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霧靄煙色中凝聚出的一道幻影,月光籠罩下一襲白袍如沐了聖光而來,幽蓉猝然一驚,心中憂惶的思忖著︰怎麼說來就來了,還好她素來歷經風雨早已習慣了應付突變之事,臨危不亂,曳著裙裾,她連忙笑吟吟的邁著輕盈的腳步蹁躚迎向華吟澈,嬌聲道︰「相國大人今夜不是要去陪伴‘那個人’麼?怎麼想起到這兒來了?」
華吟澈目光罩著她,微微笑了笑,眨眼之間卻是將幽蓉的這句問話避了去,轉而問道︰「小女王陛下現在已就寢了麼?閣中竟如此安靜,她沒有鬧騰?」
幽蓉點頭笑答道︰「哪能不鬧騰?這不是剛鬧了一陣子,我好不容易才哄她睡著呢!相國大人就請放心,這陛下啊,雖年幼頑皮了一些,但也是明事理之人,今日她所說的話,您也別放在心上,她那是撒嬌跟您賭氣呢!」
華吟澈望了一眼閣中搖曳的燈火,再次問道︰「我讓你派去跟蹤的人可有帶什麼消息回來,?兒今天走出傾策府見過哪些人?」
七駿是授他之令去跟蹤鳳?的,但是萬沒有想到鳳?耍了一點小鬼計甩掉了他們,其實就算甩掉他們也不是什麼大事,讓人擔憂的是,鳳?竟是被那個混小子給帶走了,這要是真玩起了私奔的游戲不回來可怎麼辦?榮二少爺啊榮二少爺你可真別吃上這雄心豹子膽,干一些沒腦子的事出來!
「白義已向幽蓉稟報過,陛下出了傾策府後在宮中四處閑逛了一個時辰後,便直接去了禮樂府,應是向泊雅尚書詢問……今日所問之事去了。(鳳舞文學網)」幽蓉盡量避免了將「召男寵」等敏感的詞說出口,見華吟澈臉上還是淡然的一笑,看著青鸞閣中紅光彌漫的燈火出神,她便趁機柔情款款的請求道︰「相國大人,還記不記得幽蓉曾向魔雪國使者討了一些優曇婆羅花的花種,傳聞此花是仙界極品之花,一夜盛開,芳香極美,翌晨即萎,幽蓉三年前將此花種于相國大人的幽夢雅苑之中,等待三年都未見開花,今夜卻聞得一股異常的芳香傳來,幽蓉剛才便好奇的去瞧了,驚喜的發現似乎已經含苞了。」
她的聲音幽幽含媚,是軟語請求,卻也近乎于嬌嗔的要求︰「獨自賞花未償寂寞,良辰美景,當與相國大人共賞,幽蓉肯請相國大人……」
她欠身欲福禮,華吟澈連將她縴臂挽起,應道︰「花開富貴,一夜難求,又豈能錯失良機?當與卿共賞,平身吧!」
「謝相國大人。」幽蓉臉上帶著溫柔的媚笑,心中的一塊大石便落了下來。
還好那一片幽曇花當真開了,青白無俗艷,不愧為佛家之花,零星的數點,如同夜空里的繁星,晶瑩璀璨,剎那芳華卻殘存世間許久也淡不去的幽香。
「曉月徘徊逝,繁星清冷聞,情從春暮說離分。
等卻隔年心事,一現為逢君。
謝似相思雨,開如寂寞雲。人間有夢自紛紜。
剎那溫柔,剎那了無痕。剎那芳華遺世,記愛戀成群。」
幽蓉唱吟著,望向了華吟澈漸漸轉為陰郁之色的俊容,心中略微一沉,問道︰「是幽蓉說錯了什麼嗎?讓相國大人不開心了?」其實幽蓉就算不問,心里也能猜測到他的失神定然是為了隱藏在他心底的那個女人,她一直都不敢問,他的心到底為誰人敞開?
華吟澈忽然道︰「據說優曇婆羅花的盛開便意味著轉輪聖王來到人間普渡眾生,也不知……她現在在那邊過得怎麼樣?」
「幽蓉,你相信會有另外一個世界與我們這個世界並行存在嗎?」
幽蓉微愕,笑著搖了搖頭。
華吟澈苦笑著,也搖了搖頭︰「以前本相也不信會有這麼荒誕的理論,但是曾經有人對本相說過……也是這樣一個星辰漫天的夜晚,她說,也許這夜空之中的每一顆星辰上都有一個世界,一個與我們相似或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本相一直在想,到底哪一顆星辰會是她所在的世界?」
朦朧的月色籠罩,幽蓉看到他的臉上呈現出或欣喜或失落或眷戀又或是釋然的神情,沉吟了片刻,他竟伸出手來,虛握著灑下來的星月之光,閉上眼楮,低聲喃喃︰「你在那邊過得可好?」
幽蓉的心微微下沉,帶著難以言喻的傷痛和感動,從來都是游戲花叢圖一時歡愉的他,卻只會對一個並不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付出沉重的思念和柔情。
她……到底是誰?
「嚶嚶,嚶嚶……」一只又一只通體碧綠的飛鳥撲騰著從院牆外的樹枝上落下,又倏地劃過一道又一道的弧線,飛到了他們二人面前,幽蓉神色略含憂慮,見華吟澈一直背對著她閉眸沉思,趕緊從袖中取出一枚紙簽,塞到了一只鳥兒的羽翼中,陡地,耳邊傳來一聲低喚——
「幽蓉!」
她手一顫,他的話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清晰︰「你約我來此幽夢雅苑,必不是賞優曇婆羅花這麼簡單吧?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幽蓉站起身,將一只鳥兒送到他面前,嫣然笑道︰「幽蓉是為求願而來,相國大人,你看!」她巧笑倩兮的將鳥兒翅膀上所藏著的紙簽送到他眼前,「幽蓉見相國大人睹物思人,許是心中懷有未了之事,便求得這一簽,希望來到人間的轉輪聖王能夠看見,圓了相國大人的心願。」
華吟澈看著一笑,推了幽蓉的手,道︰「既是簽願,不睹為妙,你也不必怕本相懷疑,放飛吧!」
幽蓉愣了愣神,幾年來的主屬及情人關系,她的心思也從未逃得過他的眼楮,她本想假用這一計先瞞過他的猜忌,卻也被他看出是故作演繹,低頭答了聲是,她便重將紙簽系于鳥兒足下,放飛于高空,鳥兒飛得看不到蹤影後,幽蓉臉上漾開一絲笑容,再將其他鳥兒一並放飛出了幽夢雅苑。
「夜光飛鳥也是魔雪國使者進獻給女王陛下的靈性之鳥,後來女王陛下將它送給了相國大人伺養,未想這鳥兒繁衍出了數只,如今已成群結隊,相國大人後又將這鳥兒送給了幽蓉,幽蓉罪孽在身,相國大人能不計前嫌對幽蓉如此之信任,實屬隆恩厚重。」幽幽的頓了口,她漸漸靠近他的後背,沉吟,「幽蓉今後,願將一生奉獻給相國大人,來報答相國大人的恩情!」
幽蓉說得動情,可苑中還是一片寂靜,他還是一言不發的在小叢花徑中走去。見他快要走出幽夢雅苑,幽蓉忽地提起裙裾飛奔向了他,驀地抱住他的腰身,隱隱含泣道︰「相國大人,能听幽蓉一句心里話麼?等卻隔年心事,一現為逢君,幽蓉……幽蓉已無法再騙自己了……幽蓉真的……愛你……」
無數夜里,密含暗殺的抵死纏綿,她始終沒能有一次真正的出手,久而久之,她心中的負擔和沉痛便越來越加重,重到她再也無法完成父親的命令,無法完成這場藏在溫柔鄉里的暗殺。
又過了很久,當幽蓉溢出眼眶的淚水被風吹干,他才柔聲道︰「只要本相活在這個世上,就會對你很好,幽蓉……本相不會虧待你……」
不會虧待……但就是無法付出真心,給不了她想要的愛情,是麼?
幽蓉黯然傷神,也不再多發一言,如往常一般笑著,隨他一起走出了幽夢雅苑,到了門口的時候,華吟澈忽頓了腳步,再次仰望了一下夜空,此時月已隱進雲層,清輝速減,卻有數道白光如絲帶一般在空中風舞雲動,好似一張大網將月下還在撲騰的鳥兒捕羅了進去。
華吟澈與幽蓉一起回到了府中,正欲待寢之時,府外一陣喧鬧,幽蓉前去查看,見是大理寺的李大人大叫不妙的慌慌張張趕到府中傳信,在幽蓉的盤問之下,李大人駭懼的道是監獄里出了狀況,正是亥時監獄守衛換崗時分,突來了一群神出鬼沒的黑衣人前來劫獄,將監獄中牢了個天翻地覆,數名死囚逃出了監獄,現還在追捕之中,那李大人還想說什麼,幽蓉急著代為問道︰「鳳奕公主可還在獄中?」
三日公審下來,鳳奕公主在幽蓉拿出所有證據之後已承認了自己的判變之罪名,如今被關押在死牢之中,但因她是王室中人,所以在監獄里也給她安排了比較舒適的環境,但鳳奕公主畢竟是重犯,獄中加了重兵把守,如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會及時通傳到宮中,幽蓉見那傳信的李大人神情惶恐,當以為有人劫走了鳳奕公主,卻听李大人答道︰「鳳奕公主還在……但是,她好像瘋了,牢中一個獄猝給鳳奕公主送晚宵,卻被她咬掉了一只耳朵,她現在還在獄中大喊著要見相國大人和陛下,其瘋顛之狀實在是令人害怕,似乎還想要咬舌自盡,臣無技可施,怕她真咬斷了舌根尋死,故此特來先稟報相國大人!」
鳳奕公主不會無端自瘋,是有人加害?還是故作演技?華吟澈蹙眉沉思了一會兒,欲起身隨那李大人一起去監獄看看,幽蓉忙阻攔道︰「相國大人,此時獄中鬧事,怕是有什麼人作怪,鳳奕公主既在牢中,也無需勞您大駕,就讓幽蓉代為去看一下吧?」
那李大人听之甚喜,幽蓉宮主一直是相國大人的心月復,只要她願意出手,也沒有辦不成的事,此責任更不會落到他大理寺正卿的頭上。華吟澈頗有疑色的看了李大人一眼,應了幽蓉所求︰「也罷,就由你代本相去查清此事。」當幽蓉隨李大人走出臥龍居時,華吟澈又道了一句,「小心行事,有什麼難解之事隨時傳信于我!」幽蓉應了一聲是後,眼神一慟,笑著了離開了傾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