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這麼一抖,指下一個顫音悄然瀉出,一個音錯,那遍地蠍群瞬間發生了異動,原本是有規律的排成一個黑色圓圈竟開始潰散,腳邊盤旋的數只蠍子也亂了隊形——
「呀!」耳旁驟然響起一聲驚呼,凰音的眸光幽幽地沉了沉,而後手指再度撫上琵琶弦,不慌不忙地將曲韻還原,悠慢的音律緩緩流出,那潰散的蠍群再度有規律地在他腳邊旋繞了起來,而外圍最大的那一圈蠍陣仍舊如原先一般地攻擊著敵人。
冰涼的刀光、矯健的身影終是敵不過上百上千的黑蠍攻擊,一個又一個地倒了下去,直到最後一人仰倒,那撥著琵琶弦的動作也愈發緩慢,那滿地的蠍群也漸漸四散開來,忽的,那悠漫的曲韻一變,瞬間急促起來,琵琶之聲悠遠卻氣勢如虹,似攜著萬馬奔騰的鋒銳氣勢,愈發撥弄的快了,那散開的黑蠍便如潮水一般地朝四面八方後退,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二人的視線中,離去之快竟像是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錚」最後一個音停,絳衣少年微微側過臉,看著來人以及那人手中捏著的還未收起的巾帕,輕笑,「不想阿瑾也會像尋常女孩子一般帶著巾帕。」
「錯了。」瑾玉將巾帕收入了袖間,道,「這是寶玉平時用來給我擦汗的香巾,昨日她忘記收起來了,我便順手塞進袖子里了,下回還給她。」
對面的人聞言,眉頭幾不可見地跳了一下,而後便轉回了頭,「這麼晚了為何還不睡。」
他的住所與瑾玉相隔的距離,即便是在他房門口發生打斗也未必能听得見,更何況還是在這麼遠的花園。
「你不也沒睡?不過也虧了我今夜沒有睡意出來散心,不然便听不到這麼好的曲子了。」瑾玉說到這兒,笑了笑,「本宮竟不知本宮的小黃鶯原來還有這麼一樣本事。」
他竟會——馭蠍。
不過說到蠍子,她在瀲灩泉也見過那麼幾只,而那幾只是顧紫雁所放的,當時情況也不容她多想,事後她便也忘記了這事,今天看見凰音竟能以琵琶曲馭蠍殺人,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她是沒有听過原來有人會這種本事。
平靜地望著眼前的少年,他真是比她想的還要神秘的多。
「殿下不知道的還多了去了。」凰音听聞她的說法,只是道了這麼一句。
「你給我換句回復成不?」瑾玉不悅地瞥了他一眼,「每次只要我說我沒想到你所會的,你都是這麼一句話。」
「阿瑾若無事,便回去睡吧。」凰音說著,抱著琵琶轉過了身邁步便走,「我也有些困了,你若還要在這花園里賞風景,我也不奉陪了。」
話說完他便沒有再回頭,留後的瑾玉有些意外地望著他的背影,眸中閃過若有所思。
這般疏離的語氣,他是很少這般地同她說話,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平時那笑意盎然的的欠揍模樣看得更順眼。
她說她是出來散心的,想來他沒有相信,卻也不盤根究底地問,她看見了他能以琵琶馭蠍,也沒有問。
而他離開之時,竟也不與自己說別將此事說出去,那般淡然的姿態,一如初見,他也不擔心他所表現的出來的會讓她起疑。
她確實起疑,卻沒有打算問,不知是因為意識里覺得凰音不會害她還是因為……她看見他流淚的那一刻心里不忍?
接到皇後派人傳遞來的消息她是有些吃驚的,但之後想想皇帝命人暗殺凰音也在常理之中,許是覺得自己與凰音傳出的流言丟了東方皇室的臉,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她便是命珍惜守在離凰音房門的不遠處,一旦發現有異動便出手相助,哪知珍惜派人來告訴自己,那家伙抱著琵琶往花園而去。
大半夜的做這般怪異的舉動,她當然好奇,便自己跟過去看,而在路上的時候她也想起了一件事︰那家伙在酒樓似是發過病了,如果身體還沒有恢復,如何擋得住暗殺?想到此便加快了腳步前往花園,不想,卻看見了那樣的一幕。
絳色衣衫的少年懷抱琵琶撥弦吟唱,馭蠍殺人,他未使用一招半式,便將前來暗殺的人屠殺殆盡,她真是白替他擔心,不過看見他落淚的那一刻,她倒是真的被驚了一下,那般悲涼的情緒怎麼會在他的身上出現,當時也不知是什麼驅使她,想也未想她便掏出袖子里的巾帕過去給他拭淚。
她見過他的情緒無數種,囂張的、傲慢的、溫柔的、淡漠的、安靜的、這些情緒素來對她不會有影響,然而當她看見他的臉上出現那種悲傷的情緒時,卻難以抑制地心里泛起了漣漪。
這是同情?亦或者,心疼?她沒有問他,其實她很想問——你為什麼流淚?
凰音,從來還沒有人令我如此煩惱,你倒是第一人。
又在寂靜的花園中站了片刻,望著那滿地尸體,她思索了片刻,而後轉身離開。
出了花園,她開口喚道︰「珍惜。」
一道玲瓏的黑影從樹上躍下,珍惜落到了她跟前。
「有沒有快速處理尸體的方法?」瑾玉問道。
珍惜聞言,抬眸詫異地望了瑾玉一眼,而後道︰「有,化骨銀水,可令尸首以極慢的速度腐爛,也可以頃刻間連骨頭都不剩。」
「化骨銀水?」瑾玉道,「這是什麼東西,你身上可有?」
「有,但它的來歷屬下不便陳述。」
听她這般回答,瑾玉的眼神閃了閃,卻也沒再多問,只道︰「那便先將花園里的尸體處理了,不要留下痕跡。」
「是。」珍惜垂首應了一聲,而後道,「殿下記得不要對外人提起這化骨銀水,否則必有麻煩。」
瑾玉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不會提起的,你去吧。」
待珍惜點頭轉身步入花園之後,瑾玉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瞳光沉了沉。
不便陳述來歷的東西,不能對外人提起的東西,珍惜對于她的問題向來是回答得很清楚,若是類似于這般的不願說出口的時候,那邊只有一個原因——皇後授意。
這位母後不願意讓自己知道的事,想來不是什麼好事,思及此她挑了挑眉,而後轉身邁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第二日。
瑾玉正窩在自己的被窩里睡得正香,耳邊卻響起了熟悉的女子聲音——
「殿下,該起了,皇上要你去御陽宮見客呢。」
瑾玉懶懶地動了動眼皮,卻不睜開。
「殿下?」珍華見叫不動他,臉上微微一抽,雖說殿下平時喜歡睡到自然醒,但若要是因有事情叫,也是很好叫醒的,怎麼今日這般好睡呢。
珍華自然是不知道瑾玉昨晚大半夜去花園逛了一圈,回來休息時已是過了子時了,又因為想著一些事情,導致了遲遲才睡著,這麼一睡便不想早起了。
「殿下,今日不能晚起了,皇上叫你去御陽宮呢。」珍華見叫不動,終于用上了手,輕輕推了推瑾玉,「殿下……」
「嗯……」瑾玉呢喃了一聲,珍華見此面上一喜,還以為終是是把她叫醒了,哪知瑾玉只是模模糊糊地哼了一聲,便抬手將被子拉起直接往頭上一蓋,整個人鑽進去了。
珍華頓時傻了眼。
「珍華,殿下還沒起麼?」寶玉進了屋子,見珍華的眉頭擰成了一團,她視線一轉落在前頭,見瑾玉整個人縮在被子里,不禁唇角一抽。
「我從一刻鐘前開始叫,叫到現在還未醒。」珍華有些苦惱地道,「若是平時殿下這樣睡是沒關系的,但今日這趟御陽宮可是非去不可的。」
「為何?」寶玉見此有些疑惑,「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麼?」
珍華听寶玉這麼問,反射性地便是望了一眼那睡著的人,只見那團被子依舊沒有什麼動靜,這才轉過了身,將寶玉拉到了一邊,小聲著道,「皇上讓殿下去見今早剛到咱們望月的夕照國的公主,還叫了好幾個朝中大臣家的千金,目的好像是要替殿下選皇子妃。」
「什麼?」寶玉被這麼一個消息驚了一下,聲線也拔高了一些。
珍華忙低聲抱怨,「哎呀你小聲點,被殿下听見可不好。」
自打寶玉進了永陵宮,珍華被瑾玉吩咐了多照顧著寶玉一些,二人便時常混在了一起,珍華在宮中呆的久較為沉穩,寶玉進宮未久學習禮儀都是跟著珍華,好在她聰明學什麼都快,不過這宮外帶進來的性格卻是較為灑月兌與不拘小節,加之原先是殺手因此身手也極好,常與珍華切磋,不肖幾日二人便看對方很是順眼,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
「放心,他睡得那麼好,應當是听不見的。」寶玉低笑了一聲,而後才道,「真是奇了怪了,三皇子四皇子都還未娶妃,皇上怎麼先著急給咱們六殿下選皇子妃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珍華笑了笑道,「三殿下你別看他溫和好說話,實則對女子很疏離,而且至今連個侍妾都沒有,據說是他自己不願意,柳貴妃在世的時候便想過解決他的終身大事,可他卻屢屢拒絕,他自己說了,貴妃身體未好他沒有那閑心思成婚,除非皇上下旨要他一定娶誰,這不,今日御陽宮中的那些貴女們,就是讓三殿下和六殿下先看,至于四殿下,身邊已是有兩個侍妾的了,所以不急著解決,本來咱們殿下的娶妃的事是最不著急的,如今皇上忽然要給他選皇子妃,這其中約莫和凰音公子有關系。」
「凰音公子……」寶玉听到這兒忽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旁人認為瑾玉與凰音斷袖,但她可是知道實情的人。
娶妃……六殿下要是知道了不知會有什麼反應,想著她若是和一個女子成婚她便有種想笑卻笑不出的感覺。
「皇上很看重咱們殿下呢。」寶玉這麼說了一句,忽的想起了一件事情,轉過頭小聲朝珍華道,「你說咱們殿下有沒有可能做太子?」
寶玉問這話完全是出于憂慮。
在她看來,瑾玉所面對的難題太多,比如,若是成婚了,娶一個女子,洞房之夜該怎麼混過去,女子身份該如何在皇子妃面前掩護過去,若是有一天做了太子……那事情真是越來越麻煩了。
如此想著寶玉便有些心疼瑾玉,本該是一位公主,卻演變成皇子,不能嫁給喜歡的男子不說,還得因為娶妃傷腦筋,真是太難為她了。
然而寶玉的憂愁落在珍華的眼里,珍華只當她是希望瑾玉當太子卻怕他當不上,沉吟片刻道︰「這種事情不是咱們該議論的,皇上雖很寵殿下,但朝中大多人還是認為三殿下能力在六殿下之上,最後到底誰能做太子還是說不準,加之三殿下的母妃柳貴妃逝世皇上可能會因此對三殿下更好些,不過有皇後娘娘在,咱們不用擔心這一點。」
有些話她沒有說出口,她認為寶玉能明白,畢竟六殿下是有皇後娘娘這個最大的靠山,即便三殿下能做太子,也壓不到六殿下頭上去。
大皇子二皇子早早夭折,眾皇子之中如今是三皇子年紀最大,但關于他宮中傳言一直是不近,一心只想家國,據說皇上出宮為柳貴妃祈禱的那段日子,除了讓皇後幫著管理一些政事,也沒有少了三皇子的份,望月沒有後宮女子不得干政一說,而皇後素來有「婉娩天資,才明夙賦」之稱,坐上後位以來也沒有少解決政事,但皇上念她是女子恐她太過勞累,便將一些政務交給三皇子分擔,如此便導致有朝中有人認為儲君之位極有可能落在三皇子手上,但也有反對的,只道六皇子只是年紀尚小,到了三皇子那般的年紀也能有此才能,這樣的話自是有人不信,心里認為六皇子不學無術,但面上自然是不敢說的,畢竟帝後的寵愛擺在那里,當今聖上龍體安康,這儲君之位落于誰的頭上還未知。
「要是殿下知道去御陽宮是為了這事,許是不會去。」珍華嘆了口氣道,「我跟著殿下這麼久了,都沒見他中意哪個女子,朝中的一些大臣的子女都在各種宮宴和殿下見過了,他沒有一個喜歡的。」
寶玉斂了斂眉,「可是不去又不行,不如,咱們把她的被子掀了?」
「這……」珍華聞言猶豫了,「要是殿下生氣那該如何是好……凰音公子?」
珍華聲線在看見來人拔高了些許,原來凰音不知什麼時候到了門口了,珍華見次,忙走上前道︰「公子可有辦法將殿下喚醒?」
「六殿下還未醒?」凰音瞥了一眼前頭那一團鼓起來的被子,眉頭一挑,不急不緩地走了上去,坐到了一旁,而後伸手輕輕地扯了一下那團被子。
珍華與寶玉看著他的動作,心下好奇他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叫瑾玉起來。
「阿瑾?」試探性地拉了拉被子,卻發現輕的力度根本扯不動,凰音見此靜默了片刻,胡的就是將被子猛地向下扯了一些,如此,瑾玉的半個頭露出了被子外。
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她嘀咕了一句‘走開’,便要轉個身繼續睡,凰音卻不給她機會,伸手就捏住了她的鼻子。
他的動作令珍華和寶玉險些噴笑出聲,卻是忍著沒有笑出來。
瑾玉迷迷糊糊之間好似也知道凰音來了,卻是懶得動彈一下,原本誰也不想理,哪知鼻子忽的被什麼東西捏住,瞬間不能暢快地呼吸了,秀氣的眉頭當下一皺,抬手就朝那捏著她鼻子的手打去。
手被她狠狠地拍了一下,他松開了對她鼻子的鉗制,見她似是不願意起來,他站起了身直接甩袖邁出房門。
珍華見次,有些無奈,「凰音公子這是,不高興了麼?」
「也許吧,畢竟剛才殿下打過去那一下好似還挺重的,都有脆響呢。」寶玉望著凰音離去的身影,淡淡地下著結論。
「他都叫不醒,更何況咱們……嗯?」珍華臉上的無奈之色忽的便是換做了一片驚訝,只因她看見了,那本來據說是被氣走的人,又再次回來了,回來這還不算,他的手上竟是拿著銅鑼。
這下子珍華與寶玉二人瞪大了眼,他這是要?
「公子,你不能……」見凰音踏進了門,珍華想也不想的便要去阻止,那知還未挨著他的衣角,便感覺身邊掠過了一道風,轉過頭看那人已經到了瑾玉跟前,而後左手提著銅鑼到,右手拿著用紅繩結起來的棒子,在睡著的那人的正上方,直接敲了起來——
「咚咚咚」敲銅鑼的聲音在整個房間內響徹,一聲比一聲大,而那睡得正好的人也終是嚇了一跳就坐起了身,「哪個混賬制造的聲音?」
話音落下便是四周忽然一片寂靜,瑾玉抬手揉了揉眼楮,睜開眸子看到的就是凰音那廝提著銅鑼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
她看了他片刻,忽的怒罵出聲︰「你沒事打擾我睡覺做什麼!」
她昨夜休息的好,好不容易睡著了便是決定今天一定要賴得晚一些,方才的銅鑼聲更是將她的耳膜都差點震破,她一個激靈坐起了身睜開眼楮,入目的便是一襲絳色衣衫的美少年站在她跟前手中提著銅鑼,還笑著問了一句,「醒了?我是不想打擾阿瑾你睡覺的,但是有人不同意啊。」
「是麼?」估模是心情不好,瑾玉開口便道,「那你說說,是哪個不要命的?」
「殿下……」忽有一道細弱蚊蠅的聲線傳入耳膜,瑾玉抬眼便看見了站在凰音身後的珍華,望著自己無奈地道,「陛下要您去永陵宮見客,奴婢早上卻叫不醒您,一時沒有辦法這才讓凰音公子幫忙叫的。」
「……」望著珍華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又看向了凰音,「你那就不能換個法子,你這樣弄得我耳朵都差點聾了你知道麼!」
「我一開始是捏了你鼻子的,誰知道非但不醒還伸手打人。」凰音慢條斯理道,「原本我也不想這般的,但阿瑾你睡得實在是太像豬了,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幸而這方法奏效,若是還叫不醒你我便放棄了。」
「原來是你……」她咬了咬牙,難怪先前覺得呼吸不順暢,敢情是讓這家伙捏住了鼻子,听他這麼說原本是想罵兩句的,但轉念一想還是先去御陽宮要緊,便低聲喝道,「出去,本宮要更衣。」
听她這般說凰音便轉過身拿著銅鑼走了,一句話也不多少,留後的瑾玉望著他的背影,恨得牙癢癢。
無論是捏鼻子還是敲銅鑼都不是什麼溫柔的方式,這粗魯的家伙!
將被子一掀下了地,珍華與寶玉替她穿好了外衫梳好了發式,而後讓人端來了早點,瑾玉望了一眼卻覺得沒胃口,讓人撤了下去,而後邁著悠漫的步子走向了御陽宮。
一路走到了御陽宮門口,她抬步踏了進去,到了內殿便懶洋洋地開口,「兒臣參見父皇……」
話未說完便是在看到眼前的情景頓了一頓。
內殿中央今日擺了一個大型白玉方桌,坐在主位之上的自然是東方珩,他左手邊第一個位置上坐的是東方榮辰,右側第一個位置是空的,而其他的八個位置上,分別坐著八名容貌上等的女子,有的她還隱隱有印象,那東方榮辰旁的,真是奪珍大會的魁首高婉秋,在旁邊,是賞花宴時跟著自己散步聊了一路的慕容瑤,再其余的便是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一時記不起是朝中哪個大臣家的女兒,而東方珩右手邊的第二個位置上坐著的的那名女子更是陌生的很,相貌卻極為美麗,她身上穿著的竟是杏色的宮裝,雙眸宛如天上星辰,微翹的鼻尖與細致的下巴顯得一張臉明艷動人,她此刻望著自己,眸中有淡淡的欣賞之色。
瑾玉一時有些疑惑,今日這陣仗?
她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六皇弟,你遲到好久了。」東方榮辰朝瑾玉微微一笑,話雖是這麼說的,但顯然一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只道,「還愣著做什麼呢,坐。」
說罷,用眼神示意瑾玉坐到自己的正對面那個空位上。
瑾玉高挑起眉,望著首座的東方珩開口,「父皇,不知你請她們來是……?」
「玉兒,你也快十七了罷?」東方珩望著她溫和開口。
瑾玉一听這話頓時那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望著那一眾女子,她忽然有了一種奪門而出的沖動。
但願……不是她想的那樣才好,
「是,父皇問這個作甚?」似是疑惑地望了東方珩一眼,心中卻盤算著得趕緊找個借口月兌身。
「呵呵,隨口問問。」東方珩只是這麼簡單而隨意地答了一句,而後道,「玉兒這年齡,其實也適合成婚了呢。」
瑾玉聞言心下‘嘎登’一聲,而後便是干笑道︰「父皇,您真愛說笑,三皇兄四皇兄還未娶妃,您怎麼就先想到我頭上去了。」
「他們娶不娶跟你有何干系?過來坐著。」東方珩雖是在笑,眸中卻分明是不容拒絕的味道。
瑾玉硬著頭皮上前到了那空位,身邊的那名她完全沒有印象的宮裝女子望了過來,她一坐下,那女子便笑著道︰「素聞望月六皇子殿下大名,初次見面,秋靈卻覺得與殿下一見如故呢。」
瑾玉听著她的話,轉過了臉望著她,「你是?」
以這種口氣說話,分明是他國的人,而見她的穿著打扮絕不是尋常的貴女,通常前往他國且能得到皇帝招待的都是公主才對,而她們的到來極大多數是一個原因——聯姻。
瑾玉一想到這兒,聯系著先前東方珩那句‘玉兒這年齡,其實也適合成婚了呢,無端地覺得頭皮發麻。
他莫不是想找個機會給自己塞個妃子?
天……東方榮辰二十好幾了他不關心他的,反而先來管自己這個還未及弱冠的‘兒子’的婚事。
這其中原因一猜就知道與她和凰音有關。
「玉兒,這位是夕照國今早才到咱們望月的秋靈公主。」東方珩見瑾玉一落座便是和花秋靈談起了話,便笑著道,「公主初到,對皇宮不是太熟悉,你一會兒陪她在宮里逛逛,就當是替父皇接待客人了。」
瑾玉眼角一跳。
「多謝陛下關懷。」花秋靈對著東方珩有禮一笑,而後視線落回瑾玉身上,再次明媚的笑了起來,「如此便有勞六殿下了。」
「父皇,兒臣今日沒空,可否改日?」她淡淡地拒絕,話一出口余光便瞥見一旁的公主笑容一僵,她也不去管,也不看東方珩,反而對著自己對面的東方榮辰道,「三皇兄今日可是有空?不如有由皇兄陪陪秋靈公主熟悉一下皇宮吧。」
陪女人逛皇宮,她可沒有那麼好的興致!
東方榮辰見瑾玉將這個任務塞給了自己,不由眼角一跳,還不等他說話,東方珩便率先開口,「胡鬧,朕讓你去你就去,扯上你皇兄做什麼?」
這話的意味已是非常明顯,就是要瑾玉陪著花秋靈。
而花秋靈也不看東方榮辰,只是神色淡淡地望著瑾玉,「六殿下若是不願意,秋靈自當不會勉強,殿下若真有其他事情,那便去忙吧。」
瑾玉聞言挑了挑眉,這公主倒是會說話,只是——她愈是這麼退讓,她右邊這位父皇定是愈發堅定自己的想法。
果不其然,東方珩開口道︰「他哪里有什麼忙的事,無非就是玩耍,玉兒,朕讓你陪秋靈公主熟悉一下皇宮,你听見了沒有。」
這話的口氣已是不容拒絕了,瑾玉心下也明白不能一再忤逆他,便不甘願道︰「是。」
東方珩也不管她心里是願意不願意,反正這話是應下了,便心情甚好地道,「那便這樣吧,玉兒你與秋靈公主去玩,辰兒,你帶其他的這幾位去見皇後,她們可是想要拜會皇後許久了。」
東方榮辰淡笑著應道︰「是。」
瑾玉听東方珩的話,差點沒暈。
帶其他的這幾位去見皇後,這些個女子全湊在一起送去鳳儀宮還能是為了什麼,他把這公主塞給自己,把其他的塞給皇後,分明是讓皇後趁這個機會挑上自己中意的,他這是準備讓她娶幾個?
「父皇,兒臣今日原本是答應了阿瀾要陪她玩的,不能言而無信。」身旁這位公主對他的好感她豈會看不出來,與她一同逛皇宮想想便覺得背後有些惡寒,話說到這里也不看東方珩,而是轉過了頭望著花秋靈,「本宮所指的是雲若國前來聯姻的十三公主帶來的小妹,不知秋靈公主介不介意多一位小妹妹呢?」
都說是小妹妹了,花秋靈自然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心里不悅,面上卻是點了點頭,「自然是不介意的。」
瑾玉道︰「那便好。」
把阿瀾也拖上,到時就將這公主甩到一旁。
「你說的是那看上去挺可愛的那小姑娘,雲若國的十六公主麼?」原本以為東方珩听她多叫了一個人會不樂意,哪知他卻是笑了,「玉兒,那位公主年齡多大了?」
瑾玉听著他的問話,心下一驚。
糟,莫不是阿瀾也要歸于皇子妃的候選人中?
想到此他忙道︰「應該,十二三歲罷。」
其實她是不知阿瀾有多大的,只是看上去差不多這麼大,便往小了說。
「這樣麼,沒什麼事了,你們去吧。」東方珩不再說什麼,只是道了這麼一句,便將瑾玉等人打發走了。
和那秋靈公主踏出了御陽宮,瑾玉便走在了前頭,也不主動與她搭話,花秋靈見此心中不甘,便快步上前跟了上去,「六殿下,你能否走慢一些?」
瑾玉聞言有些無奈,她這要求當然不算過分,自己便也只能放緩了腳步,花秋靈見此,面上浮現一抹笑意,而後走上前,與瑾玉並肩而行。
「瑾玉?」二人未走多久,卻听得一道清涼的女音響起,瑾玉腳下步子一頓,抬眸望向聲音來源處,那一襲淺紫裙衫美麗而冰冷的女子站在不遠處,見瑾玉二人停了下來,走上前淡漠地瞥了花秋靈一眼,而後朝瑾玉淺淡地笑了笑,「這位是?」
「本宮是夕照國公主。」花秋靈見眼前的女子氣質冷然卻容顏姣美,叫她身旁的人竟是直呼名諱,她望進了她的眼中,那眼底之下的不悅之色看得一清二楚。
花秋靈一見顧紫雁這神情心下了然,朝她一笑,笑意不達眼底,「這位姑娘是誰,何以直呼殿下名諱?」
「本宮叫怎麼叫他關你何事?」對面的女子雖朝她笑,顧紫雁卻絲毫不給人面子,「本宮是雲若十三公主,與六殿下相識已久,直呼名諱又有何不可?」
瑾玉見這陣勢,只覺得頭痛。
明明是三個女人,卻變成兩個女人搶為了一個女人而爭,老天,你為何如何玩弄我……
想到此他就有些苦惱煩悶地揉了揉眉心,兩位公主見此,當下上前同時詢問。
「六殿下,怎麼了?」
「瑾玉,你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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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沒有意外的話,明天就會寫到黑東珠和頭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