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換了旁人,只怕就是個燙手山芋;丟都來不及,如今竟成了香饃饃?
「三皇子,微臣有罪!」他砰的一聲雙膝跪地,頭叩在地上。舒愨鵡
楚靖寒冷哼,卻並不看他,反而轉頭朝向旁邊的齊忠祥,淡淡道,「那依齊候爺所言,季巧巧與齊世子聯姻?」
「先帝賜婚相府長女,如今季巧巧乃江相之女不假,年紀卻比江兮淺更大,這長女之位……」齊忠祥欲言又止,後面的內容不言而喻,在座皆無愚笨之人,自是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江文斌冷哼,「一個婊,一個嫖,剛好湊成一對,我姐姐不稀罕。」
「……斌兒!」江兮淺身子陡然繃緊,輕喝一聲;感受到對面投來的灼熱視線,她抿了抿著唇,抬起頭那蒼白的面色,顰眉蹙頞,尤其是那通紅的眼眶和霧氣氤氳的雙眸,「齊候爺所言甚是。這,這相府長女並非淺淺,先帝賜婚自是作數的,淺淺住齊世子與姐姐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江文斌渾身散發著忿然之氣,「姐姐,他們這般對你,你還……」
「斌兒,姐姐只是就事論事!」江兮淺的聲音清脆,卻淺淡從容;只是其中散發出淡淡的哀傷,讓人怎麼都忽視不了。
「可即便如此,這季巧巧到底沒入宗譜,未認祖歸宗前,談及婚事,是否有些太過?」楚靖寒眸色暗沉,步步緊逼;既然那賜婚不是兮兒想要的,他就還她自由,順便將所有可能的因素全都排除掉。
江嘉鼎跪在地上,只覺得膝蓋發麻,卻又不敢擅自起身,只道,「微臣立刻著人尋良辰吉日,讓巧巧認祖歸宗。」
「嗯!」楚靖寒微微頷首,抬首凝眸。
與江兮淺的視線空中交錯,卻相顧無言;只是電光火石的剎那,江兮淺只覺得胸口處突的一下。
齊忠祥單膝跪地,「多謝三皇子成全。」
「此乃先帝賜婚,齊候要謝,也該謝謝先帝隆恩才是。」楚靖寒並不鞠躬,「本宮還有要事,就此告辭。」
「恭送三皇子!」
在場眾人,即刻起身,對著他的背影或俯身、或福身行禮道。
良久,直到再也看不到楚靖寒的背影,齊忠祥這才空中虛扶,「江丞相快快起身。」
「多謝齊候。」江嘉鼎微微頷首,膝蓋發麻,在江城攙扶下起身,趕緊坐下。
「那今日之事?」齊忠祥朝著院中數抬妝奩、木箱揚了揚下巴。
「既然巧巧乃相府長女,這婚事自然可成,更何況巧巧已過及笄,正待字閨中,她與齊世子更是兩情相悅,情比鶼鰈,我也樂見其成。」江嘉鼎小意斟酌著措辭,心中卻是百味雜陳。
今日之事,就算他下禁口令,只怕也是擋不住那些流言的。
更何況,威遠侯府這般大張旗鼓上門下聘,如今先帝賜婚之人由江兮淺變成季巧巧,相府自然也是要給出一番說法的。只是這季巧巧的身份到底如何安排,她還需好好想想。
齊忠祥單手捋著下巴的小胡子,很是滿意地點點頭,「既是如此,那本候會再擇良辰吉日請人過府商議婚期相關事宜,本候希望他們能盡快完婚,江相沒意見吧?」
「沒,沒有!」江嘉鼎此刻心中喪氣,這身烏紗都不定能保證,還去糾結那些作甚。
「那我等就此告辭了,不送!」齊忠祥起身,在齊浩源的攙扶下,一行人慢慢走遠。
江文斌沒好氣地瞪了季巧巧一眼,而後看向江文武,「我道是為何你總對季巧巧百般維護,卻對姐姐刻薄如此,你可當真是娘的好兒子,我的好二哥啊。」
「斌兒,我……」江文武嚅了嚅唇,低下頭。
「哼,姐姐,我們走!」江文斌拉著江兮淺,頭也不回。
江文武卻是抬頭看向江嘉鼎,眼中疑惑,受傷,不解……
「爹,為什麼?」
「……」
他也曾兄友弟恭,對妹妹疼惜愛憐,可自從那一年,季巧巧包袱款款,來了相府。
是面前這人,他自有羨艷
、儒慕的人告訴他;季巧巧自幼喪母,身世已是可憐至極,母親尸骨未寒,父親又迎新人;
是他說淺淺生性要強,被他們慣得更是刁蠻任性;
是他說,季巧巧也是妹妹,要他保護好她,不讓她受絲毫委屈,更不要讓她有寄人籬下之感;
是他說,……
他已經記不得他說過了多少,可他卻知道自己都做到了;至少在淺淺再回鳳都之前,他是真的按照他的要求再做,將以往對淺淺的疼惜愛憐全都放到了季巧巧身上;甚至……
想到那日,淺淺親口說的,她不需要了。
二哥……
好遙遠,好遙遠,遙遠到好似上輩子般。
就是因為面前之人,他與淺淺形同陌路,從此再無親密的可能。
可是為什麼?
江嘉鼎癱坐主位,艴然不悅,「你這是在質問?」
「爹!那是我娘,那是我的親妹妹,您當年那般做法時,可有想過,兒子該如何面對她們?」江文武急痛攻心,可在看到江嘉鼎那毫無表情的臉,頓覺悲從中來,或許他,錯了!
是了,錯,一步錯,步步錯。
從最初開始,就錯了。
權勢迷人眼,他怎麼能奢望他還能一如從前般,是那個善良、正直、剛正不阿的青年丞相。
江嘉鼎沉默著,不再說話。
季巧巧抿著唇,「二,二哥哥……」
「別叫我!」江文武沒好氣地低吼出聲,雙眸泛著赤色,「別叫那三個字。」
「可是二哥哥,我……」季巧巧嚅了嚅唇,低著頭,像是受了委屈般,雙手上的疼痛傳來,她咬著下唇;心中卻是狠戾決絕,江文武你竟然敢這麼對我!哼,等她嫁到威遠侯府,她要他們所有人都跪倒她前面求她,給她舌忝腳!
哼!江文武,我倒要看看,你能高傲到幾時。
江文武自是不知她此刻心中所想,只是淡淡地冷哼一聲,「我說了別這麼叫我,就憑你一介私生女,也配?」
「我……」季巧巧咬了咬唇,輕蹙顰眉,憋著嘴,眼見著淚滴就要落下。
「文武!」江嘉鼎卻是再听不下去,「她也是你妹妹!」
「我可沒有那麼多妹妹,我娘只生了淺淺一個!」江文武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著,而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姑父,我……」季巧巧張了張口,想要叫爹,可想了想還是喚了原來的稱呼。
江嘉鼎擺擺手,「行了,你也回房吧。」
「是!」季巧巧低首垂眸,眼中飛快地劃過一道厲色,垂在身側的手想要緊握,可不期然觸踫到手上的傷口,想到之前江嘉鼎對她所做的,雖然最終確定了她相府大小姐的身份,可她竟然對她下那般狠手,哼!想著心中的怨恨越發濃烈,面色扭曲,眸中飛快閃過一道綠光。
翌日,皇宮朝議殿中。
楚擎天面無表情地坐在龍椅上,「近日太後身子越發虛弱,眾位愛卿可有何妙方?」
大殿內,文武百官驟然面色繃緊,身子僵硬。
「……」楚擎天面色難看,這些人平日說得比唱得好听,可當真遇到正事就變成一個個的悶葫蘆。
「素聞石太傅博學多才,殫見洽聞,可有看過有關記載?」楚擎天語氣淡淡卻帶著不容違逆的凌厲。
石鐘山戰戰兢兢地出列,手執象牙笏,「老臣有愧,並未曾鑽研醫經。」
「李尚書!」楚擎天抿著唇,面帶不悅。
「微,微臣有愧!」李永泰用寬大的衣袖擋住,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他是刑部尚書,哪有那麼多時間翻閱典籍。
「……」
隨著時間推移,楚擎天面色越發難看,朝堂中,被點到名字的人也越來越多。
剩下的人無不戰戰兢兢,身子僵硬,面色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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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太後如今病臥在床數日,你們就是這般敷衍的?」楚擎天揚起手狠狠一巴掌拍在龍椅的扶手上,「平日里一個兩個口若懸河,如今事到臨頭,竟然都成鋸了嘴的葫蘆。」
若非連黃院首都發話,任逍遙亦沒有辦法,他也不會寄希望于那些書典籍冊中記載的偏方。畢竟這世上奇人異士無數,並不是誰都願投身朝堂。他現在需要的,就是集他們的力量去尋找。
「這……」
站在文武百官之列,最後一名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戰戰兢兢地出列,「陛,陛下,微臣有,有事啟奏。」
「嗯?」楚擎天拉長了聲音。
其他官員瞬間只覺得身上一輕,壓力終于小了些,大大地松了口氣。
青年男子出列,卻從頭至尾都低著頭,「臣翰林院侍讀蔚光傾參見陛下,臣昔日隨祖父游學時,曾……曾听過一個典故許,許對太後急癥有用。」
「講!」楚擎天聲音漸沉。
「這,據,據傳言天下有佩名月;乃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所凝集的至寶。有,有避百毒之功效,只是不知其解毒能效如何;微,微臣以為若能得到月佩;許,許無法解得太後所中之毒,但卻能為太後爭取更多時間。」蔚光傾聲音顫抖著,小意斟酌。
這是當年他曾听祖父偶然說起的一件事,當然不止這些,但更多的他卻不能說出來。當年祖父一再強調過的,只說出這個想來應該是無事的吧。
楚擎天頓覺眼前一亮,「月佩?能避百毒,可知它現在何處?」
「這,微,微臣不知。」蔚光傾雙手執笏,躬身道。
「那也無妨。」楚擎天心中盤算著,既然天下有這樣的至寶就該歸皇家所有才是,再派人搜索就是了,打定主意他身上的氣勢收斂了許多,看著堂下眾位臉色也明顯好看了許多的大臣,淡淡道,「眾愛卿可還有事啟奏?」
從頭至尾都未發話的鄭光和突然出列,「啟稟陛下,臣有事啟奏。」
「嗯?」楚擎天微微頷首,這鄭御史是個難得的諫臣。
「江丞相自錦蓉雙城一行之後,便抱恙在家,按理,臣不得在此事參奏,但事關重大,臣卻不得不說;臣參奏江丞相德性有虧,罪犯欺君,請陛下嚴懲不貸,以儆效尤。」鄭廣和說著,雙手平眉舉著一本奏折,面色嚴肅。
朝堂下的大臣有按捺不住的,「鄭御史此話從何說起,朝廷中誰不道江丞相乃忠誠良將,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鄭御史可別因為個人私欲,而誣陷了良臣。」
「臣以為禾大人所言甚是。」
「臣附議!」
「臣等附議!」
「……」
楚擎天看著跪在地上,任由文武百官指指點點卻始終不改初衷的鄭廣和,心中點點頭,「鄭御史參奏江相何事,說來听听。」
「此事雖是听聞,卻有實證。陛下請听微臣細細道來。此先,江相因養外室一事,已讓鳳都百姓不滿,卻因為錦蓉雙城,將此事壓了下去,臣本以為有此教訓,江丞相該日修己身,反省罪責,可誰知他竟然不但不反省,反而變本加厲;妹夫霸佔兄嫂,此乃德性有虧;隱瞞相府大小姐真實身份,調換先帝賜婚之人選,此乃罪犯欺君,請陛下明鑒!」鄭廣和雙手捧著奏折,頭叩在地上,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可朝議殿眾人卻听得清清楚楚。
「哦?此事當真?」
隨著鄭廣和的話,楚擎天的面色也越發的難看,江嘉鼎可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如今做出這樣的事情,豈不是**luo的打他的臉,說他識人不清嗎?
鄭廣和頭仍然叩在地上,「臣不敢有半句妄言。」
「此事,江相大人若當真行事隱秘,鄭御史大人又如何得知?」殿中有大臣反駁。
從頭至尾,鄭廣和都心平氣和,「既身在御史監,當行監督之責,此乃微臣本分爾,禾大人此言卻是何意?」
「鄭御史今年參奏江相大人數次,臣有理由懷疑你是公報私仇。」禾湘也沉著臉對著楚擎天躬身行禮道,「陛下,老臣以為此事尚待查證。」
鄭御史仍舊語氣不咸不淡,「微臣行得正
,坐得直,陛下若有疑義,可傳平心堂莫秋楠、魏樂陽兩位大夫上殿對峙。滴血驗親之說由來已久,想來太醫院眾人也不會陌生才是。或者,禾大人與江相私交甚好,可否替下官問一句,他可敢在文武百官之前,與季巧巧季姑娘重新滴血驗親!」
「轟——」
朝議殿眾人甚至包括楚擎天都只覺得晴天霹靂般。
若之前他們還有懷疑,可听到滴血驗親卻是信了七八分,只是他們在看向鄭廣和時,面色卻一變再變。
御史監眾人果然如蒼蠅般無縫不入,看來自己日後行事要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了。
看來那啥啥啥,自己還是拒絕了得好。
幸好自己平日里安分守己,未有出閣之事。
一時間,朝議殿上眾人,人人自危,心中百味雜陳。
楚擎天抿著唇,「將奏折呈上來吧。」
「是!」高連立刻快走兩步,端著托盤,鄭廣和恭敬地起身將奏折放到托盤之上。
「陛下,此事事關我朝在百姓中的威信,更攸關先帝遺旨,請陛下慎重思慮。」鄭廣和躬身入列。
楚擎天微微頷首,「的確事關重大,若經查實,必嚴懲不貸,御史監有鄭愛卿這般良臣,實乃我朝之福。」
「陛下謬贊,微臣只盡臣本分!」鄭廣和不悲不喜,寵辱不驚。
「眾愛卿可還有其他要事啟奏?」楚擎天深深地凝視鄭廣和一眼,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替他監督眾位大臣的是他,可當眾讓他難以下台的也是他,他怎麼就這麼死板不懂變通呢。那江嘉鼎更是可惡,竟然霸佔發妻兄長之妻,又不是找不到女人,做出這等下作之事,讓他……
良久,朝議殿陷入死寂。
「既是如此,今日便到此吧。」楚擎天大手一揮,狠狠地一甩寬袖,面色難看,負手離開。
高連見狀,趕緊上前兩步,夾著嗓子,高喝一聲,「退——朝!」
「恭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御書房。
江嘉鼎戰戰兢兢地立在台階下方,連大氣都不敢出,自從自己被大內暗衛拎到這里已經一個多時辰了,可是上面那位不說話他也不敢問,心中百味雜陳,難道是昨日之事曝光了?
不,不可能的啊。
他眼珠子轉得飛快,心中卻是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哼!」楚擎天冷哼一聲,見敲打也差不多了,隨手將案邊的奏折扔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你自己看看吧。」
江嘉鼎趕緊上前兩步,拾起奏折,雙手掀開,視線飛快地瀏覽著,面色霎時變得蒼白,而後快速變成青色,隱隱有朝紫色轉變的趨勢,「皇上,微臣有罪!」
隨著「砰」的一聲悶響,江嘉鼎雙膝跪地,頭叩在地上,雙手平攤在腦側,面前還擺放著那份奏折。
「有罪?哼,你還知道有罪?」楚擎天面色黑沉,語氣不善,「妹夫霸佔兄嫂,你這是能干了啊,居然連孽種都造出來了,朕原就好奇,江兮淺那丫頭雖孤冷清傲,性子卻是不錯,你怎地就不喜歡了,卻原來還有這麼一出?」
江嘉鼎努力地吞咽著口中的唾液,聲音干澀沙啞,「是,微臣知罪,請陛下責罰。」
「哼!別以為一句知罪就過了,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如何向晁鳳萬千百姓交代吧!」到底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又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忠君派,若說就這樣將他貶為平民了去,他有些不舍;可若當真不小懲大誡,這日後誰都有樣學樣,豈不是舉國亂套了?
江嘉鼎跪在地上,心中輪流問候鄭廣和的祖宗十八代。
「是不是以為朕非你不可,所以膽子越發的大了?連朕都敢隱瞞,你倒是說說你瞞著朕到底還做過些什麼?」楚擎天越說越氣,原本以為他是個好的,從一介布衣,一步步爬上現在這個位置,知曉功名得來不易,這麼些年也的確是,鞠躬盡瘁,卻不想竟然竟然……
「連先帝賜婚人選都敢私自調換,你還有何事不敢的!」楚擎天氣得胸口上下起伏,面色通紅。
「哼!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想不清楚以後都不用上朝了!」
楚擎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低吼一聲,而後負手轉身,「擺駕慈寧宮。」
「皇上起駕!」高連跟在楚擎天身後,高喝一聲。
江嘉鼎卻是身子狠狠地顫了幾顫,面色慘白,心如死灰,皇帝這話,無疑是要放棄了他。以後都不用上朝了,那豈不是貶官摘去烏紗帽?
不,不!
他好不容易得來的這個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地失去,他要想想,他要好好想想。
「江相大人,留步!」一個夾著嗓子,聲音微微尖利的嗓音響起。
江嘉鼎停下腳步,轉身,面色微愣而後躬身,「下官參見高公公。」
「呵呵,江相大人也不必氣餒,陛下正在氣頭上呢。」高風輕笑一聲,「其實誰年少不曾輕狂,只此事到底犯了眾怒。」
「請高公公指點。」若換了以往,這樣的話,他定是不屑听的;可現在今非昔比。
高風輕笑一聲,「如今太後病臥床榻,身重奇毒不得解,陛下心中煩躁些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之江相大人此事在文武百官面前被攤開來,若陛下當真不小懲大誡,只怕難以堵住悠悠之口。」
「這,下官明白!」江嘉鼎躬身俯首。
「听翰林院侍讀蔚大人言,這天下有佩名月,能避百毒,太後如此,陛下甚是擔憂,忘江相大人慎重思慮。」高風點到即止。
到底是在官場模滾打趴幾十年,幾乎只是瞬間反應過來的江嘉鼎臉上浮起了希望,「多謝高公公指點,江某若能平安度過此劫,必有重謝。」
「呵呵,重謝就不必了。這太後好了呀,陛下才好;陛下好了,我們才能好,江相大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高風翹著蘭花指,嘴角上翹,眉毛微挑,脂粉抹白的臉上,似笑非笑。
江嘉鼎連連頷首,抬起袖子想擦擦額頭的汗珠,這才發現自己穿的是窄袖常服,有些尷尬地放下手,「高公公說得是,說得是。」
「那江相大人走好,雜家就不送了!」高風細眉大眼,唇間含笑。
希望他這次別讓陛下失望才是。
——
回到相府,江嘉鼎左思右想,季巧巧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可該如何安排。
坐在書房中,眉頭緊皺。
「來人吶!」他抿著唇,思索再三,為相幾十年他自然不可能沒有培養自己的勢力,只是身在皇城根下,有些東西,需要避忌卻是不能輕易動用的,身為忠君派,有優勢,自然也有無奈之處。
話音落,暗處飛快閃出一名身著黑衣,頭上戴著黑布罩只留下兩個眼珠在外面的男子,嗓音沉悶,「吾主!」
「全力尋找月佩。」江嘉鼎拳頭緊握,這是皇帝給他的機會,他清楚。
戴罪立功,從來都是說得好听,可那次不是用血才能洗去屈辱。
黑衣男子恭敬地頷首,「是!」
「翰林院侍讀蔚光傾許是了解,你們可先尋他。」江嘉鼎略微思忖,補充道。
「屬下明白!」嗓音雖然帶著讓人不舒服的沉悶和沙啞,但卻擲地有聲。
黑風營,他秘密訓練出來的,只忠于他一人。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他這也只是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罷了,可卻沒想到如今竟然為了尋找一塊玉佩給動用了,好在黑風營到底在暗處,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讓他們暴露出來。
楚擎天,他以為他江嘉鼎當真不知嗎?派他去錦蓉雙城,哼!
表面上何等冠冕堂皇,私底下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江兮淺沉著臉,看著跪在地上的清揚,「你說什麼?明柳不見了?」
「屬下失職,請主上責罰!」清揚抿著唇,單手緊握佩劍,卻不敢抬頭。
「昨夜是誰當值?」江兮淺勃然變色,拳頭緊握,要說明柳在相府失蹤,首當其中被懷疑的是她,畢竟她與明柳沖突多次,可
她沒動手,會是誰呢?
季巧巧?還是江嘉鼎!
清揚低著頭,「是屬下。」
「嗯?」江兮淺不解,明柳可是一直被關在和園,「誰有這本事從你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你好好想想,昨夜可有什麼異常?」
清揚緊緊地抿著唇,他竟然把人給看丟了,心中更是惱怒,「若當真要說到什麼異常,昨夜明柳房中燭火一直未熄,直到子時前後,可是……」
「可是什麼?」江兮淺神色急切。
「屬下曾特地觀察過,是名婢女打翻了燭台發出的 當聲!」清揚抿著唇,「其他,卻未發現有何異常。」
江兮淺沉著臉,「何時發現明柳失蹤的?」
「今早卯時。」清揚低著頭。
江兮淺深吸口氣,垂下眼皮,心中百般思索,季巧巧應該不會對明柳動手,如今的她想要對付一個人只需釋放蠱毒,神不知鬼不覺,甚至誰都沒有證據;把人弄走這樣的體力活兒,她做不來。她曾仔細試探,翠姍倒是像會些拳腳功夫,不頂什麼事,難道真的是江嘉鼎?
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他有這個動機。
可是他又如何能在清揚的眼皮子底下將人帶走?
「小姐,那明柳就算失蹤,也不干我們何事,您為何如此擔憂?」若薇不解。
「……」江兮淺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頭看向清揚,心中卻是冷笑一聲,看來這相府她不知道的東西還多呢。江嘉鼎是會功夫,他從來都知道,所以她曾可以在他面前展露內力,可就憑他絕不可能在清揚眼皮底下行事而不被發現,除非……
除非相府另有洞天。
「那明柳可當真討厭!」若芸咬著嘴唇。
「芸兒!」若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姐現在心里已經夠煩的了。
「人家就是說說嘛!」若芸小聲嘀咕著,「莫非那明柳還能上天入地了不成。」
江兮淺頓覺眼前一亮,嘴角微微上揚,聲音也輕快了些,「清揚,從樓外樓調集人馬,以和園為中心對相府每一寸土地都必須好好檢查!」江兮淺顰眉蹙頞,嘴角斜勾,眼中帶著微微赤色,「明柳,本小姐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清揚正色,「是,屬下即刻派人去辦!」
「可是小姐,這麼多人該如何……」若芸喃喃。
若薇扯了下她的衣袖,若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小姐要他們何用。
「好嘛好嘛!」若芸小聲嘀咕著。
只是很快,江兮淺便清楚江嘉鼎心中的打算了。
第二天。
相府簡單卻隆重地為季巧巧開祠,讓她認祖歸宗,同時沾光的還有明珍。
讓江兮淺出乎意料,江嘉鼎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方法來,讓季巧巧與明珠互換身份,把她落到明柳的名下,呵呵,端的是好主意呢。
相府外紅底黑字的告示一出,圍觀者甚眾,正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她到底還是太女敕了。
「小姐,那江嘉鼎可當真不要臉!」若芸咬著牙,怒匆匆道。
江兮淺雙手撐著桌沿,上身前傾,同樣氣得面色通紅,胸口血氣翻涌,身上煞氣沸騰,「哼,他以為這樣就完了嗎?沒那麼簡單!既然他能暗度陳倉,難道本小姐就不能明火執杖!」
「小姐打算如何?」若薇抿了抿唇,「如今,鳳都百姓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若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只怕是……」
「哼!既然本小姐能讓明柳開口一次,就有本事讓她開口第二次!」江兮淺眼角滑過一道狠戾,「江嘉鼎不是想挽回面子嗎?將這事栽到明柳頭上,狸貓換太子,為了讓自己的女兒過上好日子,嘖嘖,當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小姐消消氣,可別為了那些不值當的人氣壞了身子。」若薇端了杯熱茶遞過去。
江兮淺擺擺手,「清揚他們查探得如何了?」
「到底是相府,清揚他們就算有小姐幫忙安排的身份也不敢明目
張膽的。」若薇抿唇。
「嗯,讓他們加快進度!」江兮淺深吸口氣。
若薇眼中帶著疑惑,不過還是應聲而去。
江兮淺眼中殺意盡顯。
江嘉鼎啊江嘉鼎,甚至她都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錯了。
他那樣的人,當真會有真心麼?知道什麼是愛麼?
如今,季巧巧和明珍已經入了族譜,雖然同樣是通房丫鬟所生,但上不上族譜可是兩個概念;至少現在,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季巧萱一聲嫡母,喚江嘉鼎一聲父親。
江兮淺眸中劃過一道狠戾之色,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倒要看看江嘉鼎倒時候你還能怎麼收場。
閉上眼,深吸口氣,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與江兮淺同樣憤怒的,主院書房中。
江文武氣沖沖地推門而入,「爹,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事難道還需要向你交代不成?」江嘉鼎面色一暗。
「哼!那季巧巧竟然成了明柳的種,明珠反而成了相府的表小姐,呵呵,您這算盤打得可真是好啊。」長久以來的良好教養讓江文武無法在江嘉鼎面前發火,強壓下心頭的怒意,「你這樣怎麼對得起娘。」
江嘉鼎眸色瞬間暗了下去,「這事你別管了,巧巧近來情緒有些不穩,你有空多去陪陪她。」
「哈——哈哈——」江文武突然大笑出聲。
江嘉鼎蹙了蹙眉。
「怪不得淺淺不叫您爹,您當真還是我們那個善良正直剛正不阿的爹嗎?」江文武怒不可遏,胸口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都到了現在,您還要自欺欺人,以為我還會受騙嗎?她季巧巧不過是個私生女,妹夫霸佔兄嫂剩下的孽種,就憑她也配!」
「江文武!」江嘉鼎厲聲呵斥。
「您設計我待她如親妹,大哥離家出走,小妹與我形同陌路,就連娘她,娘她現在也不想看到我吧;我素來以為的,其實不過是個笑話,我才是那個不孝子,竟然拋棄自己的血親妹妹去維護一個賤種,噗!」江文武張口一注鮮血噴出,「哈哈哈,江丞相,丞相大人,您倒是說啊,您在外面到底還有多少見不得光的孽種。」
「砰——」
江嘉鼎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吼出聲,「江文武!」
「怎麼,惱羞成怒了?」江文武不怒反笑,嘴角掛著猩紅色,顯得異常刺眼。
「……」江嘉鼎氣得不輕,深吸口氣,「不管怎麼樣她都是你妹妹,這府里跟她感情最好的就是你,她要出嫁了,你就不能陪陪她?」
江文武冷哼,「她不是還有個血親的弟弟嗎?想來他們姐弟失散多年,定有很多話要說,我何德何能。」
話音未落,甩開流行大步,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如今,就是個笑話。
什麼淒慘身世,什麼寄人籬下。
當初要是娘沒有好心,害怕那季巧巧受繼母欺辱,接到身邊,是不是,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虧當年娘將舅母當做最好的姐妹,卻原來什麼都是笑話!
娘是個笑話,他江文武更是。
站在汐院外,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靜,眸中蘊散開的霧色,左胸腔內,點點刺痛漫開。
或許在大哥離開,在她年幼時,他毫不保留地站在季巧巧身後時,就注定了與她兄妹再無回到從前的可能,不是早就有所明悟了嗎?
可為何,他現在心痛得如此厲害。
淺淺,淺淺……
饒是心中如何呼喚,他們卻再無靠近的可能了;在被人發現前,他足尖輕點,身形踉蹌,或許他該找個地方,好好想一想,靜一靜。
——
夜半,月黑風高,江兮淺安排好一切,換上夜行衣。
足尖輕點,越過牆頭。她當真務必慶幸幼年在安排院子時,自己第一眼就相中了這里,至少翻牆的
時候不必多繞遠路。
傅府中,銀面早已經帶著人等在那里。
「參見主上!」
「免禮!」江兮淺大手一揮,背對著眾人負手而立,「暗之四部,部眾撤離情況如何?」
「均安全退走!」銀面向來冷厲的聲線稍微柔和了些。
江兮淺點點頭,她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張薄薄的宣紙,「很好!本尊這里有一份名單,四月二十八日前務必全部給我帶回鳳都!」
「是!」銀面聲音恭謹。
「此事讓花七領頭,我有另外的任務交給你!」江兮淺眸色沉了沉,「徹查江嘉鼎和齊忠祥,本尊要他們再無翻身之地!」
話音未落,以她為中心,三米內的所有桌椅盡成碎片。
「是!」銀面思緒復雜,眸色也帶著暗色,有些事到底應不應該告訴她。
江兮淺擺擺手,「記住,哪怕一絲一毫的動靜都不可放過,可往齊忠祥與南詔之間的往來信件上查。」
如果她記得不錯,不出兩月,這平靜的日子,也快要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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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吧!」
從傅府出來,江兮淺對著身後輕喝一聲,她心情本就不好,此刻語氣更是。
「兮兒——」楚靖寒抿了抿唇,眸中帶著受傷,為何都到了現在,她還是忘不了那任逍遙嗎?相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兮兒該有多傷心,為何任逍遙卻還是要讓兮兒這般,想到這里,他錯在袖中的手緊了緊。
「三皇子當真悠閑!」江兮淺眸色一暗。
楚靖寒嚅了嚅唇,卻未說出話來,「兮兒——」
「我們很熟嗎?」江兮淺面色冷硬,「怎麼想來看本小姐的笑話?可惜了,本小姐從未將那個人當做父親,你如今已經看到了,本小姐心情好著呢,吃得香睡得著,晚上照樣與逍遙幽會,如何?看到了就滾……」
滾字尚未出口。
楚靖寒長臂一撈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沒有言語,可那雙臂卻越收越緊。
他的胸膛很寬,很溫暖,趴在上面,听著那強勁有力的心跳,江兮淺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閉上眼深吸口氣,她告訴自己,就片刻,片刻就好!
她從來都知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走」的道理。
前世,她依靠得太多,可最後大哥走了不知所蹤;二哥變得陌生偏偏對季巧巧百般維護;齊浩遠他,他也與季巧巧暗渡成倉……
------題外話------
心兒︰喵~江相也是個有腦子的啥,這個安排親們以為如何?季巧巧落到了明柳的名下喵嗚喵嗚~快十二點才寫完滴女圭女圭傷不起啊,最後一天了,票子都給心兒吧,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