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真人垂首呆呆地坐著,根本沒搭理馬鐘倩。
「井底之蛙不過爾爾,聲音當然可以存下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余錦年再度開口。
赤陽真人則從震驚中回神,則是興奮地望著余錦年,這臭丫頭手里拿的那是什麼,居然同回音石的作用差不多?不過回音石太玄門也只有一塊,這些年從來都沒動過了,幾乎已經沒人知道它的存在,大多都忘記了。
當然,太玄門更逆天的還是那面回光鏡,相當于開了天眼,只是不能隨便看,會折壽。
懷予掌門移步到余錦年面前,揮袖一招,余錦年手中的錄音筆,主動飛到了他的掌心乖乖躺著。他態度依然威嚴,一瞬不瞬地盯著余錦年︰「告訴本掌門,你這是從哪兒得來的?」
有了這個,以後查事方便多了,太玄門雖然有回音石,但是過于巨大,放置起來太過顯眼,修士的神識又太好使,不太方便,這個他當掌門的沒收了。
余錦年這時還不知道,她的東西進了這個同樣人格分裂的掌門大人手里,就再吐不出來了,她現在的心思,正放在怎麼扳倒馬鐘倩上。
「有人煉制的。」她回道。早知道一旦拿出這個,肯定會引起諸多的猜忌,已找好了借口。
她必須這樣做,沒的選擇,凶手是非得公之于眾的,蘭草到現在還躺著呢,她不可能讓凶手逍遙法外。只有趕出太玄門之後,她才能為蘭草,為她洗涮憋屈,她受夠了馬鐘倩了,事不過三,再也不想在太玄門看到那張丑惡的嘴臉。
很快,懷予掌門面上起了狐疑之色,銳利的視線卻依舊落在余錦年身上,對她施以淡淡的威壓︰「誰人煉制的?」這小物件上頭,可沒一點靈力波動,掌門也不是白當的,沒那麼好騙。
這掌門居然對她施加威壓,是怕她說假話?
余錦年硬著頭皮扛下威壓,深吸幾口氣,順了順呼吸,才平靜地開口︰「是秦師兄,他煉制著玩的,後來覺得沒大用處就給了弟子,沒想到這回卻起了大作用。」無奈,她也只有往不在場的人身上推,反正她也知道那家伙是會煉器的,那天不是玩了玩泥巴,就幫她弄出了個煉丹爐。
一旁的玉衡道君聞言,手指稍稍動了動,神色略帶疑惑。羿兒的煉器水平是很不錯,當然燁兒的也不差,他們兩人也常常愛胡亂琢磨,但是這樣的法寶,沒道理他這個當師父的都沒瞧見過?
懷予掌門直接轉身,往玉衡道君跟前走了幾步,把手伸過去,直接求證︰「師兄,你家那徒兒本掌門知道他會煉器,不過他現在的水平,可能煉制出來這個?」
「沒錯!」玉衡道君很快調整好情緒,坐姿比方才還要端正,面帶微笑地應了。
有兩個拿的出手的徒弟,他這個當師父的面上,當然是與有榮光。
想當初,那麼多人反對他一元嬰道君同時收羿兒,燁兒,兩個不過才練氣期的小修士為徒,就連三位化神道尊都嫌棄他違例,特意警告過他不準再犯,現在就是要他們羨慕死,後悔死,有眼不識金瓖玉。
很快,玉衡道君又笑眯眯地補充了句︰「本道君想想,那臭小子現在已是七級煉器師,或許要不了多少年,他就能超過本道君這個老頭子了,本道君老了,不中用了,不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徒弟比師父有出息,也是本道君喜聞樂見之事。」
余錦年更驚奇,原來玉衡道君也會煉器?莫非他送自個的見面禮白玉環,也是他自己煉制的,真是深藏不漏啊!
眾位長老皆是嘩然,玉衡師兄的徒兒行事作風怪異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年紀才不過二十出頭,修為才不過築基初期,但是除了懷予掌門,幾乎沒人知道他會煉器,還一下子居然飆到七級煉器師的水平?
修仙者中,最高級別練氣水平也不過九級,按照這推算,玉衡師兄的徒兒,以後有太多的晉升空間,也許將來煉制出上品道器,仙器,這還讓其他煉器師活不活?
不過大家一想到余錦年同秦羿的關系,自然也就能理解,他為何把這東西送給余錦年,小情人之間,總是那個事情多些,多些……
余錦年又是一驚,沒想到那家伙現在居然是七級煉器師?他除了身體太差,能凍死人,其他方面那真是逆天到不行,沒法不讓人不羨慕妒忌恨。
只是現在,其他的都不是要討論的重點,她再度開口︰「各位長老,事情已經真相大白,弟子請求治馬鐘倩的罪,弟子的雜役蘭草,被她害的到現在還起不了身,被她毀了容,弟子身上到現在還有傷未痊愈,不時發癢,還請各位長老,早點決定。」
馬鐘倩早都出了一身冷汗,兩眼發直,惡狠狠地瞪著余錦年,恨不得從天降下一道天雷,直接劈死她,看她那張嘴還怎麼狡辯。她心有不甘,這死女人為什麼就那麼好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向著她,為什麼?
她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碧水真人身上,匍匐在地︰「碧水真人,你快救救弟子,弟子是被冤枉的。」
碧水真人從方才到現在,一直垂著眼沒抬頭,也沒瞧她,更沒做聲!
她不是不想保下馬鐘倩,而是沒人能隨便干預三大長老和掌門的裁決,就連玉衡師兄,搖光師兄他們,也不會輕易干涉三大長老的決定,那是非常不明智的。
她所能做的,最多能替這個蠢貨求求情,不讓她死著被抬出太玄門已是大幸。誰讓她使用禁丹,禁術的?要是單純的打架倒好處理多了,這個白痴,馬家怎麼出了這樣的蠢貨?
三大長老同懷予掌門商量一陣之後,由懷予掌門當堂代為宣布決定︰「太玄門弟子馬鐘倩,數年之內接二連三為非作歹,已非初犯,屢教不改。此次罪行嚴重,如非赤陽,搖光兩大長老傾力相救,弟子余錦年,雜役蘭草的性命就落在她手里,還涉嫌嫁禍之罪,使用攝魂術,禁丹,謀取他人性命,即刻行刑剔除靈根……」
碧水真人臉色驟變,蹭地站起身,開口阻攔︰「掌門師兄可否通融下,請師妹把話說完,再宣布決定,可否?」
「碧水師妹!」懷予掌門眸中的冷光掃向她︰「行戒堂的決定,一般非相關之人不得干涉,你別說不知情,就算是長老犯錯,也是同樣會受罰。」
「師妹知道,師妹昔日在外重傷,受過馬家的恩惠,答應替馬家主照料弟子馬鐘倩,如眼睜睜瞧她被當場處死,實在有違馬家的大恩,掌門不如剔除她的靈根後,留她一條性命,逐她出太玄門,她沒了靈根以後無法修煉,已淪落為常人,再也無法殘害她人性命。」碧水真人哀求道,她能為馬鐘倩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碧水真人言辭肯肯,念故舊情,搖光道君為之動容,站起身聲援︰「掌門師弟,既然她即將被剔除靈根,那麼也是廢人一個,不如逐出太玄門即可,何況姓余的弟子和她的雜役也沒了性命之憂,咱們造下太多的殺孽,也不見得是好事。」
碧水真人眼里多了喜色,拉下臉跪地︰「掌門師兄,各位師兄師姐,你們就答應了師妹的要求吧,師妹這麼多年在太玄門兢兢業業,做好分內之事,從未提過多余的要求,就這一次,以後絕不再提。」
一位金丹長老活了幾百歲,為了一個毒害同門的女弟子公然下跪,實在是罕事,其他人皆是大驚,視線在碧水真人同神情呆滯的,臥地不起的馬鐘倩之間來回游走。
這馬鐘倩如此狠毒的心腸,居然還有兩位長老為她求情?
也許是她命不該絕?
良久,懷予掌門面露不忍,最終闔上雙眸,揮了揮手︰「罷了,那就剔除靈根後,當場逐出太玄門,這個姓馬的女弟子,永世再也不得踏進太玄門一步。今日把話撂在前頭,今後行戒堂務必對此類事情嚴加管束,再有同犯者,誰來求情本掌門亦不會應。」
馬鐘倩以為碧水真人求情,還能讓她留下。沒想到碧水真人求的,不過是留她一條殘命,沒了靈根她還有什麼用,不過是個廢人,連普通人都不如?
不知是逃避還是怎麼,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後來的余錦年余錦年也懶得管,同韓玥婷抬著那張美人榻,把蘭草抬回了洞府。
蘭草本就是睡著的沒醒,兩人下樓後,余錦年攔住就要離開的韓玥婷︰「韓師姐,我們談談?」
「我……」韓玥婷唇里只吐出一個字,便低垂著頭沒再言語。
她心中很是愧疚,雖說這事是馬鐘倩引起的,用攝魂術控制了她,歸根到底直接的執行者是她。她請求搖光道君給自己施法後,最後想起了那日發生的事。
的確是她的手,是她的手抓爛蘭草的臉,並且是她的手,親自端了杯毒水讓余師妹喝,到底還是傷了她的身。的確是從她的嘴里,說了太多,太多,刻薄到不可思議的言辭。
她過不了心里那道砍,更無顏面對余師妹,是她不小心讓馬鐘倩鑽了空子。目光觸及這平常她最喜歡來的,溫馨舒適的洞府,現在卻讓她坐立不安,仿佛上扎了刺,痛,身痛,心更痛。
「我還有事!」她忽然抬首,匆忙瞥了余錦年一眼,轉身步履闌珊地向外跑去。
「韓師姐?」余錦年詫異,沖她的背影急忙喚了聲。
韓玥婷的腳步頓了下,淚水打濕面頰,最終還是沒回頭,徑直跑遠……
余錦年也沒去追,在她心里韓玥婷還是她的好朋友,她們的友情,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見證,經歷過敵人的利誘陷害的考驗,牢不可破。
她沒看錯人,她更愧疚于對韓玥婷也有過短暫的,不信任的時刻。瞅著她慌里慌張奪路而逃,因被扣押幾日消瘦了許多的背影,帶著希翼的神情悠悠道︰「韓師姐,我也對不起你,我等著你下次再來。」
那時,你的心結也該解開了。
第二日,余錦年從衛琴棋嘴里听說,馬鐘倩的靈根最終被剔除掉,被執事弟子放到太玄門山門之外,讓她自行離去。
這一次,太玄門念在碧水真人的面上,並未做的太絕,反而把她洞府里的所有東西,裝在她的儲物袋里,揣在她身上,讓她帶走,而她與太玄門的緣分依然盡了。
是夜,余錦年同剛蘇醒的蘭草打了招呼,面色平靜步伐穩健出了太玄門。
她料想那馬鐘倩被剔除了靈根,體力不濟,時間又短根本走不遠,直接去了坊市。果然她在坊市四處打探,花了一些靈石,在一間客棧落腳的馬鐘倩,直接破門而入。
馬鐘倩瞧見余錦年突然出現,瞠目結舌,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緊跟著縮成一團,雙手緊緊地摟著膝蓋,話都說不利索︰「你,你,你,怎麼來了?」
余錦年淡淡掃了她一眼,瞧她這模樣就,知道她這是極度心虛的表現。
她轉身關上門,才移步往房里走了幾步,這個憔悴的女人,真是那個囂張狂妄心狠手辣的馬鐘倩麼?或許是被行刑之後,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打眼瞧去像個快三十歲的模樣,在她推門的瞬間,她就那樣躺在床上挺尸!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找的。
「你,別過來。」馬鐘情兩眼惶恐地盯著余錦年。
余錦年如花的面容上,露出陰測測的笑容,挑眉問︰「怎麼,不歡迎我,要問我來做什麼,我自然是來找你報仇,難道我會很閑,特意過來找你串門子,嘮嗑,你配麼?」
馬鐘倩大駭失色,這女人是來找她報仇的?
她情緒更為激動,先是往床里爬去想躲避,後來又想著不對,沖下床瘋狂地伸手推搡余錦年︰「你滾,你都趕我出了太玄門,你還要怎麼樣,你是妖女,你不是人。」
余錦年厭惡地甩了甩衣袖,馬鐘倩被彈了老遠,頹然倒地。
掙扎了許久,卻連起來的能力都沒有,她面容更加猙獰︰「你這妖女,你不得好死。」
余錦年依舊面帶微笑,笑盈盈地望著她︰「是麼,我是妖女倒無所謂,那麼你是什麼?我同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至于你讓狠毒到使用攝魂術害我的朋友,害我家蘭草,還要將我置于死地?」
話音還未在空中消散,她掌心的微藍色的靈光,一束束環繞在空中,化成一條條藍色的美麗絲帶,纏繞到馬鐘倩身上,一寸寸自動勒緊,馬鐘倩被捆成一只粽,被她像扔小雞般,無情地丟在了床上。
下一秒,她手中多了把尖刀,閃耀著銀白色亮光的軍刀。
「死女人,你給我滾,你總有一日不得好死。」
「都現在了嘴還這麼硬!」余錦年欺身上前,冰冷的刀尖,在馬鐘倩的臉蛋上,輕輕來回滑動︰「你欠了我的,欠了蘭草的還沒還,你不是想讓我毀容麼,怎麼,你不想嘗嘗這滋味,到底好不好受?」
「不要!」馬鐘倩大驚失色,這女人怎麼敢對她?
她已經遭受過太玄門的處罰了。
她突然打了個激靈,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太玄門弟子,就算這女人今日殺了她,也不會違反門規的,怪不得這女人在行戒堂,後來一直都保持沉默,對處罰沒有一點異議,恐怕就在等她離開太玄門?
太無恥了,太陰險了!
「你最好別動我,否則我馬家也不會放過你的,就算我離開了太玄門,你以後也沒好日子過。」縱然心中十分懼怕,她還是出言威脅余錦年。
「呵呵,我余錦年從來不是被人嚇大的,現在要不要可不是由你決定的,你根本沒這個權利,而你也根本不明白,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余錦年的氣息,吹拂在馬鐘倩的臉上。
馬鐘倩渾身痙攣,怒目相向︰「姓余的,是殺了我,我做鬼也不過放過你。」
「放心,我才不會讓你輕易去死的,我可是很仁慈的,你不知道麼,有一種人好死不如賴活著。」
余錦年的刀尖,繼續在她臉上游移,最後停留在她的腦袋上︰「讓我想想,我家蘭草的臉到底是怎麼被抓爛呢,是你,是你這惡毒的女人,指揮著韓師姐的大腦和手造的孽,你對一個無辜的女孩都下得去手,她同你有什麼過節,沒有吧。那麼,我為什麼對自己的仇人,下不去手?」
「我沒有,你也知道不是我。」馬鐘倩的頭使勁往後倒,躲避著刀尖,連忙否認︰「真是不是我,真的是韓玥婷做的,是她的手抓的,是她。」
「呦呵!」余錦年的手中刀,又頂在了她的嘴巴上︰「到了現在你這張嘴還在狡辯個沒完,我從來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主謀是誰大責任就在誰身,並且韓師姐是在意識不清時被你操控的,精神病人發病殺人時,還不用負刑事責人呢,所以她根本沒罪,而你這個時候還想嫁禍她,這張嘴真是巧舌如簧,不到黃河心不死,真真沒救了。」
「姓余的,你住手,我跟你沒玩,你不能動我。」馬鐘倩喘著粗氣,眼里的恐懼之色更重。
余錦年陣陣冷笑,殘酷的冷笑︰「你除了說這句還會說什麼,晚了,如果方才你有悔悟之心,不再誣陷韓師姐,而我也許會考慮考慮少劃幾刀,但是現在麼,我改變主意了。」
她沒了耐性,也不想再多說一句廢話,手中的刀,一刀,一刀劃了下去,絕不手軟。
鮮血,紅色的鮮血……
從馬鐘倩的面龐不斷流下,滴答,滴答地滴在她的身上,床上……
刺鼻的血腥味在狹窄的空間蔓延開來……
她的嘴被余錦年用她的臭襪子堵住了,根本發不出聲來,唯有腦袋來回晃動掙扎。
余錦年眉頭都未扎,輕輕抿唇,仍然一刀一刀往劃下,快,很,準!
向來都是誰對她好,她對誰更好,盡可能的好,全心全意地回報。
誰敢害她,同她過不去,同她身邊的人過不去,同她在乎的人過不去,她就是修羅在世。她從不在乎能不能成仙,更也不怕心魔來找她敲門,她只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馬鐘倩淒厲地掙扎,痛死了,臉上痛死了……
她現在後悔了,悔死了,真的後悔了……
早知道,最初她寧願不認識這女人,要麼那晚干脆用那飛劍把這女人刺死。
她根本不是人,她有著天使般的面孔,人人羨慕的容顏,讓無數男修瘋狂迷戀的容顏,她讓嫉恨的容顏,而她卻在做著惡魔才會做的事,她根本配不上……
「怎麼,這就怕了麼?」余錦年停了手,湊到她跟前。
認認真真瞧著這張,同額頭,鼻子,臉蛋,下巴,縱橫交錯布滿刀痕,鮮血模糊的臉,輕聲問︰「你在毀蘭草容時,對我下手的時,就該有自己也有這一天的覺悟,而我不過是把你要對我做的,如數還給了你而已,要不是我警醒沒喝那杯茶,那現在被毀容的不僅是蘭草,還有我,或許我們早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尸體,我可有說錯?」
「嗚嗚……」馬鐘倩在心里咒罵,死女人,總有一天不得好死。
「別喊了,反正你也喊不出來,我再給你加點作料。」余錦年手心,多了一只調料盒。
一勺,一勺雪白的細鹽,紛紛揚揚灑在了帶血的,新鮮出爐的傷口上。
余錦年要的就是讓馬鐘倩留下疤痕,讓她記住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讓她記住害人就要有被人反擊的下場。
一盒子鹽撒了個干淨,她心滿意足,站起身子,收起調料盒。
拍拍手,她甜甜地笑了。
素手輕揚,束著馬鐘倩的靈力帶被她收回,出門客房門前,她留下最後一句話︰「好了,今後我們兩清了,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最好,再也不要相見!」