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首先擔心的是,靠得這麼近,剛睡了一覺起來的她,眼角邊會不會還有什麼凝結物,那得多麼的尷尬。
隨後又感覺哪里不對勁,這里,是何處?她默念了一遍。
何處?見得那張臉緩緩遠離自己,她終于確定沒有听錯,他是問這里是什麼地方,他把這個「什麼地方」,說成了「何處」,這就意味著他說話是古文腔。如果不是他大腦抽風,也就是說這個無端出現在自己房內的男人,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從他的裝束來看,他是從古代穿越而來。這麼狗血的穿越,確實發生了,雖然對象不是她!
天啊!席見離再一次敢肯定,下水道這東西作為穿越的隧道是不靠譜的,至少,古代沒有下水道。
那男子的視線,依然從容不迫地落在她身上,不離不棄。房內處于半明半昧狀態,對于半只眼殘廢的席見離來說,只依稀辨別得出,他是個男人。要不是當時他肆無忌憚將臉往自己身上湊,勉強看清了他的容貌,或許,此刻她會誤以為這個人,是個女人。隱約這麼一個輪廓,一頭烏黑柔軟的長發,線條柔美的臉部,頎長的身子。
許久沒有得到答案的男子,一手撐在她的耳邊,又準備欺身靠近。這十足是個誘惑的舉動,但誘惑往往隱藏著危險,一如他身上的味道,像極了罌粟,越聞越依賴。
打破這危險的動作的辦法,便是回答他的提問,她腦子一轉,「現代。」
他的舉止,隨著答案的誕生戛然而止,沉吟一會,支起身子,柔軟的發絲帶過席見離的臉頰,使她不小心打了個噴嚏,「哈秋!」
他挑著眉,半眯著眼,審核著這個答案的可行性,就連席見離也覺得,這個回答,的確有些不著邊際。
趁著他思考的空當,席見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打開了床邊燈的按鈕。 。隨著電燈的打開,滿室通明,原本陰森的擺飾物也都開始充滿生機。而她按住按鈕的動作,還沒來得及收手,就在一瞬間呆住,忘了收回。
那容顏,驚駭絕俗,僅此一家,如同一幅潑墨畫中,翩然走出的落仙,沐浴春風的臉,漆黑澄澈的雙眼,只消多看你一眼,便會窒息。他,卻已經盯了她不止兩眼,讓她時時瀕臨休克死亡。
她怯然收回手,突然這麼直接與對方對視,反而有點忸怩。這燈開得實在屬于下下之舉,這麼一個美色擺在眼前,真是任誰都會垂涎三尺。
要是這個時代能夠販賣美男,她一定會恬不知恥地將這男人擺在街心花園,然後打出「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模一模十塊,合照一張二十塊」的口號,她敢用人格保證,這生意在幾天之內就可以成為一條流水線。
可是這男人一臉的表情就像在說,你將我拿來做這小本生意,簡直是浪費。嗯,她再想想,是挺浪費的。
心里有個聲音迫使她問了一句話,「請問這位先生,你來自哪個朝代?知道回去的辦法麼?」
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初次見面就丟出這麼一句無厘頭的問題,教誰都難以理解。
她很想扶額,天啊,她到底在想這些什麼,專門說些逗比的話,讓人莫名其妙,因為這個時候她還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能夠跟著他一起去到古代那邊溜達。
突然,男子笑若霜華,似乎是覺得席見離的話可以玩味,「能回得去,我也不至于在此。」他吐若幽蘭,氣息芬芳,話中夾著一縷憂傷,在她旁邊坐下,「你可怕我?」
席見離本能地搖搖頭,他的意思應當是,他這麼一個大男人,夜闖民女之宅,理應為著名節很可能不保而害怕。可席見離悲劇認為,自己屬于佔了便宜的一方,論姿色,他勝自己幾籌。
她突然覺得,在這麼一個晚上,詭異冒出一個陌生人,自己是否真的表現得太淡定,少了一點女人味。電視劇上不都是這樣上演的麼,一只蟑螂竄出來,都要尖叫,撲在安全的懷抱中。兩全其美,一個表現了弱女子的楚楚可憐,一個表現了大男子的威風凜凜。
對啊,其實她也應該裝作是被他嚇到,然後撲倒在他懷中,吃吃豆腐也不錯啊,現在才有點後悔,但後悔已經沒用了。
「那怎麼辦?」她小嘴巴微張,有點帶著同情。這表情,夾雜著憐憫惋惜與無辜,她忽而抬頭盯著男子,忽而低下頭,雙手糾纏,仿佛他回不去,錯的是她。
他一樂,露出的笑容,更使得天地動容,「顧白。」
她抬頭,水靈靈的眼楮純澈無暇,帶著迷糊不解。
他解釋︰「我的名字。」
「哦哦。」她終于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但由于一心只顧著捕捉美男的姿色,沒有留意他的話,「我沒听清,你再說一遍。」
他挑眉,他這麼高調的來到這,她竟然沒听清他自己自報姓名,只好又重復了一遍,「顧白。」
話輕巧地從口中吐出,仿佛他早已認識她,有種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的微妙感覺。席見離搜羅了下大腦二十一年的生活後能確定,她並不認識他,雖然認識好像能攀上一點關系,和一個這麼美的男子攀上關系真心是不錯的。
她不明白,他告訴她名字是為什麼,禮尚往來,她也必須報上名字,想了想,穿上拖鞋,走下床,從書桌上找來一張廢紙,一枝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上席見離三個字,遞給他看,「顧先生,這是我的名字。」
他英氣的眉,隱約跳動了兩下,沒作聲,循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席見離?」
又看了幾秒,再問︰「為何叫這個名字。」
這問題有點奇怪,名字是父母取的,自己也就這麼叫,就像沒人會去追究為什麼一只狗的名字會叫阿黃一樣。
啊,她並不是貶低阿黃這個稱呼。
不過母親的確有跟她提過,見離,你要學會習慣離別。而這些年來,她也的確習慣了,盡管習慣,真正給人問起,還是有些難以開口。
顧白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也沒在盯著她,而是轉過頭,扯開了話題,「這個便是現代?」
「是的,顧先生。」她答道,還試圖解釋了一下現在他的境地「我很幸運地告訴你,你穿越了,就是,你來到了一個完全不屬于你們那個年代的世界,懂嗎?」顧白的眉毛,依舊跳動了兩下。
席見離覺得听到這個消息,這男人未免太淡定,隨後只听得顧白道︰「先生?」
席見離恍然大悟,她猜測,大概顧白不習慣這個現代化的稱呼,便笑著改口,「顧公子。」
她想,這個稱呼應該會讓他比較稱心。誰知顧白的眉,挑得更厲害了,再一次側過身子,壓著眼皮,欺身覆向席見離,直至把她逼到了床頭,看見她那略微驚訝的模樣,才笑道,「叫我顧白便好,恩?」
話說完,挑著的眉終于舒展開來,好似卸下了多大的重擔,揚起慣有的笑意。
她總覺得,顧白看問題的重點有點不對勁。
她又驚覺,兩人又一次貼得如此近,彼此細小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而顧白的臉,真如天然雕刻成的美玉,不帶任何瑕疵。看著那薄涼紅潤的唇盡在咫尺,她的心竟然破天荒撲通跳了一下。這個撲通一跳,又嚇到了她自己,她以前有個外號,這個外號便是「滅絕師太傳人」。
只因為不論她在學校,還是在外打工,都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學校里,別人遞過來的情書,以為是可憐她的家境貧寒,賞賜給她的草稿紙,看著紙質不錯,便用來練習作畫;工作時,她也以為是控訴自己的投訴信,老實上交給了老板,等待處罰。
這麼一個性冷淡的她,竟然在此刻心動了。雖然這個心動有點讓她意外,但是又感覺沒那麼意外,她趕緊點點頭,「知,知道了。」企圖擺月兌這曖昧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