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銘的敘述里,夏文柏認識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可怕男人,陰沉,霸道,勢力強大,強取豪奪,虐戀情深——不是——殘暴心狠。(鳳舞文學網)
這個男人叫謝國慶。
他尋思半晌,覺得這個男人他是不認識的。
不過在陳銘看來,在他出國這半年,孟佳樂會在謝國慶身邊,就完全是謝國慶的錯了,這個男人如此的可惡,以至于陳銘僅僅只是描述就目眥俱裂,咬牙切齒,一副恨不能手刃仇人的模樣,夏文柏不知道要不要安慰他,但是考慮到之前他安慰別人——比如趙某某,此處為保護當事人打碼——的結果,最終還是放棄了。
夏文柏作為特殊從業者——正常的那種——對于情侶,不管是分開的還是合伙的,都見多識廣,對于孟佳樂和謝國慶這一對,他也能多少猜到一點,謝國慶對孟佳樂深情錯付卻不肯回頭,偏偏兩個人門不當戶不對,從小就是三好學生的孟佳樂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大概就是為了陳銘生孩子了,因此在面對特殊從業者——不正當的那種——謝國慶的時候總是畏懼不已,兩個人從來就沒對上過波段,但是要說從頭到尾都是謝國慶強逼,那也不切實際。
別的不說,雖然謝國慶平時脾氣不好拉著臉,但是從沒在孟佳樂跟前動過粗,他一個大男人,真不想和別人在一起,難道還能綁著他不成?總不至于謝國慶那麼有覺悟的演繹起痴情渣男兒,一把抓著他的肩膀嘶吼「如果你不從了我我就殺你全家!」吧……
光是這麼想想夏文柏就覺得一股惡寒,搖搖頭很快將自己從這種妄想里拖出來,陳銘還在痛斥謝國慶的惡行——順帶一提已經上升到目無法紀,擾亂綱常,橫行無忌的程度了——像是個憋了很久的大火山。
「我記得陳先生你不是剛回來麼,怎麼對這位謝先生這麼清楚?」
陳銘被他打斷,意猶未盡,但還是老實回答問題︰「佳樂受了那麼多的苦,我自然要搞清楚。」
那就是說是孟佳樂說的了。
夏文柏只要小拇指想想就知道了。
在夏文柏跟前動這樣的歪腦筋,而且還以為能夠瞞得過去,不但是對夏文柏的一種蔑視,甚至是對他的小拇指的一種侮辱!孟佳樂自己肯定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作為其實不太說的過去,雖然一直對謝國慶不假辭色,但是他一直將其作為備胎又是不爭的事實,在事態未明的時候曖昧不清若即若離,倘若更高的目標無法達到則隨時可以屈就,然而陳銘回來了,他的戀情又可以重新步入正規,備胎自然就是不必要的了,也正因此孟佳樂才會特意找他,說出想要幫忙瞞下來自己的行動的願望……
不過即使小拇指的智商被侮辱了,夏文柏也懶得解釋,他本來就不是長舌的人,孟佳樂使用這樣小小的心機也不過是為了能夠保證自己的穩定生活,再有一者就是,他覺得陳銘這腦子和孟佳樂配正好,兩個人蠻搭調的。
就是謝國慶……夏文柏皺了皺眉眉頭,覺得要好好批評一下這個家伙的缺點。
「你的眼光真不怎麼樣。」
「什,什麼?」謝國慶一把鼻涕一把淚,若是美少年尚可以稱之為鮮花含露,只是謝老大一身腱子肉,眼楮下面還有一道疤,半分沒有溫柔可愛的氣質,哭起來反而十分猙獰,不過他此時心情不好,也顧不到要在夏文柏跟前注意形象了。
夏文柏看他渾渾噩噩的,也懶得再說什麼,只是替他再倒了一杯酒︰「就這一瓶了,喝完就不許喝了。」
「嗯,嗯。」在道上叱 風雲的謝國慶乖乖的應了,他眼楮還發紅,跟個兔子一樣,只是這麼結實的兔子實在少見,瞳孔稍微外擴,沒有什麼焦距——不是死了——顯然有些神志不清,喝醉了。
「小孟還是跟那個滾犢子的小白臉跑了。」
「嗚嗚,我對他那麼好,掏心掏肺,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我打過他嗎?我罵過他嗎?沒有!」
「他還是跟那個小白臉跑了!」
喝醉的人就是這一點煩,翻來覆去的哭訴也沒半分心意,听的人耳朵生繭,夏文柏嘆息著替自己倒了半盅白酒,淺嘗了一口,伸出的舌頭紅艷艷的,陪著酒盅的白瓷煞是好看。
謝國慶本來還在傷心求不得,突然定定的看著他的班長,眼珠子都不眨一下,半晌後才又一頭撲到桌子上。
「我要是夏哥你就好了。」他甕聲的說。
「怎麼想起說這個?」夏文柏納罕,這話題突然轉換的他有些跟不上,謝國慶倒是也沒難為他,伸手撥弄了一下酒瓶解釋道︰「夏哥什麼都會,什麼都厲害,長的又好看,腦子又好,會讀書,不像我……就會干干體力活。」
干體力活收保護費嗎?夏文柏走神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謝國慶試圖再給自己倒酒的動作︰「說了不許再喝了。」
「我難受。」嘴上這麼說著,謝國慶卻也乖乖的沒有再倒酒,他趴伏在桌子上,看向夏文柏的眼神滿是崇拜。
怎麼說呢,個大男人,用和他家金毛一樣的眼神看他……怪惡心的。夏文柏如此想著,手上卻沒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對方的一頭短毛。
……太扎手了,縮回手,夏文柏嫌棄的想,還是毛毛的毛順,這個名字起的好。
「我認識小孟的時候,他還是個大學生。」
開始追憶似水年華了,夏文柏不作聲,就當听听有聲書。
「穿著t恤,腳上踩著普通的運動鞋,露出細白的腿來,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干干淨淨的,」謝國慶的聲音很平緩,他似乎剛剛的發泄終于到了臨界值,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和我壓根不是一路人。」
「嘿,」說到這里謝國慶突然笑了一下︰「說起來夏哥你也是,我之前不跟你說,是怕嚇到你……」說到這里他還抬眼看了一下夏文柏,顯然是在觀察對方有沒有為自己說的話而生氣,夏文柏也沒在意,見他打量自己,反而覺得這人還記得察言觀色,沒醉透。
「雖然是這樣,可其實還有部分原因,是怕夏哥看不起我。」說到這里,謝國慶的聲音都低沉了下去,他平日里說話中氣十足,就連剛剛痛斥小孟辜負他的深情都慷慨激昂,此時倒難得顯露出幾分沉寂來︰「混黑道的,不知情的以為听起來多厲害,其實就是歪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從小就笨,腦子轉不過來,還是靠夏哥你幫忙才勉強跟得上大家,要是讓你知道那個時候就不爭氣的小蠍子還跑去當了混混,恐怕就跟嫌棄我了。」
夏文柏打哈欠的動作一頓,他眉頭皺了起來,沒想到謝國慶會說起這茬︰「我沒嫌棄過你。」
「嗯,夏哥沒嫌棄過我。」謝國慶說這話的時候就跟多高興一般,然後他笑容又隨即變成苦澀︰「但是夏哥你這樣的人多少啊,普通人誰不嫌棄我們。」
「只要不在我跟前說,我就裝沒听見,到我跟前說的話,我就砍死他,反正不吃虧。」
「但是小孟……我怎麼舍得砍啊……」
話題又從離題八千里兜回去了。
「他一直都看不起我。」
「但是沒辦法啊,我喜歡他啊,」說到這里謝國慶突然來了勁,猛然抓住酒瓶子往前一拍跟夏文柏剖白道︰「他是個大學生,懂的也多,脾氣也好……」
感情是喜歡知識分子啊……夏文柏想著,突然笑了起來。
「還救過我,那個,那個俗話怎麼說的來著。」謝國慶還是喝多了酒,在需要腦子的時候就掉鏈子。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夏文柏懶洋洋的提點他。
「對對,」謝文盲拼命點頭,看向夏文柏的眼神就差沒說「夏哥懂的可真多」了︰「我當時落單,被對頭堵了,他把我帶回家……」
惡俗的故事。夏文柏已經無聊到要靠數自己敲桌子的節拍來打發時間了。
「那還是我第一次去大學城那邊呢……」
夏文柏敲桌子的動作一頓。
「什麼時候的事?」
「兩年又九個月前。」謝國慶記得真清楚。
「大學城繁華路那邊?」
「是啊。」
「原來你沒死啊。」
夏醫生有些想笑,他那個時候勉強包扎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夜里巷子里都沒燈,根本看不清狀況,他想去便利店買點救急的繃帶之類的東西,走回來人就不見了。
他還以為是對方被仇家找到拖到什麼角落里分尸了呢。
居然還活著,活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緬懷自己失去的奢侈的愛情。
眼淚都落到菜里去了。
惡俗的故事,夏文柏重復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