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清楚了?」江兮淺瞧著楚靖寒那愣怔的模樣,眉梢微微向上輕挑。
「兮兒,這……這……」楚靖寒有些手足無措,那玉佩自熙妃交給他時,因為對熙寶珠那說不出來的厭惡感他雖未一直佩戴在身邊,卻也時時把玩。
每次,每次都只能借這玉佩來提醒自己,熙寶珠是救命恩人他不能,不能對她發火,也不能對她不好。
可是卻從未發現,這玉佩的中心竟然會有字。
那團圓圖案的中心,因為滴了血才能順著字凹凸的筆畫瞧見,若非那一年她淘氣摔破了手血剛好滴到玉佩中心她也不會知曉。當時她問大哥為什麼,大哥只笑嘻嘻地答了,日後若是與淺淺走散了,這就是暗號。
所以她才會在這玉佩丟失後,那般的驚慌失措,甚至悶悶不樂數年之久,現在終于瞧見,為何卻是一段自己完全沒有的記憶。
見江兮淺不說話,楚靖寒卻有些急了,是因為他認錯了救命恩人,又因為救命之恩而一次次的原諒熙寶珠嗎?雖然這些事情她並不知曉,但他還是覺得很對不起她,現在終于真相大白,對熙寶珠他卻有了計較。行騙居然膽敢騙到皇家頭上,哼!只是眼下,還是得將懷中的小女人給哄好了,他張口,聲音急切,句不成句,「兮兒……兮兒,我,我不是……我不知道是你,真的,我,我……」
「真的不是我。」江兮淺擺擺手阻止她接下來的話。
可是卻讓楚靖寒愣住了。
江兮淺卻不在乎,不是自己的功勞她不會攬到自己身上,她抿了抿唇,「這玉佩在何時丟的我自己都不知曉;你當時是在哪里被她救的?」
「禾谷絕地。」楚靖寒低下頭,垂下眼皮,表面上很是失落,可是心中如何卻只有他自己知曉,「當年母妃病重,久久不愈,我偷偷听到太醫院的黃院首說禾谷絕地中有奇果名曰火聖果,好似不久便要成熟,若能尋得可能延壽。」
轟——
江兮淺只覺得晴天霹靂,她咬著牙,「可是四年前?」
「嗯。」楚靖寒點頭,四年算起來差不離了。
「嗡——」
江兮淺只覺得腦中好似有千萬只蜜蜂不斷地「嗡嗡」作響般,四年前,如果真的是四年前……禾谷絕地,真的是禾谷絕地,可是自己最後是被銀面救回去的,當時她也昏迷了。難怪她怎麼都記不得自己是怎麼暈過去的。
「兮兒,你怎麼了?」敏感地察覺到江兮淺情緒有些不對勁,楚靖寒環著她腰身的手臂緊了緊,將她攏到自己懷中帶著微微的心疼色。
「……沒什麼。」江兮淺抿了抿唇,在听到火聖果時身體有那麼瞬間的僵硬,她當初也曾誤食火聖果,雖然她自己沒什麼印象,但體內猛增的內力,再加上她從未懷疑過銀面,所以她心中不斷地掙扎著,「我,四年前,我……我也曾前往禾谷絕地,但我……卻,不記得曾見過你。而,而且也是四年前死里逃生時,誤食火聖果,才在別人的幫助下誤打誤撞得了半生內力……」
她的聲音本就極是清淺,說到最後竟幾不可聞。
禾谷絕地的火聖果之名傳揚天下,但同樣名揚四海的是,火聖果一次只產一枚。
所以……
雖然當初她前往禾谷絕地的目標不是火聖果,可最終她得了,這是不爭的事實,他會怎麼看她?
江兮淺的心很是忐忑,畢竟事情關乎他的母妃;如果,如果不是她,或許他……
想著她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著。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楚靖寒唇角微微揚起,帶著淡淡的笑意,「我還道兮兒是有高人醍醐灌頂呢,原來是誤食火聖果的功效。」
江兮淺猛的仰起頭,瞧著楚靖寒那依舊清寒的臉,充滿寵溺的眸,她咬著下唇,「阿寒,你,你不怪我嗎?」她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悸動,「當初,若,若不是我誤食了火聖果,或許,或許熙妃娘娘就有救了。」
她話尚未說完,楚靖寒猛地捂著她的唇,「呵呵,天材地寶,能者得之。更何況,當初我連禾谷絕地中心都沒去了,就被……被太子派來的人追殺,最後甚至還……」
「……」江兮淺低下頭,「其實當時具體的情形我全都記不清了,重傷醒來之後……」
楚靖寒眉宇微微顰蹙,「嗯,重傷?」
「嗯,我當時好像昏過去了,被他人所救,也是他以自身內力做引為我催動了火聖果的內力,不然我……呵呵,但我再醒來有一段記憶缺失了。」江兮淺笑得很是勉強,連勾起的嘴角都顯得很是無力,她記得她雖然服用了火聖果,在銀面的幫助下內力大增,但她怎麼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暈過去的。所以,她當時詢問了無夢,無夢說有可能死當時刺激過重,她潛意識里不想記得;索性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如今想來,她卻並沒有當初那般雲淡風輕了。
「那,對你的身子可有影響?」楚靖寒有些擔憂。
「……」江兮淺搖搖頭,「只是不記得了。」
「呼——」楚靖寒終于大松了口氣,抬手揉了揉江兮淺的頭發,「只要兮兒沒事便好。」
至于當初那救命之恩是怎麼回事,不用計較得那麼清楚,但既然當時他手里緊緊地抓著這枚玉佩,不管救人的是不是她,都沒關系,這麼多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更何況火聖果,當初是他沒有本事,拿不到。就算不是被兮兒得了,最終也只是便宜了禾谷絕地的那些畜生而已,與其那樣,他更寧願是被兮兒得了,至少她多了份自保的資本與手段。
江兮淺靠在楚靖寒的懷中,听著那有力的心跳,唇角不自覺地上揚著。
「兮兒。」楚靖寒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帶著干澀、帶著沙啞。
「唔,困。」江兮淺嘴角不自覺地嘟噥著,整個人靠在楚靖寒的懷中,腦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楚靖寒離開的這幾日,她心中極是忐忑,又非常的擔憂。那夜兩人之間的場景實在算不得好,她曾經一度以為他真的要放棄了,那種濃濃的哀傷,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後悔。
如果,如果能夠重來一次,她一定會拼命的挽留。
誰都不知道這三天來她想了多少,心中又是怎樣的愁腸百結,所以在再次看到他、知道他只是提前離開給自己準備生辰禮物時,那種狂喜,慶幸將自己緊緊包圍著。
她天生性情極冷,不管情緒波動多麼劇烈,表面上都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性子,可這次她是真的,真的再也壓抑不住。
雖然明白,她現在的行為與多年受到的禮教不合,但她還是想要任性一次。
——
隔天,時辰尚早。
因著蘇雲禛應下隊伍在平圩城緩行一日,楚靖寒昨夜並沒有帶江兮淺回驛站而是就著小船上的軟榻睡了一宿。
瞧著懷中,靠在自己胸前,手臂還生怕自己逃走般緊緊地扒拉著自己肩膀的小女人,楚靖寒嘴角微微上揚著;微微俯首,瞧著她那靜謐的睡顏,好似乖順的小貓兒般,嘴里還時不時地砸吧著,真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修長宛若扇葉的睫毛,往下小巧精致的瓊鼻,那櫻紅誘人的雙唇……
想到昨夜,兩人之間算是徹底交心。
直到現在他都壓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兮兒……兮兒……她終于是他的了,他一個人的。
只是這樣想著,就覺得全身血氣翻涌間不斷地朝著身下某處涌去,她的滋味實在太過誘人,尤其是那誘人的雙唇,又甜又軟,好似最美味的點心般,他真的很想品嘗,再品嘗,永遠都品嘗不夠。
就這麼想著,他驟然俯去。
江兮淺睡得朦朦朧朧,在炎熱的夏日,尤其是以酷暑著稱的西蜀,身旁有個低氣溫的抱枕實在是很不錯的,她環著楚靖寒脖頸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楚靖寒索性翻身壓在她身上,瞧著那不知道是因為夢到了什麼而微微嘟起的紅唇,那原本清澈透亮的眸子頓時變得幽暗深邃,待他終于如願以償時,江兮淺只覺得好似有什麼東西緊緊地壓著自己,害她喘不過起來。
「唔,唔。」
她睡眼惺忪,大大睜開的雙眸中還氤氳著尚未散開的迷蒙和霧氣,不過在意識回籠時,她揚起手,瞬間揮了出去,只是卻被身上的男子抓住,而後以一種很是曖昧的速度和力道,來回摩挲著。
「唔。」
好不容易終于清醒過來,想到昨夜,她頓時面色微微泛著酡紅色,她轉過頭,右手被那人握在手心不斷地摩挲著,帶著冰冰涼涼又酥酥麻麻的感覺,「你,你好重啊,快,快起來。」
她語不成句,單手撐著他的胸膛,可在這個時候,女人哪里是男人的對手。
「兮兒,真好!」
楚靖寒喟嘆一聲,這瞧著她那微微扇動的睫毛,而後又精準地囁住她的紅唇,帶著極是溫柔的力道,輕輕撩撥著她的唇。輕舌忝慢碾,而後慢慢地挑開那緊緊闔上的貝齒,挑著她的丁香小舌一起,與他共舞。
「唔。」江兮淺無意識地一聲嚶嚀。
可在楚靖寒听來卻不亞于最頂級的藥,原本清晨就極容易沖動的,霎時間那種名字叫做情和欲結合的東西在心底朝著四肢百骸不斷漫開,壓在那柔軟的嬌軀上,身下是自己心尖尖兒上的小人兒,他的眸越來越暗,越來越沉,也越來越深邃無比,好似要將人的心神都吸進去般。
「兮兒,兮兒。」
楚靖寒攪著她的唇舌,在她的口腔內攻城略地,邊還不忘聲聲並不清晰的呼喚著小人兒的名字;之前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的嫉妒與失落,好似全都在這一刻被掃清,心頭原本空空蕩蕩的地方被驟然填滿。
「唔,我,我在。」
江兮淺被他壓榨得險些喘不過氣來,瞧著他那幽深的眸子,頓時又覺得自己的反應實在是太過孟浪,他會不會,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夠矜持?
女人吶,一旦陷入情情愛愛,最是容易多想;江兮淺自然也不例外。
「兮兒。」被她那雙清澈微微透著無辜的眸子那般愣怔而又火熱地瞧著,饒是楚靖寒再動情也不由得停了下來,更何況他也不可能做什麼,「在這個時候走神,實在是……」
失敗吶。
當然這話他不可能說出來,只是瞧著她眸中微微的疑慮,楚靖寒嘆口氣,翻身從軟榻上坐起,而後將她緊緊涌入懷中,「兮兒,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懷疑什麼?」
既然兩人之間已經明了了心跡,那有些事情最好還是攤開說來。
夫妻之間相處,貴在坦誠。
她是他這輩子認定的妻,再沒有其他,所以他希望他們之間能夠彼此之間相互信任,相互坦誠,相互扶持;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有些事一旦埋下隱患,現在或許不覺得,但日後卻不一定了。
這些所有的所有,兮兒年紀小不懂,所以他必須將那些所有會影響他們之間感情的因素全都掐死在萌芽之中。
「……」江兮淺面上帶著尷尬之色,低著頭往他懷里一鑽,以此來遮擋自己臉上不正常的紅暈。這話問得,難道她要說她擔心自己太過輕浮?
「兮兒。」楚靖寒再次喟嘆一聲,胸腔的震動顯示他此刻心情極好。這丫頭也知道害羞了,是好現象。
江兮淺輕握粉拳,輕輕地朝著他胸口錘了一下,嘟著嘴,帶著惡狠狠卻絲毫沒有威脅力的語氣,「不許笑。」
「呵呵,好,我不笑。」楚靖寒唇角微微勾了勾,眉宇間都盡是喜悅之色。
這表情若是讓熟悉他的下屬瞧見定會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多少年,他多少年沒笑得這般開懷過了。饒是當年熙妃在時,他因為寒毒情緒就向來少有波動,就是當年熙妃病重離世時,他也只是冷著臉,知道喪事結束之後,沉默寡言,卻都未曾有過這樣明顯的情緒波動。現下,若當真瞧見了他這副模樣,不知是會擔心著唄殺人滅口,但是擔心自家主子爺被掉了包?
聞言,江兮淺將頭埋得更低,咬牙切齒著,這人,變壞了。
「快到寅時中了。」
好久,楚靖寒才明顯地輕嘆一聲,而後將江兮淺放在軟榻上,「先歇會兒。」
自己卻取了水,細細地替她擦臉,順便理了理略嫌凌亂的發絲。瞧著楚靖寒在小小的船上,來來去去,不斷地忙碌著,江兮淺坐在軟榻上,雙腿微微曲著,將頭擱在膝蓋上雙手環著,偏著頭,很是安心的感覺。
夏日的寅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楚靖寒攬著江兮淺的腰身足尖輕點,踏在那亭亭玉立,揚在河面上的荷葉或者荷花間,整個人三兩下閃身,朝著那蔓延開來的河中心不斷地掠過去。
流金河極寬,極長。
甚至江兮淺單手遮在眉間,一眼瞧不見河的那頭,她心中猛然回過神來,感情他們昨夜呆的地方只是這流金河的小小支流,這才是真正的流金河吧。
瞧著那一望無際的水面上,靠近岸邊的地方尚有些草甸、蘆葦,而朝湖中心漫開的滿是亭亭玉立的荷葉。
遮天連葉無窮碧,只可惜卻沒有映日的荷花,也沒有荷花的映日。
楚靖寒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是飛快地攬著她,而後落在那河心島上。
島上不大,可是卻能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跡,簡單的亭台樓閣,青石小路。說是河心島,卻不如她的汐院大,一眼就能瞧見道上的全貌,只是這般對著浩瀚磅礡的流金河。
「兮兒,生辰快樂。」
楚靖寒攬著江兮淺飛快地落到河心島的小亭中,亭中的石桌上拜訪這精致的早餐,湯包、清粥、精致的醬菜、涼茶和糕點,應有盡有。
「阿寒,你……」江兮淺抿著唇,眼眶一熱,鼻頭酸酸,原本以為昨日那流金河甸的流螢飛舞,荷葉叢間是他的安排,卻不想今日早晨也有,他那樣冷情的人,居然也有這麼感性的時候。
「傻丫頭。」楚靖寒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手上端著的一個粗瓷海碗,里面是一粒圓滾滾的雞蛋,只是瞧著卻比平常的雞蛋要略嫌修長些,對習武之人來說,看穿不是什麼問題,平常只要將雞蛋放在太陽下,透過那薄薄的殼,基本就能確定里面蛋黃的個數。
因為晁鳳不知多少年流傳下來的習俗,長輩在晚輩過生辰時都會煮上一枚雙黃蛋,寓意期盼晚輩心願夢圓,長命百歲。
他輕輕揉了揉江兮淺的頭發,「雖然知曉你向來胃口不佳,但生辰早上的雙黃蛋卻不能不吃。」
「唔。」江兮淺微微蹙眉,自幼她便最討厭那種圓滾滾瞧著沒食欲,聞著更是冷腥的東西。
「兮兒要長命百歲的,是不是?」楚靖寒側身將她抱起來坐到自己的腿上,左手從她的腋下穿過,攬著她的腰端著海碗,右手捏著調羹,同樣的粗瓷大勺。
瞧著那喂到唇邊的雞蛋,江兮淺嘟著唇雖然很不情願,卻還是張開嘴,直到整顆雞蛋都吃完之後,楚靖寒這才放開她從懷中地給她一包蜜餞,「听說流金河甸的日出很美。」
「嗯。」江兮淺懶懶地靠在他身上,其實她真的很懶,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決不坐著,現在既然有免費的勞動力,她自然樂得輕松自在。
其實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卻是他有這個心,那淡淡的語氣,陳述的話語,江兮淺卻能想到,他恐怕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吧。尤其是這河心島,明眼人一瞧就能發現絕對是有富貴人家特地修建的,只怕卻是為了觀光而來。
從河心島上放眼望去,右面是一望無際的水面,左邊透過水面在不遠處卻能瞧見那平圩城內熙熙攘攘的建築,尤其是來來往往的船只,還有那在河窄處修建的跨橋,現在時辰尚早,但跨橋上已經有人來人往。遠遠地瞧著,只能瞧見黑黑的影兒。
「謝謝,我好開心。」江兮淺靠在楚靖寒懷中,抿著唇。
「兮兒永遠不用跟我說謝。」楚靖寒攬著江兮淺,兩人就這麼靜靜地靠著,時而眺望遠方,時而喂對方糕點、早膳。
時間飛快地流逝,天邊那灰蒙蒙的霧氣也漸漸地散開,涼意漸散,周圍的空氣都氤氳著灼熱。
「阿寒,快看,快看。」
江兮淺不經意間抬頭,瞧見遠處仿若河天一色的天邊,太陽漸漸露出了笑靨,紅咚咚的,好似最耀眼奪目的翡翠雕琢的玉盤般,以及其緩慢的速度朝上移動著。
在它的周圍,霞光批帛而下,染盡輕舒漫卷的雲朵。雖然那只是玉盤一角,但紅光輝映著朝霞,光芒四射,令人不敢張開眼楮直視。
楚靖寒瞧著江兮淺那亮晶晶的雙眸,心中也很是高興。他雖然不知道她這位幼年時曾受盡寵愛的相府大小姐,後來傳聞一夜失寵,之後被趕出相府、趕出鳳都,又是怎樣以十歲稚齡建立暗獄,發展更是迅速,如今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的暗獄之主,還有那七色鬼殺……
到底是經歷了怎樣的殘忍,才能讓那天真無邪的少女變得那般的沉重,難為她還能保持著那顆赤子之心,他的心微微抽疼著,每次,每次只要想到她可能承受的痛楚他就恨自己不能早認識她幾年。
只是江兮淺卻沒有瞧見他眸中的沉痛,反而興致勃勃地望著天邊,攬著楚靖寒的手也很是用力。
「阿寒,謝謝你,我好喜歡,真的好美。」江兮淺請聲慨嘆著。
天邊處的紅日升起的速度越來越快,原本只是一個小角就花了約莫半個時辰,可如今卻好似飛輪般,只是短短的剎那,漫天雲海籠罩在金烏的光輝之下,五彩繽紛,燦若錦繡。
尤其是霞光下灑,與那水波交相輝印著,又是別有風味的景兒。
楚靖寒輕輕揉了揉江兮淺的發絲,瞧著不遠處那燦爛的朝霞,心中盤算著若是她喜歡,往後每年的今日都帶她來一日也罷,只要她開開心心的,就什麼都值了。
待兩人回到驛站時,蘇雲禛等人早已經等在大廳。
「小師妹,生辰快樂。」陸希瑞眸中帶著晦暗,視線在與楚靖寒相交的剎那,電光火石,不過兩人都非常默契地沒有提起。
「謝謝。」江兮淺接過錦盒卻沒有打開的意思。
陸希凝兩眼卻放著精光,瞧著他們並沒有等她用早膳,想來是楚靖寒已經讓人告訴他們了,她也沒有太過擔憂。他做事想來考慮得很是周全的。
「姐姐,你太過分了。偷跑居然也不帶上我。」陸希凝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她順勢湊上來,瞧著江兮淺那微微泛著紅暈的臉色,「嘿嘿,我道是姐姐這幾日為何悶悶不樂的,原來是寒皇子不再啊,怎地現在可高興了。」
「陸、希、凝,你給我閉嘴。」江兮淺惱羞成怒。
「嘻嘻,本來就是嘛,人家只是實話實說。」陸希凝飛快地蹦到陸希辰的身後。
「淺妹妹生辰快樂。」陸希辰也走過來,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轉眼淺妹妹都長大了,再有一年就及笄了。」
「三、哥、哥。」江兮淺面紅耳赤,尤其是他們說的那些話,也太……太那什麼了吧。
及笄……
想著那兩個字她就覺得臊得慌,那賜婚聖旨上可是說及笄之日出嫁的,她……
猛然像是想到什麼,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下。
「兮兒,你沒事吧?」楚靖寒面上一急。
「無妨。」江兮淺擺擺手,可身上那股哀傷卻怎麼都揮之不去,她到底還是任性了。
這麼多年的師兄妹,關于江兮淺心中所想,陸希瑞又怎會不知,只是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別擔心,有老頭子在,會沒事的。」
「嗯。」江兮淺嘴角勉強地扯了扯,她其實很清楚。
她體內的奇毒如果想要徹底解除,如果尋不到用做藥引的千年血蓮,解除的機會小之又小,比大海撈針還要渺茫;當然如果能尋到解藥也不錯。
但,她連自己體內的奇毒是如果得來的尚且不知,尋找解藥,談何說起。
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楚靖寒強忍著將她擁入懷中的沖動,抿了抿唇,「今日休整一日,大家都好好休息,明日起趕路的時間就需要調整了。」
「嗯,今兒姐姐生辰,我們是不是應該慶祝慶祝。」陸希凝從陸希辰身後伸出個頭來。
「不過是生辰而已,有什麼好慶祝的。」江兮淺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這出門在外可不比在家里,更何況她可沒忘記這隊伍里還有個難纏的楚天荷在,若是讓她知道了,鐵定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呢,再說有楚靖寒刻意為她安排的那些,已經足夠了。
「哼,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哎呀,本公主怎麼忘了,有些人當初可是被趕出鳳都自生自滅來著,想來是沒有人給你慶祝吧。」
江兮淺話音尚未落地,另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驟然響起。
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江兮淺很是無語,「我先回房了。」
「干嘛,別忙著走啊。」楚天荷的底子很好,稍微打扮也算是個美女,只是那刻薄的嘴臉當真讓人不敢恭維。江兮淺一直只當她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也不與她計較,只是深吸口氣,「本小姐累了。」
「大膽!」楚天荷一聲厲喝,「你見了本公主不行禮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自稱本小姐,你……」
「啪!」
楚靖寒眸色頓時幽深晦暗,根本不用他開口,寒風一個巴掌甩過去,頓時整個大廳安靜了。
那些人也愣住了。
「你,你這個賤人,你竟然但敢本公主,你……」楚天荷頓時像是抓狂了般,朝著寒風整個人撲過去;只是在路過江兮淺身旁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江兮淺伸出去的腿尚未收回,楚天荷被絆了一下,身形踉蹌間,手本能地在空中張牙舞爪著想要抓住什麼東西穩住身形,只是站在她周圍的人瞧著那尖利的指甲,全都本能地回避。
「砰——咚!」
兩聲悶響一前一後。
「噗嗤。」江兮淺輕笑出聲,搖搖頭,「多謝天荷公主為小女子的生辰表演,小女子很……開心。」
楚天荷剛爬起來,頭上精致的發髻因為步搖發簪的聳動而略顯得有些狼狽,新換的衣裙也沾染上了塵土,黑一塊白一塊的,臉上也很是狼狽,整個人瞧著,只讓人覺得很是滑稽。
她尚未來得及開頭,听到江兮淺的話,整個人氣得胸口上下起伏,面色慘白,指著江兮淺,嘴唇張張合合,卻良久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你……」
「呵呵,既然公主如此熱情,小女子若是不領情豈不顯得很不知禮。」江兮淺眨巴眨巴眼楮,很是俏皮,「既是如此,今兒中午小女子親自下廚請天荷公主吃壽桃,天荷公主不會不賞臉吧?」
「呸,誰稀罕。」楚天荷終于緩過氣來,惡狠狠地呸一口。
「是不稀罕,還是……不敢?」江兮淺湊近楚天荷在她耳畔壓低了嗓音。
「你,哼!本公主有什麼不敢的,吃就吃。」楚天荷昂著下巴。
江兮淺笑得很是歡快。
「廚房之事讓下人做就行了,兮兒何必親自動手。」
瞧著楚天荷被空桐攙扶回房,陸希瑞搖搖頭不贊同地說道。
「就是,姐姐今日可是壽星公,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呢。」陸希凝也撅著嘴,對楚天荷很是埋怨。
楚靖寒也不贊同地睨著她。
「呵呵。」江兮淺卻輕輕笑著,「本小姐做的東西,她既然敢吃,那就讓她吃得盡興。」
「呃……」陸希凝狠狠地打了個寒顫,瞧著江兮淺那低首垂眸的模樣,還有那臉上的笑,不知為何,明明是西蜀最酷暑的夏日,為何她卻覺得脊背發涼?
陸希瑞搖搖頭,「兮兒開心就好。」
「別做的太過。」陸希辰揉了揉江兮淺的發絲,「倒是哥哥們對不起兮兒,讓兮兒生辰都在趕路中度過了,所以今個兮兒要喜歡什麼盡管挑,三哥哥給你買單。」
「當真?」江兮淺眨巴眨巴眼楮。
陸希辰頓覺自己落入了小狐狸的圈套,可是卻又礙著這麼多人在場無法反悔,點點頭。
「三哥哥既是西蜀相丞,位列前朝,想必為妹妹尋些蛟絲不是難事吧?」江兮淺眨巴眨巴眼楮。
「……呼。」陸希辰松了口氣,原來是這事啊,「放心,包在三哥哥身上。」
「那就好。」江兮淺點點頭,「三哥哥就送妹妹一車蛟絲如何?」
「……」「噗嗤——」
陸希辰很是無語,陸希凝卻很沒有兄妹愛地笑出了聲,「姐姐說得輕巧,這蛟絲便是平圩城一年也未必能收集得了一車。」
「行啦,逗你們的。」江兮淺輕笑出聲。
「多日未歸隊,我去安排一下事情,兮兒先回房好好休息,嗯?」楚靖寒攬著江兮淺,輕聲囑咐著。
站在旁邊的寒風頓時惡寒了下,而後轉頭,心中默念著,我沒看到,我沒看到,我沒看到……
陸希瑞則是惡狠狠地瞪了楚靖寒攬著江兮淺的手臂,陸希辰那微彎的狐狸眼中也閃爍著精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蘇雲禛搖搖頭,原本想著蘇雲琪雖然死了,可西蜀最不缺公主,若是能舍一個拉攏楚靖寒也好,卻不想……既然是陸希辰的妹妹,那也就罷了。
回到房間,若薇和素衣很是盡責。
「小姐,您回來了。」
「嗯。」江兮淺點點頭。
「瞧著小姐氣色不是很好,可要休息會兒?」若薇很是擔憂,「奴婢給小姐準備了長壽面,小姐您……」
不過長壽面應該在剛過子時的時候吃的,當然也有很多人家怕麻煩在早上吃。
江兮淺瞧著桌上那碗還帶著熱氣的三色面,看向若薇的時候帶著微微詫異色,她自小若芸廚藝向來不錯,也很有奇思妙想,可不知何時若薇竟然也學到了,「也好。」
雖然她並不餓,可是卻也不想拂了她們的一片好意。
許是知道她向來胃口不佳,所以面準備得並不多。難得的是一根面條三種顏色,竟然餃接得如此恰到好處;放下筷子之後獨自也並不覺得脹,「我休息會兒,辰時的時候叫我。」
「是。」素衣將可以從驛管那兒要來的冰盆搬到內室,又細細地將床鋪上之後,兩人這才關上門。
……
據說當天中午,天荷公主的午膳中果真多出了一疊壽包。
然後,然後這一路上,她終于安分了。
不哭,也不鬧了。
「姐姐你是怎麼做到的?」陸希凝很是詫異。
眼瞧著就要進入蜀都境內了,自平圩城之後,楚天荷就驟然安靜了下來,別說打人、罵街、砸東西,平日里都不聲不響的,連聲音都沒听見過。
江兮淺懶懶地靠在涼榻上,任由若薇給她扇著風,就著寒冰,馬車內的溫度倒是降低了不少。
「我做了什麼?本小姐怎地不知。」江兮淺懶懶地翻了翻手上的竹簡,眉宇間或微微蹙起,而後散開,可再翻閱幾頁之後又皺了起來。
陸希凝撅著嘴,「姐——姐——」
「叫哥哥都沒用,別說姐姐。」江兮淺抬起眼皮,順手將竹簡放到車內的矮桌上,瞧著陸希凝,「眼瞧著不過兩日就要到蜀都了,你怎地不好好想想,怎麼應付伯父和伯母。」
「那有什麼。」陸希凝的身子狠狠地顫了一下,可還是死鴨子嘴硬。
「是沒什麼。」江兮淺捂唇輕笑,「听三哥哥說禛皇子對你可是一往情深,還有那個什麼尚書家的公子都上門提親好幾次了,還有那個誰誰誰……」
「姐姐!」陸希凝撅著嘴,「就知道說我,別忘了你可比我要大,我娘就算要著急也先著急你。別想糊弄我,那個尚書家的公子明明是跟娘打听你來著。」
江兮淺眉梢輕輕挑了挑,喲呵,小樣兒變聰明了啊。
「別忘了,姐姐已經有未婚夫了。」她輕輕點了下陸希凝的鼻頭,「你也只不過比我小兩月而已。」
陸希凝撅著嘴,整個人驟然無力地癱了下來。
在進入蜀都的最後一個驛站中。
江兮淺避開人群,將蘇雲禛和陸希辰叫到房間中。
「淺妹妹,你,可是有事?」陸希辰抿了抿唇,淡淡地開口。
越到蜀都,他們兩人的情緒便越發急切,也越容易露出破綻,有些事情他們不說,她也能猜到一些;瞧著雖然日頭已經上了中天,他們這隊伍洋洋灑灑,最多下午就要入城了,她不想再跟他們打啞謎。
江兮淺視線掃過蘇雲禛和陸希辰,而後低下頭,「禛皇子,三哥哥,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們如此要求兮淺跟來蜀都,到底有何目的?」
「嗡——」
蘇雲禛、陸希辰兩人面面相覷。
「淺妹妹,你……」陸希辰微微有些尷尬,他抿了抿唇。
「就算三哥哥不說,兮淺也能猜想得到。」江兮淺低下頭,微微一笑,「可是有人病了?」
她無憂谷少主的身份並沒有隱瞞,尤其是陸希瑞也是陸家人,她的大師兄有這一層關系在,更是不需要。她只是有些不理解,如果當真有人求醫,憑著陸希瑞這層關系,憑著她跟陸家的關系,她也決計不會袖手旁觀的,他們又何必如此大動干戈,甚至不惜以激將法讓楚天荷指名道姓要讓她送嫁。
雖然這符合楚天荷一貫的性格,但她如果真的不想來蜀都,亦或者那真的只是楚天荷一意孤行,她相信陸希辰會為她將事情擋下來,事實上他沒有出手。再加上銀面傳來的消息,她不笨,自然能想到。
陸希辰很是尷尬地模了模鼻頭,「淺妹妹既然已經想到,為何還要跟來?」
「三哥哥會害我嗎?」江兮淺歪著頭做思索狀,就算大了一歲,可那巴掌大的小臉卻沒有任何變化,就連那兩頰的嬰兒肥也還清晰可見,再加上那雙晶瑩剔透,濕漉漉的雙眸,帶著些許無辜色,眨巴眨巴,像極了不知世事的孩童。
讓對面的兩名男子心中猛然浮起些許罪惡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