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子清隨著侍衛到了皇上用膳的偏殿,侍衛們便都侯在殿外,獨獨讓他一個人進去。(鳳舞文學網)這是他第一次單獨被皇上召見,雖然不免有些疑惑,但是心若止水,畢竟皇上在他這里能謀求的東西幾乎為零,而他想來做事本本分分,沒有做過半分出格的事情。
一進大殿,便行了君臣之禮,說道︰「皇上萬福金安……」
身為伴讀,在本朝亦是正四品的官。
「表哥請起……」小皇上坐在上座,對著下面跪著的寇子清說道。仔細端詳他,其實他早已過了及冠的歲數,但是從未听說他有舉行冠禮。
「謝皇上……」寇子清說完,便站起身,靜靜的候著,不說話也沒動作,安靜的就像是一個布女圭女圭。
小皇上一直都很好奇,他為何可以一直那麼安靜,與李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表哥,家中可好?」小皇上打破沉默的氣氛,小聲的問道,好像很怕聲音過大,打擾了他一般。
「回皇上,一切都安好。」寇子清恭敬的回答,眼中閃過一絲波瀾,小皇上看的真切,這都是阿姊教給他的,坐上這把椅子上,要能夠看得懂每一個站在下面的人之心思,多到一句話,少到一個表情。
表兄為何不願據實稟報,為何要隱瞞三舅的病情,小皇上能看得出表哥說話時的一絲慌亂,但是卻看不透表哥為何撒謊。
「方才,朕派了幾個太醫去府上給三舅瞧瞧,本來朕也想去的,可是太傅和趙侍衛都覺的朕不應該出宮,是以便沒有跟過去。」小皇上慢悠悠的瞧著寇子清說著話,他不能像對別人那樣,一個不順心就大喊︰狗奴才,竟敢欺上瞞下,也不能說︰為何不上奏,難道不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拖出砍掉。
他就這麼一個表哥,往後也在沒有別的表兄弟了。
寇子清听後,整個人一怔,跪在地上,不發一言,不求饒也不解釋。
「表哥這是作甚?」小皇上問道,他本來是急性子,可見到寇子清後,整個人都變了,變的像是阿姊口中期待的那般,穩定沉著,小皇上覺的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三叔不喜別人入府,還請皇上撤回成名吧。」寇子清跪著、俯身說道,話中少了害怕,卻甚是心急。
小皇上還以為寇子清是要向自己求饒瞞著不報三舅病情,原來卻是說這個。
「他們是太醫,是去醫治三舅的病情的,不是做壞事,看完就會回來了,打擾不了三舅。」小皇上忙著解釋,他真的不願寇子清這般的誤會他,他明明做的是好事,可為何好像自己做錯事一般。
「請皇上速速招人回宮,莫要去府上,不然三叔定是要病情加重的。」寇子清還是說著讓皇上收回成名的話,他了解三叔,知道他不願與朝中人有一絲來往,就算是長公主去了每次也得不到三叔的好臉色,久而久之長公主也幾乎不去了,只有那劉基劉太醫還奉命每七日去一趟。
一開始也是甚是抗拒的,也熬不過劉太醫說奉長公主的命,不治便要砍他的頭,三叔這才氣的接受了他去的事實,可那藥好像是灌入了江海一般,不見成效,三叔還是那副病怏怏的。
「你這是何意?朕一片好心,莫要當成狗肺。」小皇上覺的自己被誤會,甚是惱怒,看著寇子清也不能像剛才那般冷靜了。
寇子清便不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跪著,讓別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小皇上頓時覺的自己像是蠻力打在棉花上,被反彈回來卻再也使不出力了。
想著阿姊的勸諫,王太傅的諄諄教誨,便忍下暴脾氣,對跪著的寇子清用開始時那般語氣說道︰「朕找表哥來,就是要商討一個三舅的病情,劉基說很是嚴重,朕適才派了別的太醫前去,就是不想三舅有事,你莫要誤會朕,你方才為何一個勁的叫朕收回旨意,有何隱情說來與朕听,也不能依著三舅的脾氣,不惜朝廷更諱疾忌醫啊。」
小皇上努力想著遇到這種場面,阿姊會怎麼說、怎麼做,就連神態表情就學的有模有樣,寇子清居然也慌神了一下,仿佛就看到了長公主的臉。
皇上既已問起,他也不便隱瞞,便說道︰「三叔身子一直不好,這麼些年看過不少大夫,但都說難以根治,只能靜養,可三叔一直對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
他的眼里是再也掩飾不住的傷痛,他了解三叔的心思,哪怕年幼也清楚的記得家人在流放途中慘招殺害、因病故去,便在那時就已經立誓一定要重振寇家,所以長公主第一次入府時,自己便說出願意到宮中做皇上的伴讀。
就因著這事,三叔還埋怨長公主,將寇家唯一的嫡子送入皇宮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而三舅更加的郁悶煩心。
每個人都在說當年的事,劉基說在流放途中,寇子清亦是如此,小皇上便突口而出說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才招致那些個罪?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朕不知。」
史官記載,那年母後生下他,便被打入冷宮,寇家亦舉家流放,究其原因呢,卻沒有寫。
寇子清一听,便知道小皇上對于當年的傳聞並不知曉,而這些確實也不該從他的口中說出,搖搖頭說道︰「臣亦不知。」
「你撒謊?朕出生的時候,表哥都記事了。」小皇上突然很激動,外人瞞著他就算了,為何親人都這般,他對于這種事事不知感到惶恐無助。
阿姊將他當成孩子般護著,臣子將他當成孩子般糊弄,外公、三舅回京多年未曾進宮面聖,表哥天天見面卻不能坦誠相待……這樣的日子何時才能到個頭呢。
「皇上,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簡單,臣確實不知,當年是發突然,寇家本還沉浸在姑姑生皇上的喜悅之中,誰知突然聖旨下達,命舉家流放,而皇後與長公主、當時的皇上都已被打入了冷宮。
連問個原因的機會都沒有,便被押解出京了,就連用的、穿的,都是官兵後來才給補上的。
小皇上听後異常激動,他當皇帝也有幾個年頭了,作為皇上有著很多的無奈,但父皇當年卻能不顧一切的下了那樣的聖旨,自己多年不問,只以為母後不得父皇待見,才會那般,此刻看來,必定是有內情的。
整了整衣襟,咳嗽了兩聲,舒緩了語氣,說道︰「既然表哥不知,那朕也不問了,不過朕本來就兄少弟恭,阿姊說朕原本有三個舅舅,卻不想已去連兩個,現在更是不想連三舅的面也沒見上就沒了機會,阿姊說朕在及冠之前不可出宮,而舅舅卻是不喜皇宮,回去轉告舅舅,在我舅甥二人未見面之前定要好生照顧好自己,等著朕及冠之後去見他。」
小皇上說的句句真切,言辭中掩飾不住的傷痛,對于未曾見過面的舅舅,卻沒來由的有甚是親人、似曾相識多年的之感,或許這所有的感覺,都來自阿姊平時與自己講的關于寇府所有人之事,漸漸的在心中便對每一個人都有了模樣。
說著從腰間掏出一塊玉佩,走過去遞到寇子清的面前,說道︰「這是從我出身之時母後便給朕佩戴在身上的,母後說過這是三舅送給他的嫁妝,你拿回去給三舅,也算是個念想,讓他萬事想開點,過去的就算了吧,母後臨終前說過死不入皇陵,亦不予父皇同龕,朕還沒能將母後的鳳棺遷出,三舅怎能去見母後,定是要看著朕辦到了,才能去下面與母後見面,然後見了先皇亦要質問聲,為何做出那般的事情,得空了在托夢給朕。」
寇子清接過玉佩,閉著眼拖著長長的語調說道,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這話說完一般。「臣……遵旨……」
小皇上彎腰將寇子清扶起,然後說道︰「表哥今日就先回去吧,朕會代你向太傅告假。」
「是,臣先告退……」寇子清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步伐很快,像是在逃難一般,一出大殿便一路狂奔,直到到了寇府門口,上氣不接下氣,大口大口的吸著氣,見到停著一排轎子,想必都是太醫院的人已經到了。而且府門外站了幾個御林軍的侍衛把守,一時到迎來不少圍觀的百姓。
寇子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順了氣,才朝著大門走去。
「寇伴讀……」一個侍衛一拱手說道。
「皇上命我回家,幫忙招呼一二。」寇子清直接說道,那個侍衛說了個請便讓開了路。
寇家小孫女寇子櫻在三叔的房前不停的徘徊,突然來了這麼多的太醫著實被嚇到了,說是奉皇明來給皇上的三舅診治病情的,三叔是出了名的怪脾氣,見到跟皇宮、官家相關的人都討厭的緊,這下更是對他們一個個的罵聲不斷,砸了不少東西,嚇的太醫們都不敢進去,而三叔也咳嗽的更加厲害了,听著里面一聲聲的咒罵,寇子櫻嚇的心驚膽戰的。
看到哥哥回來,立即上前,撲在他的懷里哭了起來,邊哭還邊哽咽的說道︰「哥……三叔他……嗚嗚嗚……」
「沒事,不哭了,在外面等著,哥哥進去看看。」寇子清拍著妹妹的背,小心的安慰,就算是寇家落難,寇子櫻也是被保護在深閨中的尚未及笄的小女孩。
太醫們都在門口圍了一圈,誰也不敢上前,寇子清先是對著眾位太醫頗有歉意的一笑,說道︰「眾位太醫,得罪了,我三叔性子不好,望諸位不要介意。不若先到隔壁房間休息一二、喝杯茶,待我進去說說,各位在過來。」
各位太醫紛紛說好,畢竟實在是招架不住這寇三爺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