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個小賤人,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張翠蘭眼中泛著火紅的厲色,那咬牙切齒更是恨不得將江兮淺吃肉喝血的模樣。
縱使跟她發生關系的人身份匪淺,可這也改變不了她紅杏出牆的事實,還有那天在青樓那些人對著她指指點點的模樣,她張翠蘭這輩子就沒這麼狼狽過。
江兮淺瞳眸晶亮,眨巴眨巴,小腮幫微微鼓著的模樣,「阿寒,我是不是說錯了?」
「你這丫頭……」坐在她旁邊的陸希瑞沒好氣地戳了下她的額頭,擺擺手。
「嘿嘿,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江兮淺眼神微有些飄忽,她原本也以為是楚靖寒將那兩母女弄進去的,可後來還是不放心讓人查了,居然是那兩人自己走進青樓的。
原本心中的愧疚感,也頓時一掃而空。
陸希瑞沒好氣地笑著,心中暗道︰只怕這屋子里有眼楮的都看出來了,好不好。
「你,你這個小賤人胡說什麼!」張翠蘭更是氣得牙癢癢。
「小賤人說誰?」江兮淺歪著頭,一本正經地思考著。
「小賤人說你。」張翠蘭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
「咯,咯咯。」江兮淺摟著楚靖寒的脖頸,笑得正歡,「原來這位大媽還知道自己的屬性啊,嘻嘻,這就是所謂的人貴有自知之明,是不是,阿寒?」
楚靖寒涼薄的眸中難得浮起些許暖色,微微頷首,「嗯。」
黃君澤站在一旁瞧著江兮淺,心頭更是翻江倒海的,趕緊輕喝一聲,「娘!」
「你,你算計我!」這才終于反應過來的張翠蘭剛想撲過來。
陸唯風終于看不下去厲喝一聲,「夠了!」
「唯風。」黃亞娟轉過頭瞧著他面無表情,神色無波,貝齒緊咬薄唇;語氣更是一波三折,眸中還帶著祈求。
張翠蘭只覺得後脖頸一陣涼風吹過,她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
「大舅兄的家務事鬧上我陸家莊來只怕不太合適吧?」陸唯風語氣不咸不淡,古井微瀾;可身上那股強大的氣勢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離。
瞧著這樣的陸唯風,江兮淺在心中微微頷首,別小瞧了他。
能夠在皇家猜忌、各大世家環視的情況下撐起整個陸家莊,從風雨飄搖到如今的群雄震懾,別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這陸唯風身為陸家莊的莊主,又怎麼可能沒有絲毫的脾性。
只是在自家人面前沒展現出來罷了。
黃亞夫生性軟弱,再加上長期被張翠蘭欺壓,此刻竟然本能地將視線投向黃亞娟,磕磕巴巴的,「妹,妹夫……」
「哥,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休了她還跟她說那麼多做什麼。」黃亞娟的臉上也在也掛不住,她已經忍受張翠蘭夠久的了。
「你,你……好哇,好哇,黃亞娟,你別以為我不敢,別忘了當初你父母埋葬的地方那可是我們張家的地。」張翠蘭雙手叉腰,「黃亞夫你這個沒種的賤男人,你有本事就休了老娘試試。」
黃亞夫和黃亞娟兩兄妹的面色頓時變得蒼白。
張翠蘭見狀,笑得花枝亂顫,「哼!只要你敢休了我,我明兒就讓那兩個短命種尸骨無存!」
「你敢!」黃亞娟蒼白著臉,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著。
「你看我敢不敢。」張翠蘭一副光腳的不怕穿鞋。
「我……」黃亞夫深吸口氣,眉宇間帶著悲戚的氣息。
江兮淺眸中頓時劃過一道了然之色。她就說嘛,這黃亞夫可是走鏢的鏢師,又不是養在家里的小白臉,再怎麼好脾氣也絕對容忍不了張翠蘭這種潑婦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想來,他之所以容忍了這麼些年,這件事情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只是她將視線投向黃翠婷,果然不愧是張翠蘭教出來的女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倒是黃君澤眉頭緊鎖,一副不贊同的模樣,可卻也只是緊緊地抿著唇,從頭至尾沒有勸誡他娘半分。
「呵呵,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不過小小婦人,也膽敢稱你張家的土地。」
眾人頓時了然,尤其是陸希辰投給她一抹贊同的目光,做得好!
過獎,過獎。江兮淺眉梢微挑,回敬回去。
「杏山北荒處,我明兒就呈奏折上書,想以我陸家莊的名義,要一座荒山是不成問題的。」陸希辰的語氣不緊不慢。
黃亞夫和黃亞娟這才驟然松了口氣,面色也稍微好看了些。
「伯父,伯母,哥哥們,今兒就到此吧。剩下的,既然是你們的家事,淺淺就不便摻和了。」江兮淺起身,事情雖然還沒有定論,不過以陸希辰的聰慧來說,張翠蘭想要佔到便宜是不可能了。
往日里,只怕是顧念著外祖的祖墳才如此吧。
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麼。
陸唯風點點頭,「淺丫頭慢走,待過兩日與你三哥哥一道再來玩兒。」
「好。」江兮淺張口應道,「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
莫玉柳輕輕撩起腳尖,潔白圓潤的十指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粉色的瑩光。
隨著噠噠的馬蹄不斷響起,道路兩旁的精致迅速後退。
那算不得精致,可內里布置卻異常講究的馬車車架內,發出銀鈴兒般的清脆笑聲,「咯,咯咯……」
「母親。」柳雲意低著頭,垂下眼瞼,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波瀾。
「怎麼,恨兒可是對那丫頭心疼了?」莫玉柳粉色瑩亮的薄唇微微張著,與江兮淺如出一轍的清澈瞳眸中,滴溜溜的,只是那眼角橫生的些許皺紋能看出她已經上了年紀。
「恨兒不敢。」柳雲意斂盡周身氣息,只瞬間周身氣勢頓時變化,薄唇微微勾著宛若妖孽下凡吧。
「呵呵,當真是母親的好兒子呢。」莫玉柳右手食指請貼在唇間,眸中波光流轉,「枉那丫頭自以為是,卻這兒輕易地就將自己的底牌暴露了出來。不過無名城麼……道有些意思。」
柳雲意心中好似被人投下一顆石子,「母親謬贊,說道睿智,母親當仁不讓。」
「只可惜呢。」莫玉柳縴細宛若削蔥般的指尖不斷地把玩著那枚玉佩,她嘴角微微嘟著,「若是她能將手中的月佩送出來,那就更好。」那副憨足,可又略微有些遺憾的模樣,像極了不知世事的孩童。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到底就是如此。
「母親已經確定了?」柳雲意眉宇微蹙。
晦暗幽深的眸子里,波濤洶涌;只是面上卻未表現出分毫。當初在听到下面的人說那雙眸子與母親如出一轍的時候,他就想著,他母親可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下了那樣的命令。
只可惜,朱雀太輕敵,當初因緣際會送進三皇子府里的釘子竟然是個胸大無腦的蠢貨。
原本想讓青龍接手月佩和江兮淺雙眼的任務,卻不想他們又來了西蜀。自家母親知道後,這才有了現在這一出。
莫玉柳「咯咯」的笑聲不斷傳出,「恨兒覺得呢?」
「母親自然是不會錯的。」柳雲意掩過眼底一閃而逝的探尋。
「咯,咯咯。讓白虎派人,將鳳都江府內的那個季巧萱不過是個假貨的消息隱晦地透露給江兮淺。」莫玉柳的聲音軟軟糯糯,可說出來的話卻異常的鏗鏘有力。
「是。」柳雲意低著頭,「母親還有什麼吩咐?」
莫玉柳右手輕柔地攀上柳雲意那看著雖然單薄卻異常有力的肩膀,下巴微微靠上去,側身在他的耳畔輕柔道,「如果母親沒有記錯,恨兒已經二十有三了吧?」
「九月初八。」溫熱的氣息在耳畔流轉,夾雜著女子所特有的幽香,可柳雲意卻好似沒有感覺般,只低低地應聲,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莫玉柳也不惱,只自顧自地玩耍著,「恨兒可恨母親;若是旁人你這半年紀,孩子都已經可以下地了。」
「孩兒不敢。」在莫玉柳面前,柳雲意就是十足的孝子。
可只有他的下屬才知道,孝子神馬的那都是浮雲啊,浮雲啊;分明就是黑心的大尾巴狼有木有!
莫玉柳眼中波光流轉著,「等母親拿到日月雙佩,給你爹報仇了之後,母親親自給你挑選族中最美好的女子,便是聖女也無不可。」
「多謝母親。」雖然對女人他並沒有什麼感覺。
「乖孩子。」莫玉柳輕輕拍了拍柳雲意的肩膀,「日佩可有消息了?」
「暫時沒有。」柳雲意眉宇間帶著三分憂愁,涼薄的唇微微抿著。
「怎地還是沒有!」原本還渾身帶著輕柔,好似不知世事地孩童般的女子頓時化身修羅。
只听得「卡擦擦」一聲脆響,馬車中擺放的小香幾頓時化作數道碎片,四處飛濺。
柳雲意立刻低眉順眼對俯身,「母親息怒,孩兒立刻派人,務必會在母親拿到月佩前先多得日佩。」
「恨兒果然是母親的乖孩子。」莫玉柳頓時薄唇微微嘟著,腮幫鼓鼓,碩大的眼眸頓時變得清澈務必。
「听說不周山近日暴動頻頻,似千年血蓮出土。」柳雲意想了想,將自己才收到的消息說出來。其實消息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收到,他早已經讓玄武領著一批人去了;只是消息的確認卻是在近日。
「哦?」莫玉柳尾音稍微拉長,仍舊輕輕柔柔的嗓音,可熟悉她的人卻知道那其中帶著十足的戲謔;「暗獄和冥煞都去了?」
她分明是剛收到消息,可偏偏這語氣卻異常的肯定。
柳雲意不解,「母親這是何意?」
「咯,咯咯。」莫玉柳單手再次攀上柳雲意的肩膀,「恨兒,母親記得教過你,想要活著,就要狠。你知道,母親當年是怎麼做的嗎?」
柳雲意低眉順眼,聲音中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語氣也不緊不緩,「請母親賜教。」
「咯,咯咯。果然不愧是母親的乖孩兒。當然莫雪鳶自以為逃出了玉雪山,改裝易容就萬無一失,只可惜卻還是給母親發現了呢。」莫玉柳的語氣帶著十足地孩子氣,好似不知世事的孩童再訴說一件游戲的趣味,「只可惜,母親當時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有了兩個孩子了;你也知道,她可是咱們夢顏族聖女,身負族中長老代代傳下來的內力,不過她丈夫嘛,呵呵……」
柳雲意從始至終都低著頭,並沒有言語,一副謙恭受教的模樣。
「我看不慣他們那虛偽作嘔的虛情假意,所以給她丈夫下了如花。如花美眷,嘖嘖,你說母親是不是很好心?」莫玉柳輕輕拍了拍柳雲意的肩膀。
柳雲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母親自然是最善良的。」
「咯,咯咯。」莫玉柳很是洋洋自得,整個人像是在獻寶般,「如花啊,如果他們後面沒有孩子,或者生的是兒子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個女兒,咯咯咯,這可當真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呢。」
「母親得天獨厚,聰慧無雙;老天爺自然會幫您的。」諸如此類的話,柳雲意張口就來,那行雲流水的模樣,只瞧著就不是第一次說,那不知是多少年來攢下來的習慣。
莫玉柳听得很是開心,笑得越發的燦爛,越發的自在,越發的得意,「你知道那如花如今在江兮淺體內,毒性可是雙倍的呢。」
「父債子償,莫雪鳶欠母親的,理該由她來償還。」柳雲意低著頭,眼中卻充斥著波濤。
「恨兒,怎麼辦;母親可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呢。」莫玉柳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柳雲意沒有說話,只是順從地任由莫玉柳在自己臉上不斷地搗鼓著。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些排斥;不過這麼多年來,這些事情早已經習慣了。
只是如花。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江兮淺體內竟然會有如花,而且還是雙倍毒性。天底下至陽至烈之毒,只怕任誰都想不到它竟然有個如此大俗即大雅的名字;當年夢顏族那位研究出如花的長老愛人名諱,如花!
只是,她竟然能在如花的折磨下,挺過來;還順利地活了十四載。想著,他的心好似被什麼東西撩撥了一下,然後帶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漣漪,不斷地蕩漾著,蕩漾著。
「恨兒,對如花可是好奇?」莫玉柳歪著頭,「那給江兮淺那個小賤人診脈的人不愧是岐黃高手,千年血蓮為藥引的確能夠壓制如花的發作。」
柳雲意眉宇微微蹙著,「那母親的意思是,我們要奪走千年血蓮?」
「不!」莫玉柳雙眸大瞪,「不僅不,我要你親自拿著千年血蓮送到江兮淺的面前。」
「為什麼?」柳雲意不解。如花的配方始終是個謎,除了她……甚至連族里都沒有任何人知道如花的解法;既然千年血蓮是解毒的藥引,為何還要給江兮淺送去?
「咯,咯咯。」莫玉柳捂唇輕聲笑著,「既然她喚我一聲小姨,那我這個小姨總要送點兒見面禮不是。」
「可是母親,如果那樣我們的身份……」
被無名城柳家趕出家族的柳家母子在被趕出門的當年就已經不知道死到哪個犄角旮旯里了,至于後面的落戶繁花鎮,還有那呆萌古板的老學究,都是他派人給他們行走天份做掩飾而已。
以他們現在的身份,拿出千年血蓮,就算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咯,咯咯……」
莫玉柳仍舊一副笑得沒心沒肺的模樣,她單手撐著下巴,歪著頭,「難道恨兒就沒有辦法解決了嗎?」
柳雲意顰眉蹙頞,心頭劃過一絲無奈,「母親說得是,孩兒會想辦法。」
無名城柳家這個後盾還是非常好用的。
身為柳家曾經最天資聰穎,驚才艷艷的三爺之後,就算擁有幾個死忠也不成問題,這些事情就算是江兮淺想要查也是無從查起的;可他還是覺得就這樣貿貿然拿出千年血蓮有些冒昧了。
「孩兒讓玄武領人助他們一臂之力,而後只再隱晦地傳達是為報柳家之恩如何?」柳雲意腦子飛快地轉動,如此既不會顯得突兀,也不會讓江兮淺引起懷疑。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她感覺到了什麼;以玄武的身手,不管是跟蹤還是暗算,都是沒可能的。
莫玉柳撅著嘴,「恨兒當真是越來越聰明了,讓母親好生嫉妒。」
「……」柳雲意低著頭,不說話了。
「恨兒,你當真是長大了。」靠在柳雲意身上,莫玉柳貪婪地呼吸著男子清爽的麝香,她痴迷地看著他那與他父親如出一轍,只是略嫌稚女敕的臉。
原本清明透徹的眸子竟然蒙上了一層薄霧,朦朦朧朧,畫面好似回溯到了二十二年前的那個夏日。
玉雪山,風景如畫,四季如春。
聖殿背後的竹林,是她和姐姐最愛去的地方,因為那個地方,有他……那個一笑傾城,再笑傾國,宛若妖孽,卻又身似青竹的男子——竹皓。
「咯,咯咯。竹哥哥,你來抓我啊,抓我啊。」已經十五的莫雪鸞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比起她那風華絕代的姐姐卻稍微遜色一分,不過她卻從未有過嫉妒。
姐姐,從來都是不同的,她是夢顏族的聖女,是他們莫家的驕傲。
莫雪鳶很是無奈,「竹哥哥,鸞兒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竹皓立在青竹之巔,瞧著那在竹林間跑跑跳跳的女子,臉上帶著盈盈笑意。
「早課開始,我得走了,鸞兒就麻煩你了。」莫雪鳶說話好似三月春風,輕輕柔柔。
只是遠去的少女卻不知道,那宛若青竹般的男子瞧著她的背影,神色帶著濃濃的寵溺;更沒有注意到,那之前還笑得歡樂的女子,正躲在一叢青竹的背後,瞧著那男子目送她離開的目光,眼中滿是痴迷。
那樣風華絕代的男子,或許也只有同樣擁有絕代風華的姐姐才配得上吧。
少女時代的莫雪鸞就宛若她的容顏般,天真,燦爛,無憂無慮。
可自從認識了竹皓,自從她陷入那求而不得的痴戀;尤其是在親眼見了天人般的姐姐竟然拒絕了她心中天人般的男子時,她想來平和的心,終于開始失衡,傾塌一旦開始,便萬劫不復。
「竹哥哥……」莫玉柳無意識地呢喃著。
柳雲意顰眉蹙頞,竹哥哥?是誰?
「吭——」
就在他正欲開口時,馬車頓時顛簸了下,莫玉柳頓時回過神來,瞧著柳雲意那緊皺的眉頭,抬手輕撫著,「恨兒真的長大了。」
「母親。」柳雲意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疑惑和不解。他可不記得族里有姓竹的家族,而且在族里這麼多年他也從未听說過有姓竹的人存在。
不過瞧著自家母親的模樣,他總有一日會查出來的。
「仡濮蘭兒那邊進行得如何了?」莫玉柳終于有了三分正經的模樣,當然前提是忽略她光luo的腳踝,已經下滑道臂彎處的寬袖,還有那伸出裙子細膩白皙的小腿。
柳雲意微微正色,「還沒有消息。」
「當真是廢物。」莫玉柳撅著嘴,「虧得本夫人當初這麼幫她,當真是虧大了。」
「母親若是心有不悅,孩兒將她們打發了如何?」對于莫玉柳扶持侉依族上位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仡濮蘭兒這人,怎麼說呢。聰慧有余,卻靈性不足,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爭風吃醋的女人注定了沒有大的成就。
當初她竟然會因為看上江嘉鼎而毀了自己多年來潛伏季家的所有謀算,不得不假死遠遁南疆,單單憑這一點,她就注定成不了大事,也永遠做不了人上人。
終于仡樓雲,他也遠遠見過兩次;比起仡濮蘭兒,仡樓雲倒是讓她高看了兩分。能夠對自己狠的女人,只會對別人更狠,這樣殺伐果斷,狠戾決絕才能走的更遠。只可惜,這人卻不是個將才。
侉依族如果只能拿出這樣的貨色來,南疆那一畝三分地,注定是要還給雲族的。
莫玉柳撅著嘴,「打發了?那可不成。」她撅著嘴,語氣帶著三分撒嬌,七分嬌俏,「本夫人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和經歷培養的棋子,可不能就這麼毀了,不然這日子過得也太了無生趣了些;先放任著罷,你可不許私底下動他們,不然母親可是不依的。」
「孩兒明白了。」柳雲意低著頭。
「咯,咯咯;果然還是恨兒懂母親。」莫玉柳的笑聲再次傳來,穿過時空,透過雲層。
江兮淺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她猛的睜開眼,那股從心底浮上來的懼意,實在太過真實,也太過讓人覺得詭異。
「怎麼了,兮兒?」楚靖寒一把將江兮淺攏入懷中,「可是昨兒休息得不好?」
「……沒有。」江兮淺臻首微擺,剛睡醒的眸子里還攏著霧氣,帶著三分懵懂的模樣,更是引得人犯罪。
「兮兒。」楚靖寒那宛若千年寒潭般深邃的眸子頓時蘊上了*的色彩,他喉頭的橫骨不斷地上下滑動著,嗓音變得越發低沉,卻帶著成熟男子所特有的魅力,好似要將人都吸進去般。
他頓時翻身從床上坐起,看著自己身下那微微的隆起,心中不由得苦笑一聲,還有一年,忍!
江兮淺此刻已經沒有了睡意,或者換句話說,被那突入起來的感覺侵入趕走了所有的睡意,她從床上坐起靠在床頭,懶懶地閉上眼,看似沒有精神,可腦子里卻在飛快地轉動著。
難道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她很是不明白。
最近出了假如妃的事情,她好似並沒有做什麼,也沒有得罪誰吧。更何況,那假如妃就算再怎麼猜,只怕也不會將事情與自己聯系起來,畢竟她只是晁鳳送嫁的使臣;與那假如妃又沒有什麼厲害關系。
依她與陸家莊的關系,更應該與她好好相處的,不是嗎?
可那是為何呢?
楚靖寒攬著衣袍,到隔壁洗漱間快速地洗漱更衣之後,這才端著托盤,上面蓮子百合薏米粥散發著濃郁的清香,旁邊還擺放著三疊精致的小菜,涼拌蘿卜百里青,三絲醬牛肉和腐竹。
「兮兒,怎麼了?」
江兮淺擺擺手,「咱們使隊在蜀都還要呆多久?」
「……」楚靖寒頓時沉默了下,「其實只要給蜀皇上書之後,咱們隨時可以離開;不過具體的,還要看蜀皇的歡送宴安排。」
江兮淺那粉色瑩潤的櫻唇微微抿著,大眼楮眨巴眨巴,本來是無意的動作,可看起來卻好似萌物般,「歡送宴是要在你給蜀皇呈上奏折之後吧?」
「這是自然。」楚靖寒將托盤擱在床頭安置的小幾上,端著粥碗,用調羹攪了攪,還邊吹了吹起,「兮兒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兩國邦交,就是如此。
如果楚靖寒想要離開,肯定是要通知蜀皇的。可如果楚靖寒不想走,蜀皇就算是在想讓他們離開也不能明目張膽地表現出來,在人家未表態的時候安排歡送宴,這不是明擺著趕人走嘛。
如此,將兩國邦交置于何地?
「粥已經涼了,現在吃正好。」楚靖寒將調羹盛滿粥喂到江兮淺唇邊。
江兮淺的眸子頓時暗了暗,接過粥碗,「我又不是缺腿少胳膊的,自己來就可以了。」
「呵呵。」楚靖寒瞧著江兮淺那不自在的模樣,並沒有很堅持,將粥碗交給她;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來的,不是嗎?
「兮兒還沒說,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江兮淺有些尷尬地笑笑,打著哈哈,將粥碗擱到一旁,「沒什麼,就想問了。」
「……」既然她不想說,他也不問;只是看著被她放到旁邊的粥碗,眼神暗了暗,「怎麼不吃,可是不對胃口?」
「我現在可還沒洗漱呢。」江兮淺撅著嘴,「更何況我們兩個只有一碗,怎麼分?」
楚靖寒頓時眸中閃過一道欣喜之色,「我立刻讓素衣、若薇進來服侍,我去傳膳。」
「好。」江兮淺瞧著楚靖寒的模樣,生怕他說出要給自己洗漱更衣的話來。
雖然兩人之間,什麼該做的,不該做的;除了最後一步都已經做齊了,可畢竟還是……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太光明正大得好;就如果雖然素衣、若薇都已經知曉她與楚靖寒住到了一起,但明面上卻還是兩個房間,只是某人晚上比較喜歡爬窗戶罷了。
「小姐瞧著可越發的迷人了。」素衣取了衣裙過來,在蜀都這段時間,除了陸希辰,蘇雲禛也讓人送了好幾套蛟絲所制的衣裙過來,不僅是她,連素衣和若薇的也沒有落下;余下的,還可以給若芸她們每人一套,至于「季巧萱」,抱歉,那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江兮淺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可見是幾日沒教訓,皮癢癢了?」
「哎呀,人家只不過是實話實說嘛。若薇姐姐,你看,小姐好凶。」素衣撅著嘴,故作委屈狀朝著若薇靠過去。
若薇一副明顯我不認識這貨,這貨是誰家的,趕緊領走的模樣,端著銅盆服侍江兮淺洗漱。
「若薇姐姐,你竟然不理人家,嚶嚶,你怎麼可以這樣,人家那顆白玉翡翠七巧玲瓏小心肝兒啊,拔涼拔涼的。」這兩日,素衣不知道跟誰去蜀都的戲園子,倒是將那戲子的話學了個十成十。
若薇沒好氣地輕啐一口,「白玉翡翠可不就是拔涼拔涼的麼。」
「咯,咯咯……」
瞧著兩人之間的互動,江兮淺頓時笑得樂不可支;幾日不見,她們兩人的感情倒是越發的好了,她也樂見其成。當初她們初來時,和若薇、若芸那兩軍對壘的模樣,還真讓她好生頭疼了幾次。
「小姐,你可真壞。」素衣翹著蘭花指。
江兮淺頓時扶額,「行了,這都是去哪兒學的混話。」
「哎呀,小姐你可是不知道,這西蜀有個戲園子,里面的陳家班,那可是有名。里面的旦角,好生俊美,而且那戲文也很是有趣呢。」素衣邊給江兮淺穿衣,邊興奮道。
「素衣若是喜歡就多去幾次。」對什麼戲園子她可沒興趣,她現在正忙著呢,別說那些了,現在怎麼將陸家小姑姑從城外的莊子里弄出來,再揭穿假如妃的真面目,功成身退,趕緊去不周山找血蓮才是正經的。
素衣撅著嘴,「可見小姐是在打趣人家。」
「小姐,別听這小蹄子的。她這兩日可不就是天天去麼?回到行宮,張口蓮鳶公子,閉口蓮鳶公子的,奴婢瞧著她沒準是紅鸞星動,春心蕩漾了。」若薇兩只眼楮也晶亮晶亮的。
「若薇姐姐,你,你再胡說人家不理你了。」素衣撅著嘴。
可那副兩腮酡紅,雙眼泛著春波的模樣,若要說不是,她還真就不信了。
「本小姐倒想去瞧瞧,那漣源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引得我們素衣這般魂不守舍的。」江兮淺輕笑一聲,不過也只是說說而已。她現在都已經夠焦頭爛額的了,哪有時間去瞧什麼勞什子的蓮鳶公子。
對于自己的屬下,她可沒有包辦婚姻的想法,只要她們自己看對眼了,怎麼都成。
至于素衣對那蓮鳶公子,正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若是她的,跑不掉,丟不掉;若不是她的,就算緊緊地拽在手上,也終有一日會失去的。
就如同前世的她和齊浩遠。
齊浩遠,算起來她有多久沒想起這個名字了,想想可真是好笑。
江兮淺薄唇微微勾著,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前世所謂的痴戀,所謂的情殤有多麼的可笑。
不過是情竇初開的孩子,瞧著自己儒慕的二哥密友,又是那般的青年才俊,自然會有好感。只是後來不斷有人再她耳邊重復著,先帝賜婚,賜婚,他們是未婚夫妻,他是她的。所以才會有了後來的那一幕幕吧。
說起來也好笑,相府誰不知道,大小姐最是護短。
現在回想起來,她當初之所以會那般對齊浩遠,恨不得將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他面前,只為博他一笑,那也不過僅僅是因為有人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他,是她的。
可前世的她何其愚昧,卻沒有想過。若他不是她的,會如何?
感情,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
她嘴角微微勾著,心中暗暗道︰齊浩遠,謝謝你;謝謝你拋棄了我,謝謝你……讓我懂得了……什麼是愛。
素衣瞧著自家小姐望著門口發呆的模樣,伸出白皙的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而後輕笑一聲,「小姐還說人家,眼瞧著這三皇子才離開多會兒啊,小姐就這般痴痴地看著大門。」
「什麼痴痴地看著大門?」楚靖寒取廚房傳膳,回來時遇上了寒風又多說了兩句,進門時剛好听到素衣的話。
江兮淺的面色頓時爆紅,瞧著楚靖寒眸中的揶揄,她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什麼叫痴痴地看著大門。
她只是在發呆,然後剛好對著大門口好吧。
不得不說,這實在是個美妙的誤會。
待若薇將最後一支發釵給江兮淺插上鬢邊,而後便在素衣那揶揄和調侃的眼神中拖走,兩人都忘了里面還有床鋪要收拾。
不過江兮淺對這些也不十分在乎就是了。
瞧著兩婢離開,楚靖寒笑聲低低沉沉地傳入耳畔,而後她頓時覺得腰間一緊,而後是脖頸間的溫熱的氣息,「兮兒,我……很高興。」
「轟——」
江兮淺只覺得腦子里有什麼東西突然炸開般,全身血氣翻涌著不斷朝著上面襲來,讓原本就爆紅的臉上險些能滴出血來。
「咚,咚咚——」
好在門外敲門聲適時地響起,楚靖寒放開江兮淺,她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參見寒皇子,江小姐。」領頭的侍儀恭敬地行禮,在他身後一行人端著托盤魚貫而入,只是早膳卻有足足十八道不同的餐點;江兮淺眉梢微挑,太陽穴突突地兩下,果然是皇家……奢侈啊。
在最後一道餐點上齊之後,侍儀再次躬身,「兩位請慢用。」
「勞煩公公。」楚靖寒可以倨傲但她卻不行;縱使她身上掛著晁鳳未來準三皇妃的頭餃,可那卻只是未來,不代表現在。如今,她也只是區區五品翰林院侍讀的女兒。
這點兒身份她還是擺得很清楚的。
「當不得江小姐謝。」雖然只是一句客套,可卻讓侍儀公公很是開懷,他微微笑著,臨走前還細細地將門給他們掩上。
果然是與人為善,與己為善。
兩人攜手,剛坐到桌前,還未來得及用餐,那富有節奏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呵呵,淺妹妹難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曉三哥哥今兒沒用早膳,所以刻意備上了?」
剛走進來瞧見那一大桌餐點時,陸希辰微微愣怔,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
「三哥哥既然沒用,就一起吧。」
這麼多東西,多個人又吃不完,少浪費一點是一點,「禛皇子可要一起用些?」
「也好。」蘇雲禛也不客氣地坐在陸希辰的對面。
「砰——」
一聲輕響,門合上之後,江兮淺瞧著陸希辰,「可是昨兒的事情有定論了?」
陸希辰剛咬了一口涼糕,听到江兮淺的問話,卻仍舊不緊不慢將口中的食物都咽下去了之後,這才點點頭道,「淺妹妹果然料事如神。」
「嗯哼?」江兮淺輕哼一聲。
餐點雖多,她卻還是重情清粥小菜,她本來食欲就不佳,若早餐吃得太油膩只怕整天都沒有心思再吃東西了。
顯然楚靖寒對她這個習慣深以為然,瞧他給她夾的那些東西就明白,雖然看著花花綠綠,但清一色都是素菜,而且也都是少有沾油腥的。
陸希辰輕嘆口氣,「我們原本打算今兒尋雲禛商量的,結果昨夜他卻自個兒來了。」
江兮淺點點頭,示意陸希辰繼續。
「……哎。」他輕嘆口氣,「雲禛再次夜探皇宮時,發現了假如妃宮里的密室。」
「嗯哼。」江兮淺眉梢輕輕朝上挑了挑,這個家伙不是不相信她嗎?
「密室里有一張被鮮血浸染過的拔步床。」陸希辰再次道。
蘇雲禛從陸希辰開始說話時,就沒有再用飯,而是雙目通紅地看著江兮淺,眸中帶著濃濃的愧疚,若是細看還能發現里面還夾雜著些許感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