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後微微頷首,「也好!」
「那皇嫂先歇著,我就先告退了」,雲夢公主也覺得有些乏了。
「蘭兒,你說江家那丫頭當真如公主說的那般?」
看到雲夢公主一行離開的背影,蕭太後黛眉微蹙,語帶遲疑,懶懶地靠在軟枕上,雙眸微眯,眼角已有周圍,可那常年上位,後宮模滾打爬的精明和干練卻並未消失。季巧巧那丫頭她是見過的,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無論說話還是行事,看起來倒都是個好的。不說其他,只她可能關乎到那件事情她都不得不有所……
「正所謂傳言不可信,可也未必都不能信」,蘭嬤嬤自幼跟在蕭太後身邊大半輩子了,是心月復中的心月復,怎能不知道蕭太後心中所想,她微微一笑,手卻不停的,站在蕭太後身側,雙手中指往前,微微凸出,輕輕地替她按壓著太陽穴,「前兩年听說江家那丫頭將自家表姐推入湖中,那季姑娘也因此傷了身子可是養了好久,可偏生江家那丫頭自己也掉入了湖中,醒來之後就主動提出回岷縣老宅,這說起來倒不知道誰是誰非了。」
「哎——」,蕭太後眼中飛快地劃過一道精光,隨著蘭嬤嬤的動作,倒是舒適了很多,她薄唇微抿,心中有了一個決定,「也罷,等見過後自知分曉,至于其他請帖你看著辦吧。」
「是」,蘭嬤嬤恭敬地福身,而後又將早就涼在一邊的茶呈過來,「太後可要小憩?還是先用膳?」
「傳膳吧」,蕭太後只覺得身子有些懶懶的,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來,到底是老了。她在心中嘆口氣,微微抿口茶,想當年先帝初逝,她就著手查探那件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些許眉目卻偏偏……
看著蘭嬤嬤熟稔的吩咐宮女,蕭太後遠眺天邊,好似看到了多年以前的多年以前,她初進宮時,見到英俊颯然的先帝,只是驚鴻一瞥,卻此心相許;從小小秀女,一步步爬到母儀天下的皇後之位;她放佛又看到兩人朝議殿前相互依偎著指點江山的場景。
若非那件事情,先帝又怎麼會英年而逝;若非那件事情……
雲夢公主回到府上就收到姚琉璃的拜帖,听府上的探子匯報之後,心中搖搖頭,這遠兒當真不像話。可心中埋怨歸埋怨,卻仍舊不得不想著,她曾允諾過江家那丫頭,可現在這門婚事對威遠侯府的重要卻不言而喻,她……
隔天,天空霧蒙蒙,黑壓壓的。
雨淅淅瀝瀝,帶著春日所特有的纏綿;打在樹葉花台上,發出嘩啦啦的輕響。
整個鳳都街道一反以往的繁華,人們來往匆匆,或撐著傘,或頂著衣衫;難得的春雨好似卯足了勁要將鳳都洗刷干淨般,雨越來越大,仰頭望去,黑沉沉的天帶著一股子讓人覺得壓抑的沉悶。
「母親,這事就是如此,我」,一向精明利落的姚琉璃難得的宛若孩子般手足無措。
「坐下!身為侯府主母,這般毛毛躁躁的像什麼話」,雲夢公主輕聲呵斥,「你就沒給遠兒說清這其中的厲害關系嗎?」
姚琉璃面色難看,「怎麼沒有,只是這兒大不由娘;遠兒這般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屋里又沒個知冷知熱的,倒是女兒疏忽了,才讓那下賤的狐媚鑽了空子。」
「既是知道空子,給處理了就是」,雲夢公主不以為然,那姚駙馬養的外室還少麼?可最後如何了,就算是被她處理了,那姚慶峰不也得受著!
姚琉璃抿了抿唇,沉默良久才道,「那狐媚子懷上了。」
「什麼?」,雲夢公主端著茶杯的手顫抖了下,茶水飛濺而出,落在淺紫的宮裝羅裙上,泛起點點濕痕;她面色越發難看,「所以你就給收房了?」
姚琉璃咬著下唇,「這是遠兒第一個孩子,他很是看重!」
「看重?」,雲夢公主狠狠地瞪了姚琉璃一眼,「不過是個下賤坯子生的,又不是嫡子,死了也就死了,這般收房了,你把相府的臉面往哪兒割?」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雲夢公主冷聲,不過到底是自己的外甥,「也別做得太過,去母留子吧;一個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江家那丫頭也不會在意的。」
姚琉璃點點頭,「女兒知道了!」
「遠兒也該好好管教了,江家那丫頭如今的狀況你也是知曉的,這人吶若是心變了,他且自己受著罷!」雲夢公主點到即止。
姚琉璃卻听出了其中的厲害,「女兒會好好管教的,只是兮淺那邊,還請母親多費心了。」
「罷了,我也乏了,退下吧」,雲夢公主擺擺手,姚琉璃還想再說什麼終究沒說出口,轉身對著身後的丫頭吩咐道,「把大廚房的劉媽媽撥到莊子去,母親的話可都听明白了?」
張嬤嬤的心顫抖了下,「奴婢明白!」
「哼,不過是個下賤的狐媚子也妄想進我威遠侯府的大門!」,姚琉璃到底是個狠心的,齊忠祥後院的那些姨娘妾侍不是被她給整治得服服帖帖的麼?
江兮淺似笑非笑,听著清風的匯報,「就這些?」
清風靜靜地立在軟榻一側,並不言語。
「行了,繼續監視竹園」,江兮淺心中冷笑,「順便齊世子養外室的消息也可以透露給她!」
「屬下明白!」,清風聲音低沉帶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沙啞。
若薇端著托盤,上面不足她巴掌大小,宛若白玉般晶瑩剔透的小碟里整齊地碼放著綠色的糕點,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旁邊的茶杯被揭了蓋子,水色清澄,修長宛若針尖的茶葉在其中豎起,圍城一圈,趁著淡綠色的茶水,異常的賞心悅目。只是江兮淺的眼卻落到了角落處的大紅請帖上。
「嗯?」,江兮淺聲音慵懶,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壓。
「宮里送來的,說是太後宴請雲湖盛會表現不錯的佳麗們」,若薇將托盤中的糕點依次端出,放在江兮淺身側的香幾上,「不知道又要鬧什麼ど蛾子。」
許是跟在江兮淺身邊久了,不僅是若薇就連若芸,甚至樓外樓眾人對皇家都沒什麼好感。
江兮淺伸手翻開請帖,宛若青蔥玉脂,縴細柔美的手指趁著大紅的底色,好似泛起一層粉色的瑩光,「蕭太後?」
「今日下這般大的雨,明日且不知如何,小姐可要準備些什麼?」,若薇有些擔憂地看著外面霧蒙蒙的天,入宮本是小心翼翼之事,這樣的天氣,總是讓人有不好的聯想啊。
「不用」,江兮淺擺擺手。
若薇微微蹙眉,「另有一事,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嗯?」,江兮淺拈了片糕點,陪著君山銀針特有的清香,點點頭,忽然听到若薇的話,微愣;「說來听听。」
若薇思忖片刻,「小姐,那日竹園那位過來之後發生的中毒之事。」
「嗯」,江兮淺挑眉,示意她繼續。
「奴婢曾反復思索,不管是前面的玉香蛇毒,還是傳言畏罪自盡的翠雲所中的鴆毒都絕非翠雲區區後院婢女所能得到的」,若薇聲音有些低沉,「奴婢也曾想過翠雲是否也如我們這般,但前日銀樓主傳信並未發現翠文有任何跡象,反倒是季巧巧有些可疑,當初除了若芸能接觸到那托盤上茶杯的,也非她莫屬,可她又如何得到那兩樣東西的?」
江兮淺點點頭,給了她個肯定的眼神,「看來跟我在身邊幾年,沒把你們的腦子給磨沒了,那翠雲不過是個替死鬼罷了。」
「小姐,你知道?」,若薇驚,「那你為何……」
「為何不說出來?告訴刑部還是主院那位?」,江兮淺冷笑,「有些事未必用說明白,用貼身丫鬟當替死鬼這樣的作法,在鳳都那可是少見多怪了」,更何況……她還不想讓季巧巧死得這麼容易。
若薇瞪大了雙眼,片刻又愧疚地低下頭,她還一度為自己能替小姐分憂,考慮周全而洋洋自得,卻不想原來小姐心里門清。
「行了,你們身在無憂谷那樣的地方,這後院的彎彎繞可多著呢,日後有得你們學的」,江兮淺輕笑一聲,「若是得空,汐院也該清理清理了。」
若薇頷首,「奴婢明白,先告退了。」
看著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江兮淺搖搖頭,這若薇倒是個可造之材,好好培養培養,只消別讓她失望才是啊。
第二天清早,經過昨日大雨洗禮過後,就連空氣都顯得異常的清新。
江兮淺被季巧萱送上馬車,又前前後後囑托了不少宮內要小心,懂禮的話。
看著面前大氣磅礡,氣勢恢宏的宮殿,巍峨的大門處懸掛著慈寧宮三個大字的牌匾,那犀利的筆鋒和遒勁的字跡,讓江兮淺不由得心中慨嘆,果然這才是皇宮麼。
「江小姐,這邊請!」,下了軟轎,立刻有身著粉衫的宮女上前引路。
「有勞這位姐姐了」,江兮淺使了個顏色,若薇立刻會意上前遞處一個精致的香囊。
那宮女掂了掂,微笑著,「姑娘太客氣了,太後娘娘是和善了,請小姐姑娘偏殿等候,姚郡主、洛小姐她們也在里面;只需安靜候著,太後娘娘不喜吵鬧,其他倒是無妨。」
「多謝姐姐提點」,若薇頷首,江兮淺也對著那宮女微微一笑。
說是偏殿,卻也非常寬敞。
看那擺設,想來是這慈寧宮宴會之用的吧。
在大殿的正前方,七階玉台上,大紅楠木的食案,兩端雕刻著祥雲牡丹,前方邊緣處也打磨光滑,綴以紅白雙玉竟是鮮艷盛放的朵朵牡丹;在正中食案的左右兩方,微微朝內傾斜又是兩張,只規格比正中的要差上一級,雖同是大紅楠木,雕飾卻是淺色的月季。
玉台下方,左右兩列相對陳列的食案便沒那般講究,每台食案後都拜訪這兩個精致的蒲團,想來是供他們所用了。
江兮淺剛踏入大殿就看到姚瑤溪對她招手,「淺淺姐,淺淺姐——」
「噓」,江兮淺微笑著,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可沒忘記剛才那宮女說的,太後不喜吵鬧的話。
姚瑤溪聳聳肩,快步迎上來,壓低了嗓門,「淺淺姐怎地這麼晚?其他人可早就到了。」
「不是說辰時?」,江兮淺倒是有些詫異。
「說是辰時,但卯時三刻基本都到了」,姚瑤溪小聲說著。
江兮淺放眼望去,果不其然,兩人一組的跪坐在食案之後,唯有稀稀拉拉的幾個空座,心里不由得驚了一下,「還好沒遲到!」
「快坐下吧」,姚瑤溪拉著江兮淺飛快地走到玉台左下方第一張食案處。
「這……」江兮淺猶豫了下,姚瑤溪是郡主,若是平日里也就罷了,現在這樣的場合若是同座只怕逾矩了;姚瑤溪怎能看不清她的猶豫,俯身在她耳畔,「江丞相也是正一品的朝廷大員,你便是挨著我,也不算是逾矩的。」
江兮淺這才放心了,她剛坐下,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看見內殿側門處,內侍宮女魚貫而入,為首之人嬌聲宣到,「太後娘娘駕到——」
「恭迎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平身!」,蕭太後雖上了年紀,可聲音卻是洪亮帶著威嚴。
「謝太後!」眾人齊聲。
等抬起頭,江兮淺這才注意到,那傳說中的蕭太後竟然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身邊跟著兩名嬌俏女子,她瞳孔一縮,竟然是楚天荷和寶珠。
果然是冤家路窄麼?
楚天荷和寶珠明顯也看到了她,尤其是楚天荷那雙眼迸射出想要殺人的目光,真是讓她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今日本是雲湖盛會魁首進宮面聖之際,哀家請你們來,也就是想看看,我晁鳳的佳麗們」,蕭太後淡淡道,「本來今個兒洛小姐是要進宮面聖的,倒是哀家唐突了。」
「臣女惶恐」,洛珊珊面色一白,隨即面朝玉台,跪在地上。
蕭太後滿意地點點頭,「平身吧,今個兒本也是哀家的不是,來人吶,賞!就當是哀家賠禮了!」
「臣女……」洛珊珊猶豫了下。
蕭太後的聲音頓時一沉,「嗯?」
「謝太後!」洛珊珊垂下眼皮,聲音恭謹。
「這就對了」,蕭太後微微頷首,「宴會開始吧!」
站在蕭太後身後的蘭嬤嬤俯身頷首,雙手輕拍,只听見「啪——啪啪——」三聲脆響,粉衫宮女端著托盤魚貫而入,鮮果美酒,御膳佳肴;帶她們退下之後,溫婉的月聲奏起,八名舞女掩面而入,腰肢輕擺。
左右兩列食案間的大塊空地便是她們的舞台。
江兮淺心頭不由得驚嘆,這到底不愧是皇家,看看就算是宮中愉悅貴人的舞女,也是個個國色天香。
看那輕擺的腰肢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肉,還有那柔軟的身段,如絲的媚眼,粉色瑩亮微啟的紅唇……
正在江兮淺賞心悅目自己,坐在蕭太後身邊的楚天荷卻驟然開口,「皇女乃女乃,孫女听說這相府家的大小姐在雲湖盛會上可是一曲驚天,你怎地不賞啊?」
蕭太後轉頭,寵溺地看著楚天荷,「你這潑猴,竟是為別人討起賞來;不知哪位是江小姐啊?」
江兮淺卻不由得心中提起,那楚天荷會為她討賞?討打才是吧!
「臣女見過太後娘娘,娘娘青春永駐,萬壽無疆」,江兮淺跪地俯首。
「好好好,平身吧」,蕭太後臉上堆著笑,上下打量著江兮淺,只是在看到江兮淺那張臉時,瞳孔不由得縮了一下,這……不……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她雙手緊緊抓著座下軟墊,十指狠狠地掐著。
蘭嬤嬤俯身輕輕的提醒,「太後娘娘。」
「倒是個嘴甜的姑娘」,蕭太後這才回過神來,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探究的**。
「太後謬贊」,江兮淺目不斜視,恭謹恭敬。
「嗯,天荷說得不錯,江小姐雲湖盛會上可謂是一曲驚天,哀家沒能親耳听見正遺憾著呢」,蕭太後似是夸贊,似是慨嘆。
「不如就讓江小姐為大家演奏一曲助助興如何?想來江小姐也不會拒絕的是吧?」,楚天荷輕蔑一笑,看著獻舞的那些女子,江兮淺你就算再有才又如何?還不是我皇家的一個奴才!
江兮淺迎著蕭太後的目光,跪下,「臣女自是願意,只是……」
「只是什麼?」,楚天荷面色一沉,「怎麼?連皇女乃女乃也請不動你了,當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太後明鑒,臣女琴藝雖好,可光是彈琴未免單調,臣女曾耳聞天荷公主舞藝精湛」,江兮淺話未說完,楚天荷卻是惱怒,拍案而起,「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妄想讓本公主給你伴舞!」
「臣女惶恐」,江兮淺俯首磕頭,只是那聲音中哪有半絲惶恐之意。
蕭太後倒是高看了她一眼,「你說得倒也不錯,有你的琴倒也不算辱沒了天荷的舞。」
「皇女乃女乃」,楚天荷撅著嘴。
「還不快去準備!」,蕭太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而後眸光掃向江兮淺,不知是有意還是江兮淺的錯覺,她總覺得蕭太後的目光帶著一股子寒意。
辱沒?
就憑楚天荷也配!
只是現在明顯不是發作的場合,她死死地拉著姚瑤溪,在無人看到的角落,微不可查地搖搖頭,形勢逼人強,她出口讓楚天荷伴舞本就是冒犯,蕭太後不追究那是最好不過了。
看著換完舞衣出場的楚天荷,江兮淺嘴角微勾。
「皇女乃女乃,孫女已經準備好了」,楚天荷帶著面紗,輕輕一笑;轉向江兮淺時卻盡是嘲諷。
看到宮女抬上來的古琴,幾乎是一眼,江兮淺就發現了其中的貓膩,她嘴角微勾,心中冷笑,楚天荷,但願你能跟上本小姐的節奏。
「錚——」
楚天荷驚了一下,可很快就開始隨樂聲起舞,八名舞女自動圍在周圍,倒像極了襯托。
樂聲錚錚,江兮淺雙手撫琴,宛轉悠揚的聲音不斷傳出,而後去掉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宛若疾風驟雨般;楚天荷的身子明顯一頓,可隨即微不可查的一聲冷哼,開始踮著腳尖回旋。
江兮淺心中冷笑,這楚天荷倒還算有些本事,她嘴角微揚,雙手驟然一頓,原本急切的音調突然緩和,就好似暴雨初歇,天朗氣清,微風習習,驕陽彈出了頭,湖光山色,一切都是那麼的靜謐和溫馨。
只是短短瞬間,眾人好似已經看不到楚天荷的舞,看不到她們身處的大殿,只感受到一片鳥語花香,流水淙淙,湖光山色,好不愜意。
雨後初晴,江兮淺看著已經快堅持不住的楚天荷,手卻始終避開最中央的那根琴弦,只听見「錚——」
一聲沉悶的月生,楚天荷來不及反應,手腕兒上抖開的長紗沒撐住,絆住了腿,她心中越急,便越是解不開,可江兮淺的音樂卻越發的急促,越發的沉悶……
「咚——」突然一聲悶響,楚天荷被絆倒在地。
「公主!」,蘭嬤嬤驚了一聲。
江兮淺卻仍舊不急不緩,直到樂聲漸入佳境,竟是柳暗花明,而後緩緩消失。
此刻楚天荷已經被扶起來,指著江兮淺,「你故意的?」
「臣女不敢!」,江兮淺低著頭。
「哼!我看你到是沒什麼不敢的!」,楚天荷心中暗道,難道那人沒按自己的吩咐?怎麼到現在還沒出事,偏偏自己還出了大丑,她呼了呼鼻子,「皇女乃女乃——」
蕭太後斜睨了楚天荷一眼,看著江兮淺,「江小姐的琴藝果然名不虛傳,只是這……好似並非雲湖盛會上的一曲。」
「是」,江兮淺恭敬應聲,「臣女以為,十面埋伏太過沉悶壓抑,並不適合太後,這一曲乃是臣女昨日觀雨有感而發,讓太後見笑了。」
蕭太後眼前驟然一亮,「哦?怪不得……倒是個心思通透的姑娘,來人吶,賞!」
「謝太後」,江兮淺不卑不亢。
楚天荷卻是險些沒給氣死,「皇女乃女乃,她……」
「行了,給我住口,撤下去吧」,蕭太後看著江兮淺身旁的琴。
「太後,臣女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江兮淺卻驟然開口。
「哦?」,蕭太後挑眉。
江兮淺偏頭,看向那把古琴,「琴雖好,弦已破,這琴該送修了。」
「大膽!」,蘭嬤嬤沉著臉。
「臣女只是不想敗了太後娘娘日後的興致」,江兮淺跪在地上。
蕭太後對蘭嬤嬤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內官上去檢查,「啟稟太後,徵弦已破,用力極斷。」
「嗯,撤下去吧」,蕭太後狠狠地瞪了楚天荷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是看向江兮淺眼神越發的幽深,「江小姐倒是好眼力,是哀家的不是了。」
江兮淺仍舊保持著磕頭的姿勢,「臣女惶恐。」
「行了,平身吧」,蕭太後擺擺手,「江小姐的琴藝當真妙哉,大雨初晴的春色,倒是貼切。」
「雲夢公主到!」
突然門口的太監輕喝一聲,眾人隨即看向大門處。
「參見雲夢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雲夢公主進來,目光落在蕭太後右側的寶珠身上,心中冷哼一聲,面上卻不顯,「參見太後!」
「行了,來了就坐下吧,說起來這江小姐的琴藝當真是個好的」,蕭太後點點頭。
雲夢公主在玉台右下方第一張桌案上坐下,聞言抬首,「那可不是,皇嫂可是有耳福了。」
「是啊,這女人吶,就像那琴弦,配得好琴,才能出得好音;便是破損的弦也能彈出美妙的曲子,江小姐,你說是不是?」,蕭太後若有所指。
江兮淺心中一驚,這蕭太後話中有話啊,雖然內心嘀咕著,卻不得不恭謹的回話,「太後是有大慧之人,臣女愚鈍。」
「呵呵」,蕭太後與雲夢公主兩人對視一眼,「江家丫頭這話可是太過謙虛了。」
江兮淺只低著頭,這雲夢公主想要做什麼?
「江小姐琴藝堪稱一絕,不知其他四藝如何?」,一直沒有言語的宋玨雨終于忍不住。
「太後在上,豈容你放肆」,姚瑤溪狠狠地瞪了宋玨雨一眼。
「太後恕罪」,宋玨雨立刻跪在地上,「臣女只是好奇。」
「呵呵,平身吧,說起來哀家也有些好奇呢」,蕭太後看著江兮淺似笑非笑。
江兮淺心中暗自咒罵,坐在對面的雲夢公主卻是淡笑著,「江家丫頭能有此琴藝已是極好的,這女子無才便是德,懂得中饋持家方是正道,皇嫂您說是吧?」
「雲夢所言甚是,倒是哀家執著了」,蕭太後淡淡的。
江兮淺對雲夢公主點點頭,只是不知她為何會突然開口替她解圍,只是這話卻是給在場眾位佳麗尤其是洛珊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她這邊剛奪得魁首,那邊雲夢公主便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感受到眾人不善的目光,江兮淺也渾然不在意,只是看著洛珊珊面帶歉意。
對這位直率卻不缺腦子的官家小姐,她是極有好感的。
洛珊珊微不可查的搖頭,眸間清澈坦誠,兩人對視一笑,女人間的有請有時就是這麼的莫名其妙。
宴會就這麼不咸不淡的進行,直到一個時辰之後。
「聖旨到!」
「萬歲萬歲萬萬歲!」,除了太後,所有人均跪倒在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洛氏姍姍,賢良淑德,德才兼備,勇奪雲湖盛會魁首,堪稱天下女子典範,特賜錦緞、珠寶無數,文房四寶數套,古琴一張……封東宮嫻妃欽賜!」
「臣女領旨」,洛珊珊進退有度,雙手恭敬地接過聖旨。
「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再次齊聲。
「恭喜」,江兮淺當真人如其名,聲音清淺。
「謝謝!」
「……」
「洛小姐,恭喜恭喜!」
「謝謝!」
「……」
前世,這洛珊珊也是太子側妃,只是沒想到今生竟得了個嫻的封號,但願這是個好的開始,洛氏滿門吶,若是真的折了,對晁鳳損失不可謂不小,只是這些到底江兮淺不很在意,那些人的死活,與她有關麼?
聖旨之後,蕭太後也無心宴會了,擺擺手,「罷了,哀家也乏了,就到此吧!」
「恭送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位再次跪下。
江兮淺心中咒罵著,這進宮當真是沒好事,真不知道那些人為何削尖了腦袋想往里鑽,在這慈寧宮偏殿呆了約莫一個時辰,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下跪了。
「淺淺姐,你沒事吧?」,姚瑤溪拉了下江兮淺。
「無礙」,江兮淺擺擺手,若薇立刻遞過來一枚紅色的藥丸,江兮淺咽下了,面色這才好些。
雲夢公主對江兮淺微微一笑,「可憐的丫頭,身子可好些了?」
「勞公主掛懷,臣女惶恐已好多了」,其實那藥丸不過是無憂谷出的普通養身藥丸罷了,做給別人看的。
雲夢公主點點頭,「這女人吶,就是如此,要對自己好一點。」
「多謝公主教誨!」,江兮淺心中疑惑,為何今日這雲夢公主好似處處示好,這不科學啊!
「這般客氣做什麼,遠兒喊我一聲外祖母,我替他關心關心未來娘子也是應當的」,雲夢公主臉上帶笑,江兮淺的心卻是驟然一沉,她剛還道不知為何,原來竟是來做說客的麼?
既放不下季巧巧,又想收她江兮淺入房;外面還養著不知幾個……
當真以為她江兮淺是泥捏的麼?
雲夢公主捂著唇,「瑤溪這丫頭是個皮的,跟在你身邊倒也讓人放心,得閑多來公主府走動走動!」
「多謝公主厚愛」,江兮淺低著頭,做出一幅嬌羞的模樣。
「本宮知道你這丫頭是個通透的,放心遠兒若敢對不起你,本宮第一個不放過他」,雲夢公主拍了拍江兮淺的手,看了姚瑤溪一眼,「你這皮猴子,記得早些回府!」
「知道了」,姚瑤溪撅著嘴嘟噥著,扯了扯江兮淺的衣袖,「淺淺姐,祖母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江兮淺心中冷笑,不放過?怎麼不放過……怕是不放過她吧!
對不起?
那齊浩遠心悅季巧巧就是對得起她了嗎?
那齊浩遠外室有孕就是對得起她了嗎?
那齊浩遠大放厥詞毀她聲譽就是對得起她了嗎?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問問這位自視甚高的雲夢公主,那齊浩遠還要怎麼做才算是對不起她?
感受到江兮淺身上不同以往的寒意,姚瑤溪縮了縮脖子,「淺淺姐,祖母她也不是有心的,你別氣了!」
「我沒生氣,只是想到其他事情罷了」,江兮淺搖頭,這姚瑤溪當真單純。
「真的?」
「假的!」
「淺淺姐,你壞死了!」
「行了,趁著你祖母還未走遠,趕緊跟上去,指不定公主一高興,就放你出來了」,江兮淺點了下姚瑤溪的鼻子,看著不遠處雲夢公主一行的背影,輕笑道。
姚瑤溪像是想到什麼,撅著嘴,「那好吧!改日我再去相府找你。」
「嗯」,江兮淺點點頭。
看著姚瑤溪提著裙擺,竟是死毫不在乎形象的模樣,心中倒是明白雲夢公主的無奈了,這樣的女子身在皇家,倒也算是獨一份了。
斜眼看著不遠處的楚天荷、寶珠和宋玨雨三人,江兮淺心中冷笑,來得倒是巧。
「大膽,見了本公主竟然不行禮!」,楚天荷嬌聲呵斥。
江兮淺只當做未聞般,徑自往前。
楚天荷惱了,「來人給我攔住她們!」
「公主這是何意?」,江兮淺面色微沉。
「哼,你竟敢戲弄本公主」,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在這麼多人面前出丑,就恨不能把江兮淺撕碎般,若不是她,她又怎麼會出丑,還是在她一向引以為傲的舞藝上。
江兮淺卻是不以為然,「公主此話未免太過牽強了吧。」
「哼,要不是你忽高忽低,忽緩忽急,公主怎麼會因為跟不上節奏摔倒?」,宋玨雨口倒是快的,只是她話音未落,楚天荷的面色卻是更難看了,她卻渾然未覺,「你這個賤人居然敢戲弄公主。」
江兮淺捂唇輕笑,「原來公主是跟不上節奏啊。」
「啊,公主我不是」,自覺失言,宋玨雨面色微變。
「啪——賤人!」
楚天荷怒,感受到江兮淺身上的氣勢竟然讓她膽怯了幾分,又听到宋玨雨的話,忍不住揮起手,宋玨雨臉上立刻浮起一個巴掌,「公主,我……我沒有……」
「臣女府中還有要事就先告退了」,江兮淺對著楚天荷聲音悠悠。
「站住!本公主有讓你離開了嗎?」,楚天荷揚著下巴,她可是公主,有什麼好怕的。
「那公主想要如何?」,江兮淺挑眉。
寶珠指著江兮淺,「大膽!居然敢對公主不敬,來人吶,給我掌嘴!」
「就是,給我掌嘴!」,楚天荷像是受了啟發一把,對著身邊的宮女大聲喝到,「沒我的命令不許停。」
「是」,藍衫宮女立刻上前。
「小姐」,若薇有些擔憂。
「無妨」,江兮淺搖搖頭,那藍衫宮女上前,「江小姐,得罪了!」
說著揚起手,一巴掌眼看就要落下來,江兮淺突然像後倒去,若薇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看到江兮淺嘴角流出的猩紅,大聲尖叫,「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小姐……你,你們這群殺人凶手!」
「我——我——」,藍衫宮女面色一白。
楚天荷也有些慌了,「走!」
「唷,這不是父皇最寵愛的天荷公主嘛?這是要走哪兒去啊」,一道慵懶邪魅帶著戲謔的男聲傳來。
楚天荷身形一滯,寶珠卻是雙眸一亮,「寒哥哥,你怎麼在這兒?」
「若是不在,豈不是看不到你們仗勢欺人的好戲了?」,楚靖寒面色一沉,狠狠地瞪了楚天荷一眼,「看來九妹還沒學乖啊。」
「我,是她自己倒下的,關我什麼事」,楚天荷不服氣地回嘴。
「你們這群殺人凶人,不要你們假惺惺」,若薇說著一把將江兮淺打橫抱起,皇宮中巡邏的侍衛都瞪大了雙眼,面面相覷,這……這……這還是女子不?
沒看錯啊!
忒他媽的強悍了!
楚靖寒看著若薇的背影若有所思,回過神來,視線掃過楚天荷、寶珠和面狽的宋玨雨,「江小姐慈寧宮赴宴卻是昏迷著回去的,這事兒,你還是自己跟父皇說去吧!」
「三皇兄,我,我」,楚天荷手足無措,上次因為賠償甄寶齋的那筆巨款,她被禁足在宮中甚至連雲湖盛會都沒能去參加,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了皇女乃女乃的恩典得以出宮,想到被關在宮中,那些貴妃和姐妹的嘴臉,她咬著牙,啪的一巴掌打在那藍衫女子的臉上,「我讓你張嘴,沒讓你殺了她!」
藍衫宮女咬著牙,她也委屈著,她的手才剛剛踫到江兮淺,甚至都還沒用上勁,江兮淺就倒下了。
可偏偏在他人眼中看到的,就是她將人打倒的,欲哭無淚,有冤無處申。
「哼!」楚靖寒冷聲,「這話你自己跟父皇說去!」
話音未落,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寶珠面色一慌,「寒哥哥——寒哥哥——」
「寶珠,我……我該怎麼辦?」,楚天荷是真的慌了,不管怎麼說江兮淺也是當朝一品大員的女兒,進宮赴宴卻被打得吐血昏迷著回去……她恐怕不僅僅要受到父皇的責罰,連皇女乃女乃那邊也……
寶珠沉臉,咬牙看著楚靖寒離開的模樣,雙手緊握成拳,此刻她哪里還听得到楚天荷在說什麼,江兮淺!又是江兮淺!都是那個賤人!若不是她寒哥哥怎麼會這麼看她,若不是她寒哥哥怎麼會棄她而去!
該死!該死!
「小姐……你」,若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江兮淺淡笑著,「無妨,只是咬破了舌尖。」
「那也疼啊」,若薇滿臉不贊同。
「不然你以為我們輕易能月兌身?」,江兮淺眸色一暗,皇宮中不管如何,那楚天荷有個公主的身份放著,她若不像個方法及時月兌身出來,只怕是自取其辱了。
「今天多虧了三皇子」,若薇輕嘆口氣,「我們欠三皇子兩個人情了。」
「嗯」,當真只欠兩個嗎?
她怎麼總覺得這三皇子有些陰魂不散,楚靖寒……楚靖寒……
記憶力貌似她跟這個人沒有交集啊,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甚至在那賞花會之前,連听都未曾听過的名字,他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她?
------題外話------
心兒︰訂閱……訂閱……票票……票票……親們要雄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