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是隆慶十四年的年初,春已至,萬物都當復蘇。(鳳舞文學網)
嘉禾卷起裙角,手中護著一窩野鳥蛋飛也似的朝長信宮方向奔去。
長信宮便是宮人口中的冷宮,她自六歲那年同母後搬至此處已有五年時間了;她母後雖是廢後,她卻還是正兒八經的公主。
可惜的是在這宮中沒有皇帝陛下的寵愛,便是有個虛名又有何用呢?
往昔日里追憶,嘉禾也並非沒有受寵過,那時他父皇適才登基,單單得了一女,自然看得如珍如寶,便是大宴外臣之時,也將她捧于膝蓋上玩耍,寵愛可見一斑。
一切結束于母後誕下皇弟,嘉禾是長女,她皇弟卻已經是皇帝陛下的第三個兒子了。起先皇帝也是高興的,可不知何時卻突然開始冷落起皇後來;後來有一日,嘉禾在偏殿中撞見皇父與母後爭吵,母後用桌上的剪子傷了皇父,血流了好大一地。
之後,她便隨著母後與弟弟遷入了長信宮中,至後,皇帝並未再來瞧過她們母女一眼。
那時弟弟不過剛滿周歲,身子弱極了;長信宮中卻並無女乃娘,母後自那事後就長病不起,哪里還有女乃水哺育自家兒子?
看著面色蒼白、連哭聲都日益微弱的皇弟,嘉禾似有些不知所錯;幸而有好心的太監告訴她,民間貧家的孩子若沒得女乃水吃,用米漿混著菽漿來喂,倒也是行得通。
廢後是要月兌簪待罪的,長信宮中除了幾套四季換洗的衣服並無太多值錢的物品;但好在嘉禾那些玩具兒還在,挑選了幾樣值錢的物件托小黃門砸壞了模樣,只當一般金銀帶到宮外賣了,換得了些雜豆雜糧,弟弟才總算有口吃糧了。
冷宮的日子清苦,皇帝又似乎是特意懲罰她們母女似的,連吃穿用度也克扣剩得只能保命,嘉禾從那時起便懂得了生存。
長信宮前有諾大個池子,四季皆有野鳥在此築巢,池中也有些雜魚能夠捕食;她學會了捕魚,學會了爬樹扒鳥窩,也知道撿些干枯樹枝回去升火,便能悶熟鳥蛋,烤熟小魚。有了肉食,弟弟總是高興的,待到大些便扯著嘉禾的衣角,非讓阿姐也帶他出去頑頑。
嘉禾是決計不會同意的,她不過是個無寵的公主,宮中便有些用心險惡的人對付她也是嫌麻煩;但弟弟卻是皇子,誰知道會有什麼人懷什麼惡毒心思來對付他。
思極至此,嘉禾對弟弟的看護便愈發謹慎了。
她隨母遷至冷宮時適才開蒙,識得幾百余字,閑暇時便手把手的教自家弟弟寫字;冷宮里沒有紙筆,用樹枝在沙地上寫寫畫畫倒也方便,可惜卻容易將一身都弄得邋遢。不過冷宮里還哪管什麼儀態,便是兩個小孩都趴在泥地里打滾,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廢後也是管不到了。
病床上的女人已然病入膏盲,面上姣好姿色如今全無,只有病痛的折磨連同日子的艱辛被一一刻畫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