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郁也笑了︰「我怎麼能不明白您的苦心?當我听說您的夜店竟然自帶密室逃月兌的游戲,更將最難的那間叫做‘死亡’之時,我便明白,那是小龜舅舅特別為我設定好的歸宿。舒愨鵡」
「我有很嚴重的幽閉恐懼癥,不過我掩飾得很好,幾乎沒人知道。就連她也不知道。」
「可是小龜舅舅卻是知道的,所以小龜舅舅才為我設定了這樣的死法。這樣非但能讓我死得最痛苦,也能成功幫你逃過法律的制裁,真是最聰明的辦法。」
和郁靜靜地說著,語氣中沒有半點的痛苦;就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而不是在說自己咬。
他甚至還宕開一筆,仿佛跑題似的問︰「小龜舅舅,你還記得我是怎麼得的這個病麼?」
小龜冷哼一聲︰「我怎知道!我只是發現,小時候每次歡歡躲進你房間的大櫃子里,你總是格外緊張。雖然面上看不出來,可是手卻攥得死緊。」
「外人也許會以為你只是在擔心歡歡——可是坦白說,她是在你外公家里,是在你房間的櫃子里,她又那麼聰明,能有什麼危險,你又何必那麼擔心!——于是我只需逆向推測,便知道你的恐懼實則是來自你的內心,是你自己有幽閉恐懼癥!」
和郁點頭,卻又輕輕地搖了搖頭︰「小龜舅舅說得對——不過好可惜,看樣子小龜舅舅是真的忘記了,我是怎麼得的那個病。鎩」
他微微忖著,緩緩說︰「這樣說來,小龜舅舅自然便也忘記了,你那三根牙簽是怎麼來的。」
小龜一驚︰「你說什麼!」
那天在茶室,和郁竟然用三根牙簽刺中他手臂上三處穴道——他大驚失色,卻以為可能只是巧合。可是此時和郁卻又這麼說!
和郁卻不想給他回答,只悵然卻又釋然地一笑︰「忘了,也好。」
小龜蹙眉,心底翻涌過異樣的情緒。可是他自己卻捉不住,辨不清。
他習慣了掌控局勢,他不喜歡成為被引入迷宮的人,于是他急忙轉換話題重新找回主導權,說︰「你既然想到那死亡密室就是我準備給你的,于是你就逃跑了?哈,果然是個膽小的文弱書生。」
和郁不急,依舊淺淺地笑︰「膽小?那倒是舅舅你錯了。舅舅忘了你預備下的玩兒法,就叫做‘逃月兌’麼?」
「真可惜,我沒有給小龜舅舅殺我的機會。我在進密室之前已經先成功逃生,我又何必要進去尋什麼秘籍?——這才是逃生的最高境界,不是麼?」
「至于那樣十分十分珍貴的禮物……錯過了就錯過了。沒有那件東西來救她,我卻還有其他的法子、屬于我自己的法子。小龜舅舅,我不會按著你設定的游戲規則來闖關的,更不會依賴你提供的法寶,請你記好。」
小龜恨得啞口無言。
半晌方緩緩地說︰「好……,這就是徹底關閉了我們協商的門。那麼無論因此而發生什麼,那也都是和郁你的錯。是你不肯救歡歡,是你一味只想贏過我……」
和郁輕輕嘆了口氣︰「小龜,你心魔難自解。你明明不舍得做那些事,還要拼命給自己找理由才能做——那你又何必非要這樣做?」
「難道真的不能放棄麼?為了歡……」
小龜一聲怪笑︰「然後眼睜睜看著你們兩個卿卿我我麼?我寧願死,也做不到。」.
小龜那邊掛斷了手機,和郁攥著手機微微蹙眉。
長生和小萌都擔心地在旁邊守了半天了,見狀忙走過來。
和郁勉力笑笑︰「沒事。別告訴她。」
里頭場務出來催促,要進去錄影了.
一場春晚,人頭攢動,歌舞升平,歡天喜地。
青花和月錄影結束,早已是夜色傾城。
辛歡與和郁會合,兩人都給對方呈現上最平靜、最甜美的笑。什麼都沒說,只是挽住了彼此的手,踏上歸途。
此時此刻,整個中國都已經沉浸在了慶祝春節的喜慶氣氛之中去。這正是個舉家團圓、每個人都該歡歡喜喜的時候,于是還有什麼事,
會比高高興興地過年,更重要?
和郁訂的班機特地比青花和月團隊的晚了一班,所以這次他們兩個除了有長生和小萌陪同,再無其他人跟隨。
坐在深夜里安靜的頭等艙里,兩人並肩,蓋著頭一條毯子。兩只手在毯子下,緊緊地握在一起,誰都不舍松開。
辛歡靠在和郁肩頭,尋個笑話說︰「你故意訂了晚一班的飛機,那三位大人不笑話你麼?」
和郁便笑︰「當然有。不過若真的坐同一班,你自然會不自在。所以他們笑就讓他們去笑好了。反正他們也都各自有把柄在我手里,遲早,我都會笑回去的。」
辛歡便挑眉︰「真的?快給我說說!」
十二少與他的小淨璃,公子花上苑與清冷的英鴿,以及aa與bb,那都將是多麼美麗的故事——只是,他們卻都明白,那些故事再美麗,卻也一定都比不上他們的這一段。
夜晚的飛行,大鳥平靜穿越雲層,前方茫茫,引向一個未知卻酣然的夢。
辛歡靠著和郁的肩,听著他柔聲的講述,攥著他的手……終于,安靜睡去。
等她睡熟,和郁才輕輕皺起了眉。
該如何,為她擋過這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雪?.
回到d市,盡管辛歡使了不少小手腕,比如催著和郁先回他家看看啊……之類的,和郁還是堅持跟她一起回了白府。
因到了年根兒底下,他們的車子一進巷子,白府的家人便挑高了一掛紅鞭,迎著車頭就放開了, 啪啪的,飛上半空的喜慶。
和郁在車里便捉緊辛歡的手,含笑說︰「小時候見人家接新娘子,都是這樣的。」
辛歡更是大窘,使勁甩月兌了他的手,趕緊從自己這邊車門鑽出去。站在車門口還得提醒他︰「回到你外公家,你千萬別亂說。記住!」
這世上,她現在已經不怕任何人知道她愛他,可是唯獨還是沒想好該如何面對一個人——母親。
和郁笑眯眯答應了,從另一邊車門鑽出來。
白府家人以德叔為首,都笑眯眯地迎出來,歡歡喜喜地喊著「小少爺」;見辛歡也一同回來,方有些尷尬地再追喊一聲「二小姐也回來啦。」
辛歡更覺別扭,便逃命似的趕緊搶先奔上門階去。
卻不想和郁仗著兩條大長腿,將車里的東西都安排給德叔,便兩步追上來。
黑漆大門,紅燈高掛。
地上還鋪著大紅的紙屑,空氣中的火藥氣兒還***辣地沒散盡。
大家伙兒的眼楮都盯著他吶——
可是他卻仿佛都不再在意,而是在她奔進門檻的剎那,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辛歡心內登時警鈴大作!
扭頭瞪他,急忙甩手,低低警告他︰「你要干嘛?!」
他含笑跟上來,堅定立在她身側,眯眼一笑︰「……一起回家。」
辛歡驚了,急著一跺腳︰「和郁!」
他長眸映著紅燈,瀲灩一醉︰「……歡。」.
他竟這樣!
故意拖她的手,還故意這樣稱呼她!
辛歡一張臉已是白了,縱然映著紅燈,卻也沒有半點血色。
一眾家人也都傻了,恨不能捂上自己的耳朵,以示自己方才什麼都沒听見。可是現在就算真去捂,仿佛也只是掩耳盜鈴。
德叔便皺眉,推著兩個小的︰「快進門吧,外頭冷,先生和太太都等著呢。」
和郁又笑了,這一刻長眉上仿佛都印染著燈影搖紅,他就著德叔的話對她說︰「來,我帶你‘進門’。」
辛歡肝兒都顫了。
明明知道不可以,可是這一刻,她竟然生出這麼些期盼。
這是不可以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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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可是和郁卻不容她猶豫,已然再度收攏了她的指尖,抬步帶她一同跨過了那道高高的門檻去。他笑,躬身在她耳邊說︰「也許會有刀山火海——可是若論某些地方的婚俗,新娘子進門本就要跨‘刀山’,邁‘火盆’的。」
她只能低低垂了頭,無力地呢喃︰「你別鬧了,求你。」
庭院里忽地風來,颯颯吹動左右一邊一棵栽種的桑樹與梓樹。
一個黑衣的身影,穿過垂花門的繁復花影而來,立在紅燈下,卻牙齒白得仿佛閃過刀光︰「歡歡,和郁,你們怎麼才回來?我可等候多時了。」
辛歡悚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