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紫雁離開了,瑾玉一人呆在花園里頭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便離開了花園一路朝著凰音休息的屋子而去。舒愨鵡
推開那虛掩著的門,抬眸便看見軟榻上那眉目如畫的少年正閉著眼養神,听到了推門之聲,他的眸子睜了開,見到來人,他勾唇一笑。
「不是說去吩咐廚房做一下藥膳便來陪我,怎麼這麼久才來?」話雖是笑著說的,但里頭的責怪意味卻是不難听出來的。
瑾玉眼角一抽,「不就耽誤了一些時間?」
「我現在如此虛弱,你該寸步不離的。」凰音冷哼一聲,說的理所當然,「過來。」
瑾玉挑眉,邁步走了過去,未想還沒走到,手腕便被他伸出手一把拉住,如此的動作瑾玉淬不及防,他稍一使勁便將她扯到懷里,而後將頭埋在她脖頸間蹭了蹭,「還是你暖和。」
瑾玉听的有些無言,這話的意思表示他覺得冷,難道被子還不夠他蓋的?
垂下眸子,看著那如同慵懶的貓咪一般窩在她肩頭的少年,伸手扶上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抓起一旁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語氣柔和道︰「還冷麼?」
鼻尖隱隱有淡笑拂過,是很好聞的味道,凰音閉上了眸子,「靠著你就不冷。」
瑾玉勾唇笑了笑,拉著被子的手垂下,不經意間觸及他微涼的手,瑾玉立馬握住,「手上的傷如何了?」
他的手已經拆了紗布,掌心卻留下了被焚燒之後的痕跡,結了痂的手掌心皮膚不再女敕滑,恍然想起替他包扎時那血肉模糊的場景,觸目驚心,無法想象他是怎麼將手拿去烈火上焚燒的。
思及此語氣倏然變得惡劣,「下次心里不舒服也別虐待自己,有能耐就沖我來。」
「噗嗤」瑾玉的話听的凰音笑出了聲,「我即便是虐待自己又怎麼會舍得虐待阿瑾,不過你若是在招蜂引蝶,再說出與我無法相處之類的話,下次我還去烤火。」
原本是笑意盎然地開口,到最後卻隱隱帶上了威脅。
「你敢。」瑾玉面色一沉,語氣乍冷,「你真那麼狠心喜歡虐待自己怎麼不把你這張臉給燒了?」
「那可不行。」凰音眼也不睜,嗅著她身上的氣息,道,「全身上下我最舍不得的可就是這張臉了,若是毀了臉,沒準你就拿我跟明逍換那美人數百了,不是你自個說,美人再多比起我也是歪瓜裂棗,沒了臉,連歪瓜裂棗都不如。」
「你就使勁地胡說吧。」斥了他一句,不再與他起口舌之聲,他總有氣得她咬牙的本事,以前她絕不對他客氣,偏偏現下是舍不得了。
門口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鼻尖嗅到了一絲藥香味,瑾玉動了動被凰音靠著的左肩,「藥膳來了,起來。」
凰音將頭抬了起來,望向了門口,見珍華正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之上正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麼東西的藥膳,凰音頓時皺了皺眉。
「要我喝這黑不溜秋的東西?」
「未安開的藥,總是有好處的。」望著那碗藥膳,瑾玉道,「她是你的大夫,對你的身體狀況再清楚不過,乖乖地喝了別廢話。」
听著瑾玉那不容反駁的語氣,凰音道︰「喂我,我沒力氣。」
眼角一抽,瑾玉伸手端過了那托盤上的藥碗。
看在他身體骨不好的份上,喂就喂吧。
珍華退了出去將門帶上,瑾玉拿起了調羹將藥碗里的藥汁舀起吹了吹,而後遞到了凰音的唇邊,「喝。」
「花未安這次開的什麼藥味道怎麼這麼重。」凰音有些不悅地看著瑾玉遞過來的調羹里的藥汁,「能不能不……」
話未說完便被一調羹塞住了嘴巴。
吃個藥都這麼不安生,真難伺候。
藥汁強行入口,之間凰音面上一怔,而後立馬轉過了頭看那模樣分明是要吐出去。
瑾玉看清了他的意圖自然不由他,手扣上了他的肩頭就將他一把扳回來,哪知凰音卻要掙扎開,瑾玉見此面色一惱,手一攬他的脖子臉龐便湊了上去,拿唇去堵。
看他怎麼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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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唇與唇貼在一起,瑾玉瞪著他,哪知下一刻,就察覺到他自己打開了牙關,將藥汁哺入了她的口中。
瑾玉眸中立即浮現愕然之色,下一刻,忙別過了頭將口中藥汁盡數噴在地上——
怪不得凰音要吐,連她都喝不下去。
拿了花未安的藥單給廚房去煎,這藥膳也不知是加了什麼東西,竟比黃連還要苦上幾分,不只是苦甚至苦中帶酸,真真難喝到了極點。
如凰音這般挑剔的人定然是喝不下去的。
瑾玉有些苦惱地望著碗里頭的藥,朝門的方向喊了一聲,「來人。」
下一刻便有宮婢的聲音在門外頭響起,「殿下有何吩咐?」
「將安寧公主喚來。」
這味藥實在是難以入口,她想問問花未安還能不能換一種。
不多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房門被人打了開,花未安邁步進來,望著軟榻上的二人,「瑾玉你找我何事?」
「未安你這副藥是怎麼回事。」瑾玉望著她,「又苦又酸的,凰音難以下咽,你看能不能換一種?」
「酸?」花未安聞言面上劃過一抹疑惑,怎麼可能?
將瑾玉手上的藥碗端了過來,嗅了一下子藥香,花未安當即皺起了眉頭,袖間銀針滑落到指尖,她捏起銀針放入藥丸之中,拿起之時卻發現銀針的顏色並未有半分改變。
花未安的動作令瑾玉斂了斂眉,這是她自己開的藥她還拿銀針試探?那定然是出了什麼問題。
銀針驗不出個所以然,花未安便拿調羹舀了一勺以舌輕嘗一下,立即也斂起了眉頭,「藥出了問題,熬制途中或是送來的途中應當是被人做了手腳。」
有這樣的結果瑾玉並不意外,從花未安拿銀針試藥開始她便也猜到了這一點,「出了什麼問題。」
「醫經記載,有一位藥喚石竹散,本身灰色無味,但與山橘葉混合在一起便會變酸,我開的藥里面正是有山橘葉,而這下藥的人顯然沒有注意到亦或者根本不知石竹散還有這麼一個特點,若不是石竹散讓這藥變了味也許凰音就真的喝下去了。」花未安說到這兒,將視線從藥汁上移開望向瑾玉,「有人想害凰音。」
「石竹散?」听著這一陌生的詞匯,瑾玉不解地望著花未安。
花未安沉吟道︰「這是,慢性毒藥,卻也不是有多慢,大概吃上五六次就能命喪黃泉。」
這四個字一出,誰也沒有發現軟榻之上的凰音在听到這話之後驟然陰鶩的眼神,但不過片刻便又消散。
慢性毒藥……
瑾玉听得眸光一冷,卻什麼也沒說,將藥碗從花未安手上拿了回來,而後走到了書櫃上擺放的一盆蘭花邊,將藥碗里的藥汁盡數倒了進去。
「未安。」做完了這些她轉過了頭,朝著花未安笑道,「你開的藥方,明兒再讓下人去熬一次。」
頓了頓,她轉過頭,望向軟榻之上的人,「阿音,你意下如何?」
聰明如凰音二人豈會不知瑾玉想干什麼,只笑道︰「好。」
勾唇笑了笑,走到軟榻旁讓凰音靠著自己的肩頭,而後繼續抱著他,精致的桃花美目低垂,掩下了一池寒冷。
她倒要看看這幕後之人是誰。
藥是吃不了了,但是晚膳還是得吃的。
吩咐了宮人將晚膳端了進來,瑾玉讓珍華幫著布菜,選了幾道清淡些的端到了她跟前,凰音依舊懶懶地靠著他,瑾玉不得不又充當了一回喂飯的。
然她沒有想到的是,跟前掠過一道黑影,帶回了一個可以算是足夠轟動的消息。
「殿下,婉妃有孕。」
珍惜特有的沉冷聲音傳入了耳膜,瑾玉手上的動作一頓,「婉妃?」
東方念珊的親生母親,已是被東方珩冷落了許久的,居然在這時候有孕了?
這是要奪回寵愛的前兆麼?
「不止如此。」珍惜繼續道,「就在婉妃被太醫診出有兩月身孕之時,欣妃
也被診出有身孕一月有余。」
「什麼?」這下子就很難讓人不驚訝了。
婉妃有孕倒不算什麼稀奇事,被冷落的久了,難免就會想出一些復寵的手段,沒準什麼時候逮著了機會接近了皇帝這才懷上了,但欣妃也有孕那可真是……好巧合。
而且,欣妃不是據說依附著她那位母後,被下令不準有孕麼?要知道皇後可是經常給她和絕子湯,真不知這是怎麼懷上的,莫不是背著皇後將絕子湯倒了?
也不知讓她那位偏激的母後听見了會氣成什麼樣子。
「就在半個時辰前,數不清的綾羅綢緞名貴藥材被分別送到了玉馨宮和德陽殿。」珍惜道,「皇後娘娘已經知道此事?」
瑾玉挑眉,「母後什麼反應?」
珍惜道︰「屬下不知。」
「罷了,本宮自己去看。」說完轉過頭望著凰音,卻見他淡笑著望著自己,眸子里卻沒有什麼溫度。
臉微微一抽,真是想不懂怎麼能有人總是將眼神搞得和面部表情不搭,他這分明是洞悉了自己要走的意圖。
「得得得,怕了你,喂你吃完再走。」
言罷,蔣一勺子飯塞到了他嘴巴里,凰音似是心滿意足地嚼著,望著她眉眼彎彎。
「……」踫上這麼一個家伙,算她倒霉。
由于凰音的不樂意,去鳳儀宮的時間便拖了好一會兒,直到二人將晚膳用完,瑾玉這才走出了屋子朝鳳儀宮的方向而去。
皎月之下的鳳儀宮充滿了沉靜的光輝肅穆而高貴,琉璃瓦下的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大殿里頭,半掩著的紅漆的大門,裝潢華麗的內殿之中焚香繚繞,有翡翠珠簾逶迤傾瀉,簾後,傳出了宮婢嬌脆的聲音,「皇後娘娘,六殿下來了。」
「玉兒來了?快叫她進來。」
瑾玉邁步走進內殿,望著珠簾之後端坐的身影,走上了前,原以為會看見她面色陰郁明眸帶怒的模樣,未想看到的卻是她怡然自得地品茗,茶壺旁還擺著一副上好的紅木制的茶具,她難得有心情自己動手泡茶。
珍惜不是說了她知道婉妃與欣妃懷孕之事?這般的淡然實在是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玉兒,傻愣著干什麼,坐。」蕭皇後望著瑾玉笑,而後提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推到了她跟前,「嘗嘗母後自己泡的碧螺春。」
「母後?」意外于她此時的反應,瑾玉很直接便問了出來毫不拖泥帶水,「欣妃有孕,母後你不是不讓她懷的麼?如今她忤逆了你的意思,你竟……」
「怎麼,竟不生氣,還有心思喝茶對不對?」蕭皇後低笑一聲,而後道,「我的玉兒向來很聰明,不若猜一猜母後為什麼不生氣。」
「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瑾玉見她的模樣,腦際浮現一個想法,「莫不是欣妃假懷孕?」
蕭皇後听著瑾玉的回答,明眸里頭劃過一絲笑意,「就知道你機靈,果然一猜便中。」
「以母後你的脾氣欣妃若是污忤逆了你你定然不會讓她好過,所以她有孕應當是假裝。」頓了頓,瑾玉又道,「母後可是因為婉妃有孕,這才讓欣妃也假懷孕將婉妃的榮寵分去一些?這麼一來父皇自然不會只在意婉妃一人。」
「玉兒真是什麼都猜得到。」皇後慢條斯理道,「下作的人永遠都是下作的,正如同婉妃一把年紀了還使著狐媚的手段,你可知她肚子里的是怎麼來的?是兩個月前柳妃纏綿病榻還未過世時,你父皇擔憂柳妃心情不好,一個人在御陽宮喝酒解悶,婉妃當時是熬了燕窩粥去看他,正好撞見你父皇喝酒,索性將他灌醉了,你可知那一次可是這幾年來你父皇唯一同婉妃親熱的一次,那賤人肚子倒是爭氣懷上了,虧得柳妃生前還對她那麼好,她還趁著柳妃病了要去奪寵,下作!」
瑾玉听得眉頭一挑,「母後,這你都知道。」
兩個月前醉酒的事也能被她翻出來,她這位母後當真是太強大了,亦或者說,善妒。
明明就那麼不高興,卻從未見她使什麼爭寵的手段,想來是貴于國母的原因,加上她性格也傲慢,便將那些爭寵的妃子全視作下作之人,理所當然地就不願意與她們一樣。
「這後宮之中母後
想知道的就是無論如何都要知道。」蕭皇後道,「欣妃自然是沒有懷孕的本事,不過母後給她尋了一味藥,女子服下能產生假孕的脈象,宮中的老太醫們號出來的只會是喜脈,不過以後這肚子嘛,就得她自己想辦法墊一墊了。」
「但若是八個月之後欣妃臨產,沒有孩子該如何?」
「婉妃身孕兩個月,欣妃一月有余,玉兒你想想,這日子也差不了多少,讓她二人同時臨盆如何?」
「母後你是想在婉妃那里做手腳,將孩子抱到欣妃的產房?」瑾玉很快便洞悉了蕭皇後的想法,「你想將婉妃的骨肉留在身邊。」
「對,母後明白一個母親失去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感受,正如你七弟被人抱走的那一刻。」蕭皇後說到這兒,眸光乍狠,「婉妃那個賤人當年在母後有孕之時想要害我流產,這次我便直接讓她失了孩子,讓她嘗嘗刻骨之痛。」
望著眼前的女子說這番話的時候美艷的臉龐幾乎扭曲,瑾玉只能在心里嘆息,蕭皇後太過偏激又十分情緒化,相當記仇不說人犯她一分她得還十分,似乎宮里就沒有幾個她看得順眼的人,幸虧了自己是蕭皇後的親生女兒,她倒是從來不會狠心對自己。
「母後……」原想說幾句勸慰她的話,哪知內殿之外卻傳來了一聲異響,像是有人不慎撞到了什麼東西,而後是有宮婢的驚呼聲響起——
「刺客,快拿刺客!」
刺客?
瑾玉瞳光一冷,內殿之外……那麼方才她與蕭皇後的對話有沒有叫那人听見?
沒有多作考慮,她直接起了身身形掠了出去,蕭皇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玉兒莫慌,讓暗衛去擒便好。」
但她說完瑾玉已經出了內殿了,從方才宮婢叫喊到現在只不過是片刻的時間,目光所及便有一個黑衣蒙面人的身影在前方晃動,而後是四周大量涌出鳳儀宮的暗衛,將那人攔截。
趁著他們交手的時候,瑾玉已經到了他們之間,望著那被夾擊之人,冷笑一聲,上前就要去擒。
可不經意間,那人轉過了頭,四目交匯那眼楮卻是她所熟悉的桃花目,瑾玉眸中劃過一絲愕然,身形也滯了一滯。
「抓活的,不要傷他。」眉頭斂起,朝著暗衛下了命令。
怎麼會是……他。
那人聞言,眸中幾不可見的劃過一抹譏誚之色,瑾玉下令之後,來攻擊他的那些人便有了顧忌,沒有開始那般狠辣,他便將手伸入懷里掏出一物,揚手之間,大殿之內頓時被一片白煙籠罩。
「咳——」
幾乎所有人都被那煙霧嗆得直咳嗽,瑾玉拿衣袖捂住了口鼻,身形掠出白霧之中到了大殿之外,只能看到那抹黑影已經遠去。
望著那人的身影她瞳光沉了沉。
他為什麼會來鳳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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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得到黑衣人吧……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