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江兮淺頓時覺得腦子懵了,兩眼發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兩步;幸得楚靖寒眼疾手快地一把將她攔腰抱住,「兮兒,兮兒……你怎麼了兮兒?」
「我……」江兮淺嚅了嚅唇,隨即嘴角勾起一抹苦澀。
楚靖寒視線狀似不經意間滑過那章薄薄的紙箋,心中頓時愣怔了下,晴兒……她又想要做什麼?再回頭時,眸中風雪斂盡,對著暗處做了個冥煞所特有的暗號,「兮兒,你累了。」
「嗯。」江兮淺很是勉強地扯了扯唇角;嗓子很是干澀而又沙啞,「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傻丫頭。」楚靖寒眸中柔波泛著漣漪,將她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你先歇著,我讓侍儀多準備兩個冰盆,晚上想吃點兒什麼?清水樓的涼菜可好?」
江兮淺此刻心急如焚又心亂如麻,哪里有心思听這些,只胡亂地點著頭。
這些,楚靖寒又焉能看不出來;只是那些事情她不說,他也不問,只需要默默等著,總有一日她會與他分享。
「爺。」寒風蹙了蹙眉。
「傳令鳳邪,傾花樓之力查探晴公主和無名城之間的關系。」楚靖寒面容冷硬,再加上那包裹在黑絲銀線摻雜的蟒袍中的頎長的身材,更是讓他因為寒毒而渾身散發的寒冷氣息越發淡漠疏離。
「……」寒風稍微愣怔,「是。」不過心中卻在為花樓那批人默哀,前面江小姐和樓外樓這塊硬骨頭還沒啃下來,後面再加上晴公主和無名城這塊鐵板,嘿嘿……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
楚靖寒立在窗前,若是江兮淺在此定能發現這窗戶分明正對著她的房間。
往下,雖然已是剩下卻綠草如茵的花園,他那宛若千年寒潭的雙眸也泛起了絲絲漣漪。
夫人消息,難道是季巧萱出事了?
他薄唇斜勾,帶著三分邪肆,三分慵懶,三分魅惑,縮在寬袖中的右手,不斷地摩挲著那塊黑鐵令,垂下眼瞼,只是短短片刻,斂盡風雪。
而此刻,對面的房間中,被隔著薄薄屏風的內室中。
江兮淺整個人氣勢陡變,雙眸只是稍微眯著,唇角微彎,那原本的稚女敕恬淡瞬間褪去,好似變了個人般,宛若尚未出鞘的利劍,那股凌人的氣勢讓若薇都不由自主地朝旁邊挪了挪。
「小姐,您……」她低著頭,壓低嗓音。
「傳信銀面,答應晴公主的任何要求。」江兮淺深吸口氣。
「不。」若薇雙目迸裂,失聲低吼著。
江兮淺眉宇間氤氳著的妖冶瞬間自雙眸之間炸開,聲音清冷中透著凌厲,「怎麼,出來久了,忘了暗獄的規矩?」
「是,屬下明白。」若薇不,此刻應該是暗薇用力地點頭。
只是,在她轉身的瞬間,腳步稍微頓了下,「可身為主上的隨身侍婢,奴婢想提醒主上,不周山千年血蓮出世,小姐體內的毒,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雖然她從未說過她體內的毒,雖然她從未在她們面前表現出來;但身為她的隨身侍婢,若是看不出來她的異常,那就白當了,不是嗎?
更何況,想到不日前那神秘人傳來的信,她雙眸中泛著血腥之色,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嗎?
「本尊自有安排,下去!」江兮淺厲喝一聲。
「屬下告退。」若薇身形踉蹌了下,深吸口氣,瞬間挺直腰板。
從房間退出,若薇回到房間,素衣不在,她快速換上便裝,閃身出了行宮,來到城外的小樹林中。
「本姑娘來了,出來吧!」若薇壓抑著怒氣的聲音中夾雜著狠戾。
「咯,咯咯……」諾大的小樹林中,那清脆宛若銀鈴兒般的笑聲好似從四面八方傳來;若薇快速朝著一個方向,目光好似利劍般,在原地不斷地轉著圈兒,可笑聲卻依舊那麼甜美,那麼清脆,還帶著一絲絲蠱惑。
若薇只覺得胸口怒火中燒,可想到小姐體內的毒,她死死地咬著牙,縮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你又想搞什麼鬼?你出來啊,出來啊!」
「咯,咯咯……」只見一條紅紗遠遠地飄來,而後一道紅色的血影隨之而至;那銀鈴兒般的笑聲也由遠及近,「素聞暗獄排行第九殺手暗薇,冷腥嗜血,最喜挖心掏肺,卻原來是個這般沒耐心的姑娘。」
女聲好听,優雅,好似清脆的山澗流水叮咚。
若薇心思驟然一暗,好似自己心頭的黑暗面被人剝開,**luo地暴露在陽光之下;可更多的卻是自己被識破身份之後的警惕,她雙眸死死定地這那只身著白色繡鴛鴦戲水抹胸,裙擺卻直到膝蓋,外罩一件血色紗衣,腳踝上還帶著一串用紅線交織綴銀鈴兒的腳鏈;最讓她驚詫的是那雙眼楮,縱使她蒙著面紗……
「你,你到底是誰?」
她一直以為,那日夜黑風高,再加上行宮守衛森嚴是自己看錯了;可如今再次看到,她的心跳都險些漏了半拍。
像,實在太像了!
「你到底是誰?」
來人手上戴著十八個細銀環交綴的手鐲,上面同樣串著鈴鐺,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叮鈴鈴」的脆響,她單手捂著唇,笑得甜美,笑得肆意,那宛若泉水叮咚般的嗓音再次響起,「重要的不是我是誰,而是……你考慮好了?」
那清澈見底的眸子宛若迷路的小鹿般,濕漉漉的,食指點在粉女敕的唇間,腮幫微微顧著。
「……我……」若薇深吸口氣,雙手死死地緊握著,「你有什麼條件?」
「咯,咯咯。」女子捂著唇再次輕笑出聲,「人家沒有條件呢。」
若薇哪里肯信,縱然那女子極力斂盡自己身上的氣勢,乍眼一看就好似平常人般,殊不知……事出反常即為妖。膽敢穿成這般模樣的女子本就沒有多少,更何況還肚子來這人跡罕至的小樹林中。
更何況,剛才她來時露出的那一手,分明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一股詭異之感再次從心底浮起。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本姑娘也從不相信無條件的餡餅。」縱使已經處于弱勢,可若薇仍努力保持著鎮靜。
「怎地,可跟你家小姐確認過了?要知道她可是只有不到一年的生命了呢。」女子笑得好不無辜,眉眼彎彎的,「可是她現在卻不得不放棄此次不周山之行,我說得對不對?」
那聲音,那語氣,簡直是要多稚女敕有多稚女敕,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若薇強壓下心頭的火氣,「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咯,咯咯,本夫人就喜歡跟爽快人說話呢。」面紗下薄唇開開合合,那雙清澈的瞳眸,靈動毓秀。
「說吧。」若薇強撐著一口氣。
女子斜靠在大樹的枝椏上,而後又好似覺得不舒服換了個姿勢,然後眨巴眨巴眼楮,飛快地朝若薇扔出一個玉瓶,「這個是答應你此行的報酬,隱毒解藥。」
「咻——」
若薇只听到耳畔傳來一聲尖利的哨響,她足尖輕點在空中一個後空翻,白瓷小瓶與手心相撞間,她只覺得隱隱的疼痛;「還有呢?」她之所以來這一趟,隱毒的解藥固然是關鍵,可最重要的是小姐需要的千年血蓮。
她垂下眼瞼,只要有了這隱毒的解藥,憑著無憂谷對岐黃之術的了解,想要配置出來定是容易的。嗜血,對無憂谷的威脅也降降到最低;小姐要守護的東西,她若薇就算是拼了命也會幫她守住。
女子嬌小的身軀微動,足尖輕點立在樹尖,聲音清脆悅耳,可若薇卻不由自主地蹙眉,「放心,待到時機成熟,本夫人會再來找你的,咯,咯咯……記住你答應本夫人的事情。」
「……本姑娘自然不會忘。」若薇壓低嗓音低吼著。
「那就好。」嬌俏清脆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蜀都的午後,烈日炎炎,城外茂密的小樹林間,連蟬蟲都懶懶地沒有了精神。整個樹林靜悄悄的,如果不是手心隱隱作痛,還有那光滑不足指肚大小的白瓷瓶,或許她會當做一切都是一場夢。
夢醒了,夢中如何,便忘干淨。
她想,真的想。
如果當年沒有與妹妹失散,若芸不會被抓進嗜血,遭受那些非人的苦難。
如果小姐沒有身中奇毒,只余下一年不到的壽筵。
如果……
可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那個女人的話,她原本是不信的。可一直以來小姐的所作所為,卻讓她不得不懷疑。每年的夏至,小姐總會閉關,而且不許任何人打擾,出關之後身子總會虛弱一段時間;而且自從她加入樓外樓,成為暗獄殺手之後,尋找千年血蓮的任務從未改變過。這些事情,連她都只是略微懷疑而不曾知曉的,那個女子又如何知曉得一清二楚,還有小姐毒發……
真的會如那個女人所說的一般嗎?
不,她絕對不能讓小姐過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呆在小姐身邊數年,她有多驕傲,沒有人會比她們更明白的,一旦因為奇毒發作的緣故,而讓她不得不用那樣的方式才能活下來,那……
「醒了?」江兮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只是朦朦朧朧間感覺到兩道灼熱的視線,還有鼻翼間那熟悉的木香,睜開眼,嚶嚀一聲,想到自己之前收到的消息,嘴角微微有些苦澀,微微頷首,卻並沒有言語。
愣怔地看著那張略嫌清冷的容顏,微揚的劍眉,鳳目……
她多麼,多麼的不舍得。原本因為經歷前世齊浩遠的情殤,她今生再不會那樣……那樣失了心,丟了命,可最後卻不由自主地淪陷了。這個為了她,犧牲良多的男子,她如何舍得。
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了娘的消息,那不周山之行,注定夭折。
不周山,只是給她自己一個微薄的希望,師父無夢曾經說過,就算拿到了做藥引的千年血蓮,也不一定能夠將她體內的奇毒化解,只是拖延時間罷了。
可娘的消息卻是難得的,雖然她不明白為何楚天晴對于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可她願意相信,就相信這一次。
失蹤七年,樓外樓傾盡全力都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她不能……
只是這些話,她該怎麼開口,舍棄嗎?
鼻頭微酸,眸中頓時蘊上了霧色。
「怎麼了,可是沒休息好?」楚靖寒眸中瞬間閃過一抹異樣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聲音清冷中帶著一份溫潤色,「要不要再休息會兒,嗯?」
「……好啊。」瞧著窗外天色尚早,楚靖寒起身欲走,可卻被一只宛若白玉般的小手抓住了衣角,他那的心陡然懸了起來,而後薄唇開合,低沉,帶著成熟男子所特有的沙啞嗓音,「兮兒,你……」
江兮淺閉上眼,一滴清淚自眼角滑落,她的時間……不多了……
所以她,想盡可能多的陪陪他,薄唇開合,聲音中帶著一份祈求,「陪我。」
楚靖寒的身形頓時顫了顫,不過很快他褪下外袍,掀開薄被,滑入被窩,一把將江兮淺擁入懷中,「兮兒,睡吧。」
「嗯。」江兮淺在他胸前蹭了蹭,尋了個比較舒適的姿勢,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冰涼,「阿寒,有你真好。」
話音未落,兩地晶瑩的淚珠,點點。
感受到胸前的濕熱,楚靖寒眼底滿是濃濃的擔憂,自從陸家莊回來,接到飛鴿傳信之後,他就感覺到了她的失常,那種感覺好似要失去了般,鉗制在她腰間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江兮淺趴在楚靖寒胸前,良久,久到楚靖寒都以為她睡著了,她才動了動薄唇,「我們不去不周山了,好不好?」
「咯 ——」
楚靖寒心里頓時突的一下,而後低下頭瞧著懷中面色蒼白如紙般透明,隱隱能看到那肌膚底下血液流動的女子。左胸腔中的某處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揪緊了,不斷地絞擰著,悶悶的好似喘不過氣來般,連帶著嗓音都帶上了幾分急促,「為什麼?」
「……」江兮淺吞了吞唾沫,她知道她會問,所以在下午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想得很清楚了。
關于她,他已經知道得夠多的了,至于剩下的那些,再告訴他又有什麼關系。
江兮淺喃喃的,聲音清淺,帶著從容,又好似看透生死的灑月兌,一段段不是故事的故事從那櫻粉色的薄唇間汩汩流淌著,讓楚靖寒的心好似針扎般。
「所以,你放棄了?」楚靖寒聲音悶悶的。
「……我娘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不能……」江兮淺深吸口氣,同樣的心痛難耐,「不周山的血蓮未必足千年,更何況就算有千年血蓮,也不過是多拖延些日子罷了。可是我娘她……」
樓外樓的勢力有多龐大,實力有多強,她從來未懷疑過。
彩衣樓的底蘊有多深,她也從未懷疑過。
可就是這兩座在世人眼中宛若大山般的勢力,都無法尋到她娘絲毫的蹤跡,除非是有人可以隱藏,將所有的痕跡全部掃盡,否則,絕無可能。
江兮淺深吸口氣,可當年娘那般匆忙離開,又怎麼會有時間掃尾,唯一的解釋,是有人幫忙。
可到底是幫忙,還是根本就是他們把娘關了起來?
只要想到娘她有可能在天底下的某個地方受苦,她就很不安,很不安。那種感覺說不出來,但也擺月兌不了。
楚靖寒咬著牙,壓低了嗓音嘶吼著,「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江兮淺,你有沒有想過你不在了,我該怎麼辦?你說啊,你到底將我置于何地?」
「……阿寒,阿寒,你別這樣,阿寒……」江兮淺伏在楚靖寒的胸前,雙眸緊閉,晶瑩的淚滴宛若斷線的珍珠般,不斷地落在楚靖寒那白皙光滑的蛟絲面料的中衣上。
「那你要我怎麼辦?眼睜睜看著你去……」那個死字卡在喉間,可是卻怎麼都說不出口。楚靖寒面色一如平常般清冷,只是兩頰那微不可查的酡紅色襯著眸中的絲絲血紅能夠看出他此刻的激動,還有那撕心裂肺的痛。
江兮淺小聲地抽噎著,她深吸口氣,「沒有千年血蓮,我未必會……可如果我不去無名城,如果娘真的發生了什麼,我會恨我自己一輩子的阿寒……」
「……」楚靖寒只覺得胸口堵了口氣,不上不下,進不來出不去。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晁鳳前丞相江嘉鼎的夫人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冒牌貨。
七年前……又是七年前……
晁鳳國十年前發生了那場驚天大變,那丞相夫人的失蹤也跟那件事情有關嗎?
楚靖寒薄唇微微抿著,那早已經習慣了古井無波的眸子此刻卻是波濤洶涌,風雪肆虐。關于當初的事情,他了解得也不是很多,當時的鳳帝,他的皇爺爺對那件事情下了禁口令,知道真相的,大都已經作古;而還活著的,就算是嚴刑拷打也未必能夠從他們口中得到只言片語。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相擁著,閉上眼,不敢去看彼此的臉,彼此的眼神。
隔著薄薄的中衣,听著那強勁有力的心跳,江兮淺深吸口氣,心中不斷地對自己說,就讓她貪戀這麼一次,就一次……
閉上眼,聞著那讓人覺得舒適的木香。
江兮淺只覺得眼皮漸漸地,漸漸地變得凝重,而後合上眼。
「好。」就在她已經進入了半睡半醒間時,楚靖寒卻驟然開口。
「……嗯?」江兮淺無意識地嚶嚀一聲,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而後只覺得環在腰間的鐵臂驟然縮進用力,兩人的位置驟然發生了變化,楚靖寒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回過神來,剛哭過的江兮淺雙眸通紅,紅腫得宛若核桃般,原本清澈透明的眸子,此刻染上了血絲;倒是之前那巴掌大還蒼白得幾近透明的小臉,透著不正常的紅暈;明顯是因為之前哭過了。
看得楚靖寒的心一陣陣的揪緊,發痛。
江兮淺抬起頭,瞳孔微微縮了縮,那眼神好似受驚的小鹿兒般。
「好,我應你。」楚靖寒那涼薄的唇再次開合,話語簡單卻非常有力,擲地有聲。
江兮淺先是愣怔了下,不過隨即反應過來,雙手還上楚靖寒的脖頸,將頭靠在他的頸窩處,蹭了蹭,「阿寒……」
「嗯。」楚靖寒心中異樣。
「阿寒。」江兮淺的聲音怯怯的。
「我在。」楚靖寒只覺得心中驟然酸楚。
「阿寒,阿寒。」江兮淺薄唇微微抿著,聲音軟軟糯糯,帶著希翼又好似害怕被拒絕般。
楚靖寒撩開她額前的碎發,輕輕地落下一吻。
「謝謝你,阿寒。」江兮淺閉上眼,謝謝他總是這麼隨著她,由著她。
「……」楚靖寒沒有說話,這聲謝,他有多不想要,多不想听,只有他心里知道。他強制地將江兮淺的頭擺正,與他四目相對,那灼熱的視線,那濃烈得好似要溢出的感情……
不知為何,江兮淺的心里陡然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天上地下,與爾共游。」楚靖寒神色嚴肅地看著他,薄唇開開合合,吐出那讓江兮淺呼吸一滯,險些心碎的四個字,「不,不要……不要……阿寒……」
楚靖寒嘴角斜勾著,抓著她的手捂在胸前,「兮兒,兮兒,你感受到了嗎?這里,永遠只為你跳動,如果連你都不在了,獨自遨游這世間于我還有何意義;所以……我應你,待尋到你娘,我們再一起去找,世間萬物,相生相克,總能找到辦法的。」
應下江兮淺的話,並不是偶然,也並不是心血來潮。
下午,他獨自立在窗前,瞧著對面的房間,看著若薇來了……走了……
他卻依舊。
從第一次相見,到後來每次的印象越發加深;從最初的趣味,到後來的非卿不可;他從來都知道自己不是容易動情的人,所以,今生今世,他想也只能遇上這麼一個能讓他想陪著她笑,陪著她哭,陪著她嘗盡世間酸甜苦辣的女子。
更何況,當初在城外十里青山中的寒潭處,那次應該就是她體內毒發的日子。
他記得當初他的血能夠讓她體內的毒性緩解,那麼就算沒有血蓮他能夠以自身為她拖延一段時間的。更何況,他早已經派人前往不周山,不管是誰得到了,最後……
對于千年血蓮,他勢在必得。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想通這一切,對于江兮淺的想法,他倒是理解了些許。如果現在有人告訴他,他母妃沒有死,還在這世間某個地方,那他就算是傾盡天下,只怕也要將人找出來。
隨著他的話,江兮淺愣怔了,她……她……此刻心亂如麻,她縮了縮脖子,偏頭,不敢看他那誠摯、灼熱的目光。如果這話換了旁人,哪怕是任何一個都有可能是甜言蜜語,不可相信。可偏偏這個人是他!
「阿寒……」
淚,驟然滑落。
楚靖寒雙手托著她的兩腮,輕輕地在她的眼瞼上落下一吻,冰冰涼涼的,可是江兮淺卻能從那冰涼中感受到他心中那濃烈得要將她灼傷的感情。
「兮兒,不哭,不哭。」楚靖寒笨拙地用唇吻去她眸間的淚。
江兮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還是魔障了,雙手環著楚靖寒的脖頸,用力向下一壓,然後準確地貼上那涼薄的唇,溫情自兩人之間漸漸蔓延開來。
從最開始的啄吻,到後來漸漸的貼合,輕輕地,彼此相互膠著,怎樣都不舍得放開。
「兮兒,兮兒,我的兮兒。」楚靖寒貼著她的唇,薄唇開開合合,整個鼻尖滿是他的氣息,清冽的男子氣息迎面襲來,頭一次江兮淺覺得是如此的安心,安心,那種感覺好似就算是此刻將自己交給他,她也絕對無怨無悔。
閉上眼,感受到他舌尖淺淺的試探,她薄唇微微張開。
直到兩人都再喘不過起來,楚靖寒才翻身從她身上下來,將她緊緊地攬入懷中,胸口上下起伏著,呼吸不穩。
「生死有命不由命,兮兒,你說過的,我記得;你也不能忘。」良久,楚靖寒的呼吸終于平順,他語氣平淡,可江兮淺卻能感受到那平靜後面壓抑著的什麼。
「暗獄的小魔女,當初多麼的囂張不可一世,難道你真的要向區區熱毒屈服嗎?」
江兮淺薄唇微微抿著,兩人終于坦白,她心中的大石也驟然放下,至于他的生死相隨,或許他說得對,她還有一年的時間,萬物相生相克,未必就不能研制出解藥來。這般想著,她的語氣也輕松了下來,恢復了平日的清淺,軟軟糯糯的,「阿寒。」
「嗯?」楚靖寒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小人兒。
「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猜到我是暗獄的小魔女了?」江兮淺嘟著唇。
「……」楚靖寒沉默了,當初之所以會覺得她有趣,也是覺得她那與暗獄小魔女相似的風格,還有那如出一轍的背影。只是,到底不確定……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哦。」江兮淺撅著嘴,「那你是不是早就對小魔女動心了。」
「……」楚靖寒攬著江兮淺,俯身在她耳畔,「只有你。」
「那意思是你不喜歡小魔女?」江兮淺的連驟然沉了下來。
楚靖寒皺著眉頭,這話,好像怎麼說都不對。
「你,好哇,你竟然不喜歡我。」江兮淺頓時撅著嘴。
楚靖寒只覺得額頭太陽穴突突地兩下,雙眸深深地凝視著懷中調皮搗蛋的小人兒,而後輕嘆口氣,「早有猜測,不確定,是你,我都喜歡。」
「……哼。」江兮淺無理取鬧,「那你冥煞為何屢屢同我暗獄作對,哼,你肯定不是喜歡我。」
楚靖寒微微愣怔,很是頭痛,誰能告訴他,到底該怎麼做。
眼瞧著楚靖寒眉頭緊鎖,埋頭深思的模樣,江兮淺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噗嗤——」
「呼……」听到她笑了,楚靖寒也終于放下心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鬧了,乖,好好睡覺。」
「不要嘛。」江兮淺小手把玩著楚靖寒胸前的小縷頭發。
「兮兒,別擔心。」楚靖寒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哇 ?
江兮淺斜睨了他一眼,抬起頭眉梢輕輕挑了挑,用眼神無聲地示意,什麼意思?
「……」楚靖寒在心中思索著,「無憂谷傳承千年,听說谷中奇藥無數,其更身為天下岐黃之首,你既身為慕笑老前輩的弟子,想來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聞言,江兮淺心中頓時浮起一股不妙之感,低下頭不敢用正眼看楚靖寒,她怎麼忘了,雖然樓外樓的勢力交代了,彩衣樓是被他自己發現的,再加上後面說的這些,而獨獨忘了交代無憂谷少主這一重身份,如今竟然被他提出來……
「……」
感受到江兮淺的沉默,楚靖寒以為她擔心無憂谷避世,隨即用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笑笑,「別擔心,就算無憂谷隱世許久,待找到你娘,就算尋便萬水千山,我們也會找到的。」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江兮淺原本還帶著洋洋得意之色的那巴掌大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如果現在告訴他,她就是無憂谷少主君無憂,他會怎麼樣?
「……」
楚靖寒攬著她的腰,「別擔心了,睡吧。」
「……呼。」江兮淺深吸口氣,看著這樣的楚靖寒,她如何忍心騙他,在想起之前自己女扮男裝成任逍遙與他爭奪「相府大小姐江兮淺」的情形頓覺不妙……
不過現在坦白,他應該不會生氣吧?
江兮淺飛快地抬起頭瞟了他一眼,心頭某個小人蹲在角落處不斷地對著手指,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誰讓他當初那麼強勢、霸道,一上來就說她是他的,她才不是,她是她自己的好不好;不過他……是她的。
嗯,就是醬紫。
算了,死就死吧。
江兮淺心一橫,牙一咬,秉承著早死早超生的原則,「阿寒啊。」
「嗯?」楚靖寒的眉頭又鎖了起來。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江兮淺猶豫了下,看著楚靖寒那原本緊閉的雙眸驟然大睜,低著頭看著她,眉宇間盡是疑惑。
江兮淺咬著牙,稍微猶豫了下,「……我師父慕笑他……他就是無憂谷主……」
「哦……嗯?你說什麼?」楚靖寒驚得險些從床上坐起,他雙目大瞪,死死地盯著懷中的小人兒,「你說慕笑老前輩他……他……」
江兮淺耷拉著腦袋,點點頭,「是啊。」
「那你呢?」楚靖寒雖然已經猜想到了,不過還是看著她眼神灼灼的模樣,他要她親口說出來。
江兮淺撅著嘴,「就是你猜的那樣嘛。」
「無憂谷少主?」楚靖寒俏臉頓時沉了下來,原本就冰涼的身子因為怒氣越發陰冷,江兮淺不由得往後縮了縮,可楚靖寒哪里容的他逃跑,環在她的腰間頓時緊了緊,「君無憂,嗯?」
江兮淺撅著嘴,「人家又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哼。」楚靖寒這才反應過來,慕笑是何等人也,在數十年前便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神龍見首不見尾,可為何偏偏在相府那場神秘刺殺之後出現在鳳都,這就不說,還為了她那般盡心盡力。
就算是弟子也沒這般盡心的,不過是關門弟子,又是自己培養的傳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江兮淺對著手指,「……那,那個……任逍遙他……」
「你還想著他?」楚靖寒胸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頓時又翻了上來,想到當初竟然膽敢跟他搶人,最後卻在關鍵時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孬種,他很是嗤之以鼻。
江兮淺神色飄忽,「我,我……」
「別告訴我任逍遙也是你。」楚靖寒深吸口氣。
「是啊。」感受到腰間再次收緊的猿臂,江兮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楚靖寒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良久之後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抬手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你這丫頭……」
沒有人跟他搶,真好。
她心中原來也沒有其他男人,真好。
「你不生氣嗎?」似是不敢相信楚靖寒就這般放過了她,江兮淺不怕死地開口問道。
「怎麼,兮兒很想為夫做點兒什麼?」原本嚴肅正經的某個冰塊兒頓時好似變身了般,嘴角斜勾,鳳眸上挑,那種感覺慵懶邪魅,可偏偏男子唇間那抹邪魅,能讓飛蛾撲火的笑,讓江兮淺不由得心跳慢了半拍。
「口水快溜出來了。」慵懶的嗓音帶著清冷在耳畔響起。
「啊?」江兮淺本能地抬手,擦了擦唇,江兮淺頓時反應過來,感受到那定格在自己臉上的灼熱目光,似是感受到某人眼中的邪魅和戲謔,她面色頓時爆紅,將頭死死地埋在他的胸前,心中更是懊惱,自己竟然……竟然看呆了。
楚靖寒抬手,胸口上下起伏的波濤,顯示著他此刻的喜悅,「呵呵。」
低沉,慵懶而又帶著成熟男人所特有的沙啞嗓音再次在耳畔響起,「兮兒,我很開心。」
「……轟。」江兮淺的臉再次變成了猴子**。
知道某個小女子面皮薄,楚靖寒也不再逗她,只是將她的頭從懷中抬起,而後在她額前落下一個輕吻,「陸家小女兒既然已經找回來了,明日我就上書蜀皇,返程如何?」
「……我要去無名城。」江兮淺略微沉默。
「好,我陪你。」楚靖寒淡淡道,似是再正常不過般,「要去陸家莊告別嗎?」
既然無名城有了她娘的消息,她定然是希望越快越好,所以楚靖寒已經打定了注意,到時候將隨行而來的其他使臣留下,應付蜀皇的歡送宴,至于他,可以帶著江兮淺先走。
從蜀都到無名城快馬加鞭,中途不停地換馬,起碼也需要十日時間。
早走一刻,她就能早一刻安心。
江兮淺雙手摟著楚靖寒的脖頸,「阿寒,阿寒,你真好。」
「呵呵,只對你好。」楚靖寒輕輕點了下她的鼻子。
兩人就默默的,這麼四目相對,眸間,情誼流轉。
「砰——」
門驟然別誰踢開,一身便衣的若薇沖了進來,瞧見江兮淺和楚靖寒兩人並臥床上的情形,想到那個女人說的話,頓時雙目迸裂,不過在看到兩人衣衫整齊的時候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看著兩位主子投射過來的厲光,她磕磕巴巴,「小……小姐,奴……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江兮淺的面色驟然一黑。
「行了,你先退下吧。」楚靖寒擺擺手,「記得把門合上。」
「轟——」
若薇只覺得臉上爆紅,「是!」
然後頓時落荒而逃。她怎麼忘了,三皇子對她家小姐何其喜歡,又何其珍視,就算她不提醒,他也不會做出對小姐不利的事情來。
畢竟,對于皇家的媳婦,若是婚前就那啥啥,日後也只怕站不住腳跟,永遠被世人詬病的。
她明白的事情,三皇子又怎麼會不明白。
她當真是傻了。
或許這就是聖人所謂的當局者迷罷了。
隔天。
楚靖寒將事情細細地交代了,江兮淺也決定帶著若薇先走,至于素衣,讓她隨大部隊一起,畢竟她的修為不必若薇,連日趕路只怕是吃不消的。
就在他們安排好一切準備出發的時候,大門口卻遇上了下朝歸來的陸希辰,「淺妹妹可當真無情,就打算這麼走了?」
「三哥哥,我……實在是有急事,趕不及給伯父、伯母、哥哥們告別了。」江兮淺略微有些尷尬,不過在昨夜與楚靖寒商量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陸希辰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個護身符,目光柔和,動作溫柔地給她戴上,「萬事小心。」
「嗯。」江兮淺點點頭。
「時辰不早,我們該走了。」楚靖寒身後寒風和若薇一人牽著兩匹馬走過來。
江兮淺點點頭,從若薇手上接過韁繩,一個輕巧地翻身,「三哥哥,保重後會有期。」
「保重。」
「駕——」
隨著一聲輕喝,噠噠的馬蹄很有節奏地宛若箭一般朝著城門口飛射而去。
因為中途需要換馬,她並沒有帶走龍兒,而是將龍兒交給了素衣照顧。
素衣雖然很是不舍,不過對于自家小姐兼少主的安排也沒有任何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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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半夜兩點半,(∼o∼)~zz心兒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