎是在為了忘記什麼而拼命。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為了不讓自己去想念那個遠在邊疆的男人。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小孩子,也會有這樣深刻的思念,哪怕相隔千山萬水,哪怕時隔四年,她心中依舊深深的惦記著那個人。
許是因為在乎,我那個時候有一個很瘋狂的想法,就是想知道,我陪在她身邊這麼多年,能不能取代她心中另一個人的位置。
我不曾想過,一個四歲的女孩子也會對一個成年男子有這麼深的眷戀,我以為我努力的留在她身邊,就能讓她從此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或許是太迫切的想要得到認可,我發現我反而越來越無法靠近她。
她對身邊的人都很好,尤其是對明夜。明夜似乎對誰都不好,除了小師妹。
我那個時候不明白,她為何會對一個冷冰冰的人這麼好。後來才明白,因為她看得出來,明夜有心事,她也是個細心的孩子,她想要幫助身邊的人。
上官輕兒是我見過最獨特,最勇敢的丫頭。
尤其是當我得知她第一次闖進了後山的時候,幾乎是被嚇得半死。
當師父和球叔將傷痕累累的她抱出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
我以為,她有了這一次的教訓,今後都改不敢在胡來才是,但是,那連我都只去過一次,從此不敢再踏入的地方,她居然一而再的闖入,即便每一次都弄得傷痕累累,但她從來不放棄,甚至大家都不讓她去了,她還是要偷偷的去。
她是我見過的,最固執的姑娘。
也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姑娘。
你能想象,一個六歲的孩子,是怎麼靠著自己的本事,開創一個品牌,研究出一種產品的嗎?
你能想象,一個六歲的孩子,是怎麼憑著自己的頭腦,發明獨特的藥膏,並且風靡一時,成為人人瘋搶的熱門商品的嗎?
而我,就是親眼看著她創造了原本不可能的一切的。
甚至,我成為了他的得力下手,心甘情願的為她奔走勞累。
一年後,當小師妹讓我將清寒齋賺來的錢,全部用來購買糧草,並且親自押送到北疆去的時候,我才知道,她為何要這麼拼命的去後山找藥材,為何要這麼拼命的去創業。
原來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人。
再一次,我很嫉妒很嫉妒那個人,那個從小就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的太子,我的大師兄。
但我卻是心甘情願為小師妹做事的,任何事……
我跟在小師妹的身邊,為她奔走,為她所信任,我感到很滿足。我覺得,在她的面前,我的人生和存在,有了價值和意義。曾經只想報仇的我,如今大仇已報,我從沒想過我報仇後要做什麼,而她,給了我新的人生。
這一切的自信和滿足,直到大師兄回來,就徹底的被毀滅了。
當看到她在大師兄面前快樂的像只小鳥,無憂無慮的樣子,我心里會很難受,那是她在我面前不曾有過的表情。
在我的面前,她是聰明伶俐,幾乎是無所不能的,但是在大師兄的面前,她才像個真正的孩子,會哭會鬧,會耍脾氣。她對大師兄的依賴和信任,讓我感到失落。
我不知道我對她是什麼感情,但我確確實實的覺得自己被忽視,被遺忘了。
所以,我開始不安的尋找著自己的存在感,我故意在大師兄面前跟她親密接觸,雖然換來了大師兄的冷漠警告,但我不肯放棄,我害怕,怕大師兄回來之後,小師妹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直到,那天我借酒發揮,得知了她心中的想法,才終于安心,也終于明白,自己跟大師兄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我永遠無法取代大師兄在她心里的位置,就好像,我在她心中也是無可取代的二師兄一樣。
我以為,我今後的人生都會為小師妹奔走,直到死去。但很快,有個女人就闖進了我的世界。
一開始,我並不喜歡那個女人,她刁蠻任性,肆意妄為,是我厭惡的類型。
而且,她居然喜歡上了女扮男裝的小師妹,男女不分,簡直就是無知至極。
但後來,我發現這個女人也不是一無是處,她跟小師妹一樣,固執,堅強。為了一個不是男人的男人,追著我們跑了數千里,跟在我們身邊整整七年,只為了守株待兔,等那個人回來。
這麼愚蠢的行為,讓我不齒的同時,也很讓我感動。
大家都說,我跟她是歡喜冤家,或許,一開始我們只是冤家,我們見面就打,就吵,幾乎沒有消停過。
我每次都能對別的女人喜笑顏開,出言調戲,惟獨對她,從來都只會冷眼相看,惡言相對。
但越是這樣,她在我心中就越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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