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內,苗雲琛和陸三江完成了三件事。舒愨鵡
第八區超市附近的垃圾桶里多了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塑料袋。
封鎖了臨城所有高架的出入口。
也在海山公園頂上找到了狼狽不堪,渾身是傷的連熙。
苗雲琛沒有听陸三江的建議大張旗鼓的找連熙鈮。
這一次,他不想冒險,她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他把半昏迷的連熙帶到家里,請來家庭醫生仔細瞧了瞧,確認都是皮外傷後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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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熙剛月兌掉衣服,還沒來得及把放在床邊的一件浴袍換上,苗雲琛就進來了。
她急忙拉過被子蓋好。
他坐下,拿過矮櫃上的藥膏,拉開被子,動手就要把半掛在她身上的浴袍扯下。
連熙臉漲得通紅,急忙扯過被子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結結巴巴的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他不說話,又把被子拉下,扒開她的浴袍,清涼的藥膏柔柔的涂在她的身上,連熙閉著眼秉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慢慢的,他手上的動作越來越輕越來越慢,她羞怯的睜眼偷偷看了他一眼。他轉過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給她擦起了藥膏,動作變得輕重適宜,表情也波瀾不驚
涂完藥,他用被子裹住連熙溫柔的說「乖,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不舒服的叫我」。
「苗雲琛」,連熙輕喚了一聲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你別走,我害怕」。
他牽起她的手,臉上剛毅立體的五官柔的像是一汪溫泉「別怕,我不走,你睡一覺」。
「睡不著」。她的聲音柔弱的像一只無依無靠的雛鳥。她不是害怕,只是感到一種深深的惶惑
苗雲琛躺倒床上,連著被子擁她入懷。她的臉枕在他的肩窩,令人心安的檀木清香鑽到鼻子里,她深深吸了口氣,像是要把那股氣息收納進胸腔里。
「你和我說說話吧」。她細聲說,這一刻,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想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呆一會,再呆一會。
他的雙手收了收,把她擁的更緊了,用下巴蹭著她的額頭柔聲問「想听什麼呢」?
「給我講個灰姑娘的故事吧」。
他一愣,似乎有點為難「灰姑娘,是那個被毒隻果毒死和七個小矮人在一起的公主嗎」?
「那是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灰姑娘是後來被王子用水晶鞋找到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哦,是嗎?好像都差不多呀」。
連熙頭疼的要命,閉上眼有氣無力的說「那說說你吧,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混黑道」。
苗雲琛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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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南哥那年剛剛十八歲,還在上學的年齡。
那天晚上,天空陰霾的找不到一顆星辰。我從打工的拳館出來,穿過熱鬧的步行街走在一條僻靜的小胡同里,經過一堆廢棄的紙箱旁時,一個滿身鮮血步履踉蹌的男人朝我跑來,後面幾個拿著砍刀的人在拼命追他。
他穿過我身邊時,那幾個男人追上了他,其中一個男人舉起砍刀就朝他肩膀砍了下去,他倒在血泊中。
我那時候年輕氣盛,受的教育又是揚善除惡見義勇為的觀念,所以沒多想就一腳踹倒再次撲向他的男人,奪了他手里的刀,接下來的事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四五個男人把矛頭指向我,手里的砍刀毫不留情的朝我劈來,一開始我還勇敢的躲閃還擊。
不知道過了多久,鮮血染紅了我的衣衫,模糊了我的視線,他們還在圍攻我,我的大腦已經沒有了清晰的意識,只是本能的不知疲倦的揮舞著手里的大砍刀,一刀,兩刀,三刀
直到我再也揮舞不動手里的刀,轟然倒在那個男人的身邊,最後
一個感覺就是恍惚間胡同口又沖來一大群人,接著一陣刀槍相撞的聲音
醒來,我躺在醫院里,身體被裹得粽子一樣,渾身動彈不得。醫生告訴我,頭部縫了二十多針,肋骨斷了四根,身上深深淺淺的傷口多的數不清。
下午,一個比我好不了多少,身上纏綿繃帶的中年男子來看我。
他坐下後第一句話是——「我是桂連南,沒你我不可能坐在這里和你說話」。
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臨城大名鼎鼎的黑幫集團,焰虎的老大。
第二次見面,是我出院那天,幾十輛豪華汽車浩浩蕩蕩等在醫院門口,我在一排黑衣男人肅然起敬的眼神中被帶到了南哥的別墅。
他很有派頭的坐在豪華真皮沙發上,上來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在我胸膛打了一拳說「小伙子,跟著我干吧,我不會虧待你」。
我從小就沒見過父親,是母親一手把我帶大的。她是個典型的傳統式女人,有時候也會和我講我父親的事,她說我父親是個英雄,很像我爺爺年輕的時候。
我也很好奇,我爺爺和我父親到底是做什麼的,可是我母親卻從沒提起過他們的職業。每當我問的時候,她的眼里總會爬上一抹無法掩去的悲哀和懷念。
當我給她擦掉眼角的淚滴時,她就努力綻開一個笑容,很堅定的重復那句話︰「兒子,你只要記住,你爸爸是個好人,是個英雄。你一定要好好讀書,最好做一個出色的律師,為那些被冤枉卻請不起律師的好人打官司。
從小到大母親和老師教給我的理念就是要做一個好人將來回報社會,我一直也是這麼做的,努力讀書想考上心目中的名牌大學學以致用。所以,混黑道和我的理想出入太大,我拒絕了他。
南哥沒有強留我,只是囑咐我要小心點,那天我砍死了一個人,是他仇家的兒子,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
我謝了他,沒怎麼把他的話放在心中。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生活還是像以前那樣,我上學,打工,回家。
暑期到來,過了一段時間我收到通知考上了夢想中的大學,那天是我十八年來最最高興的一天,我和一幫同學聚在一起慶祝到半夜,第一次喝酒的我被廉價二鍋頭干的暈頭轉向找不著北。
可是我還是高興,一路吐到家,直到胃里再也吐不出什麼我蹲在牆角望著滿天星光傻笑。
突然,昏暗的夜燈下,門口一大灘血跡把我從混沌拉回了現實,我跌跌撞撞的沖向家門,里面的一切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
母親躺在地上,脖子上一道血紅的口子早已干涸,她雙目圓瞪,一只手長長的伸著,手心里拽著織了一半的手套,那是給我的,她說我考上的大學在北方,那兒冷。
我在母親冰冷的身體邊坐到天亮,我八歲喪父,她獨自一人把我拉扯大,什麼苦都吃過,人家也勸她改嫁減輕點生活負擔,但她從來沒有點頭過,我記得她對媒人說過一句話——我的男人雖然不在了,但他給我留下一個兒子,我的兒子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相信我兒子將來一定能出人頭地,我的福澤都在後頭。
現在她走了,沒有享受一天兒子給她的福澤,卻因兒子斷送了生命,她才四十二歲,我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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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模糊了連熙的視線,她咬著唇一動不動。
苗雲琛很平靜,只是擁著她的身軀有點顫動,深吸了一口氣,他繼續娓娓道來
後來,你也應該猜到了,我去找了南哥,告訴他同意跟著他混,但前提是要告訴我殺我的母親的人到底是誰。
南哥告訴我,他就是臨城勢力和焰虎相抗衡的天宇老大,藍嘯天。他老來得子,在四十五歲那年老婆生下一對雙胞胎,老大被我砍死了,老二在國外讀書。
十八歲,我成了臨城最年輕的的堂口老大,手里管著焰虎幾個重要的賭場和碼頭。那時候開始,我喜歡上了黑色的衣服,在我的衣櫃中,除了幾件白襯衫找不到第三個顏色。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兩年過去,焰虎和幾個幫派的斗爭一直沒有停止過,幾乎每隔一段日子就有
人暗殺南哥。南哥幾乎寸步不離的把我帶在身邊,他已經對我有了依賴感。
有一次,我記不清是第幾次替他擋下一刀後,他親自給我包扎傷口對我說「阿琛,其實我早就厭倦了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有時候真他媽想拋下一切,帶著老婆孩子去一個風平浪靜的地方。
他說這話的時候,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無奈和深深的渴望。
我理解他,那是對自由生活的向往和憧憬。但是他是個有責任的老大,這麼多兄弟跟著他刀尖舌忝血的過日子,他做不到拍拍**走人。
他還說「阿琛,再過幾年,等你勢力再大點,時機成熟了我把焰虎交給你,我相信你有能力讓焰虎走向光明」。
那時候我還理解不了他口中所謂的光明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一個黑幫集團還能掛牌上市做正當生意。
但是,後來我懂了。
老天不負有心人,在我鍥而不舍的打探中,年逾花甲幾乎足不出戶的藍嘯天受一個很有名氣的堂口老大邀請去參加明天的壽宴。
我收到消息後一夜沒睡,坐在酒吧一直喝酒。手下的幾個兄弟看我的臉色一個字都不敢問我。
後來,其中一個壯著膽對我說「琛哥,喝多了沒意思,我帶你去台球館打幾盤球吧」。
我同意了,喝多了是不好,影響明天要做的大事。
幾個人來到台球館,他們打我看著。旁邊一桌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十幾個人圍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听他們的談話好像是說那個男孩作弊,要他把贏去的錢交出來。
我思索,打台球還能作弊嗎?
那群人越來越鬧騰,說著說著擼起袖子就要動手。那個男孩長的白白淨淨的,皮膚比女人還細膩,可是氣勢卻一點也不甘示弱,他拿過一根球桿跳上桌子毫不畏懼的說「輸不起打什麼球,我陸三江打球憑的是技術,你們這種下三濫去臨城打听打听」。
他腰桿筆直昂首挺胸一點也不畏懼對方人多勢眾,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意料中的那樣,一群人沖上去把他拉下來,圍在中間就開打,他揮舞著球桿一直奮力抵抗著,無數次被打的趴在地上,又無數次跌跌撞撞站起來,血水沒一會功夫就染濕了他的衣服
我突然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起了那個改變我命運的胡同。
沒有一絲猶豫,我對手下做了個手勢。
幾把槍齊刷刷對著那幫痞子後,剛剛還囂張到不行的一群人馬上蔫了,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大氣也不敢出。
弱肉強食的法則,這一刻我深深的體會到了
後來,那個叫陸三江的男孩擦著滿臉的鮮血硬要請我吃宵夜。我拒絕,救他不是我的心有多善良,更不要他把我當恩人。
可是讓我無語的是,他很倔強,一聲不吭的跟在我身後,趕也趕不走。
我說,別跟著了,去醫院包扎一下吧」。
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血,還是不吭聲,依舊死死跟在我後面。
真是個執著的人,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給不了他未來,我自己都還在鬼門關徘徊呢。
我們在夜排檔坐了下來,他點了滿滿一桌菜,又叫了瓶白酒。
他給自己倒滿舉著雙手說「你是焰虎的琛哥,有一次我在蜈蚣碼頭見過你,那天你一個人把鬧事的幾個地痞打的鬼哭狼嚎」。
我失笑「我沒想你的那麼有本事,經常三天兩頭掛彩。
「你是有很本事的人,我服你,收了我吧,琛哥」。說完他一口干掉了滿滿一杯白酒,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跟他說「不是我不收你,而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過後還能不能見到以後的太陽,跟著我比不跟我更危險」。
他又不說話了,悶著頭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
天快亮了,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找份正經的工作,雙手一旦染了血腥就一輩子洗不掉了」。
我打發了所有的兄弟後,懷里揣著一把微型手槍來到了藍嘯天參加壽宴的酒店門口
,毫不意外的發現門口戒備森嚴,要想混進去根本就不可能。
拐到酒店廚房後門,我換上一身白大褂,帶上廚師帽循著早就踩點好的位置從氣窗翻了進去,走出雜物間穿過煙霧繚繞的廚房,十幾個埋頭做事的廚師誰也沒有注意到我,甚至有一個大廚把一盤剛出鍋的菜交到我手里頭也不回的說「快點端出去,別弄灑了」。
端著熱氣騰騰的菜我從容不迫的上了三樓,等候在包廂門口的一個服務生走過來訓斥「怎麼不讓跑菜的端上來,咦,你新來的,以前沒見過你」。
我對他笑了笑。
幾分鐘後,我穿著他的衣服站在了vip大包廂門口。
擰開把手,迎面一派歡天喜地,人生鼎沸。十幾桌人吵吵嚷嚷的聲音讓我感覺置身菜市場。
我一路目不斜視的朝上方的主位走去,那個頭發花白,一臉慈祥的老者讓我有種錯覺,他是殘忍的下令殺害我母親的老人嗎?他看上去是那麼隨和,那麼和藹。
還沒走進他身邊,他身邊的幾個保鏢就攔下我,打量了一番後接過我的菜用目光告訴我,你可以走了。
我站在原地,眼楮死死盯著藍嘯天,他注意到了我,慈祥的臉閃過一絲老謀深算的懷疑,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和他身份相匹配的殺氣
我知道不能再遲疑,這是個身經百戰的老狐狸,他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心。
掏出搶的一瞬間,幾個保鏢馬上也從懷里掏槍,對準藍嘯天的心髒,我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偌大的包廂槍聲四起,女人和孩子的驚叫聲,桌子掀翻盤子打碎的雜亂聲,所有人都亂成一團。
我看到藍嘯天捂著胸膛往桌子滑落,可是他的胸前沒有一絲血跡。
我懊惱的沖上去,身後一聲槍響,肩膀一麻,我被逼到窗台半個身子掛在外面。
下面,地上鋪著一塊厚厚的墊子,陸三江在朝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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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三江簡陋的出租屋里,南哥打來電.話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說我太蠢,不和他商量一下,藍嘯天是這麼容易被人干掉的嗎?這老狐狸出門必穿防彈衣。
最後,他囑咐我暫時不要出來,藍嘯天下了斬殺令,全城通緝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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